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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捉虫 后……

    压制失败的黑泽阵, 没再进一步追击。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双手自然的垂下,表露在尼昂看得见的地方。

    尼昂歪头看了他一会。

    片刻冷哼一声, 理了理西装, 也站了起来。

    雇佣兵没有收回自己的武器, 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依旧握在他手上。

    那是把好匕首。

    不仅坚硬, 还削铁如泥,而通体造型,也让它很适合被投掷。

    双方距离不到三米。

    这个距离,不管黑泽阵想要做什么,尼昂的刀都会更快。

    ——在黑泽阵毫无征兆放弃追击后,尼昂就不会再把主动权让出去。

    “喂,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用另一只手把脸上因为低温与刚才的碰撞而出现了偏移的硅胶假面撕开丢弃,尼昂忽然开口问。

    黑泽阵没回答。

    他只是自顾自开口,仿佛是怨灵索命前的质问:“……你杀了BOSS,尼昂。”

    尼昂:“……”

    尼昂嗤之以鼻, 不以为意, 他完全不理会也不在乎琴酒的话。

    只是既然得不到回答, 那便自己分析。于是,尼昂也同样自顾自开口:“赤井秀一那回,还能说是隔着玻璃与防弹衣而让那家伙侥幸撑到抢救,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但你——你连侥幸都不该有才对。”

    黑泽阵:“现在想想,那些不明原因死去的高层,也该和你有关,包括之后行踪不明的朗姆,和明确背叛, 之后突然不见的灰雁、斯米诺,而后面几个,是你刻意设计引诱出来的,用来隐藏你的存在的盾牌。”

    尼昂:“我不可能射偏,子弹也一定打中了,当时的确有血飞溅出来,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等等,该不会是……”

    黑泽阵:“你违背了和组织的合约,只是组织也违背了你的原则——只是最初你们彼此都不知道。”

    尼昂:“虽然我还没遇上过,但你的心脏,该不会与常人正正好相反吧?”

    黑泽阵:“虽然我不理解,但如果是你,的确做得出为死于组织手中的胞妹而与组织为敌,玛丽娜……是这个名字对吧。”

    尼昂忽然顿住。

    他指尖动了动,手腕不着痕迹的蓄力,匕首也稍稍抬起,一双原本不以为意的银眸,更是变得极具锋芒,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显然,黑泽阵在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里,获得了最终胜利。

    尼昂磨了下牙,咄咄逼人:“……那个名字,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说完,尼昂自己便想明白了,他咂舌,感到头疼:

    “不,这都不需要问,答案只能是……大姐头,唉,她还真是什么生意都会考虑,钱到位,说把我卖掉,就把我卖掉——至少我的情报应该很值钱?她总不至于贱卖我。”

    玛丽娜。

    那孩子的名字,除了尼昂之外,也就只有认识少年时期的他、对他与玛丽娜的事知根知底的“莫斯科旅馆”巴拉莱卡部队的各位清楚。

    ……因为尼昂就把玛丽娜的名字告诉了他们。

    倒也不是毫无戒心,只是,谁会跑去和巴拉莱卡买这方面的情报呢?

    第一,尼昂和巴拉莱卡的交易是极其隐蔽的,外人很难把他们二者联系到一起。

    第二,尼昂是组织灭亡真正罪魁祸首的事,只有极少人知道。

    只有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才可能触发“通过向巴拉莱卡购买尼昂动机”这一行为。

    尼昂不觉得会有这种人——直到琴酒死而复生的出现。

    该死!这家伙的确见过他和巴拉莱卡大姐头的相处模式,也的确接触过巴拉莱卡,而以琴酒的能力,他能在被背刺后意识到他是罪魁祸首也很正常。

    尼昂不由懊恼,然后搞不懂——这个漏网之鱼,要买也该是买他的位置、他的行踪才对。

    为什么买他对黑衣组织动手的原因?

    原因很重要吗?

    在满是利益的黑暗世界,这根本不重要。

    一般来说,现在会追击尼昂的,不是觊觎他手上属于组织的财富,就是想要找尼昂报仇——只单纯杀他泄愤的那种报仇。

    ……啊,也有想要抓他进大牢的。

    但琴酒肯定不属于这一类。

    按照尼昂的设想:莫名其妙死了一遍,回来后发现自己被抄了家、端了窝的杀手,本该会因为憎恨而不断追杀他泄愤才对。

    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太多了。

    虽然对方对自己抱有特别的感情,但尼昂从不认为所谓的爱情,能抵消得了那么庞大的恨意。

    爱情只不过是一部由多巴胺主导的电影,而电影终有落幕,世界上所有的爱情,也终会在最后转为亲情。

    ……或者是,怨恨。

    尼昂的爱情观如此现实冷淡,这倒也和他那混乱的私生活完美融洽了。

    总之,他不是不相信爱情的存在,只是他认为属于琴酒的那部电影早已结束。

    毕竟琴酒有多么在乎组织,尼昂一清二楚。

    那是对方的世界,是对方的故乡,是对方人生价值所在。

    而如今,那个世界那个故乡被摧毁了。

    罪魁祸首不仅毁了他的世界,还毁了他的自尊——被欺骗,被背叛,被背刺。

    还被利用的感情。

    这样的仇恨,怎么还会容许爱意存在?

    只会越发憎恨,恨到咬牙切齿。

    ……本该是这样才对。

    黑泽阵冷笑:“足足三十亿美元,你可一点都不便宜,哪怕是我也得倾家荡产。”

    尼昂:“倾家荡产买一个理由,有什么意义?”

    对方本该是恨他、想要杀他。本该是如此。

    但尼昂却后知后觉隐隐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所想那样。

    不是不恨。

    只是——

    琴酒眼底的恨意并不浓郁。

    依旧是平静居多。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是抱着不死不休的目的而来,就不会把失败过的计划拿来用第二次,也不会在挣脱开尼昂的匕首后,轻而易举让出了主导权。

    所以,琴酒有别的目的。

    而这让尼昂感到荒谬。

    “你应该没有恋爱脑的毛病吧?”尼昂难以置信,狐疑的打量着对方。

    尼昂依旧坚定不移认同“爱情只是一部由多巴胺主导的电影”的冰冷理念,也依旧坚定不移的认为电影终有落幕的一天。

    但是恋爱脑是个例外。

    恋爱脑能给不停给自己加戏,试图把电影时长贯彻一生。

    这种类型的人,哪怕得不到感情上的回应,也会不甘心的主动延长电影的进度、给电影续命——哪怕故事逻辑已经崩溃,人设底线也一步步坍塌,自己亦变得不再是自己。

    但是,琴酒?

    哈?这可能吗?

    ……黑泽阵当然不认为自己是。

    如果尼昂不是先一步背刺成功,他一定会为了组织竭力杀死尼昂,然后顶多带走对方的遗体。

    可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组织已经落败、不复存在。

    黑泽阵不会给组织陪葬,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毕竟,他只可以在黑暗的泥土里生长。

    过去,他维护组织。

    不管首领是谁都无所谓,只要那片黑暗足够庞大。

    现在,他失去了组织。

    赖以为生的黑暗散去,无所适从的杀手在憎恨中,被感性所驱使,而不惜倾家荡产的去找一个理由。

    而在得知了理由后,杀手又被一个荒谬的幻想所引诱。

    他在想:自己需要一个黑暗帝国,哪怕是一个新的。

    然而,有谁能够复刻老首领的成就,建立一个同样庞大,不,比过去更加庞大辉煌的帝国吗?

    有这样的人物吗?

    那些上蹿下跳的残党?不,里面没一个可靠。

    所以没有吗?

    不,也不是的。

    ——尼昂。

    能摧毁一片黑暗的雇佣兵,本就是更浓郁的一片黑暗。

    ……黑泽阵想要回到那片漆黑的土地上。

    哪怕那片土地的帝国与过往截然不同,他也会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能够两全其美?

    就像是当初能够很自然地想象尼昂成为组织新高层那般,黑泽阵同样毫不排斥的幻想尼昂成为新首领的未来。

    ——那一定会是个更加让人敬畏又牢不可破的存在。

    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让一个自由的雇佣兵甘愿踏上这条路呢?

    这黑泽阵就得感谢自己的直觉。

    感谢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尼昂背叛理由的选择。

    “玛丽娜——”

    黑泽阵开口了。

    他凝视着尼昂的眼睛,浅绿的眼眸毫无波澜,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她的名字,她的存在,等同于幽灵,她从没得到过属于她的尊重,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

    “你总是傲慢又自满地把你自己的名字挂在嘴上,用雷霆手段让人敬你畏你,你成功了——可玛丽娜呢?”

    “真可怜,她什么都不是,哪怕是世界最废物的存在,都要比她更加具备存在感。”

    嗖!

    匕首破空而出,带着磅礴杀意飞向黑泽阵喉咙。

    银发的杀手不躲不闪,只是抬起手,硬生生的挡住了匕首。匕首直接无情刺穿了他的手掌,血液当即就滴落了下来。

    可与此同时,尼昂抽出了备用的枪。

    松开保险栓,在被激怒的猫科动物暴怒扣下扳机的瞬间,杀手快速将下一句说说了出来:

    “——但你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尼昂指尖一顿。

    “你有能力,让她成为让人尊敬的、畏惧的女王,让她以本该有的地位,被人铭记。”

    “毕竟,她很强大吧?”

    已然抓住了关键,杀手平静地说道:

    “你是如此为她骄傲,她如果能有你这样的机会,自然会是又一片风暴。”。

    神经质一般在乎名字,不管做多少假身份都不改本名的尼昂。

    能花十几年时间寻找一个几乎不可能找回来胞妹的尼昂。

    总是有着奇妙仪式感,只要认为有意义便能无视所有风险的尼昂。

    ……突破口实在是显而易见。

    他太在乎母亲给他的名,太在乎名字与血脉的荣誉,太在乎他没能救回来的小妹妹。

    这是坚不可摧的雇佣兵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黑泽阵不需要破坏那个地方。

    只需要……顺着他。

    众所周知。

    猫总是要顺着毛撸。。

    黑手党起源于西西里岛。

    最开始,那是以血缘和联姻关系为媒介建立的家族企业。所以早期的黑手党家族,是以首领的姓氏作为名号的。

    这一起源影响很广,至今还有不少新生的黑手党是这么命名的,包括日本的极道,例如山口组,山口就是姓氏。

    当然,现今还有类似“莫斯科旅馆”这样的黑手党,用与姓氏不相关的内容作为组织代称。

    但不管怎样,这是次要的。

    哪怕名字取得再怎么宏伟,实力不够,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相反,如果足够强大,哪怕取名叫一朵草花,也能让人联想到食人花。

    “……玛丽娜……玛丽娜。”

    尼昂仿佛被触动,不由喃喃自语,银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是能够为胞妹打造一整座丘陵墓园,将仪式感发挥到极致的家伙。

    而琴酒的话,无疑让他联想到新的,或许更合适的礼物。

    ——为什么不让那孩子的名字,响彻世界呢?

    虽然让人愤怒,但琴酒说的的确是事实。

    那孩子一生未曾得到过尊重,一生都被欺辱。

    仅仅只是复仇,就足够了吗?仅仅只是把仇人拖到那孩子面前为她陪葬,就完美了吗?

    不。

    还不够。

    远远不够。

    Marina,自由的洋流,无边的大海。

    一个……未来举手投足都必将引起轩然大波的女王。

    人们会敬她,畏她,仰望她。

    不会有人再敢欺辱她,小瞧她。

    至于让一位女性的名字成为一个新黑手党的代称会不会不好,亦或者本人会不会介意——

    怎么会呢?

    玛丽娜并未飘落到光明的土地,因而,也未成长为光明的种子。

    她从未因为痛苦而委曲求全,她至死都未曾低头。

    她需要的是尊严。不管是起源于黑暗的尊严,还是诞生于光明的尊严。。

    “你提了一个很有趣的建议,那么,然后呢?”

    尼昂歪歪头:

    “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才浪费那么多时间?你难道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有趣的建议,而留你一条命?”

    “当然。”黑泽阵低沉道:“毕竟如果你感兴趣,就会缺人手。”

    “啊……原来你抱着这个打算,可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首领是谁。”黑泽阵,“我仅仅需要一个新的,比以往更加庞大的存在。除非你自己搞砸一切,否则我永远站在组织一边。”

    “……”

    沉默了许久。

    尼昂呼出一口白气,将手里的枪收回腰间。

    他动了动脖子,同样松了松五指的筋骨,然后不满地含糊抱怨:

    “你选的好地方,冷死了。”

    在冷库里谈合作,还真是有闲情。。

    之后。

    雇主顺利拿下了项目,尼昂再度完美拦截下了杀手。

    接着短暂复出数月的雇佣兵再度消失不见,等到下次露面,已经是五年后。。

    2023年。

    日本。

    22岁就读于东都大学的年轻侦探工藤新一又一次破了日本的杀人案。一时间网络到处都是他的报道,“小福尔摩斯”的称号毅然成为了他世界各地粉丝团对其的爱称。

    虽然他疑似风头过剩,但搜查一课因为多了松田这个招牌,所以也不至于和过去一样被民间侦探压过一头。

    艰难的从记者的包围下脱身,全速奔跑回家的工藤拉过行李箱,急急忙忙开车去找毛利兰。

    他们约好假期开始第一天就到美利坚旅游,今天正好就是出发的日子。

    “兰,这里!”

    “啊,来了来了,拜拜爸爸,我和新一出门了!”

    毛利兰拖着行李箱就上了车,独留她爹躲在窗边,恶狠狠的瞪着驾驶座的臭小子。

    工藤新一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自打组织垮台,他变回原来模样、以工藤新一复出,没了江户川柯南在身边的“沉睡小五郎”便失去了探案能力。当然,后者坚定认为是工藤这小子抢了他的生意,并变得更加不待见对方。

    不仅抢他生意,还拐他女儿。

    可恶。

    早就已经确定关系,甚至已经开始商量毕业后几时结婚的小情侣开开心心赶往机场,他们把车停在附近托管,然后一同登上飞机。

    毛利兰:“说起来,朱蒂警官是不是之前联系过你,让你到纽约后和他们说一声?”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工藤点点头。

    “她联系你是要做什么呢?请你破案子吗?”

    “说是有点要事……安心吧,应该不是案子,不然他们也没必要瞒着。”

    “我只是担心你又被案子吸引,结果忘了我们来美国的目的——我们是为了旅游,旅游,要先把旅游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啦。”

    “不过伴手礼还是要给的,我买了朱蒂老师以前喜欢的点心,到时候你顺便拿过去吧——朱蒂警官是以FBI的身份邀请你过去谈话的话,我是不方便一起拜访的。”

    “喔,OK,我知道了。”

    “还有,小哀是不是也在美国?”毛利兰期待地询问:“自那孩子出国之后,我好多年没过她了,你去赴约的话,我干脆去拜访一下小哀?”

    “……你记错了,灰原不在美国。”

    “诶?当年她出国时说的不就是美国吗?”

    工藤新一含含糊糊:“你记错了,总之,她不在就对了。”

    他心底嘀咕:灰原那家伙对其他人说去美国,实际上飞去英国,纯粹就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找到。

    想想灰原哀离开时的要求,工藤可不打算轻易打扰对方。

    ……

    五年多以前,组织垮台的那日。

    ……只回收了乌丸莲耶遗体的FBI一众,好歹拿到了研究所不曾被毁的研究资料。

    而赤井秀一出面,取出了所有APTX4869的相关资料给予灰原哀,次年,卡在高考之前,灰原哀成功研发出解药,让柯南变回了工藤新一。

    研究完解药后,灰原哀毫不犹豫出了国,她没有服用解药,而是以孩童模样前往了姐姐身边。

    自此,除了偶尔会和阿笠博士联系之外,灰原哀再也没有回到日本。

    而整了容,改名为世良艾维拉的宫野明美,也终于在漫长等待后,拥抱了自己的小妹妹。

    宫野明美已经把自己的小咖啡厅经营得如火如荼。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至少,她有足够的钱把妹妹再养大一次。

    明美没有询问妹妹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但灰原哀会自己说。

    事实上,她是痛苦挣扎了许久,才求助性的和姐姐说起自己的事。

    包括明美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我好像……做了错事,姐姐。”

    “嗯,我在听。”

    灰原哀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年被FBI的提议所蛊惑。

    而这种后悔,在FBI私吞了组织的研究资料——哪怕给她的那部分APTX4869的资料,也是赤井悄悄拷贝的复制版——变得更加强烈。

    作为研究员的灰原在感到不安。

    虽然因为赤井的帮忙,让她研究员的身份没有暴露,因而得以正常的和姐姐生活,但是……

    她很担心组织那些资料落入美国手里之后,会不会导致不该重启的某些研究死灰复燃。

    但更加让她寝食难安的,是她对恩人的背叛。

    尼昂再也没有联系过灰原。

    当年组织垮台后,尼昂直接人间蒸发,完全没有再理会灰原哀。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他本应会履行约定,在处理好手头的事,自己,或者派人过来,把志保送出国外——送到她姐姐身边。

    但他没有。

    所以灰原猜到了,对方一定知晓了自己的可鄙行径。

    她把对尼昂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了FBI——这一可鄙的背叛的行为。

    既然如此,约定会被中断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如说,对方没找她麻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做了错事,姐姐。”外表年幼的女孩眼眶泛起了红。

    宫野明美很难说这到底对不对。

    志保做错了吗?

    可为什么希望一个人能抓住机会洗心革面,会是一件错事呢?

    FBI给予的承诺,那个能给尼昂一次重生机会的承诺,对宫野志保来说太够诱人。正因为在乎对方,所以不免被引诱而心动。

    然而这反而让恩人失望了。

    宫野明美不好评定什么,她只是在共情双方,然后垂着眼眸,轻柔地安抚自己妹妹:

    “如果我从小生活在黯淡无光的地方,做了很多无法回头的事,我可能也不会想要回归平常。”

    “我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只是在我看来,尼昂先生不是反社会人格,他不接受这种帮助,仅仅是——”

    “——仅仅是,他已经错过了被拯救年龄。”。

    如果在最初的时候。

    在宫野明美不清楚的过去,总之,是尼昂人生三观定型,在他踏入属于黑暗的土地前。

    ……有人去拉他一把,就好了。

    现在太迟了。

    就像是癌症拖到晚期,已经无药可救;就像是脱节的列车,已经无法回到正规。

    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洗心革面,重来一次的机会。

    灰原哀认不清。

    而尼昂对自己看得很清楚。。

    如果在那个1998的残酷时代,或者说再更早之前——

    如果有人意外发现了那个该死拐卖犯地下室囚禁的金发女性,并给予了援助。

    如果有人看见了那两个相依为命的银眸兄妹,并给予关心。

    如果有人在银眸的年幼女孩被拖走、卖掉的时候,及时给予阻止,不曾让兄妹两人分离。

    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没有如果。

    被迫从光明里拽下来,移植到肮脏、充满了辐射物质淤泥上的花朵,变得扭曲而丑陋。

    她艰难结出了两个弱小的种子。

    弱小的种子没有得到呵护,于是也落在了废土上。他们同样吸收着罪恶与血腥,成为了又一朵扭曲的恶之花。。

    工藤新一受朱蒂的邀请,前往了FBI特殊办案小组的办公室。

    这个特殊办案小组,就是以前专门对付黑衣组织的小组。里面的成员大多没有变化,除了他们的原负责人——詹姆斯布莱克不久前退了休,由赤井秀一接替了他的位置。

    “好久不见,赤井先生!”

    “嗯,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平静地请工藤坐下。

    工藤新一也不客气,他就坐在了赤井正对面,“赤井先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帮忙关注一个黑手党。”

    “黑手党?”

    “啊,叫做‘玛丽娜’。”

    “玛丽娜?”工藤新一愣了愣,“真奇怪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现在的地下世界,的确有称呼那个黑手党为‘黑暗女王’的说法。”

    “女王?听起来似乎很棘手。”

    赤井苦笑一声。

    他把一张纸递给了工藤新一,上面记载的正是黑手党家族“玛丽娜”的情报。

    光看第一眼,工藤就猛然睁大了眼睛,且瞬间就意识到赤井秀一为什么会请他过来。

    “这、这是——”

    “玛丽娜家族的BOSS,以及他的副手。”赤井垂着眼眸,看着纸张上面的照片,“和黑衣组织的BOSS不一样,他当BOSS的话,一向很张扬大胆。”

    “尼、尼昂先生,还有,琴酒??”工藤一把抓过那张纸,尖声喊出上面两张照片的名字,并反反复复的确认。

    “准确来说,没有琴酒了,黑衣组织垮台,他也舍弃了这个代号,现在那家伙只是黑泽阵。”

    尼昂身旁的两只银狼之一的,黑泽阵。

    忍不住磨了下牙,黑发绿眼的FBI冷哼了一声。

    察觉到空气微妙有些凝滞,工藤新一忍不住抬眼看向了赤井。

    “总之。”赤井呼出一口气,“玛丽娜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还有黑白通吃的趋势,而据线人情报,最近他们似乎有扩张到日本的意向,因此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线人之一,帮我们关注日本那边的动静。”

    “当然,同时也是提醒你多加小心,尼昂姑且不论,但琴……黑泽阵,那家伙还是老派作风,甚至把在黑衣组织的习惯延续了下来,喜欢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而你。”赤井盯着工藤的眼睛说:“你的名声太旺,而且,万一他还记得你的事,难保不会再做些什么。”

    工藤咽了咽唾沫。

    他第一反应:“那兰……”

    “你身边那个小女孩的话,倒是没关系。”赤井说,“说到底,玛丽娜的BOSS,是那个尼昂。”

    工藤新一犹豫了一会,最终答应了FBI的邀请。当然,相对应的,他也有权利向FBI要求协助。

    片刻,工藤起身道别。

    在离开了FBI的办公楼,在前往与毛利兰会和的路途中,他全程都在思考尼昂和黑泽阵的事。

    主要是反复思考对他而言堪称亦师亦友的尼昂。

    “尼昂先生。”工藤抿着嘴,神情很沉重:“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但无论如何,就像我曾经在你面前承诺的那样——”

    【至少,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让眼前每一个试图逃脱罪行的犯人都接受法律制裁,将所有黑暗与不法行为都揭露出来的……如同福尔摩斯那样的优秀侦探。】

    “我一定会抓到你。”

    五年前黑衣组织覆灭战没能参与,这一回,已经成年的工藤新一必不会再错过。。

    美利坚,拉斯维加斯。

    这里是世界知名赌城,也同时是世界娱乐之都,这座城市无疑是纸醉金迷、纵欲寻欢的胜地,还一度被称之为“结婚之都”——因为有不少新婚伴侣来这边度蜜月。

    当然。

    尼昂充分怀疑“结婚之都”的名号,也有不少醉酒后与人一夜情,然后稀里糊涂结了婚的倒霉蛋有关。

    醉到什么地步能稀里糊涂结了婚啊?

    哦,这里是拉斯维加斯。

    那就不奇怪了。

    ……这座都市仿佛自带肾上腺素,总是能让人变得更加大胆冲动,也更加有兴致。

    就像是尼昂,不过是随意坐在酒吧内双人小圆桌的边上,便能被轻易搭讪。

    男性也有,女性也有。

    如果是抱着找一夜情对象的话,尼昂会坦然自己的性取向,婉拒女士的邀约,然后根据四周男性的质量,来考虑是否要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大多都是无功而返——他太挑剔。

    但偶尔也不是没有能看得上眼的。

    毕竟,尼昂也不怎么挑人品,只看对方长相身材,以及有没有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情商。

    “嘿。”

    一个金发碧眼体格健硕的美国男人笑吟吟地搭话,他递过来一杯威士忌,眼神看上去无比深情。

    “我能请你喝一杯酒吗?拜托,请千万不要拒绝我,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人,被你拒绝我一定会心碎的。”

    一杯酒。

    尼昂上下打量了一下搭讪者,然后饶有兴趣地拿起酒嗅了嗅:带着淡淡迷情剂的味道。

    这里的迷情剂可不是指哈利波特里的魔药,而是一种取了相同名字,被用来在那方面“助兴”的玩意。

    没什么病理上的害处,就是容易失身。

    但尼昂还是喝了。

    这像一个信号,让金发男越发积极。这人显然是搭讪的好手,也是一夜情的好手,他相当有幽默,却又丝毫不涉及彼此的隐私,显而易见就只是冲着睡一觉而来。

    而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试探性把手探到新猎物的腰上的瞬间,并未阻止的尼昂忽然顿了顿,挑眉看向了金发男身后。

    看来又要打水漂了。

    尼昂啧了一声,顿时变得兴致缺缺,他身体靠后,直接和金发男拉开了距离。

    “你……”浑然不知的金发男刚刚困惑的开口,还未询问什么,一道可怖的力道就直接摁住了他的头。

    随后。

    碰——!

    金发男的脑袋被重重的砸在了桌面。

    碰——!

    碰——!

    碰——!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每一下都毫不留情,以至于金发男很快就满脸血迹,失去了意识。

    金发男一动不动。

    四周呆滞的其他人终于回神,随后,有人发出了尖叫。

    行凶的暴徒不仅不慌不忙,甚至还能居高临下的嗤笑一声,杀意重重盯着金发男评价:“废物玩意。”

    “嗷呜……”跟着暴徒一块进来的巨大狼犬对四周的混乱没有半点兴趣,它第一时间亲昵的摇晃着尾巴凑到尼昂身边,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人腿上,还用喉咙发出与外表不相符的嘤嘤撒娇声。

    敷衍拍了拍狗头,尼昂抱怨:“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暴徒,一头银发的黑泽阵,盯着自家BOSS的眼神颇为凶狠。

    仿佛对方不是BOSS,而是个他恨得牙痒痒的混蛋。

    夜晚的安排又一次被打乱了,而眼瞅着保安就要到来,尼昂只好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一叠赔偿金丢到桌面,然后从黑泽阵手里拿过狗绳,牵着狗迈步离开。

    黑泽阵带来的一位部下习以为常,他很熟练的留下,帮BOSS和副手大人处理后续。

    门口停着的是一辆宾利——尼昂最喜欢的品牌。

    他打开后排座位坐进去,吉诺瓦也紧跟而上,司机则是由黑泽阵承担。

    没有开口说话,尼昂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半晌把领口松了松,卸掉了领带与几个口子。

    热得厉害,又顺手打开了冷气。

    “有件事要给你汇报。”黑泽阵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臭着脸,确认尼昂没有开口和他说什么的意思,他只能僵硬地张张嘴:“是FBI里头的线人传来的消息。”

    “嚯,原来你是有正事的吗?”尼昂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就只是来搞砸我的娱乐。”

    黑泽阵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那个工藤新一吧?”

    “嗯……那个小侦探?”

    “那可不是什么小侦探了。”黑泽阵,“那家伙现在名气可不小,是实打实有能力的人,而这么个家伙,现在答应协助FBI调查我们。”

    “嗯……那就让那个小福尔摩斯来吧。”

    “不需要提前解决吗?麻烦就该提前掐死在摇篮才对。”黑泽阵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我可以去负责这件事。”

    “我说,让他来。”尼昂抬起眼,和车内后视镜里黑泽阵的浅绿眼眸对上。

    然后尼昂扬起上唇,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感受到脸上有些过热的温度,依旧镇定自若道:

    “我的小玛丽娜,还需要更多的养分才能进一步扩散她的威严。”

    “而强大,是需要对比,也是需要人给我们宣传的。”

    “所以就让那家伙去吧,这样扩张的过程中也能更有趣一点。”

    银眸的猫懒洋洋的。

    一如既往傲慢,也一如既往顽劣。

    黑泽阵目光一直盯着对方的脸。

    ——发红的脸,显而易见透露出不正常的体温。

    他磨了下牙嘴,将不安分的混蛋BOSS送往落脚的酒店,然后在停车把钥匙丢给门口就位的部下,把狗绳也一起丢了之后,黑泽阵不顾身后吉诺瓦不满的汪汪叫,直接扛着人回了房间。

    并动静极大的上锁,揪着尼昂的衣领把人摁在床上。

    “你——你这家伙,是真不担心被人下圈套吗?”

    憋了半天,顶着一副想杀人的脸,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你有没有点身份上的自觉?那么简简单单喝别人给的东西,下次是毒药,我就是过去给你收尸!”

    长相绮丽的BOSS低低笑了起来。

    并不在乎这样以下乱上的冒犯,反而抬手,拉过对方的脑袋,亲昵地吻了上去。

    尼昂不常亲吻,他对这个兴趣不大。但如果亲吻对暴走的狼有效,他也不妨会用一用。

    “我看着有那么蠢?”

    “……死在自己聪明上的首领数不胜数,无色无味的毒药又不是没有。”

    “行了,行了,扫兴的话就别唠叨了。”

    含糊地开口,身体越来越热的尼昂拽了拽对方再次变长的银发,然后低语道:

    “你又一次搞砸了我的夜晚,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总之,你搞砸的,就自己弥补回来。”

    “老规矩,不会给你休假的,不管多晚睡,次日你都得给我起来把工作搞定,当然,记得别吵醒我。”

    ……

    恶徒的道德观大多都是如此扭曲。

    仿佛在这漆黑的世界没有什么贞操可言,寻欢作乐就胜过一切。

    或者说,狼倒是有意约束住猫,可惜猫总是不受控制。

    他只能跟得紧一点。

    最好时时刻刻都在眼前。。

    黑衣组织倒了,然而黎明却仍未到来。

    流离失所的恶狼教唆银眸的使徒,为那危险迷人的无主夜色,带来了新的女王。

    ——于是,黑暗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