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学习
“这跟工部和刑部有什么关系?”小果儿疑问道。
陆川给谢宁夹了一筷子青菜,谢宁习以为常地把那两根青菜撇到一边,打算拖到后面再吃,只要碗里一直有青菜,陆川就不会再给他就夹青菜。
然后陆川又给小果儿夹了一筷子青菜,小果儿没有谢宁这么好运,被亲爹盯着,不得不苦着脸把青菜吃下去。
小果儿不愧是谢宁亲生的,打小就不爱吃青菜,小时候吃辅食,凡是加了青菜碎的辅食,都要哄好半天才吃得下去。
陆川瞥了谢宁一眼,当做没看见他的小心思,见小果儿吃完了青菜,陆川才给他解释刚才的问题。
“不规范开垦梯田,极易造成山体坍塌,这也是水利中的一部分,工部有监察天下水利的职责。秋水县已有十几年不曾发生过洪涝灾害,工部一时没察觉到情有可原。”
“不过我让工部的人来吏部,就是想从专业的角度,让吏部众人明白秋水县现在情况的严重性。”
吃完青菜后,小果儿悄悄夹了一块排骨,感受着排骨的酸甜滋味,刚才吃到青菜的难受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
小果儿一副恍然的模样:“我懂了,爹爹你让科研司的人去吏部,也是为了从专业角度把他们给辩驳服了?”
陆川笑了:“聪明,昭哥儿这么聪明,这是爹爹奖励你的。”说着他又给小果儿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小果儿刚因为被夸奖而露出的笑容顿住了,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语气牵强:“你确定这是奖励?”
陆川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也夹了一筷子青菜到自己碗里,说道:“现在天热气躁,容易上火,多吃青菜能降火,对身体好。”
谢宁可不敢参与他们父子俩的话题,一直低着头默默吃肉,生怕陆川想起他来,又要逼他吃青菜。
在亲爹眼神的威逼下,小果儿不得不把这个奖励吃下去。只是接下来他是不敢再轻易搭话了。
不过陆川是个有始有终的人,问题回答到一半,即便提问人已经不感兴趣了,还是照样解释完。
“这秋水县县令除了让百姓伐树开垦梯田外,还有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以自己的推断判案,而不是以证据定罪,造成了不少冤假错案。”
“案件由刑部负责,地方上的案子,每年都需要上呈到刑部,刑部若是有疑问,会打回去让当地官员重审,没有疑问的案子,刑部审核通过后,判决才可以生效。”
“秋水县的案子明显证据不足,不知为何刑部会通过审核,等明日一切就明了了。”
小果儿还是没忍住回答:“所以说,秋水县的事情能发展到现在,其实刑部和吏部都有责任?”
“对。”陆川点头。
陆川和谢宁谈事情,从来不会避着小果儿,他虽然年纪还小,能听懂的并不多,但他们不想把小果儿培养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哥儿,长大后只一心等着嫁人就好。
官场里的头头道道、八卦新闻里的生活智慧、人与人之间的人情世故,小果儿都有涉猎,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小机灵鬼了。
这时谢宁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他看向陆川的眼神里有些担忧。
“秋水县一事,牵扯到好几个吏部的官员,你一上任就搞这么大的事情,不怕他们排挤算计你吗?”
陆川看了眼桌上,碟子里还剩最后一口青菜,应该给宁哥儿吃才是,他今晚还没吃过多少青菜呢。
于是谢宁看着自己碗里又多了一团青菜,心里懊悔不已,暗自在心里掌嘴,叫你多嘴!
旁边的小果儿倒是乐得晃起了小脚,他都吃了这么多青菜,也合该让阿爹吃一些了。
面对桌上表情迥异的夫郎和哥儿,陆川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吃下一口白饭,才说道:“不管我搞不搞事儿,他们该排挤还是排挤,该算计还是算计。”
“整个吏部都是梁尚书的人,我进去就是一个异类,把火烧得更旺些,那些小喽啰才不敢使阴招。”毕竟阎王好躲小鬼难缠。
谢宁想想也是,手下意识从碗里夹了东西来吃,却吃到了一口青菜,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一家子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喝了一盏消食茶后,全家人便转移到书房里去。
书房原来只有两张桌子,陆川读书的时候,陆川看书做功课,谢宁则是写新闻看稿子,两人抬头歇息的空隙,还可以看着对方缓解一下疲劳。
现在书房里又添了一张小桌,就放在陆川的桌子前面,方便他随时监督小果儿学习。
小果儿聪明是聪明,可是不爱学习,也就刚去哥儿班的那几天,因为新奇对学习有点兴趣,到了后面就是敷衍了。
陆川一开始是不管他的学习的,但当时教小果儿的夫子很尽责,哪怕陆川是知府,都照说不误。
陆川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小果儿在班上的学习情况,课上经常带人扰乱课堂秩序不说,自己也学得一趟糊涂,学字学一个字三天还不会。
这陆川忍不了了,他能接受小果儿不成器,但他不能做一个不识字的文盲,于是他决定亲自辅导小果儿的学习。
一开始确实是辅导得鸡飞狗跳,好在现在小果儿长大了一些,明白自己不学习的幻想注定破灭,已经认命了。
小果儿现在虽然不在学堂上课,但陆川每天都会给他布置功课,他今天跟着谢宁出去,在报社和妇联的地方玩了一天,也只有这时候有时间写功课。
谢宁看了一遍大安报社这些年的情况,打算中途休息一下,便挪到了小果儿后面,小果儿正在写今天的大字。
然后又踱步到陆川身后,陆川正在写明天的授课内容,明天上午他需要去给太子殿下授课,下午才能去吏部点卯。
这还是陆川除了小果儿之外,第一次教导学生,不多提前写好教案,他怕明天不知道该讲什么。
“这是给太子殿下写的授课内容?”谢宁见陆川写完一段,才开口问道。
陆川把毛笔搁下,点头道:“对,今日特意问过王公公了,我打算从实务开始入手教导。”
谢宁也不懂怎么教太子,他只懂得怎么教记者写新闻稿子,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写好了吗?”
“写了一部分,明天先教着,看太子殿下的表现再调整内容。”
看到这份教案,谢宁想起一个事儿,他说:“昭哥儿如今还没有入学,这么些天都找不到一个愿意招收哥儿的学堂,我们是不是得想想办法了?”
闻言陆川收起教案的手一顿,眉心微皱,这确实是个难题。
以前陆川还没去云南的时候,那边多是蛮夷和大安人混居,大多数人没有接受儒家的正统思想,没有什么男尊女卑哥儿更卑贱的思想。
越是缺少礼教的地方,思想越是开放,所以当陆川提出要在云南国子监开设女子班、哥儿班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阻力。
但京城不一样,这里不是陆川的一言堂,而且老顽固众多,想要在正统的学堂里开设女子班哥儿班是无比艰难的事情。
当初云南国子监开设女子班哥儿班的事情,上了云南报纸,又传到了京城,还引起了轩辕大波,天下读书人议论纷纷。
不过那时女子班和哥儿班已经开设半年了,她们优秀的成绩让那些议论反对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小果儿有陆川的辅导,不然他就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了。
谢宁苦恼道:“今天跟福寿郡主问起泉哥儿的学习,她说泉哥儿学习是请了女夫子和哥儿夫子到府里来单独授课的。现在昭哥儿没法上学,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请个夫子回来授课?”
“不行,我不同意!”
听到谢宁和陆川说话后,小果儿便分了一半心神去听,一听阿爹说要请夫子到家里来,小果儿立马跳起来反对。
激动之下,小果儿手中的毛笔落了一滴墨到纸上,他写了一晚上的功课瞬间毁了,但他现在顾不上了。
要真和他阿爹说的那样,夫子天天盯着他一个人,他会难受死的。
“不要请夫子到府里来,我要去上学,我要跟大家一起学习,才不要自己一个人!”
陆川也不赞同这个做法,他摇了摇头:“不妥,读书除了学习知识和道理,还有一个重要的,那就是锻炼和别人之间的交往能力。”
融入集体、保持自我的情况下,学会包容他人,开始一段友谊。
他们从云南到京城,已经让小果儿失去了他的那些朋友,总不能不给他交新朋友的机会。
陆川的话谢宁很赞同,他小时候回京时就是没有朋友,才会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还好后来白玉荷花来了京城,他才不至于那么孤单。
有一些文人的家族比较大,会在自家开办宗学,自家的女孩哥儿可以进去学习,外人很难进去。
而且就算能进去,谢宁也不想让小果儿去,他对所谓的宗学有心里阴影了。
王允知家就设有宗学,以陆川和王家的情分,给小果儿求一个名额还是可以的。
但陆川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这些宗学对女子哥儿的教导,大多是学习琴棋书画、女则女戒以及如何持家,小果儿不需要学这些内容。
“那你说怎么办?”谢宁问。
陆川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先别管了,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昭哥儿就先跟着你去报社吧。”
听到自己暂时不用和夫子一对一,小果儿瞬间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纸上的大墨点,他内心直接尖叫起来。
第272章 教学
翌日,点卯时间已过,吏部考功司的官员都在在等着陆川的到来,考功司主要负责官员的考核和升降,现在被梁尚书分给了陆川管理。
昨日陆川撂下那句话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舍看考功司的各类文书,直到放衙时间才从房舍里出来。
以连英杰为首的考功司官员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发挥自己的人脉,去找工部和刑部的人,打听薛山海在秋水县所做事情的危害性。
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陆川对他们说的话竟然不是在恐吓他们。
凡是在复核通过名单上签字盖印的官员,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陆川会怎么发作他们。
当然,有背景的官员已经想好了推卸责任的理由,但连英杰作为主要审核人,是无论如何也推辞不过。
梁尚书如今已不是太看得上他,但连英杰还是连夜找上了梁家的门,他也没有别的能求救的人了。
梁尚书虽然已经看不上连英杰,但他还是梁家的女婿,还是他们这一党派的人,为了不让底下的人寒心,梁尚书答应了捞他一把。
最重要的是,陆川一来就得罪了整个考功司,明摆着的靶子,梁尚书不出手都说不过去。
正好让底下的人明白,谁才是值得追随的,别有点风吹草动就动摇。
这事顶多是他底下人粗心造成的,有他这个吏部尚书压着,再重也不过是罚俸罢了。
他们想得很美,结果距离点卯时间都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没见着陆川的身影,他们就开始急了。完全忘了陆川昨天跟他们约的是第二天下午。
连忙找人去打听,得知陆川确实没来,但也没让人递话请假。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听到陆川一大早就进宫了。
连英杰一时慌了神:“他不会是想越过尚书大人,直接向陛下告状吧?”
他旁边的官员也有些慌乱:“应该不会吧,不过是小事儿,没必要向陛下禀告吧?”
倒是有人脑筋转得快,想起陆川昨天的话,以及陆川被封为二品太子少师的事情。
“陆大人如今是太子少师,他应该是进宫为太子殿下授课,诸位应该是想多了。”
听到这话,连英杰才稍稍镇定了一下。
梁尚书则一直在房舍里等着人来找,结果他都快喝了一壶茶,才有人来报,陆川进宫了。
梁尚书一时气极,但他没功夫发脾气,他正着急上茅厕呢。
吏部里发生的事情陆川并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坐在了东宫,和太子殿下面对面而坐。
太子殿下果然如席东和唐政所说一样,是个性情温润敦厚的少年,可能因为他从小被当成储君来教导,温润气质里透着贵气,为人很是稳重,看着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陆川和太子互相见礼后,才在太子的招呼下,在他对面坐下。陆川向太子行见君礼,太子向陆川行拜师礼。
陆川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一点,还好这个学生和席东他们所说一样,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他可以不用跪着教书了。
其实接到旨意的第二天,陆川进宫去谢恩,是有意推辞太子少师这个兼职的,奈何圣上不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像是看出了陆川的紧张,太子温润一笑:“孤久闻陆少师在云南的事迹,也深入了解过云南农税商税上涨的原因,知道陆少师是世间少有的能人。”
陆川礼貌微笑:“殿下过誉了,微臣只是想让百姓能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太子:“陆少师不必谦虚,得知您要回京后,孤特意恳请父皇让您担任孤的老师,正是想向您学习实务。孤是大安的储君,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是孤应该做的。”
闻言陆川幽怨地看了太子一眼,原来是你小子主动要求的,他就说圣上怎么会突然找他当太子的老师。
不过看着太子眼里对自己的崇拜,陆川心里的幽怨淡去,好歹是自己的小粉丝,应该要大量一些。
知道是太子自己主动要求的,陆川心里的压力顿时没了,自己选的老师,他怎么教,太子都得受着。
受不了,就自己向圣上说吧。
正想着,陆川思绪突然歪了一下,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小果儿能像太子一样就好了,这么主动好学,他能省不少事儿。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陆川很快就给太子讲解起来。
太子如今不是启蒙,四书五经这些早已学会,而且他要学的是实务,陆川不打算跟普通夫子一样授课,而是选择了用实际事例来讲解解决办法。
“微臣刚到临安府时,临安府当时有个地头蛇,姓丁,丁家掌控了整个临安府的经济和粮食……微臣在保证了百姓能有粮食吃的情况下,才敢对丁家下手……”
随着陆川的讲解,太子时不时点头,偶尔也会提出疑问,陆川会尽量用他能听明白的话来讲解。
太子殿下眼里亮晶晶的,颇感兴致地看着陆川,他以往上课,从来不知道上课还能这样子,就跟听故事差不多。
但他又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确实是听懂了,也知道了做事情需要从多方面考虑,不能顾头不顾尾。
时间慢慢过去,陆川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放松,只需要一个捧场的学生。
面对学生崇拜的眼神,陆川很难拒绝,兴致一来,把自己在临安府做的事情,从各个角度切入讲了一遍。
等门外等候的小太监进来时,陆川和太子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他们就丁家的事情,竟然探讨了两个时辰,中间完全没有想过要休息。
太子也是第一次上课这么轻松,被打断后才发现腹中饥鸣,他中途竟没有用过一次点心。
之后有两个宫女端了两杯茶进来,陆川接过茶水,温热的茶水一下子缓解了他喉咙的干渴。
太久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嗓子有点受不了。
太子说:“辛苦先生替孤讲解,孤今日受益匪浅。”
陆川敏锐觉察到太子称呼的变化,看来这一节课下来,太子是真心把他当老师了。也不枉他为了这份教案,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
“太子不必客气,这是微臣应该的。”
之后为了不让太子继续客套,陆川开始给他布置课后作业。
课后作业是每个学生应得的,陆川想到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各科夫子和钟博士给他布置的课后作业,当时常常写到深夜。
现在轮到他布置课业的,陆川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撕烂别人的伞。
即便是太子的伞,他也照撕不误。而且太子是他顶头上司的儿子,那种微妙的爽感,简直无法言说。
不过太子的反应和陆川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欣然接受了这份课后作业,还积极询问还有没有其他课业。
陆川都懵了,但也只能摇摇头表示没有,他这才想起,这个学生不同寻常,他不是小果儿,多一点儿课业就哀嚎。
他当太子少师,还是眼前这个学生主动要求的,学习的积极性那叫一个高,又怎么可能跟小果儿一样。
从东宫出来后,陆川对比着自己教过的两个学生,对比太过惨烈。
陆川叹了一口气,小果儿差点就差点吧,谁让他自己也是条咸鱼呢,生的小哥儿是条小咸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安慰着自己,基因如此,也不能怪小果儿。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态,陆川坐着宫中的马车,一路往吏部去。
这是太子特意安排的,可能是认可了这个老师,他还留陆川在东宫用了午膳。
等陆川来到吏部考功司时,连英杰一群人已经等了好半天,工部、刑部和科研司的人已经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随便派一个懂物理的人来就行了吗?”陆川惊讶道。
没错,科研司来的人正是唐政,科研司这些年研发了不少利民的好东西,加上圣上的看重,在朝廷中的地位渐长。
唐政作为科研司的司长,吏部众人并不敢怠慢他,哪怕知道他是来为陆川撑腰站队的。
这时唐政正坐在考功司的大堂,喝着优质的茶水,旁边还有人殷勤地给他扇扇子。
听到陆川的声音,唐政抬头看去,笑道:“难得能看到热闹现场,我不得来瞧上一眼?”若是苏幕知道了,非得求着唐政带他来不可。
这么精彩的画面,唐政怎么能错过,回去在苏幕席东面前炫耀一番也好。
陆川眉心皱了一下又舒展:“也好,你如今是科研司的司长,说的话更能让他们信服。”
唐政举了一下茶杯:“那是,你们吏部的茶水还挺不错的,比科研司的好多了。”
陆川在唐政另一边坐下,随口道:“是吗,我还没喝过。”
两人聊了几句,陆川便出去吩咐让人带着资料进大堂。
替唐政摇扇子的官员犹豫了一瞬,看着唐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大着胆子问:“唐司长,听说你们科研司研究出了风扇,天热的时候家里摆上一台风扇,比扇子还好用。”
陆川之前在云南太热了,天天用冰又对身子不好,于是他想到了风扇,就一个劲儿写信去催唐政,想让他研究出风扇来。
唐政研究了好几年,还是没研究出陆川形容的电风扇,最后是用水力发动的。
在屋外装一个水循环系统,便可做到持续摇动风扇。
如今在京城好的挺火的,就是比较难买到,那官员就是想买风扇又买不到中的一员。
唐政一眼看出他的打算,便说:“等今日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那官员一喜,扇动扇子的动作更大了,带起更猛烈的清风。
说话间,考功司和工部刑部的人已经陆续进来了。
第273章 糟心
“这么热闹啊?听说陆侍郎请了工部刑部和科研司的人过来,本官也想来凑个热闹,陆侍郎不介意吧?”
所有人齐聚一堂,还没等陆川说话,梁尚书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梁尚书正闲步走进来,脸上挂着微笑,看似是在征求陆川的意思,但他已经走到了主位旁边。
谁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一早上无心做其他事,就等着考功司的人来报。所以才能这么及时赶到。
陆川回以同样的微笑:“梁大人说笑了,大人是吏部尚书,吏部的所有事情大人都有管理的权力,下官自然不会介意,大人请坐。”
梁尚书就等着他这句话,陆川话音刚落,他就坐了下去。
梁尚书以主人是姿态命令陆川:“陆侍郎,今日这一出所为何事啊?本官听他们说了一嘴,但始终不得其解,还请陆侍郎讲解一二。”
陆川扫了梁尚书一眼,知道他是来为连英杰和其他官员撑腰的,他脸色未变,不卑不亢道:“回尚书大人,昨天下官查阅卷宗,发现吏部对平川府秋水县县令的考核有误,便与底下人说了,但他们可能觉得本官刚进吏部,还不懂这些考核的道道,都否决了下官提出的疑问。”
“于是下官就做主,请来工部和刑部的人,从其他角度验证到底是谁说的对。”
梁尚书面色僵硬了一瞬,他没想到他本人都来了,陆川还要将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陆侍郎,我们吏部的事情,请工部和刑部的人来看笑话,这不太好吧。”
梁尚书扫了陆川一眼,眼里暗含威压,陆川不为所动。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这怎么会是笑话呢,况且此事工部和刑部也有责任,是吧?”陆川看向工部和刑部派来的几人。
感觉到陆川的视线,工部的人率先站出来,那人表情严肃道:“秋水县一事工部确实有失察之责,昨日接到陆大人的来信后,工部召集了所有懂水利的匠人,甚至连以擅工事出名的尚书大人都演算过,秋水县之事确实危害甚大。”
“如陆大人所言一般,秋水县县令指使百姓砍伐树木、开垦梯田,极大地破坏了秋水县当地的水土,昨日工部上下翻阅典籍,据记录,秋水县每逢六七月雨水增多,极易发生山洪。”
“三百年前,有擅工事的官员到当地任县令,鼓励当地百姓种树造林,秋水县才有如今的平稳。”
“现在已是五月,再有半月,秋水县祸端将现。我部尚书大人已向陛下上折子说明了此事。”
言下之意就是,留给大家补救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此事已经上达天听,别再想着压下去。
众人听到那人的话,脸色俱都变了,尤其是梁尚书,薛山海的考评已经存档,事情一旦闹大,就是吏部办事不力,连带他这个尚书都会被责罚。
就更别提他那女婿连英杰了,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他了。
刑部派来的两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这秋水县县令,可不仅仅是犯了这一个错,还判了不少冤假错案。
地方上的案子结案后,需要把各项证据和判决上交给刑部,由刑部来复核这些案子有没有疑点。若是没有疑点,刑部便会在文书上盖章,判决由此生效。
秋水县呈报上来的那些案子,证据明显不足,但能通过刑部的复核,自然是有原因的。
刑部有个郎中,是走关系升上来的,是某个勋贵家的子弟,平时上面分给他的任务,他都是让底下的主事去做,他过一眼就签字盖章。
秋水县之事亦是如此,不过那个主事和薛山海有些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加上薛家有钱,打点了不少。
秋水县冤假错案之事便被蒙混过关了。
直到陆川经过秋水县,发生了端倪,否则怕是要等秋水县山洪爆发后,朝廷才会有人知晓。
出了这种事情,刑部的责任很大,就算把那个郎中和主事都落了罪,也掩盖不了刑部用人不当的事实。
刑部的人过来,主要也是想把事情压下去,结果没压下去不说,还被工部的人捅到了圣上跟前。
他们多少也要受点责罚了。
思及此,刑部那两人不由瞪了工部的人一眼,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他们不是主事人,就算有责罚也不会太重。
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而丢官帽,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听到秋水县之事已经上达天听,梁尚书也没了施压的心思,在圣上面前及时补救才是正经的。
没了梁尚书的反对,刑部的人也不拖后腿,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陆川把今天这一场探讨会的结果,写成奏折呈给圣上。
圣上同时看到工部和陆川的奏折,顿时勃然大怒,大安竟有如此蠢钝的官员!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如何补救,圣上强压下怒火,召集工部和科研司的人进宫,共同探讨秋水县即将到来的雨季。
陆川把唐政送出吏部的大门,唐政全程没说几句话,仿佛有他没他都一样似的。
但唐政在其中的作用可不小。
陆川感激地看了唐政一眼,眼含笑意道:“谢了。”
唐政斜了他一眼:“小事儿,客气什么。”
对唐政来说,确实是小事儿,不过是向工部尚书递几句话而已,他之前在工部干活的时候,工部尚书对他还不错,不管是因为他父亲还是他因为他的才能。
唐政也想回报一二,毕竟按照陆川的说法,他是一定会把秋水县的事情闹大,到时候最先认错认罚的部门,才更容易得到圣上的原谅。
陆川挑眉:“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有空叫上苏幕和席东,大家一起喝酒!”
唐政点头:“好啊,正好趁着苏老二还在京中,等过些日子他带着学生去江南,想见也见不着了。”
陆川惊讶:“我记得他之前写信说,他去过江南了,怎么还去?”
唐政笑道:“他说想重游旧地,好几年没去过了。”
陆川想到他当初出京时坐船到江南,在船上晕了大半个月,就心有余悸。
他感叹道:“他还真能跑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唐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中午在里面,有个吏部的官员很殷勤,又是给我上茶又是扇扇子的,就是想要一台风扇,不知道现在还想不想要?”
陆川笑着摇头:“现在应该是没心思想风扇了。”
唐政想到刚才正堂内众人的反应,几乎所有考功司的官员都心神不宁的,他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陆川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不仅烧得旺,还把工部和刑部给烧了。
不少官员知道了陆川的行为,都暗暗心惊他的惹事能力,连白阁老也不禁感叹,不愧是钟老头选中的人,果然不同寻常。
陆川是带着大功劳回京的,这些年过去,他发现的土豆和玉米,已经在大安推广开来,百姓们不用再饿肚子,连边军也不用饿着肚子去操练。
之后在玉山县研究出防治天花的牛痘,救活了整个县城的百姓,如今各地百姓在朝廷的主持下,大多数都接种了牛痘,杜绝了以后再爆发天花的可能。
去到云南之后,鼓励当地百姓开垦梯田,种植各种经济作物,制定完善的商业制度,鼓励工商业的发展。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后可以配享太庙的大功劳,也是陆川的保命符,只要他不作死想要谋反,就算是圣上,也不敢轻易动他。
所以陆川不怕得罪人,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官员,他也不想跟这些京官使什么弯弯绕绕的心计。
能直接碾压的事情,又何必多耗费自己的心神呢。
白阁老做了几十年的官,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觉得陆川鲁莽,反而很是欣赏。
梁尚书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陆川来吏部,明显就是来分他的权的,他哪能老老实实遂了圣上的意。
官场之事谢宁不了解,他如今正苦恼着小果儿的学习呢。
这些天他忙着重新接管大安报社,和荣斋先生做交接,因为这几年在其他地方也开办了几个地方报社,地方报社的事情也需要了解,整个人忙得不行。
谢宁没空搭理小果儿,他又不愿意自己呆在家里,让他去永宁侯玩又嫌无聊,谢宁索性把人扔在隔壁的妇联。
反正妇联有福寿郡主在,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正合小果儿的意,在妇联不仅能听到各种家长里短,还有泉哥儿陪着他一起玩,等谢璟休沐后,谢璟这个表哥还会带着他和泉哥儿去探索京城的大街小巷,玩得不亦乐乎,都忘了还有学习这回事儿。
要不是陆川每天晚上监督他写两页大字,他怕是连字都忘了怎么写了。
虽然陆川说过他会想办法,但谢宁看着小果儿天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玩,他觉得有点糟心。
他也不懂自己的心态,明明在云南的时候,小果儿经常玩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他还常常带着小果儿一起玩,怎么现在就见不得他玩了呢?
“那是因为在云南的时候他在上学,偶尔玩一玩那叫放松,现在天天玩叫不学无术,这哪能一样!”陆川调侃道。
“凡事都过犹不及,他要是天天学习,你会想拉他去玩,他要是天天玩,你就会想叫他去学习了,都是正常心理。”
“原来是这样。”谢宁恍然。
随后他又想起来什么,说道:“说起学习,你给昭哥儿找到可以读书的学堂了吗?”
第274章 面谈
其实谢宁也不是没有想过,联合福寿郡主一起办一个专门招收女子哥儿的学堂,这样他就不用愁小果儿的学习了。
但他和陆川认真讨论之后,夫夫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能不能招到学生,光是招聘夫子就极为困难,应该说是招聘符合陆川谢宁他们要求的夫子很困难。
如果开设了专门招收女子哥儿的学堂,为了避嫌,就只能招聘女子或哥儿当夫子。
京城富贵人家,大多会请女夫子或者哥儿夫子到家中给家中女儿哥儿教学,但大多数是教导她们琴棋书画以及各种为人妻子的规矩。
而谢宁他们大多数时候也只能请到这样的夫子,这与陆川对小果儿的期望并不相符。
在陆川看来,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如何管教他管不着,但他的孩子,他希望小果儿能快乐成长,学什么都是因为他自己,不是为了嫁人而学一些利他性很强的东西。
陆川只希望,小果儿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接受知识,拥有友谊,度过一段快乐的读书生涯。
如果有可能,他还希望小果儿稍微长大一些后,能跟夫子去各地游学,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
而不是一直困在京城,到了年纪就谈婚论嫁,一辈子居于后宅。
谢宁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大安人,但他跟陆川生活了十几年,做了报社的十几年的主编,主持着多个地方妇联的工作,他知道对事业对女子哥儿有多重要。
不管小果儿以后的职业选择是什么,他们夫夫俩对小果儿的期待绝不是长大后就嫁与他人为夫郎,从此相夫教子。
“有点眉目了,等过些日子,小果儿应该就能进学了。”陆川想到小果儿终于能去上学了,脸上浮起了笑容。
谢宁惊讶:“有眉目了?是哪家学堂?”
“是白枫书院。”陆川说。
谢宁提高了声量:“白枫书院?”
看着谢宁快惊掉下巴的表情,陆川没忍住,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芒果干。
谢宁合上嘴,习惯性嚼了两下,酸酸甜甜的滋味怎口中蔓延,他才回过神来。
谢宁猛地抓住陆川的胳膊,激动道:“白枫书院不是不招收女子哥儿吗?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是只招收小果儿一个哥儿,还是说会专门开设女子班和哥儿班?”
“白枫书院在城外,小果儿每日上学会不会远了点?还是说你打算让他住在书院,旬休时才能回来一天?”
“不行不行,小果儿还这么小,哪里能在书院留宿,还是得回家住才行。”
谢宁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没等陆川回答上一个问题,他下一个问题就砸来了,仿佛不需要陆川回答似的。
陆川笑着看谢宁絮絮叨叨,等他说够了,陆川才说他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放弃了开办新学堂的想法后,陆川开始收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书院学堂的资料,了解这些书院学堂的夫子品行,已经他们对女子哥儿进学的看法。
一圈筛选下来,陆川觉得白枫书院的夫子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开设女子班哥儿班的书院。
国子监是由朝廷直接管辖,京城不是云南,不是陆川的一言堂,京城国子监的改制,是需要朝廷上下讨论过后才能定下的。
陆川第一个就否决了国子监,即便他的老师钟博士也在里面教书。
之后便是明德书院,能进明德书院的学子,基本都是勋贵子弟或官员之子,书院内阶级观念严重。陆川很不喜欢明德书院的风气,就算破格让小果儿进去了,他还害怕这些学子欺负小果儿呢。
至于其他的小书院或者学堂,大多都是以科举为主,小果儿又不能科举,陆川自己也看不上。
用排除法排除,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白枫书院还不错。
苏幕这么个爱自由、爱潇洒的人能在白枫书院带了快十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枫书院看似教学严格,规矩很多,实则书院内的学习风气浓厚,思想开放,更能接受新思想。
自从苏幕第一次带着学生游学到临安府,被陆川中途截胡了好几个学生。
那些学生大概是被陆川安排的任务量给吓到了,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思,一个劲儿地写信忽悠白枫书院的同窗来云南。
这些年来,陆川手底下多了不少白枫书院出来实习生,一般等他们历练够了,回京去考科举,就会有下一批学子来干活,源源不断。
没有这些学子的帮忙,云南现在的发展还不会这么快。
在陆川手底下干活,累是真累,但也是真能学到东西。他们在云南生活多年,思想逐渐被当地的民风同化,也变得开放起来。
这些学子对待女子哥儿读书已经习以为常,后来回到京城,也把这样的思想带回了书院,如今书院里的学子和夫子,大多都对女子哥儿读书没什么抵触。
当然,书院院长的同意,也是极为重要的。
白枫书院的院长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人,不然也不会和苏幕成为忘年之交。
陆川找了苏幕来牵线,以上任云南知府的身份面见院长,和院长一谈书院以后的发展。
“还未谢过陆大人对老夫那些学生的照顾,这些年辛苦陆大人照应了。”周院长一见到陆川,就笑着说道。
陆川抬头看去,周院长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穿衣不拘一格,此时正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打着折扇。
看来之前苏幕留胡子就是跟着周院长学的,陆川猜测。
陆川连忙起身,笑道:“周院长客气了,其实这些学生对云南的建设帮助良多,该是本官谢他们才是。”
“陆大人就别谦虚了,这些学生自从历练回京,写的文章变得言之有物,大多数都考上了举人,这都是陆大人的功劳。”周院长在陆川对面的位置落座。
陆川也跟着坐回了椅子上,提起茶壶给周院长倒茶:“这我可不敢揽功,都是他们自己的努力,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罢了。”
周院长接过茶水:“书院的学子大多贫寒,一个历练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也极为难得。”
还没等陆川接话,作为中间人的苏幕就已经受不了了,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停停停!不要再互相客套了,大家谁不知道谁啊!”
这两个人私下是什么秉性,苏幕一清二楚,这些话苏幕听得牙疼,连忙制止。
“你、有事相求就有话直说。”苏幕指着陆川说道,然后又转向周院长,“知道你欣赏陆行舟,心里就算喜滋滋也不用这么端着。”
“你们俩都给我正常点!”
说完苏幕抄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边喝边示意两人有话就说。
被苏幕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恭维终于结束了,陆川和周院长都尴尬地相视一笑。
好吧,他们平时也不是喜欢端着的人。陆川放松了一些,开始说起他的目的。
“白枫书院以招收贫寒学子为主,不少出身贫寒的学子因此考中了进士,名气可与国子监和明德书院相比,可见书院的夫子水平之高。”
“既然白枫书院招收学生不拘身份,不知周院长可有意在书院里开办女子班和哥儿班?”
周院长本来在品尝茶水,闻言撩起眼皮,颇有兴味地看了陆川一眼。
“女子班?哥儿班?跟你在云南国子监开设的一样吗?”
陆川在他的视线里,肯定地点头:“是的,女子哥儿虽然不能科举,但她们也有读书明理的权利。我希望她们也能如男子一般,多读些书,思想不必困囿于男子身上。”
她们也可以有广阔的天地,能从书中去看天下,能像男子一样游历天下,能真正做自己。
周院长脸色一正:“陆大人可知,白枫书院若是开设女子班哥儿班,将会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吗?”
之前云南报纸传到京城,就被那些老顽固骂了许久,只是云南路远,他们谩骂也无济于事。
可白枫书院就在城外,一旦开设女子班哥儿班,他相信,白枫书院一定会被朝中一些老顽固炮轰。
陆川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周院长还怕这点风浪不成?”
白枫书院又不是没被骂过,之前还差点被骂得关门了,最后不还是撑下来了。
“况且,周院长当真没有这个心思吗?我可不信您是个循规蹈矩之人。”陆川定定看向周院长的眼睛。
周院长回看过去,半晌都没说话,苏幕看看陆川,又看看周院长,对两人之间突然的交锋不明所以,皱眉看了两个来回就放弃了,磕着瓜子当看戏。
不知过了多久,周院长突然大笑起来:“陆大人果然和传闻一样,老夫欣赏!”
陆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喜,小果儿读书的事儿有着落了!
“周院长亦是豪爽之辈,白枫书院才能有如今的名气。”陆川笑着说。
事情都谈妥之后,周院长看向陆川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欣赏。
周院长能和苏幕玩得来,说明两人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一高兴就爱喝酒。
他当即让人把茶水撤了下去,换上几壶秋露白,拉着陆川一起畅饮。难得有人请客,喝酒当然要挑名贵的酒来喝。
好在陆川及时装醉,才躲过了被灌酒。
“所以白枫书院是打算开设哥儿班了?那要不要考核啊?”谢宁问。
“第一次招收女子哥儿,还不能确定报名人数,要不要考核得看报名的人多不多。”陆川解释。
谢宁略感失望,眼中有些担忧:“若真要考核,不知小果儿能不能考上?”
第275章 辩论
“梁氏!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你去求你爹都不肯,竟眼睁睁看着我儿被贬!你个毒妇!”
“夫妻一体,你以为我儿被贬了,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嫁到我连家十余年,天天苦着一张脸,我儿的官途都是你给愁没的,真是个丧门星!”
“梁氏!你快给我滚出来,赶紧去你娘家,不管是求也好跪也好,一定要让你爹救一救我儿,否则就别怪我连家不客气了!”
今天连母收到连英杰被贬出京的消息,顿时急了,跑到梁氏的院子里大骂。
梁氏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任由连母如何叫骂,都打定主意不跟她起冲突。
连家的后院里,本来连母和梁氏的势力是旗鼓相当的,一边是连英杰的母亲,天然站着孝道,一边是上官家的女儿,手里抓着不少嫁妆。
连英杰的做法就是两边都哄,两边都不得罪。
连英杰凭借官职之便赚了不少银钱后,梁氏手里仅剩的那点嫁妆他就看不上了。而且这几年梁尚书愈发看不上他,在郎中的位置上熬了许久,都没有一点儿变化,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愈发冷淡。
连母对内宅里的条条道道极为敏锐,察觉到儿子对梁氏的轻视后,就开始扯着孝道的大旗,和儿媳争起了管家之权。
如今连府里是连母做主,梁氏带着女儿儿子常年屈居于内宅,几乎很少出院门。
听着外面的骂声,梁氏面色平静,依然抱着怀里才两岁的儿子哄睡,仿佛没听到似的。
可惜外面实在是太吵了,连母一个人的声音能吵出八百只鸭子叫的效果,她儿子压根就睡不着。
她儿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语气有些好奇,奶声奶气地问道:“母亲,祖母在说什么?”
梁氏声音轻柔在孩子耳边说道:“没事,你祖母在练嗓子呢,小奕快睡午觉。”说完她就动作熟练地捂住了孩子的双耳。
一边是外面有节奏的叫骂声,一边是母亲哄睡的小曲,连奕小朋友很快就睡着了。
见孩子终于睡着,梁氏把他放到里间的床上,关上房门隔绝一部分声响。
梁氏表现得很平静,她旁边伺候的大丫鬟却没这么大的定力,她小声抱怨道:“老夫人怎么能这么骂您,早在之前您就回了一趟娘家,在娘家坐了一天的冷板凳,都没能见着尚书大人,可见尚书大人并不想帮老爷,又哪里是夫人您求几句就能成的!”
“老爷早就被尚书大人放弃了,偏他自己还看不清,一个劲儿地为难夫人。”
梁氏给床上的儿子轻柔地扇风,她并没有阻止丫鬟的抱怨,只是在心里自嘲,尚书大人放弃的又岂止是连英杰。
她这个女儿也被一并放弃了。
她早该知道的,梁家的女儿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通过姻亲稳固梁家的势力。
如今连英杰眼瞅着是个不成器的,没了拉拢的价值,连同嫁给连英杰的她,也一并失去了价值。
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实,可这一刻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寒,不过只是一点点。
现在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她的一双儿女。
连母骂了大半个时辰,喉咙都快冒烟了,屋里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身体疲惫,心里却是火冒三丈。
正在她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要命人把门撞开时,门突然开了。
即便对面的是骂自己的婆母,梁氏依然向她行了一礼,才柔声道:“母亲,儿媳前些日子已经去寻过尚书大人了,只是尚书大人并没有见儿媳。”那天因为久久不归,还被连母斥责了一顿。
连母语气暴躁:“那你不会多去几次啊?!!我儿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自己的自尊,还当不当他是你夫君了?”
梁氏还真不把连英杰当夫君了,早在连英杰接连往府里纳妾,早在她被夺了管家之权,早在她只能靠自己的嫁妆养活一双儿女后,她就不当连英杰是她丈夫了。
可惜一双儿女还这么小,离不开连府的庇护,否则她也不会愿意替连英杰求到梁尚书那儿,她知道她爹有多无情。
后续果然不出梁氏所料,没有价值的人,哪怕那人是他女儿,梁尚书也不会花费时间见上一面。
梁氏语气平静道:“母亲,老爷此事儿媳亦有所耳闻,秋水县之事已被捅到陛下跟前,梁尚书即便有意回护老爷,如今却也是不敢动作。”
“老爷有此一朝,看来是注定的。您如今执掌中馈,理当尽快吩咐下人们收拾东西才是,过不了几日老爷就要去上任了,时间不多了。”
听着梁氏柔柔弱弱的声音,连母又是心慌又是气愤,她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接受了?!小奕还这么小,你就忍心让他跟着风餐露宿?还有倩姐儿,她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能相看了,真去了连丰县那个穷乡僻壤,她还能有什么好亲事?!!”
梁氏确实是不忍心,但她也没办法,倩姐儿和小奕都是连家的人,她就算想和离,也带不走他们。
女人这一辈子,嫁错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只能认命,尽力护着一双儿女,让他们不要走她的路。
梁氏无奈:“如今圣上的旨意已下,就算是梁尚书也不敢违逆陛下的旨意,我们除了认命,还能有什么法子?”
梁氏是认命了,但连母可不认命,她辛辛苦苦供儿子读书,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当了官,还没享过几年福,就要跟着儿子去那偏僻的连丰县,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
习惯了京城的繁华,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从环绕,还有儿子的侍妾上赶着伺候,天天山珍海味,她不知过得有多滋润。
如今人至老年,要跟着儿子四处奔波,这让连母怎么能接受!
连母直接撒泼:“我不管,你爹是吏部尚书,吏部不是管官员升任调拨的吗?让你爹把他调回京里来,否则我就让我儿休了你!”
梁氏旁边的大丫鬟脸色一变,梁氏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休书威胁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一开始她还会害怕,后来她就明白过来了。
虽然梁尚书不看重她这个庶女,但她到底是从梁府出去的,被休回去坏的是梁家的名声。只要梁尚书在一天,连英杰就永远不可能休妻。
还没等梁氏说话,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娘!你别闹了!我能去连丰县做县令,已是尚书大人争取过的结果。”
连英杰快步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皱着眉头满是烦心。
儿子一发脾气,连母这下是不敢再胡搅蛮缠了,她上前抓着连英杰的胳膊,一改刚才骂人的中气十足,凄凄道:“儿子,我们真要去连丰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去!必须去!娘你赶紧让人收拾东西,我们三天后就出发!”连英杰坚决地说。
再不快点走,他怕再查出点他身上的东西,他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秋水县的事情上,他不过是被降了职,好歹还有官做,等陆川他们反应过来,想到要详查失职的官员,那他想走就走不了了。
这些年他利用职务之便,受了不少贿赂,一旦被查,最低也是个流放。
这连英杰怎么能接受,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就是为了当官,哪怕被贬,也比丢了官职强。
这边连英杰一家在慌乱地收拾东西,陆川则一战成名,在吏部彻底站稳了脚跟。
陆川的这一手,把吏部里除了梁尚书外的其他官员都镇住了,虽然不是真正的信服,但陆川下达的命令,他们不敢弄虚作假。
还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陆川挑刺,直接捅到圣上跟前。换了其他时候能在圣上面前露面,他们得高兴死。
但现在不一样,谁都怕被陆川注意到。
没看连郎中已经从五品京官被贬成七品县令了吗,就因为他曾经得罪过陆川,退了陆川夫郎的亲,现在被人家夫君报复回来了。
陆川也乐得见他们对自己惧怕,他已经不是小年轻了,不需要抱团,只要工作能进行下去就行了。
陆川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看了考功司的各类文书和考核记录,看出了不少弊端,正打算向圣上写折子,对官员考核进行改革。
没人敢得罪他,他才好把改革进行下去。
陆川忙着整顿官场,谢宁则是在为小果儿读书的事情而努力干活。
陆川虽然和白枫书院的周院长谈好了开设女子班哥儿班,但在开始招生之前,他们需要造势。
谢宁本人就是搞新闻的,造势他最在行了。
不仅是要让世人慢慢接受女子哥儿也能入学读书的观念,还要让大家能主动把孩子送到书院里来。
不然开设了女子班哥儿班,到最后只有小果儿一人报名,白枫书院和小果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被那些顽固的读书人攻讦。
“你今天看报纸吗?白枫书院的学子,他们办了一场辩论赛,因为太过精彩,大安报社都派记者去报导了。今天报纸上就报导了这场辩论赛的内容,实在太精彩了!”
“什么辩论赛,真有这么精彩吗?”
一间茶馆里,两个客人正在说话,听到那人的话,友人不禁拿过那人手中的报纸。
那人激动道:“可精彩了!你先看着,等看完我再跟你讨论!”
友人低头一看,这期新闻的题目上正写着辩论赛的题目。
《女子哥儿有没有读书识字的必要》。
第276章 准备
“我觉得女子哥儿就不应该读书,她们只要能生儿育女、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就行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荣耀。”
友人看完这篇新闻后,很快站到了不支持读书那一方。
“正如这正方所辩论的,女子哥儿一旦读书,必将减少时间于操持家事上,读书出来后又没有用武之地,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哥儿把家里操持好才是正经的。”
另一人摇了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比较认可反方的辩论。女子哥儿读书识字可以明理,你自己也说了,女子哥儿在家相夫教子天经地义,既然她们要教子,作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她们没有读书,没有明理,又怎么能教出明事理的孩子呢?”
友人反驳:“那还有孩子的父亲呢,父亲识字懂礼,一样可以教育孩子。”
“你刚刚也说了,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要出门挣钱,争前途,哪有这么多时间教育孩子。你自己想想,你家的孩子你教过几回?不都是嫂子天天带着的吗,言传身教,嫂子怎么样,孩子以后也是这样。”
见友人语塞了,那人继续道:“若是你家以后娶儿媳妇,同样的聘金,你是想给儿子娶一个大字不识的、还是娶一个读过书的?”
“那当然是读过书的!”友人脱口而出。
那人摆手:“这不就是喽,推己及人,别人肯定也想给家里娶一个读书明理的儿媳。可天下哪有那么多读书明理的女子哥儿,就得从现在开始培养,等到你儿子能成婚了,这读书明理的女子哥儿也就多了。”
友人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是读书识字也不一定要去学堂啊,现在看报纸也可以识字,我可以看报纸的时候顺便教我家闺女识字。”
那人说:“光看报纸能学道理吗?重要的不是识字,而是圣贤书里教做人的道理!”
“巴拉巴拉……”
两人就女子哥儿该不该读书识字,该不该进学堂读书,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期间有路人经过,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大安报纸今年来很少有一篇文章,能引起这么多人讨论,京城各地都因为这篇文章弄起了辩论赛。
谢宁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争执女子哥儿该不该读书。
这天小果儿跟着谢宁到外面用膳,京城酒楼的饭菜,跟黎星做的味道不同,谢宁偶尔也会想在外面改善一下口味。
谢宁要了一间雅间,旁边雅间用膳的客人辩论的声音有点大,谢宁和小果儿就着这辩论声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回去妇联的路上,小果儿不解地问:“阿爹,你和爹爹不是说,读书识字是为了自己,为什么他们说的,和报纸上写的,都跟你们说的不一样呢?”
谢宁眯着眼睛,享受着小果儿扇风的服务,漫不经心道:“读书识字就是为了丰富自己,学习知识和道理,有什么不一样?”
小果儿皱眉:“可他们说的不一样,在刚才那些人口中,女子哥儿读书识字,就是为了能嫁个好人家,以后好方便教育孩子。”
“就像爹爹说的,这些都是利他属性,并非是利己属性。我凭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利益而去读书,若读书只为了以后能更好地教育孩子,那我不如不要读书了!”小果儿皱着眉说道。
他以前在云南的时候,从来没有为能不能读书而发愁,到了年龄就去读书,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哪怕他那时候不喜欢去上学,但真有一天不能上学了,他又不开心了。
尤其是看着爹爹和阿爹在替他读书的事情发愁,他就更不开心了。
小果儿没想到,京城这么繁华,竟然比云南还不如,女子哥儿居然不能去学堂。
谢宁抬起手拍了一下小果儿的脑袋,说道:“想那么多干嘛,别听别人怎么说,你得看结果如何。”
小果儿疑惑抬眼:“结果?”
谢宁解释:“如今这世道还是男子做主,读书识字那是男子才有的权利,女子哥儿想要获得跟他们一样的权利,就必须要通过他们的允许。”
“云南的女孩和小哥儿能够跟男子一样读书识字,那是因为你爹爹,你爹爹是一省知府,拥有绝对的权利,就是因为有他的允许和支持,她们才能进学堂读书。”
“但京城不是云南,京城有太多人官职在你爹爹之上,还有许多声音不一的百姓,需要他们的同意,女子哥儿进学堂读书,才不会遭人反对。”
“宣传女子哥儿读书,有利于男子,那些男子才会愿意让她们去读书。可是你仔细想想,就这件事而言,真的就只有利他属性,没有一点儿利己属性吗?”谢宁含笑看着小果儿。
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女子哥儿能读书就是最实在的好处。
等她们读过书,看过书中广阔的天地,还愿不愿意老实待在内宅相夫教子,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小果儿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谢宁笑了一下,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慢慢理解的。
苏幕本来是要带着学生到江南游学的,结果听了陆川和周院长的计划后,他罕见地推了此次游学的带队任务。
不仅是学生们惊讶不已,连书院的夫子也很好奇。自从苏夫子来到白枫书院后,没有一年游学不是他带的。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会让他放弃游学,甘愿留在京城?
当然是想亲自见证白枫书院成为第一个开设女子班、哥儿班的书院。
苏幕去过云南两次,一次是陆川任临安府知州的第一年,第二次是在三年前,当时小果儿刚刚入学。
那时云南的女子班和哥儿班已经成立一年了,苏幕有幸带着学生参观过她们上课,对陆川的决策表示大力赞赏。
他倒是想在京城实施,可惜他人微言轻,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能暂且搁浅。
如今陆川回了京城,和周院长合谋,计划在白枫书院开设女子班和哥儿班,他怎能不掺和一脚。
虽然他喜欢游历天下,但这些年也逐渐喜欢上了教书这份活计,和学生们相处很是融洽。
苏幕见过的风景太多了,北疆的草原荒漠,南地的高山林立,江南的温柔水乡,东海的壮阔无边,他的心胸开阔,早已不把男女哥儿之别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只要是大安子民,都有进学的权利,女子哥儿也能走出内宅,看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这点倒是和陆川不谋而合了。
“你们听说了吗?书院里要开设女子班和哥儿班,凡是有意想当夫子的人,只要有秀才功名,都可以报名,通过审核后就可以当夫子了!”
“秀才功名就可以在书院当夫子了?咱们书院的夫子最低也是个举人,怎么可能?”
苏幕抱着几本书从旁边经过,正好听见了书院内学子的讨论声,他转头望去,那几人年纪有二十多岁,是济才班的学生,济才班是秀才班,至少考过一次乡试了。
那几人他刚好认识,为人秉性还不错,就是知识积累不够,至今还没能考中举人。
只听钱信说:“我亲耳听岑夫子说的,当时我有事去找他,岑夫子正好在和院长在说话,他们正商量着成立女子哥儿班之后,要让谁来带她们。”
“别的不说,至少书院以后要开设女子班和哥儿班,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站在钱信对面的王益半信半疑道:“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飘呢?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书院为何要开设女子班哥儿班?”
钱信一副看榆木的表情,说道:“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之前书院举办的辩论赛,当时辩驳得有多激烈,之后大安报纸还报导了这次辩论赛。这场辩论赛显然就是院长给我们的提示,让我们先做好心里准备!”
王益一脸茫然:“是这样的吗?”
钱信白了他一眼:“不然呢,大安报社的记者会无缘无故来报导一场普通的辩论赛?你当报社的记者很闲吗!”
“你们要不信,就等着吧,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三天内书院必会出通知!”钱信说完就背着手离去了。
王益几人面面相觑,想信又觉得太离谱了,但钱信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苏幕,满意地带着书准备去上课。
至于钱信说的,当然是真的,这些天周院长和陆川一直都有书信往来,陆川在云南国子监开设过女子班哥儿班,对这些有经验。
苏幕作为中间人,揽下了传信的任务,自然知道他们的进展。
如今民间的讨论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认为女子哥儿应该读书,这时白枫书院再公开表示将招收女子哥儿为学生,就没有那么多抵触的人了。
没过两天,书院里果然发了通知,在以往公布考核成绩的地方,贴上了新的公告。
“书院计划于八月一日新开设两个女子班,两个哥儿班,不拘身份,不用束脩,有意者皆可来报名。”
“由于教书的夫子不足,书院秀才功名以上,愿意给孩童启蒙的学子,皆可报名担任书院夫子一职。”
王益念着公告栏上的字,越念越震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真被钱信说中了,书院真的招收女子哥儿了。”
钱信得意地抬起下巴:“这下没骗你们吧?你们若是有意想当夫子,可得抓紧时间去报名了。”
书院里多是贫困学子,不少学子自持没能力考中进士当官,目标便是考个举人在书院当夫子。
在白枫书院当夫子,不仅有地位,备受尊重,每月的俸银也不少,对王益他们这样的贫困学子来说,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点。
第277章 同窗
“方才听昭哥儿说,你真要把他送到白枫书院去读书啊?”福寿郡主忍不住问道。
谢宁刚从隔壁报社忙活完,到妇联这边来接小果儿准备回家,被福寿郡主叫住问话。
谢宁顿住脚步,认真道:“是有这个打算,昭哥儿如今也有八岁了,整日跟着我晃荡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进学堂读书才是正经的。”
福寿郡主皱了皱眉:“白枫书院都是些贫困学子,昭哥儿一个小哥儿进去读书,被那些人冲撞了怎么办?”
“这满京城,就没有哪个高门大户,会把家里的女孩哥儿送到书院去读书。也就只有那些普通百姓想让家里的女孩哥儿嫁个好人家,正好又免费,才会报名让孩子去读书。”
天天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也不怕昭哥儿会学了些什么不好的习性,以她们这样的家世,家中女孩哥儿想读书,把夫子请回府里就是了,何必要到书院去读。
福寿郡主虽然还是和谢宁不对付,心里也一直较着劲儿,甚至常常拿昭哥儿和泉哥儿对比,但昭哥儿到底在妇联待了两个月,和泉哥儿关系好,平时有事也会护着泉哥儿,福寿郡主对他也不免带上了几分看子侄的亲和。
如今看到谢宁这个亲爹不顾昭哥儿的名声,要把昭哥儿送到最近争议颇大的白枫书院去读书,她一时有些急了。
“你这不是要毁了昭哥儿的名声吗?你让昭哥儿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哪个高门大户,会给儿子娶一个自降身份跟平民一起读书的哥儿?”
想想也知道,教导平民女孩哥儿的书院,能教她们些什么,无非就是识一些字,然后教一些女红、厨艺等利于相夫教子的技能。
这跟高门大户娶媳的标准可不一样,虽然哥儿婚嫁比女子困难了些,但也不是没有人娶哥儿为正夫。
福寿郡主接手了妇联多年,也救助过不少妇女夫郎,但她还是觉得女子哥儿应该嫁人。
谢宁笑了:“不如你回想一下,我出嫁前的名声好吗?不照样嫁了个好夫君。”
福寿郡主想想也是,说到这方面,她确实是输得惨烈。
“而且,我家昭哥儿,以后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意嫁人,我们就养他一辈子。”谢宁的语气满是张扬自信。
福寿郡上下打量了谢宁几眼,确认他没有开玩笑,震惊道:“哪有哥儿不嫁人的?你们要养他一辈子,也得看以后他兄弟愿不愿意吧?”
谢宁神色一正:“昭哥儿不会有兄弟,我和他爹爹只会有他一个孩子,以后我们的东西,都是留给他的。”
自从谢宁生了小果儿之后,陆川心里后怕不已,完全没有想过要二胎。他和谢宁详谈了一番,两人达成共识,一致决定不会再要第二个孩子。
福寿郡主一怔,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宁,半晌才开口:“你就不怕陆大人以后想要儿子吗?”
到时候谢宁年纪大了,生不出来,陆川就会纳妾让别的女人生。以陆川现在的权势,永宁侯府也左右不了他的家事。
就像她的泉哥儿,现在是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有不少庶出的兄弟。她不生,有的是人愿意生。
谢宁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对我夫君有信心。”毕竟都喝药绝嗣了,还能有什么花心思。
“如果昭哥儿决定一辈子不嫁人,等你们老了,没有兄弟护佑,他怎么办?”等你们死了,他不会被吃绝户吗?
这也是福寿郡主想替泉哥儿找个好人家的原因,王家的人指望不上,她以后会走在泉哥儿前面,她会给他准备厚厚的嫁妆,最担心的就是怕他被人欺负。
福寿郡主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但谢宁听出了她的意思。
谢宁笑了:“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培养昭哥儿自己立起来,把他送去白枫书院读书,学习男子的生存之道,他一个人也能活得下去。”
至于吃绝户,陆川的族谱上只有他一人了,别人没法借宗亲之名吃绝户。
陆川清官能臣的名声在外,这些年也帮忙了不少人,这些荣誉和人脉,都将惠及到小果儿一人身上。
不管他是嫁人还是独身一人,他们夫夫留下的余泽,都不会让小果儿被欺负。
若是小果儿有个兄弟就不一样了,即便家产平分,可陆川的人脉和荣耀都会被儿子继承,若是小果儿被欺负,他的兄弟只要不想帮忙,其他受过陆川谢宁恩泽的人,也不会去帮助小果儿。
这就相当于把小果儿的一生寄托在他兄弟的良心上。谢宁没有那个信心,兄弟俩的感情能一直好,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兄弟世上多得是。
这也是谢宁同意不生二胎的最主要原因,他生下来的小哥儿,就应该得到最好的。
小果儿不需要指望夫家的良心,兄弟的良心,他可以做自己的主,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们夫夫俩为大安、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小果儿作为他们唯一的后人,就算是换了皇帝,也不会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福寿郡主被谢宁的话给镇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活。
她帮助了那么多妇女夫郎逃出火海,告诉她们自己也可以立起来,可她的思想却还留在以前,只想给泉哥儿找个好人家,让别人去庇护泉哥儿。
她不禁开始思考,她一心为泉哥儿铺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泉哥儿想走的?
泉哥儿会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吗?嫁人后相夫教子,一辈子指着别人的良心过日子。
见福寿郡主大受震撼,谢宁也没有多说什么,把空间留给她慢慢思考,去寻了小果儿。
妇联的院子里种了几颗桃树,如今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小果儿眼馋那几颗桃树,撺掇着泉哥儿来摘桃子。
泉哥儿虽然天真单纯,但被福寿郡主教导得很好,爬树这种事情是完全做不出来的。
但他胆子并不小,自己不敢亲自爬树,却可以陪着小果儿,就像以前被谢璟带着出去玩耍一样。
有点听话,又不是很听话。表面乖顺,心里小心思可多了。
“接着!”小果儿寻摸到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摘下后往树下一扔。
泉哥儿站在树下,撩起衣袍接着,两人一个扔一个接,泉哥儿脚边的篮子里已经放了七八个桃子了,显然合作得很完美。
两人一边摘桃子,一边聊天,什么都聊,想到什么就聊什么。
上一句还在说路边哪家摊子的东西好吃,下一句就说到了读书的事儿。
“昭哥儿,你下个月就要去上学了,还会经常来这里吗?”泉哥儿问。
小果儿又摘了一个桃子,趴在树干上,叹气道:“应该是不能经常来找你了,只有旬休的时候才有空来找你。”
泉哥儿有些失望:“那岂不是跟小璟一样了?”
以前谢璟还没去读书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玩,后来常常只剩下他一人,好不容易小果儿来了,没玩多久就又要去上学了。
小果儿把桃子扔下去,点头道:“是啊,以后就不能再这么玩了,天天被拘在学舍里,真烦。”
泉哥儿接住桃子,有些好奇地问:“在学堂里读书是怎么样的?”他还没试过跟其他人一起上课。
“夫子天天管着,不仅要写大字,还得背诵课本,烦死了。”小果儿语气一转,“不过也不是没有乐趣,在夫子眼皮子底下传纸条,和同学一起玩游戏……”
小果儿把他在云南国子监读书的事儿都说了出来,细细听来,虽然其中有抱怨,但更多的确实怀念。
小果儿太久没有上学,已经开始想念上学的日子了。
这次也是一样,他嘴上叹气说不想去上学,可眼睛里的期待已经掩盖不住了。
听着小果儿的话,泉哥儿眼中满是向往,对着小果儿羡慕道:“能去上学真好。”他也想去上学了,可惜他娘不会同意的。
小果儿撇嘴,装作满不在乎道:“上学有什么好的,还得天天早起。”
泉哥儿没搭理他的话,看了一眼篮子,便抬头冲小果儿喊道:“昭哥儿,够了,这么多桃子,今天够吃了,你想吃我们明天再来摘。”
小果儿双手抱着树干,探出头来扫了一眼篮子,点头道:“也行,那我再摘一个就下去。”他刚才看到了一个更大的桃子,不把它摘下来他不甘心。
那个桃子就在树顶,顶头的枝干细小,小果儿爬上去都有些晃荡,谢宁正好见着这一幕,吓得不行,又不敢喊他,生怕小果儿稍不注意掉下来。
直到小果儿成功摘下桃子,把桃子扔给泉哥儿,麻利下了树,谢宁才走过去拧小果儿的耳朵。
“谁让你爬树的?想吃桃子可以让别人去摘,自己去爬树也不怕摔了!”谢宁后怕道。
小果儿这时候才发现谢宁过来了,内心大喊糟糕,旁边的泉哥儿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小果儿求助的眼神。
两人最后还是被谢宁训了一顿,不过挨训归挨训,这桃子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之后谢宁要带着小果儿回家,小果儿让谢宁等一会儿,他把泉哥儿拉到一旁说话。
“泉哥儿,我看得出来,你也想上学,不然你跟你娘说一下,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同窗。”小果儿怂恿道。
“啊?”泉哥儿有些心动,但——“我娘不会同意的。”
小果儿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说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会不同意,万一她同意了呢?”
看出了泉哥儿的动摇,小果儿继续怂恿:“你难道就不想跟我做同窗吗?”
被这话一激,泉哥儿终于犹犹豫豫道:“那……那我回去试试?”
第278章 开学
白枫书院山门外,一改往日的清净,熙熙攘攘多了许多普通百姓。
有父母用扁担挑着箩筐的、有女孩哥儿自己背着包袱的、也有小富之家架着牛车驴车来的。
他们来这里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今天是白枫书院女子班哥儿开学的日子,他们是来给孩子报名入学的。
往年白枫书院招收新生的日子都是在二三月,由于此次招生的特殊性,周院长特意改成了八月入学。
这是陆川的建议,虽然男子女子哥儿都在一个书院里读书,但女子班哥儿班的教学区域是和普通学子分开的。
既然空间上分开了,不如在入学时间上也做一个区分,以后普通男孩入学,照旧在二三月,女子哥儿便在八月份入学。
周院长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被陆川给说服了。
八月是收获的季节,百姓丰收之后,家中有富余,对送家中女儿哥儿去读书,意愿会更高一些。
这说法是有一定的可能,但更多的是陆川自己的私心,小果儿今年从开春开始,就没再正经上过一次学,平时主要是做陆川布置的课业,没有系统的学习,时间久了容易荒废学业。
陆川和谢宁决计是不能再等半年了,可不就得催促着周院长赶紧开学。
“老方?你也送你家三丫头来读书啊?”
“是啊,她现在还小,做不了什么事儿,正好这里读书不用花钱,不如送她来识几年字,等长大一些好说个好人家!你这是送你家草哥儿过来的?”
“对,家里人多,侍弄庄稼足够了,也不用他一个小哥儿下地,在家待着也是整日出去玩耍,不如送来书院学点手艺,以后兴许能嫁到城里去!”
“李老大,你也来了……”
“王举人,你家不是耕读之家吗?怎么还要送女儿来这里?在家自己教导岂不是更方便?”
“家里的男丁还要读书,哪有什么时间教导她们,刚好白枫书院开设了女子班,索性就把人送来这里了,总比在家里囫囵读几本书好。”
“祁东家家中富裕,应该不会请不起一个夫子吧?你怎么也来了?”
“家里请的夫子,哪能比得过白枫书院的夫子……”
大家齐聚在山门外,碰见认识的人,便各自打招呼寒暄,顺便让小辈都认认人,以后进了书院好有个照应。
山门外正热闹着,突然来了几辆豪华的马车,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几辆马车给吸引了,一时间停下了说话声。
只见打头的马车里下来一个穿着华贵的贵妇人,看装扮和气质,定是某个权贵或大官家的女眷,众人皆诧异她这等身份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贵妇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皱起眉头嫌弃道:“这地方也太简陋了点,也不知道泉哥儿能不能适应?”
妇联里有人来求助,她偶尔也会跟去求助之人的家里,不是没见过更简陋的地方,只是想到她家泉哥儿要待在这个地方上学,福寿郡主不免开始挑剔起来。
之前和谢宁一番谈话过后,福寿郡主开始有些动摇,她那几天一直在思考,把泉哥儿培养成一个贤惠懂事的大家哥儿,然后让他嫁个好人家,真的是对他好吗?
这样的生活,又是否是泉哥儿想要的?
她又回想了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活,她刚成亲的时候,和王黎也有过甜蜜的时刻,可惜好景不长,王黎还是改不了好色的本性。
她曾经发过誓,绝不让过她这样的生活,可她现在为泉哥儿铺的路,好像就是她的老路。
她觉得嫁人也没那么好,凭别人的良心生活,不确定性太高了。
福寿郡主纠结了好几天,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直到泉哥儿主动找她,说想去书院读书,她顿时就不纠结了。
既然泉哥儿自己都决定要去读书,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要同意。
反正不管以后有什么事儿,都有她帮他顶着。
知道自己可以和小果儿去上学后,泉哥儿高兴不已,还和小果儿约好了,要一起去书院报名。
谢宁带着小果儿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闻言白了福寿郡主一眼:“穷讲究,泉哥儿来这里是为了读书的,不是来享福的。而且书院虽然简陋了些,却不失大方之气,学生在里面待久了,心胸会更开阔。”
福寿郡主撇了撇嘴:“行吧,谁让泉哥儿自己硬要来呢,受苦也是他该的。”
泉哥儿一点儿也不觉得是在受苦,他正被小果儿拉着,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以及将来可能一起读书的同窗。
难得看到这么多同龄人,想到他要和这么多人做同窗,泉哥儿就激动不已,完全没注意到他娘在说什么。
他此时只有兴奋,哪里还能注意到书院的设施简不简陋!
小果儿也很兴奋,他嘴里念叨着不想上学,可太久没上学了,心里还是很想念学校的氛围。
周围离得近的百姓,几乎都听到了福寿郡主和谢宁的对话,知道她们也是送家里孩子来上学的,俱都震惊不已。
他们知道白枫书院有名,没想到有名到这个程度,连权贵人家都把孩子送来读书。
看来他们这次送孩子来读书,是送对了。能和这些贵人当上同窗,以后人家随便拉拔一把,嫁的人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福寿郡主和谢宁没等多久,书院的大门就缓慢打开了,大门后面站着周院长和几位负责女子班哥儿班的夫子。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让出了位置,让谢宁和福寿郡主先进去。
谢宁也不跟他们客气,径直带着小果儿和泉哥走到周院长前面。
“见过周院长,这是我家昭哥儿和福寿郡主家的泉哥儿,以后就拜托您了。”谢宁说道。
周院长捋着胡子慈祥地笑道:“谢东家请放宽心,书院一定会尽心教导他们,让陆大人不用再写信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周院长慈祥的表情差点破功,自从小果儿报名之后,陆川几乎每天一封信,简单聊几句正事,话题就转移到让周院长多照顾小果儿上,絮叨得周院长都不想看他的信件了。
偏偏陆川又很有心机,把正事穿插在内容中间,让周院长不得不看。
谢宁显然也知道陆川的行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最后说道:“我夫君也是担心昭哥儿,如今入学了,想必他应该不会再写信了。”
真正见到白枫书院的院长,福寿郡主也不敢摆架子,连刚才嫌弃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以后泉哥儿得在这里读好几年书,这点眼色她还是会看的。
谢宁和周院长简单寒暄了几句,周院长就开始招呼其他学生和家长进去。
白枫书院坐落在城外,距离城内路途遥远,基本所有学生都需要在书院里住宿,连新开设的女子班哥儿班也不例外。
因为信得过白枫书院的声誉,所以这次来报名,家长们都把孩子们的行李带了过来。
不过小果儿和泉哥儿却是不住宿的,尤其是小果儿,他今年才八岁多,陆川和谢宁可舍不得让他小小年纪就住宿,哪怕劳累一些,早送晚接,也要让他走读。
反正最近谢十一他们没什么事儿,正好让他们来接送小果儿上下学。
至于泉哥儿,福寿郡主就更舍不得他离开自己去住宿了。平日里她去哪儿,泉哥儿就跟到哪儿,一天见不着泉哥儿,她都得心急。
除了小果儿和泉哥儿,其余学生全部都要求住宿,哪怕是附近村庄的女孩哥儿,也不能随便离开书院。
她们都是平民出身的孩子,家里可没有那个精力天天接送,若是自己回去,又容易有危险,所以书院决定一律不准走读。
小果儿和泉哥儿是例外,小果儿有陆川这个亲爹,周院长怕他天天写信轰炸自己,便同意了,泉哥儿只是顺带的。
“这边是你们的学舍,那边是你们的房舍,用膳的地方在这边,都是和普通学子分隔开的。他们不能进这个大门,你们也不能轻易出这个门。”
几个夫子带着一众学生和家长参观他们以后学习生活的地方,那些出身普通的人家,哪里见过这样高大的屋舍,都小声惊呼议论起来。
福寿郡主心有嫌弃,但没有表露出来,面色平平,只一味地心疼泉哥儿。
谢宁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养孩子不需要太过娇生惯养,孩子能活就行。
小果儿积极提问:“夫子,既然我们不能轻易出这个门,那旬休回家时,要怎么回去?”
讲解的夫子温和说道:“这个门平时有人婆子看守,旬休时会把门打开。”
周围的女孩哥儿夫子态度温和,也纷纷提出自己的问题。
“夫子,在食间吃饭,一顿要花多少钱?”
“吃饭是免费的,不收钱。”
确定开设女子班哥儿班之后,陆川和谢宁就大方地给书院赞助了五千两银子,指定花在这些女孩哥儿身上,她们的伙食束脩以及笔墨,两人全包了。
“那我们每天什么时辰上课?又到什么时候下课?”
“你们年纪还小,不用起太早,早课时间会晚一些……”
谢宁也跟着详细了解了一番,平时门口有婆子看守,学生睡觉的房舍,也是由婆子和哥儿看守,一是为了管理她们,二是为了照顾她们。
除此之外,书院还特意请了两位女夫子和两位哥儿夫子,教导她们学习圣贤书之外的知识。
随着夫子们的讲解,家长们都放心了下来,安心把孩子交给书院教导。
福寿郡主也没那么抵触,看着书院越看越顺眼。若不是她年纪大了,她都想来书院读书了。
第279章 下雪
小果儿入学适应得很顺利,教导她们的夫子都是经过考核的,思想上不会对她们有任何歧视,每个夫子都耐心教导。
小果儿性格开朗,跟谁都能交得上朋友,适应了几天就如鱼得水,几乎成了这几个女子班哥儿班的领头。
不少夫子都拿他没办法,和陆川相识的苏幕,不仅没有告状,反而特别欣赏小果儿,正好合了苏幕放荡不羁的性情。
唯一让小果儿感觉苦恼的,就是每天得早起一个时辰,往往天还没亮就要出门了,不然赶不上早课。
就因为要早起,小果儿一度不想去上学,陆川和谢宁哄了两天,只能把接送他的马车重新布置了一番,布置成适合睡觉的模样,让小果儿在马车上睡一觉再上课,他才没有那么抵触了。
解决了小果儿读书的问题,谢宁像是卸下重担一般,每日忙活报社的事情,忙得不亦乐乎。
陆川回京后,一进吏部就烧了一把大火,京中几乎无人不认识他,这位朝廷的新贵,钟首辅一党的新任掌权人。
有人厌恶陆川,自然就有人想讨好他,陆川也因此多了不少应酬。
尤其是秋水县之事爆发之后,夸赞陆川有先见之明,邀请他做客的官员就更多了。
秋水县的雨季来得很快,朝廷派去的人一时半会儿补救不及,只能先停了薛山海的职,再组织百姓赶紧转移。
从六月到七月之间,秋水县爆发了十几起山洪,幸好百姓转移及时,才没造成什么伤亡。
一开始官员组织转移时,百姓们还不信,一个个都不肯走,毕竟眼瞅着梯田要收获了,哪能舍得下这些梯田。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那官员去信,让当地驻守的官兵,强制百姓迁移。
百姓们怨声载道,但面对官兵的武器,又不得不从。后来果真爆发了山洪,那些心存侥幸的百姓们才真的信了朝廷的话,顿时哭嚎声四起。
这一场山洪,不仅摧毁了他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梯田,还冲毁了他们的家。
薛山海也因为这十几场山洪,在秋水县从人人拥戴到人人喊打。
朝堂上一开始还有人觉得陆川太小题大做,两个月过去,秋水县山洪爆发,再没有一个人敢说陆川闲话。
若非陆川机敏,主动上报,如今秋水县将哀嚎遍野、民不聊生,被问罪的人就不止这几个了。
所以吏部里面,虽然大部分都是梁尚书的人,如今也有一些人听从陆川的调遣,吏部不再是梁尚书的一言堂了。
烧了这一把火之后,陆川再没有其他动作,只老老实实干他的活儿,安分得仿佛之前的雷厉风行没发生过一样。
这天陆川正常放衙,回到府中,谢五就走了进来。
“大人,连英杰当官这些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他任吏部主事和吏部郎中期间,预计收受了十三万两的贿赂,替人安排了十多次调任,更改了几十个官员的考核。”
“以我们收集到的证据,足以让他丢了官帽,抄家流放。”谢五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连英杰已被贬出京,秋水县一事也已尘埃落定,此时再掀起风浪,未免会让人说大人落井下石,此乃官场大忌。”
在官场上不管怎么斗,一旦一方落败被贬,一般不会穷追猛打,毕竟也得防着对方鱼死网破。
这也是大安官场的潜规则了,大家当官皆是为权为名为利,水至清则无鱼,收受贿赂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要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压迫百姓、侵占土地这样的罪名,很少人会把人得罪死。
陆川沉默许久,决定暂时放过连英杰。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夫郎和孩子。
若是名声在官场上落得个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名声,难免会影响到谢宁和小果儿。
梁尚书找不到陆川的把柄,陆川和梁尚书暂时相安无事,见面时还能笑着打招呼。
陆川在宫中教导太子也很顺利,太子性情温厚,尊师重道,而且人也很聪明,一点就透,可比小果儿好教多了。
好在小果儿如今去书院了,不然他还得继续头疼他的课业。之前半年,陆川天天管着他的学习,教得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教学霸和教学渣的区别了。
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来敲门,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他们家的晚膳时间最近延迟了半个时辰,要等小果儿从书院回来,家里才能开饭。
“饿死我了,是糖醋排骨,我喜欢的味道!”小果儿刚到家,还没放下书袋,就直接奔向饭厅。
自从他上学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花在路上的时间太长,即便准备了点心,还是比不过家里的饭菜。
“星哥儿不是给你准备了点心吗?怎么天天都饿成这样?”陆川先给谢宁夹了一块排骨,才给小果儿也夹一块。
小果儿咽下一口饭,说道:“那点心我都分给同学了,我自己也就吃了一块。”
谢宁抬头:“那让星哥儿明天多准备一些?”
陆川摇了摇筷子,打趣道:“别了,你还不了解昭哥儿吗?咱们家的散财童子,准备再多估计也吃不上几块。”
小果儿趁机多夹了几块排骨,他阿爹也爱吃,他不手快点就要被阿爹吃光了。
看着碗里的排骨,小果儿嘿嘿一笑:“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分享是应该的,而且她们也会给分享东西给我们吃。”
平日里只有小果儿和泉哥儿能出来,其他学生只能在旬休时回家。
她们平日里吃了小果儿和泉哥儿不少东西,休沐回来时也会给两人带好东西,比如山上好吃的野果,家里人做的酱菜,珍藏已久的零嘴等等。
虽然东西廉价,却也是她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小果儿和泉哥儿也不嫌弃,和这些平民出身的同窗,相处得极好。
除了小果儿这个例外,其余的女孩哥儿,个个都很乖巧听话,而且勤奋好学,钱信王益他们教得很有成就感。
被一双双好学的眼睛盯着,他们心里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即便只是一些启蒙的课程,都讲得特别有激情。
陆川给小果儿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你可给我安分点,别再整出带着全班同学一起逃课去看马球比赛的事儿了。”
看着碗里的青菜,小果儿下意识皱了下眉,反驳道:“我现在可安分了,苏伯伯都夸我呢。”
谢宁好奇道:“他夸你什么了?”
小果儿一脸自豪:“他夸我有他的风范,还说等我长大一些,要带我去游学呢。”
小果儿期待道:“苏伯伯说他去过北疆,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去过川蜀,那里的山崎岖高耸,和云南的山很不一样;还有江南,烟雨朦胧、温柔水乡……”
一说到这个,小果儿的话匣子就管不住了,都顾不上吃饭,一个劲儿地给陆川和谢宁描述那些地方。
谢宁看着这样的小果儿,和陆川对视了一眼,都很庆幸把他送去了白枫书院读书。
福寿郡主也庆幸把泉哥儿送去了书院,上学这些日子以来,泉哥儿变化很大,比以前更开朗大胆了一些。
每日放学回家,对着他阿娘有说不完的话,福寿郡主嘴上嫌烦,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秋去冬来,小果儿第一次见到了雪。
“啊啊啊!下雪啦!原来这就是雪啊!白白的雪!”
今天是休沐,小果儿不用去书院,他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肚子饿了才起床。他穿好衣裳打开门却发现,外面被白雪覆盖着,他顿时尖叫着跑出来。
谢宁本来还在睡觉,被小果儿的尖叫声给吵醒了,翻身把脑袋缩进被窝里,枕在陆川胸膛上,当做没听到。
陆川早就醒了,但舍不得这温柔乡,抱着谢宁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小果儿的尖叫声再次惊醒了他。
但他没有起身,而是贴心地捂住谢宁的耳朵,反正小果儿也不会嚎太久,下雪而已,激动一会儿也就够了。
不过这陆川就要失望了,对于小果儿这个自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来说,雪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尤其是以前经常听谢宁说打雪仗,堆雪人的趣事儿,他早已向往很久了。
这一时半会的压根停不下来。
“原来书上说的鹅毛大雪是真的!这雪真的像鹅毛一样,看起来轻飘飘地!”
“啊啊啊!这雪可真白,手感细细的,像沙子一样!”
小果儿在他的院子里,就像只撒了欢的小狗,时不时捧起一把雪撒上天,手指冻得通红都没注意到。
“我的小公子哟,这下雪天您也不多穿点,小心得了风寒。”荷花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大氅,这是谢母特意让人为小果儿做的。
小果儿任由荷花替他披上大氅,然后带上羊毛手套。
他抬头对着荷花兴奋道:“荷花叔么,下雪了!这雪真好玩!”
荷花实在想不明白,下雪了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下雪了,冷得屋子都出不去。
他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是下雪了。”
小果儿也不介意他的敷衍,一个人玩雪都能玩得很开心。
谢宁被他吵得彻底睡不下去了,后悔让小果儿住隔壁的院子,他只能和陆川起床洗漱,顺便喊小果儿进来用早膳。
小果儿对雪的热乎劲儿还没过,饭桌上都一直嘿嘿笑着。
谢宁不解:“雪有这么好玩吗?”
小果儿来了兴致,说道:“当然好玩啦!巴拉巴拉……”
陆川倒是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视频,南方人到北方第一次见到雪的反应,小果儿也算是在南方长大的,有这反应也正常。
说到最后,小果儿问:“京城都是这么冷的吗?”
陆川一愣,回忆起十年前的气温,好像没有这么冷吧。
第280章 预测
“小表哥,你堆的这个雪人是谁啊?”
小果儿自己堆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雪人立起来,泄气地凑到谢璟旁边,看他修整雪人。
今天休沐日,谢璟本来想去妇联找泉哥儿玩耍的,不料陆川和谢宁带着小果儿突然上门,他被谢明和秦竹勒令待在府里带小果儿玩耍。
小果儿如今正对雪感兴趣,便缠着谢璟让他教他堆雪人,谢璟教他先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就在一旁也堆起了雪人。
谢璟用木剑修整着雪人的眼睛,随口道:“你猜猜?”
小果儿抚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猜测道:“你堆的是不是泉哥儿?”
谢璟头也不回,美滋滋道:“恭喜你,答对了。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果儿得意地抬起下巴:“我天天和泉哥儿同桌,能猜不出来吗,这雪人的脸和泉哥儿一样,都是圆圆的。”
“你也觉得泉哥儿的脸圆圆的很可爱吧!”谢璟像是找到知己一般,惊喜地抬起了头。
小果儿认同地点头:“肉肉的是挺可爱的,怪不得大人喜欢捏小孩子的脸。”
“不过——泉哥儿没这么胖吧?”小果儿用手指了指雪人的腰间。
谢璟反驳:“你不懂,胖一点更好看。”
“不对,胖怎么会好看呢?泉哥儿现在就很好看,你堆得这么胖,都有些不像他了。”小果儿不认同他的说法。
谢璟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雪人的脸:“哪里不像了?你看这脸削得有多像!”
小果儿丝毫不怂,叉着腰瞪了回去:“腰身太胖了,就是不像,就算是泉哥儿来了,也肯定会说不像!”
“你懂什么!堆雪人就是要胖点才好看!”
“我是不懂堆雪人,反正就是不像!”
“我说像就像!”
“不像!就是不像!”
“……”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对峙着,就是不肯松口,谁也不服谁。
最后也不知怎么地,从打嘴仗演变成打雪仗,不知是谁先抓起一把雪,扔到对方身上,另一人反击,你来我往就打起了雪仗。
陆川透过窗缝,看到两人打闹的画面,心中的沉重也减轻了一些。
屋里烧了地龙,为防太闷,开了一丝窗缝通风。
“这些年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冷了,行舟猜测得确实没错。”永宁侯说道。
永宁侯这几年一直在研究种植,对气温的感知是最敏感的。
陆陆川他们远在云南,南方气候炎热,冬天不比北方严寒,对冷暖的感知并不强烈。
秦竹也开口道:“这些年镖局已逐渐减少了冬日押镖的单子,很多地方其实经常下雪。”
要不是十多年前普及了火炕和羊毛线织衣,以及土豆粮种在北地的推广,这些年朝廷不知道要发生多少雪灾,不是冻死人就是饿死人。
陆川皱起了眉心,一年比一年冷,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莫非是小冰河时期要来了?
大安朝和陆川前世的明朝时间线很接近,当时明朝覆灭,除了政治腐败、外敌入侵之外,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小冰河时期的到来。
小冰河时期持续了将近五十年,极端天气导致了粮食大幅度减产,进而引发人口锐减,民不聊生。
陆川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屋内所有人都被镇住了,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半晌,永宁侯才扯起笑容开玩笑道:“行舟是在说笑吧?这十年来是比之前冷了些,但也不至于会越来越冷,而且还会冷上五十年,那这天下岂不是要变成冰天雪地了。”
陆川面色沉重:“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事实证明,这气温就是会越来越冷,甚至会冷到百姓无法生存的地步。”
“这一点,北疆和关外的戎人应该是最容易察觉的,对吧,二哥?”陆川看向谢明。
谢明也皱起了眉,说道:“据北疆那边传来的消息,近年来由于气温逐年降低,关外戎人被冻死了不少牛羊,经常有犯边的小股流兵,北疆的将领不堪其扰。”
那些戎人小队经常是劫了粮草就跑,等守卫过来了,他们人早就跑了。
“若行舟所言为真,父亲应上书,让陛下和朝廷早做准备才是。”
如今有了水泥,用水泥修筑了城墙,火药的威力也提升了不少,按理说戎人应该忌惮大安才是,他们难道不知道经常骚扰边防,会惹怒了大安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真的可能活不下去了,连年大雪,牛羊冻死,粮食紧缺,唯有到大安抢劫,才有足够的粮食生存下去。
如此大安不仅要安置百姓,还需要加强边境防御,免得对方狗急跳墙。
谢宁犹豫着说道:“可若是没有详实的资料佐证,陛下也不会相信吧?”就像他们现在也是半信半疑。
倒不是他们信不过陆川,觉得他在开玩笑,实在是他说的太过可怕了,长达五十年的寒冰期,他们想都不敢想。
陆川吐出一口气:“宁哥儿说得对,这些只是我的猜想,也不一定对,还是要找多方人才印证,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小冰河时期到来,他们需要及早做准备,比如加强军士防御,培育耐寒的粮种等等。
永宁侯去农司寻找过往气候的记录,陆川决定去找唐政,让他引荐钦天监监正,秦竹去镖局查阅这几年冬季的走镖情况。
等众人协商好,走出暖阁时,谢璟和小果儿之间的雪仗已经停战了,两人开始合作堆起了雪人,仿佛一点儿也不怕冷似的。
陆川看着小果儿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和鼻尖,没忍住心疼道:“这冰天雪地的,你们不冷吗?”
小果儿带着手套,正搓着一个小雪球,闻言抬头看向陆川,露出一个笑容:“不冷呀,爹爹你要不要也来堆雪人啊?”
还没等陆川说话,小果儿脸上突然被扔了一个小雪球,在他脸上被炸开。
“堆雪人有什么意思,来打雪仗啊!”谢宁说话间又搓了一个小雪球,扔到谢璟脸上。
刚才在屋内聊的话题太过沉重,谢宁想换换心情,这两个小孩就是最好的欺负对象。
谢璟正在修雪人的细节,突然被砸了个雪球,人都愣住了。
小果儿吼道:“阿爹!你竟然偷袭!”
然后他愤怒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扔向谢宁。
谢宁一个闪躲,接着反击一个雪球,结果波及到谢璟堆的雪人,雪人断了一条胳膊。
“小叔叔!你完了!”谢璟悲愤地看着谢宁,开始和小果儿联手反击,谢宁一个打两个,也完全不怂。
他身手好,速度快,两个小孩都不是他的对手,反而被谢宁打得连连败退。
谢璟和小果儿并没有服输,两人很快意识到了这样是不行的,遂改变了策略。
谢璟在前面掩护反击,小果儿在后面搓雪球,两人配合之下,倒是和谢宁打得有来有回。
陆川站在一旁看三人打闹,嘴角不自觉浮现一丝笑意,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及这一刻的温情。
反正小冰河期这么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小果儿对雪的兴趣只维持了一天,在永宁侯府玩够了雪,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才只下雪有多不方便。
下雪天容易路滑,虽然管道上有人清扫积雪,但马车必须要慢行才不容易摔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起得更早,也不会迟到。
有那么一瞬间,小果儿想过干脆住在书院算了,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相比于不用早起,他更希望能每天都见到阿爹和爹爹,还有黎星叔叔做的饭菜,他也很舍不得。
陆川发动了各方人脉,去搜集过往的文史资料,来证明他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梁尚书看着他这些日子忙来忙去,心中警惕了起来,心想陆川安分了半年,终于要开始动作了吗?
梁尚书紧急召来他这一党的官员商议要事。
右侍郎率先开口:“陆行舟如今带人查阅近十年来的气温情况,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小动作?”
他们实在是不明白,气温能和吏部扯上什么关系?他们吏部是考核官员,管理官员升迁调任之事,气温应该和钦天监有关才对。
梁尚书沉吟片刻,猜测道:“今年来北地雪灾频发,他难道是想在雪灾上做文章?”
当即有人反驳:“可雪灾赈灾也不是我们吏部管的,他应该找户部的人才对。”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陆川也没想到,他只是正常搜集资料,就能让梁尚书他们如此忌惮,还引发了各种猜想,把人唬得提心吊胆的。
如今陆川已是京中三品大官,有直接面圣的资格。
文华殿内,陆川把写了几天的折子上呈给圣上,折子上附带了他这些天查到的数据,都一一整理好做成表格,对比更加明显。
圣上对陆川还是很重视的,知道他没有什么大事情,是不会主动要求面圣,因此他看得很认真。
钦天监监正站立在陆川身旁,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在陆川找上门前,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陆川上门提醒,他仔细演算过几回,得出的结果与陆川的猜想不谋而合,他才开始慌了。
像是察觉到钦天监监正的焦躁,陆川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事情还没到最差的地步,还有补救的机会。
随着圣上看折子的时间流逝,他的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最后圣上合上折子,抬眼看向殿下站立的陆川。
“陆卿,这折子上预测的小冰河期,你有几成把握是真的?”
陆川恭敬道:“回禀陛下,根据近十年来的数据推测,臣有八成的把握能确定,至少接下来五年内还会持续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