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更新

    “二姐想去上书房与我直说就好了, 我带你过去。”见对方哭了,胤禛急忙解释道。

    他不知所措地伸手想去擦二公主的眼泪,却被对方闪身躲过。

    二公主:……

    原来那么简单就一句话的事儿, 他为什么不早说, 还省了她掏金蝉的时间!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吧!”

    二公主咧嘴笑, 脸颊两侧的酒窝越来越深, 与方才判若两人。

    胤禛难得呆愣了片刻,把眼前喜笑颜开的人和上一秒还痛哭流涕的人重合。

    二姐的眼泪, 真是收放自如啊!

    上书房内。

    三阿哥见到二公主的瞬间眼圈就红了,他快跑了几步迎上来, 扑在二公主怀里, 委屈地唤了声“二姐。”

    “胤祉!”二公主紧紧抱住他。

    “二姐!”三阿哥胤祉的眼泪, 哗地一下流下来。

    姐弟俩旁若无人地哭了一场, 一旁的大阿哥看得直皱眉,“胤祉, 是男人就不能哭。”

    这段时间三阿哥一直和大阿哥一起住在南三所, 更加了解了大哥的脾气,如果自己不听话,真的会被他臭骂一顿。

    大阿哥的话音刚落,三阿哥的眼泪瞬时止住了。

    二公主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三弟在延禧宫是额娘和自己的心尖肉,哪曾像现在这样被人大声呵斥过。

    大阿哥比自己年长两岁, 按理来说自己也要喊他一声大哥。二公主向前站了一步,挡在三阿哥身前。

    方才因来的匆忙一路小跑,她的脸微微泛红,抬头直视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大阿哥, “大哥,三弟年纪还小。”

    似乎觉得只提三阿哥有些不妥,二公主果断加上今天遇到的好弟弟,“四弟年纪更小。”

    大阿哥愣了愣,他方才有提到四弟吗?

    “大哥毕竟是大哥,是三弟四弟,还有年纪更小的弟弟们的榜样,大哥作为巴图鲁,要多多照顾他们才是啊。”二公主笑眯眯道:“比如今日,大哥就可以小声告诉三弟不要哭了,或是像我一样给三弟擦干眼泪,这才是一个好哥哥。”

    “大哥,你说是不是?”二公主笑容和煦,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地,让人生不来气。

    大哥有些愣神,头一回有人教自己怎么做哥哥。

    “大哥?”二公主清脆地喊了一声。

    大阿哥:?

    “大哥。”三阿哥紧随其后。

    大阿哥:!

    “大哥。”胤禛觉得挺好玩,也跟在二公主和三阿哥后面喊了一嗓子。

    大阿哥:!!!

    燃起来了!

    谁能拒绝一群可爱的弟弟妹妹一遍又一遍地喊自己大哥!

    大阿哥挺直了腰背,把手背在身后在三人面前走了一圈,眼神不自觉地扫向太子,心里得意的不行。

    除了太子之外,其他弟弟妹妹见到自己都乖乖听话。大阿哥觉得自己终于在太子面前扳回一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自己可是大哥!

    “咳。大哥照顾你们自然是应当的。”大阿哥激动地发言。

    然后,他肚子里就没话了……开头即结束。

    三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大阿哥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摘自

    己腰上的东西。

    “二妹,这是年前汗阿玛送我的玉佩。”

    “三弟,这是我来上书房时,额娘特地给我寻来上好的澄泥砚。”

    “四弟。”轮到胤禛时,大阿哥难住了,他身上和桌上都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送了。

    一直坐在前头从未回头的胤礽终于转身看了一眼,胤禛对上自家二哥目光的瞬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大阿哥桌上的书。

    “大哥,你能送我本书吗?”胤禛问道。

    书?自己最不缺也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玩意儿了,大阿哥大方道:“送,送,这些你随便挑。”

    都挑走最好,反正他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最后,胤禛从他桌上拿了一本自己能看懂的书。

    胤礽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二公主已经把大阿哥忽悠瘸了,还有三阿哥在旁边帮腔,再过一会儿恐怕大阿哥都要把心窝子掏出来给这姐弟俩看,证明自己是个好哥哥。

    根本不需要四弟再过去帮忙。

    胤禛哒哒哒走到胤礽跟前,两人趁着这会儿的功夫一起美滋滋吃了烤串。

    牢记着自己出门前,佟额娘叮嘱自己的话,胤禛只尝了一串就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三阿哥和二公主闻着味儿凑了过来,大阿哥也跟着不情不愿地往太子跟前挪了两步。

    他才不是看胤礽吃什么,只是要离弟弟妹妹们近一点,能照顾他们。

    见大阿哥没凑过来,二公主、三阿哥、四阿哥各自递过来一串肉。大阿哥心里美滋滋的,谦让地只吃了一串。

    接着,便守在一旁看着几个弟弟妹妹大口吃肉。

    不一会儿就馋得咽口水,实在被馋得厉害了,便在心里默念,自己是大哥!

    大哥,就要让弟弟妹妹们先吃饱……

    这让胤礽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二公主的迷魂汤那么好使。

    啧啧啧,早知道他以前也给胤禔灌一碗了——

    承乾宫。

    佟佳禾的烤肉局还没结束。

    吃饱喝足的时候总要聊些八卦,张太监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人,奉上了许多故事和笑话,当然多半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主。

    “奴才小时候在家里排行第二,上头的哥哥要娶亲,没银子,爹娘一合计就把我给卖了。”张太监说起以前的事儿,眼底的笑意也淡了几分,“那年头,半大的孩子就算不送进宫,也活不下去……”

    “进宫后,奴才好歹能吃上饭了。”张太监笑道:“学了两年规矩后进了膳房,日子就越发地好啦!”

    在主子跟前,要说歌舞升平的吉祥话。底下人的苦难,她们是体会不到的,中间的尺寸要把握好,说得太好就假了,说得太惨主子们又不乐意听。

    张太监把话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才优哉游哉地说出来,说话的语速和腔调刚刚好,让人听着也舒服。

    没想到张太监还有这般本事,第一回这样近距离侍奉,看出来贵妃不喜人拍马屁后,便换掉了原先谄媚的模样。渐渐地,甚至能隐约摸清楚贵妃的喜好,知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佟佳禾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要与何为禄争承乾宫首领太监的位置。再看何为禄,一副淡淡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把张太监牟足了劲儿的模样放在心里。

    自己的担心应是多余的,能混到一宫主位身边的宫人,绝非等闲之辈。

    有了张太监主动打开话匣子,其余人也开始陆续讲起自己的曾经来。春雨和蒲雨是佟家的家生奴才,她们以前的经历,贵妃记忆里清清楚楚。

    很快,便到了一直安静待着,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何为禄。

    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幼时家里种的竹林,还有隔壁新搬来那户人家里,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竹子的小姑娘……

    陈旧的回忆仿佛像上辈子的事,他正要开口,余光里一个身影慌张跑来,对着贵妃道:“娘娘,永和宫小公主夭折了。”

    ……

    八月,皇七女夭折。

    德妃痛失幼女,永和宫内一片缟素,夜里,正殿内偶尔会传来凄厉地哭声。

    永和宫后罩房,珍珠挺着大肚子,惶恐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姑娘,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服侍她的小宫女执意要扶着她坐下。

    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声让珍珠猛地惊醒,她竟忘了,自己身边一直有德妃派来的人。

    宫女不耐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把珍珠按在了床榻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咱们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您再乱走动,万一有什么变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在宫女服侍下已经安静躺下的珍珠听到变故一词,心惊肉跳得厉害。她惨白着脸,好似被吓到了,对小宫女道:“你说的对,你快出去守着,把外面门窗关好,这段日子咱们都不要出去走动了。”

    听珍珠这样说,宫女才满意地退下。

    等人走后,珍珠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突然清醒起来。

    小公主夭折了,德妃娘娘正沉浸在失女的痛苦中,万岁爷就算来了永和宫,也要去正殿看望德妃。不止是德妃失女,万岁爷也失去了一个小公主。从德妃处出来后,哪儿还有心情来看自己。

    等将来,自己生下皇嗣后,为了安抚德妃,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万岁爷都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由德妃抚养。

    以贵妃娘娘与德妃的关系,当初贵妃许诺自己的贵人之位,还作数吗?

    珍珠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推开一点窗户想要透气,竟发现窗子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姑娘,您怎么又下床了。”一窗之隔的外面,传来宫女轻声又无奈地叹息。

    听到声音的瞬间,珍珠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外面那么多地方,她为何一直在窗台外守着?

    容不得珍珠细想,便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头重脚轻,眩晕地不行。

    门外,传来那宫女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珍珠跌跌撞撞地奔向床榻,胡乱躺下后,试图趁着宫女未靠近前,回想更多的事情。

    自从这个宫女来到后罩房伺候自己后,她时不时便觉得自己头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偏偏怀孕的女子总是嗜睡,她便觉得自己这样是正常的。

    如今,再看这宫女奇怪的行径,心中有了猜测。

    当初,德妃为了固宠和恶心贵妃才抬举自己,那日被贵妃反将一军,如今德妃的孩子没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凭什么自己只能是个棋子?

    与其钝刀子割肉,全凭德妃的心情决定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死活。不如拼一把,挣得一线生机!

    珍珠这样想着,恍惚间看见宫女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底里最隐秘的恶意被无限放大。双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腹中孩子轻微的动静,她笑了。

    她要想办法给承乾宫传信——

    佟佳禾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三天后,何为禄亲自到了屋里和她说了这件事。

    “替她传消息的人是谁?”佟佳禾问。

    何为禄躬身答道:“来给咱们传信的是奴才的老乡,请主子放心,这人靠得住。”

    佟佳禾点点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年来,她对何为禄的性子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行事稳重,素来是只干活不说话,今儿若不是情况所逼,他也不会说出这句保证。

    珍珠送来的,是一块卷成巴掌大的布料,打开后上面猩红的字眼让佟佳禾眼皮一跳。

    对方是用血写的,且只带了一句话。

    ‘罪奴珍珠,求主子救救腹中的孩子’。

    第32章 第 32 章 更新

    看完后, 佟佳禾把碎布递给何为禄,主仆二人都沉默了片刻。

    何为禄微皱着眉头,珍珠原先在承乾宫当值时, 名字叫芄兰。此时给贵妃传得信, 却写的珍珠。

    佟佳禾凝神盯着珍珠两个字看了许久,才品出些意思来。

    若以芄兰自称, 就是承认了她与德妃同谋打承乾宫的脸, 自称珍珠,反倒避开了这一点。不管这个名字是德妃取

    的, 还是她自己的想法,都是离开承乾宫后的事儿了。

    那么聪明的人, 怎么会将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呢?

    永和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尚且不知, 珍珠带来的这句话, 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德妃授意?

    德妃若是一开始想走惠妃那条路,大可在宫里挑选天仙似的美人, 论容貌, 珍珠与八阿哥生母卫贵人相比只能算鱼目,哪里值得德妃这样费心思。

    珍珠投靠德妃又怀有身孕,若是换成之前的贵妃,大抵会伤心欲绝,德妃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抬举的珍珠。

    明白德妃抬举珍珠的缘由后,佟佳禾越发觉得没意思。

    本来就是想看狗咬狗, 把一只放出来,反而会激怒另一只。况且,胤禛和德妃的关系还没有彻底划清,她暂且不想与德妃有任何关联, 更不想因这件事被珍珠或者德妃任何一方攀咬上。

    “娘娘。”何为禄突然开口道:“不如把东西送回去,物归原主。”

    珍珠费尽心思送消息,不管是抱着最后也要恶心贵妃一下的态度,还是借着此事攀咬贵妃,甚至是真的幻想贵妃能救她于水火,这人和事都不能与承乾宫有半分关系。

    物归原主。

    原主可以是珍珠也可以是德妃。

    在宫里,皇上的宠爱是嫔妃在后宫第一道保命符,虽然管用,但是人人都会抢,握不住多久就会被别人抢走。

    第二道保命符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偏爱,满洲大族就不要肖想了,只有蒙古草原来的嫔妃才会有。

    第三道保命符是皇嗣,这才是后宫女人天长地久的安稳。

    佟佳禾莞尔,既然双方都有保命符,那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永和宫后罩房,轻红揣着怀里的东西,匆匆赶去正殿。她呼吸沉重,脸上泛着奇异的红晕,心也在怦怦狂跳。

    今儿一早,她醒来伺候珍珠起床的时候,无意间从窗台花盆下搜到了这个东西。自己守在后罩房那么久,终于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进了殿内,轻红先和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葡萄说明了来意,接着才被带到了德妃面前。

    德妃病恹恹地,冰冷的目光从轻红身上掠过,“只发现了这一个?”

    突然被兜头泼了半盆冷水,轻红心底的喜悦也淡了,她谨慎道:“奴才日日守在珍珠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没看到她有别的动作。”

    “哼。”德妃轻哼一声,才道:“拿来瞧瞧。”

    石榴想上前,却被德妃叫住,她指了葡萄道:“你去。”

    石榴讪讪地退至一旁。

    等看完葡萄呈上来的东西后,德妃轻笑出声,只是笑不达眼底,眸底是阴寒的冷意。

    “轻红是吗?”德妃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宫女,“不错,跟鹅梨一样聪明,就留在殿内吧。”

    鹅梨就是上一个伺候珍珠的宫女,石榴把眼前的轻红和鹅梨联想到一起,眼神如刀般看向了葡萄。

    鹅梨进了殿内侍奉后,表面上听从自己的,实际上事事以葡萄为先,没想到这个轻红也是这个来路。

    轻红手脚并用地跪下谢恩,欢喜地磕了头后才退下。

    殿内,只留下石榴和葡萄二人。

    德妃像是没注意到两人的脸色,自顾自道:“你们也看看。”

    说罢,便把手里的碎布递给了石榴。

    原本以为葡萄看完才能轮到自己的石榴有些诧异,她受宠若惊地接过。

    葡萄侍立在一旁,似乎对德妃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据她所知,轻红和鹅梨私底下一直不对付,把这样两个人提起来做永和宫的二等宫女,自己在正殿也有了助力。鹅梨机敏,轻红谨慎,两人互相牵制撕扯,自己再适时打压,谁也不能肖想大宫女的位置。

    主子娘娘驯化石榴和自己,自己驯化鹅梨与轻红。

    合情合理。

    等二人都看完后,石榴倒没有像往常一样率先开口,她瞥了葡萄一眼。

    这次的葡萄难得主动开口,“娘娘,珍珠腹中的孩子不能留。”

    “为何?”德妃反问。

    “奴才这几个月观察珍珠,她的性格与钟粹宫的卫贵人截然不同。等她生下皇嗣后,佟贵妃许诺她的贵人之位多半会兑现。”对着那块碎布,葡萄无可奈何道:“此举一出,更不能留。”

    石榴反驳道:“若是珍珠生下皇嗣,咱们宫里又能多一个阿哥。”

    她不敢说公主,怕触碰德妃的伤心事。

    葡萄不作声,德妃却嗤笑出声。看着两个身家性命悉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贴身宫女,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你们知道后宫的女人在争什么吗?”她问。

    石榴和葡萄就算心里有答案,也不敢说。说了,就有肖想上位成为后妃的嫌疑。

    德妃也不在乎她们回不回答,继续说道:“与其说是争宠,不如说在争夺皇上的目光。”

    这样的说法,让石榴和葡萄俱是一怔。

    长久以来的压抑让德妃忍不住一吐为快,“皇上眼里没有你,这后宫对你来说,进了和没进就没什么分别。”

    宫里嫔妃那么多,能让皇上看在眼里的能有几个,放在心里的就更少了,德妃自己都不敢肯定,皇上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有生了阿哥,才有底气和指望。”说到此处,德妃眼里隐隐含着泪光,“可怜了我的胤禛,还在佟贵妃膝下养着。”

    对着石榴和葡萄,德妃终于流下隐忍了好多天的眼泪,“三个孩子,竟只留住了一个。”

    德妃脸上泪水滚落,别有一番破碎的美感。

    石榴听得心里难受,娘娘今日没有自称本宫,还说了这样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果然是把她们当成可以互相依赖扶持的心腹看待。

    葡萄面上也十分动容。

    德妃擦掉眼泪又道:“别人的孩子是养不熟的,惠妃养着八阿哥,将来能得什么好处。到底是温顺的狗还是潜伏的狼,再过几年便能看出来。”

    石榴适时道:“生母和养母,只差了一个字,情分却天差地别。等咱们四阿哥再大一些,心里肯定会明白该亲近谁。”

    想到四阿哥,德妃擦泪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她似乎,很久都没有梦见过四阿哥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自己心底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个孩子吗?

    石榴没察觉德妃的愣神,自顾自道:“娘娘您盛宠在身,将来咱们正殿的阿哥都得遍地跑。”

    石榴见主子的眼泪止住了,葡萄也没有插嘴,忍不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宫里宫外皆以夫为天,娘娘这样把子嗣排在万岁爷前面,还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葡萄细思极恐,心底的惊惧快要溢出来。

    宫里没有哪个娘娘会把听了方才那番话的宫女放出宫,她与石榴大约要一辈子待在宫里了……

    她强忍着心底的惧意悄然抬头,果真在德妃眼里看到稍纵即逝的傲气。

    那一瞬间,葡萄想到了幼时家中的大猫玩弄老鼠时,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那是主子对奴才的蔑视,以及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得意……——

    众人听闻珍珠落胎之事,已经是十月底。德妃去乾清宫请罪外长跪不起,梁九功出来请了一回没请起来,最后是皇上亲自把哭成泪人的德妃扶起来的。

    钟粹宫,惠妃听到这件事,叹了一句,“她的动作倒快。”

    正陪着惠妃说话的卫贵人倏然噤声了。她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盯着自己鞋尖。

    惠妃瞧她这模样,心中看不上,面上却笑道:“宫里姐妹众多,我啊就盼着她们都能像咱们这般和睦。”

    惠妃在宫里很少自称本宫,尽管如此,卫贵人还是起身,“奴才惶恐。”

    卫氏这副谨小慎微地模样,让惠妃心里满意又不满意。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惠妃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才开口让卫贵人坐下。

    “额娘~”

    奶声奶气地声音传来,让殿内的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惠妃率先起身,上前迎了两步,嘴角噙着笑道:“我的儿,可算是睡饱了。”

    八阿哥直直地朝惠妃走来,经过卫贵人身边的时候,还好奇地停了一下,仰头望着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年轻女人。

    惠妃脸上的笑容一滞,奶嬷嬷十分有眼色地抱起八阿哥,“阿哥走累了,奴才抱着您过去。”

    八阿哥的目光重新回到惠妃身上,奶嬷嬷放下他后,他跌跌撞撞地奔向惠妃怀中。

    惠妃半搂着他,又问了奶嬷嬷八阿哥今日吃的可好睡得可香。她身上的缎子特殊,是江南织造进贡的,满宫里只有两匹,还是大阿哥生辰那天皇上送给她的,惠妃自然爱惜得不行。

    八个年纪还小,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流口水。等奶嬷嬷一一回答了后,惠妃立刻松开了搂着八阿哥的手。

    卫贵人神色一暗。

    等八阿哥走后,屋子里静悄悄的,卫贵人心一阵钝痛,自从八阿哥学会走路后,惠妃就再也没给过她单独看望八阿哥的机会。

    “娘娘。”卫贵人开口,较之以往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奴才但凭娘娘差遣。”

    第33章 第 33 章 更新

    康熙二十一年, 八旗选秀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底。再过一个月,后宫又要进一批新人。

    如今宫里的嫔妃越来越多,太后还特地在嫔妃请安的时候, 用不太流利的满语敲打了众人, 只要老实本分侍奉皇上,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作为后宫嫔妃集体奋斗目标的太后, 画出来的饼又干又硬, 没几个人能咽下去。当然,太后这话也是走个过场, 嫔妃之间真的要斗,她老人家也拦不住。

    太后的话说完, 众嫔妃起身领训。

    坐下后, 心里盘算着原先该如何, 现在还是怎样。毕竟, 那些真老实本分的嫔妃,早就在后宫查无此人了。

    比如佟贵妃宫里的苏常在, 和被惠妃捏在手心里的卫贵人。

    说起卫贵人, 最近她的容色更清逸出尘了,满宫上下也就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的容貌能与她一较高低。

    众人的目光少不得向她看去。

    嫔位以下原本是没有资格进殿内给太后请安的,但是太后念在众多低位嫔妃生育有功,便赏了她们一个凳子坐着。

    太后赏赐的凳子,卫贵人的身子只挨着半个,她规矩地同几个低位嫔妃坐在一起, 安静听着旁边人说话。

    只有听到承乾宫贵妃声音时,她才轻轻抬起头。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后宫众人的时候,只有贵妃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没有嫉妒和恶意。

    贵妃说话, 一直都是这样不疾不徐的,面上笑容浅淡,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独自一人便是一个世界的惬意。

    佟佳禾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卫贵人的目光,直到她第三次端起茶盏,想要掩盖自己听到僖嫔与别人掐架后的快要憋不住的笑容,余光瞥到角落里的卫贵人似乎在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吃瓜被人发现了???

    佟佳禾调整好表情,端坐着抿了口茶。

    僖嫔赫舍里氏与钮祜禄贵妃同住在永寿宫,原本以为小钮祜禄氏只是家世好,没想到容貌也生得这样好。比起她的亲姐姐孝昭皇后,两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同母所出。

    这半年多,僖嫔被钮祜禄贵妃全方位打击,自尊心受挫后,跟吃了枪药似的见人就怼。

    今儿和她呛起来的就是同为嫔位的安嫔。

    安嫔是入旗的汉人,先祖是著名的‘抚西额驸’李永芳,作为第一个归降清朝的明朝重臣,李家整支被编入正蓝旗,是汉军旗里出了名的勋贵世家。

    在康熙初次大封六宫时,安嫔李氏在七嫔中家世算数一数二的好,又是七嫔之首。如今与僖嫔呛起来,那是分毫不让。

    满军旗又如何,僖嫔她那一支又比不上仁孝皇后家族的赫舍里氏显赫。

    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太后一般也懒得管嫔妃之间拌嘴。况且,今儿太后还把宜妃的五阿哥带来了,让他出来见见人。

    此时她眼里只能看到虎头虎脑的五阿哥,哪里看得见底下的僖嫔和安嫔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

    五阿哥胤祺看到那么多人,丝毫不怕,乐呵呵地靠在太后身边说着话。

    他说一句,太后就笑着回一句。

    四妃作为高位嫔妃,位置只在两位贵妃之下。离太后近了,自然能听见五阿哥那一口流利的蒙古话。

    “五阿哥真是聪慧。”惠妃笑着和荣妃感叹一句。

    荣妃道:“太后娘娘养得极好,五阿哥看着跟草原上的孩子一样健壮。”

    一向与宜妃不对付的德妃却没搭话。

    最近永和宫里,接二连三出了事儿,作为主位嫔妃,她在人前怎么开心的起来,还是低调些为好。

    宜妃一心只在五阿哥身上,也不理会惠妃和荣妃的话里是否有别的含义。

    原以为这话题就要结束了,向来不爱搭理人的钮祜禄贵妃却开口了,“这样可爱的孩子,宫里谁不喜欢呢。”

    四妃狐疑地看向钮祜禄贵妃,钮祜禄贵妃却冲着佟贵妃笑。

    “佟姐姐,你说是吧。”

    难得今儿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一张皇帝体验卡,在场两位顶级美人的的目光全都在自己身上。

    佟佳禾笑道:“那是自然。”

    钮祜禄贵妃的眸光一亮,愈发显得娇艳,“本宫进宫晚,心里更急着为皇上开枝散叶,将来要是能生下五阿哥这般健壮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贵妃娘娘尚且年轻,不必着急。”惠妃及时宽慰道。

    钮祜禄贵妃进宫一年还算是新人,佟贵妃已经进宫六年了,心里不得跟油煎一般?

    四妃全是生育过的,此时看向佟贵妃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

    “向上天祈愿要说全。”佟佳禾看着钮祜禄贵妃,真诚地建议,“身体健康当然要紧,但是生在皇家,还得读书用功才行。”

    如今上书房里只有三位阿哥,四阿哥经常跑去找太子爷,也能勉强算上一个。太子读书自不用说,三阿哥如今也有点模样了,没到读书年纪的四阿哥也十分好学。

    反而大阿哥这个兄长,不喜欢读书,隔三差五就要挨皇上训,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这个坏习惯还没改过来,依旧不肯用功读书,惠妃跟着也吃了不少挂落。

    闻言,惠妃脸色一沉。

    佟贵妃讽刺的谁,在场几位谁听不出来。

    佟佳禾直直看着惠妃,贴脸开大,谁不会呢?

    钮祜禄贵妃樱唇轻启,一颦一笑都别具风情,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那就借佟姐姐吉言。”

    说罢,连眼神都没多给其他人一个。

    合着钮祜禄贵妃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她们,原本跃跃欲试准备下场阴阳几句的四妃彻底熄了火——

    承乾宫。

    次日一早,佟佳禾被迫从梦里醒来,接收到了关于今年选秀的最新消息。

    “二格格要参加今年的选秀。”

    乌嬷嬷时隔几个月,终于收到了佟家的消息,她不敢瞒着,立刻进了内殿告诉了贵妃。

    蒲雨和春雨伺候贵妃起床洗漱,吃早膳前,贵妃还要练一会儿字。

    铺好纸张,研好磨,佟佳禾终于清醒了一半。

    乌嬷嬷还在说着,“娘娘,奴才说一句以下犯上的话。二格格的容貌虽不及娘娘,但心地见识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哦?”贵妃进宫早,加上本身也傲气,心里看不上当年与自己竞争失败的二格格。

    但是,佟佳禾却来了兴趣。

    乌嬷嬷深吸一口气,争取把话一次性说个清楚。这样议论主人家的话,放在往常她是不会说的。

    “自从娘娘进宫后,二格格更努力了。家里的爷们看什么书,她就跟着学什么。琴棋书画也没落下,硬是把自

    己弄成了要上科考场的秀才先生。”

    “若是这些也就算了,隔壁后院乌烟瘴气的,二格格长年累月地不知沾染了多少这样的风气。”乌嬷嬷担忧道。

    正在练字的佟佳禾忍不住停了笔,看着纸上晕染开的墨汁,无声地叹息。

    大伯等了六年,终于等到机会让自家亲女儿进宫了。

    反正是太皇太后和皇上挑选,与自己没有干系。再者说了,不管是皇上还是太皇太后,都不会让佟家出两个高位嫔妃。

    二格格进宫,大约要从贵人做起,甚至在这个位子上一蹲就是许多年。

    听乌嬷嬷这样说,自己这个二妹妹的心劲儿颇高,这样文武全能还沉浸式体验了十几年宅斗的女先生进宫,竟想不到以后是怎样的场景。

    怪不得这次额娘消息送得这样急。

    “娘娘?”

    见贵妃不说话,屋里的几个人都很担忧。

    二格格这样的性子进宫后,明摆着以后要和贵妃打擂台。乌嬷嬷递上一盏茶,试探问道:“您若不想让二格格进宫,可以去乾清宫探探皇上的意思。”

    贵妃撒撒娇,说不定皇上就免了二格格进宫。当然,如果皇上执意想让二格格进宫,那贵妃也能借机摆低些姿态,得到皇上几分愧疚怜惜。

    八旗选秀不等同于每年的内务府选秀,各旗先呈报都统,再汇咨给户部。户部选好日期后,再进宫选阅。

    这是正儿八经地挑选八旗贵女进宫做主子娘娘,且起步就是常在。

    说实在的,佟佳禾对于佟佳氏出身的姑娘进宫,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要来的人不是自己亲妹妹,她其实都无所谓。

    毕竟,八旗秀女不止是皇上充盈后宫,还是笼络朝臣的一种手段。对于朝臣来说,也是家族势力扩张的一种方式。就算自己现在挡住了二格格,以后隔壁府上还会有其他格格进宫。

    虽说她实在不想去康熙跟前演戏,但是依照贵妃原来的性子,对此事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

    佟佳禾在心中感叹贵妃难当,于是吩咐了何为禄,让他去请皇上过来——

    何为禄走到半路,看见不远处明黄色的銮驾迎面过来,宫人们立刻停下行礼问安。

    原本康熙是没注意到贵妃宫里的太监的,是梁九功眼尖,说了句是承乾宫的人。

    康熙让人停下,对着外面道:“贵妃让你来的?”

    何为禄早在皇上停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梁九功在人堆里看到了自己。他恭敬回道:“贵妃娘娘让奴才去请皇上,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

    康熙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才想到十一月底的选秀,贵妃应是为此吃醋耍小脾气了。他嘴角带笑,似是十分愉悦,“既如此,那就去承乾宫吧。”

    原本圣驾就是要往承乾宫去的,梁九功腹诽,皇上遇到贵妃的时候,是真爱端着啊。

    康熙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圈通红的贵妃。

    “皇上。”贵妃的声音,哀婉又破碎。

    康熙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次选秀对贵妃的打击那么大。

    皇上与贵妃携手坐下后,宫人们识趣儿地退下,乌嬷嬷甚至跑去小厨房嘱咐了提前备好热水。

    春雨和蒲雨拦都拦不住,被乌嬷嬷一句‘你们不懂’外加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皇上和嫔妃,待在一起不生孩子还能干什么?大眼瞪小眼干说话吗?

    ……

    屋内,佟佳禾和康熙大眼瞪着小眼。

    佟家二格格参加选秀的事情,佟国纲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在他跟前过了明路。康熙一直没和贵妃提起此事,是怕贵妃会多想。显然在自己来之前,贵妃已经哭过了一场,康熙不得不提前与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皇上的意思是,不让二妹妹进宫了?”佟佳禾吃惊不已,语气中隐隐带了丝欢喜。

    康熙点头,笑着反问,“朕既然与你说出口了,哪次出尔反尔过。”

    他的语气再亲昵,佟佳禾都没忘他是一位帝王的事实,她起身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谢朕做什么?”

    佟佳禾柔声道:“谢皇上念着与臣妾之间的情意。”

    佟家二格格进宫,与贵妃和睦还好,若是与贵妃不对付,就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旁人可不管二人是否是一家,只看平嫔和僖嫔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就知道,即便不同族,两人也不准备杠上,丢共同姓氏的颜面。

    佟佳禾也不想因此和二格格闹僵,最后牵连两府的关系。

    对于贵妃的温柔小意,康熙很是受用。他眼里的笑意更浓,握着贵妃的手紧了又紧,“还有一事。”

    佟佳禾好心情地接过话茬,“皇上您说,臣妾听着呢。”

    “朕打算月初去木兰围场。”满洲老祖宗精骑善射,又是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康熙本人天然地对行围射猎非常感兴趣。

    按理来说农历八月才是打猎的好时候,但是只要皇上乐意,他想几月去,几月就是好时候。佟佳禾心中虽然觉得时间不对,但是面上还是支持的模样。

    帝王出行,自然有各个部门安排好衣食住行,保证事事妥帖,但是该有的场面话不能少,佟佳禾温声叮嘱对方要注意身体,行路途中要多停下歇息几回。

    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没想到康熙又道:“朕打算把五岁以上的阿哥和公主都带过去。”

    他前头几个子女都早夭,一个都没留住,前朝的逆臣就曾经拿过这事儿做文章。

    如今宫里皇嗣,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大多都立住了。关于皇帝子嗣众多,这事儿听到不如见到。康熙决定把自己这些儿子女儿都带去,让蒙古八旗和沿途百姓都知道,大清江山不会后继无人,爱新觉罗的子孙也会越来越多。

    听到对方要带上阿哥和公主们,佟佳禾觉得康熙脑子里多少有点不正常。

    紫禁城到木兰围场几百公里,除了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圣驾,还要带着王公大臣、满蒙八旗官兵及后宫女眷和阿哥公主们,一路浩浩荡荡地赶路六七日。

    宫里的嫔妃和皇嗣都是娇惯着养大的,哪里经历过这些。搞不好去木兰围场的路上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太医院又要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哭爹叫娘。

    只是康熙正在兴头上,扫兴的话现在不能说,佟佳禾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胤禛过了年才算五岁。”与贵妃相处,康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四阿哥的年龄,心中颇为惋惜。

    佟佳禾暗自庆幸,胤禛年纪还小,不用跟着康熙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出门受罪。可以和自己安心待在承乾宫里吃吃喝喝,提前养养过冬的膘。

    “胤禛虽年幼,但聪慧异常,朕打算把他也带过去。”为了扬眉吐气,康熙决定把自家四阿哥也带上,给蒙古各部炫耀一下。

    提到四阿哥,康熙脸上的笑容更盛,看向贵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温情。四阿哥在贵妃膝下养得很好,不仅在五岁前就学会了读书写字,性子也十分讨喜,是皇嗣里少有的活泼机灵。

    “胤禛年纪小,身边离不得人,你也一并跟着过去吧。”康熙自以为今日已经足够温柔体贴,甚至给了贵妃极大的尊重和体面。

    他唇角牵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做好了贵妃感动到扑倒在自己怀中流泪的准备。

    佟佳禾:……

    唉,不是,他真的有病吧!

    第34章 第 34 章 二合一

    皇上金口玉言, 只要开了口哪还有回旋的余地。半晌后,佟佳禾还是应了康熙的话,“多谢皇上。”

    对于贵妃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留下感动的泪水,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佟佳禾发现康熙是一个对情绪价值要求很高的皇帝。他对你一分好,就要求对方表现出三分的欣喜与感动。

    钮祜禄贵妃孤高、卫贵人寡言, 比不上德妃的性情更能迎合康熙的心意。

    这也是为

    什么, 两个美若天仙的人物,加一起的恩宠勉强和德妃持平。

    归纳总结了这些经验后, 佟佳禾决定情绪价值要给康熙拉满。

    “皇上,臣妾的骑术还是少时在家学的, 到了草原上您可别笑话我。”佟佳禾噙着笑道。

    “说到骑术, 库房里有两匹颜色雅致的缎子, 是您年节下赏的, 臣妾打算做两套骑装。”

    看贵妃说到做新衣裳,两眼直放光, 康熙噗嗤一声笑出来, 贵妃果然对能陪同自己出门一事极为欢喜,方才愣神是因为没反应过来。

    “你要做多少套都行,想要什么料子,尽管和朕开口。”等贵妃开口,还不知要等多久。

    康熙瞬时改了主意,唤梁九功进来, 让他再去库房里给贵妃挑些料子来。

    佟佳禾笑容更甚,“皇上若是得闲了,也教胤禛骑马吧。”

    太子爷和大阿哥的骑术,康熙就曾亲自指导过。佟佳禾觉得, 她有必要为胤禛争取一次,哪怕康熙只陪他一炷香的时间,也算父子相处的时光。

    父子之间感情越深厚,君臣之间的界限就越模糊,等将来眼前这位万岁爷老了,回忆从前的时候,想起来和胤禛相处的点滴,对他也能多些宽容。

    话音刚落,康熙看向贵妃的视线蓦然冷了下来,眼底一片沉色。

    表情管理作为后妃的必备技能之一,佟佳禾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她含羞带怯道:“您教胤禛的时候,臣妾也能在旁边学着些。”

    那道一直悬在自己头顶的审视目光,终于隐了下去。

    康熙看着贵妃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答应——

    “嬷嬷,门怎么关上了?”

    屋外,胤禛一脸疑惑,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正殿大白天地就关了门。

    乌嬷嬷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四阿哥,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祖宗又蹦又跳地进了屋。

    这下小厨房的热水只能用来泡茶了。

    乌嬷嬷幽怨地看着小厨房刚烧好的热水,心中遗憾万分。

    等梁九功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见四阿哥也在里面。再观皇上神色,比自己走之前更愉悦了。

    梁九功心道,自己来的时候正好。

    “有劳梁公公了。”春雨上前,递上早就备好的荷包。

    见皇上与贵妃正含笑看着,梁九功心知这赏钱是过了明路的,利索地接过来,连忙堆笑道:“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奴才沾了万岁爷的光,还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赐。”

    在这宫里,谁不喜欢这样来路清楚又干净的赏钱呢。梁九功退下后,捏了捏荷包里面的金稞子,笑得眉不见眼。

    这边,康熙给的缎子还没在承乾宫放热乎,佟佳禾就让春雨拿去做骑装了。

    佟佳禾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胤禛也跟着高兴,一口一个‘汗阿玛’,喊得康熙心花怒放。

    一炷香后,康熙心满意足地回乾清宫圈人去了。

    木兰秋狝,他要亲自点一些蒙古王公前来伴驾。该敲打的敲打,该拉拢的拉拢。作为皇帝,打个棒子给个甜枣的事情已经做得极为熟练。

    对此,蒙古那边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冲着甜枣都想跟过来瞧瞧。但皇上也不是大白菜,谁想见就能见,没那个实力和资格的,连木兰秋狝的入场券都拿不到。

    这次去木兰围场的蒙古王公名单,早在十天前就已定下,康熙深思熟虑后,决定回去再把名单筛选一遍。比如,已经出宫的博尔济吉特氏所在的扎鲁特部,就无缘这次的木兰秋狝。

    博尔济吉特氏的伯父已经进京许多次,都被康熙以对方顶撞了皇太后为由,拒绝了对方面圣赔罪的请求。

    除此之外,还要从上三旗中挑选这次担任扈从的亲卫。这次,贵妃的大哥和二哥,还有钮祜禄贵妃的兄弟,就在随行去草原的名单上。

    四妃皆是内务府包衣出身,除了宜妃的阿玛兄弟争气些,其他几位家里都指望不上。考虑到这几人都是皇子生母,康熙也尽量提拔了其母家。

    皇上要北上秋巡的消息一出,后宫嫔妃闻风而动。

    这次出行,肯定不能把嫔妃都带上,谁去谁不去就成了问题。草原上二十多天,竞争对手少了一半多,说不定就能独占皇上一两天。

    别小看这一两天,人家卫贵人不就是伺候了皇上一晚上,就怀上八阿哥了吗。这个时候,卫贵人又成了后宫嫔妃的榜样,人人都想有她那样争气的肚子。

    最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跟着去秋巡的嫔妃名单终于定了下来,梁九功亲自去各宫送去皇上口谕,佟贵妃、宜妃、德妃、荣妃,还有平嫔、僖嫔、卫贵人等人——

    消息出来的时候,佟佳禾正与胤禛一起试穿做好的骑装。蓝色素缎的骑装,袖口用平绣绣出大幅花间彩蝶,彩绣花边做装饰。佟佳禾换上后,又把头发盘上,用两支金镶玉宝石蝴蝶纹簪固定住。

    胤禛身上与佟佳禾是同色系,袖口和衣摆处绣着祥云仙鹤。两人站在一处,活脱脱富贵人家的貌美夫人和矜贵小公子的既视感。

    胤禛四岁的年纪,已经懂得美丑。对着西洋镜照了片刻,十分满意自己的装扮。再看自己和佟额娘穿的相像,胤禛心里更是美得冒泡。

    他拉着佟佳禾的袖子撒娇道:“佟额娘,我可以穿出去找二哥玩吗?”

    平日里,胤禛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和自家二哥分享。这套衣裳虽然不能给二哥,但是可以穿给他看呀。

    看出来孩子在臭屁,佟佳禾忍不住笑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佟额娘等着你一起练字呢。”

    何为禄听见贵妃同意了四阿哥出门的请求,忙让两个身手好的小太监跟上去。

    知道贵妃要去草原的消息后,承乾宫上下都忙着收拾此次出行要带去的东西,蒲雨带着宫人在库房里挑挑拣拣,三两日过去才收拾好一半箱笼。

    春雨在屋内陪着贵妃说话,何为禄守在门口,乌嬷嬷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进去的打算。

    胤禛一溜烟儿跑出去后,佟佳禾又换上之前那身常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思考这次随行嫔妃名单。

    这次四妃去了三个,嫔位去了五个,低位的贵人、常在和答应跟去了七个。

    四妃位分高,加上皇嗣生母的身份,在名单里也是理所应当。让人惊讶的是,大阿哥的生母惠妃竟不在随行之列,生了八阿哥后一贯低调的卫贵人却挤了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同为贵妃的钮祜禄氏,竟然也不在名单上。

    “慈宁宫和慈仁宫,还没有消息。”春雨低声道:“奴才这几次陪娘娘去请安的时候,也没见两宫有收拾东西的迹象。”

    皇上传来的口谕里,并不包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众人也只能私底下揣测。

    木兰围场与蒙古草原搭界,离了草原大半辈子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应该是宫里最想回去看看的人。

    佟佳禾眼皮一跳,忽而想到了什么。

    单看内务府这段时间有条不紊地处理各个事务,丝毫没有被此次出行影响到,就知道康熙与自己提起要去木兰围场时,看似心血来潮,实际上是早就有所准备。

    既然自己都能在口谕下来前知晓这次行程,那两位老祖宗知道消息的时间肯定比自己还要早。就算一天收拾一个箱子,那么多天过去,东西早就收拾完了,哪里能让人看到慈宁宫和慈仁宫忙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太皇太后和太后出宫后,宫务就无人打理了。钮祜禄贵妃进宫不久,又是这样的出身,这次出行皇上怎会落下她。多半是她自请留下,好从太后手里分得些宫务。”佟佳禾道。

    钮祜禄氏这样的门第,送进宫的姑娘岂能是泛泛之辈。

    春雨作为贵妃的智囊团,本就比其他人多了分七窍玲珑心,贵妃话音刚落她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惠妃娘娘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留在宫中。大阿哥已经十一岁了……此番主子走后,宫里高位嫔妃只有她们二人。太后娘娘手上的宫务定然不能只交予一人,即便是让她们二人共同协理,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太后大权在握,各宫想要安插人手艰难重重。她们承乾宫也是费了好多心思,才慢慢

    地在内务府和太医院有了自己的人脉。

    钮祜禄贵妃和惠妃必然会在掌权期间抓住机会,在各处安排上自己的人。即便太后回来后立刻清理,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康熙的恩宠和宫里的人脉,各有取舍。佟佳禾咂咂嘴,只有自己是被迫跟着出差——

    上书房。

    临行的前两天,除了太子爷谁都没有心情认真读书。

    大阿哥胤禔早就让人备好了十来身骑装,到了草原上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两天他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睡觉前都要把自己的弓箭擦一遍,挂在床头看着入睡。

    荣妃把三阿哥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这次为了一双儿女,跟皇上求了恩典,硬生生挤掉了一个刚得宠小常在的位置。

    三阿哥胤祉不懂后宫嫔妃间的是非,只知道自己要和额娘、姐姐一起出去玩了,高兴地不得了。

    众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得知二哥并不与自己一起去草原的胤禛,只觉得天塌了一半。他把头抵在太子爷的桌子上,闷声道:“二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去吗?”

    胤礽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快要哭出来的弟弟,他也十分想去,但是汗阿玛并没有与他说过这件事。

    那就是变相地告诉自己,此行不会带上他。

    他是大清的太子,身份与其他兄弟不一样。他更应该懂事,不给汗阿玛添麻烦。

    这些话,告诉胤禛只会让他徒增烦恼,胤礽目光温柔地看着胤禛,哄劝道:“等你到地方后,给二哥写信好不好?”

    “姨母不是教了你写字吗?”

    胤禛眨着黑亮的眼睛,握拳道:“好!我要给二哥写好多好多信,把路上的风景和人物全都写下来!”

    胤礽笑了,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和悲伤。

    他也想去紫禁城外看看,大清的江山到底有多大,汗阿玛治理下的盛世有多繁华。

    过了一会儿,他又安慰自己见不到,胤禛能替自己看到也是好的。没有这次,还有下次,汗阿玛总不能让自己一辈子都待在京城——

    慈宁宫。

    梁九功和苏麻喇姑站在廊下,他对这位老人客气道:“嬷嬷,您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

    苏麻喇姑摇摇头,语气是再温和不过,“不妨事,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太皇太后身边离不得她,只是这次和皇上议的事关系到大清和蒙古,才把他们二人也支了出来。

    殿内,太皇太后看着正值鼎盛的孙儿道:“我年事已高,此番就不跟着过去了。”

    这是康熙第二次北上秋巡,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太皇太后的年龄和辈分,不论是在皇室,还是在科尔沁,都能尊称一句老祖宗,身份太过贵重。

    作为天下至孝的皇帝,在蒙古王公面前,也要彰显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只是,蒙古各部并不推崇汉人文化,自己一番孝子贤孙的模样,落在蒙古王公眼里,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太皇太后主动推辞不去,反而解了他的难题。

    祖孙二人之间说了许多贴心的体己话,康熙又讲了太子一事。

    “太子是大清的储君,朕决心把他留在京城,托付给玛嬷照顾。”

    “保清都带去了,还差保成这一个?”太皇太后到底是出身草原,不太认同康熙这般孝心谨慎。

    太子是大清储君不假,但也不能像笼中鸟儿一样,看不见紫禁城外的大清是何模样。

    “此次随行的人那么多,八旗亲卫里还有赫舍里氏的族人。别的兄弟姊妹都去了,独留保成一人在京城,怪无趣的。”太皇太后决心为这个听话的重孙再添把火。

    太皇太后的话不无道理,康熙心中一动,松口道:“等朕回去后问问保成的意思。”

    听皇上这样说,太皇太后也不再劝,等人走后,太皇太后才吐了口浊气。

    苏麻喇姑上前,轻轻地捶打她的后背,过了半晌,只听太皇太后开口道:“咱们皇上,是顶顶聪明的人。”

    正因是聪明的人,才能擒鳌拜、平三藩,立下丰功伟业。只是,为君者太聪慧,臣子难当,皇子更难当。对皇子而言,皇帝是君也是父。

    明明有了太子,却依然看重大阿哥保清。太子现在还小,等将来大了更难为。

    太皇太后三声沉重的叹息,让原本淡然的苏麻喇姑神色一变,“告诉琪琪格,宫务全权交给钮祜禄贵妃,不许让惠妃插手分毫。”——

    临行前一天,太后宣布离京的这段日子,宫务暂时交给钮祜禄贵妃。众人才知道,此次出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镇守紫禁城,太后跟着皇上去秋巡。

    十月底,圣驾从京城出发,后宫嫔妃和阿哥公主们、王公贵族、八旗子弟随行,一路浩浩荡荡。佟佳禾不知在马车上度过了多久,数不清是多少次头晕想吐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好消息。

    奉皇上的命令,今日驻扎在此地。

    这次出门佟佳禾只带了春雨和蒲雨,何为禄和乌嬷嬷等人则留在宫中。

    蒲雨带着几个小太监把贵妃常用的箱笼卸下来,半个时辰后,终于在营帐里收拾出来一处能坐能卧的地方。

    而胤禛,此时正在写传去京城的第一封信。

    用完膳后,众人便囫囵睡了。

    几日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河北与蒙古草原交界的地方。

    当晚,康熙便设宴接见了蒙古诸部王公贵族。

    科尔沁部作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娘家,是蒙古诸部的代表,康熙也给了对方极大的颜面,宴席上科尔沁部的位置就在恭亲王常宁的对面。

    太后对皇帝的安排十分满意,连带着第二天对来请安的嫔妃们也极为和颜悦色。

    昨夜康熙极为忙碌,后宫众人谁也没召见。此时嫔妃们见面,还能维持面子上的和气。

    请安回来的路上,众人看到大阿哥带着人牵着马,兴致冲冲地往马场的方向去。

    没想到自己会撞见那么多人,大阿哥停下与众位庶母行了礼。刚要抬脚走人,没曾想被贵妃叫住了。

    “大阿哥这是要去哪儿?”佟佳禾笑问。

    大阿哥一愣,还是乖乖回道:“去马场骑马。”

    佟佳禾看了眼大阿哥身后宫人牵着的那头高大骏马若有所思,以胤禔的年纪明显不能骑这样的马。

    “那你去吧。”

    大阿哥见贵妃并没说什么,只当她并没有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赶忙带着宫人心虚地溜了。

    卫贵人走在最后面,想到临行前惠妃交代自己好好看顾着大阿哥的话,心急得不行,不顾众人诧异地目光,快步去追大阿哥。

    连贵妃都发话同意让大阿哥去了,宜妃等人不想惹上这样的闲官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装作不懂便都散了。

    大阿哥这样被骄纵长大的皇子,哪里会听卫贵人的劝。

    佟佳禾带着春雨去接四阿哥,又让蒲雨快些回去叫两个身手好的太监过来。

    等她们赶到地方的时候,正巧遇见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卫贵人,和堵着气非要上马的大阿哥——

    “佟娘娘。”大阿哥没想到会再次遇见贵妃。

    贵妃的身份尊贵,不是眼前的卫贵人可以比的,大阿哥规矩地行礼问安,因争执半天而涨红的脸也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气色。

    卫贵人也跟着行了礼,低着头不敢看贵妃。

    贵妃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大阿哥,四阿哥想学骑马。本宫不懂,只能带着他来寻你。”

    大阿哥一惊,没想到佟贵妃追来竟是为了这

    个。

    “素来听闻大阿哥的骑术在诸多阿哥里数一数二,教胤禛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突然被夸的大阿哥懵了,反应过来后忙道:“绰绰有余,当然有余!”

    原先消退的红色再次浮现上来,大阿哥激动道:“佟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胤禛的。”

    卫贵人不解地抬头,诸多阿哥?

    如今上书房里就太子爷和两位阿哥,能学骑术的拢共只有太子爷和大阿哥,贵妃这句阿哥里数一数二,前后都无人,数一是大阿哥,数二还是大阿哥。

    说来说去,可不是就是大阿哥一个人!

    卫贵人看着被贵妃夸奖后兴奋又激动的大阿哥,陷入了沉默。

    为了给两位娘娘和四弟展示自己的骑术,大阿哥不得不换了自己原先那匹小一点的马。

    绕场骑了两圈后,大阿哥听到了,从自己出生起到现在加一起,都没那么多的夸赞。

    “大哥真厉害!”

    “大哥好棒啊!”

    “大哥,你教教我吧!”

    “不愧是大阿哥!”

    “小小年纪,真是厉害。”

    “大清第一巴图鲁非大阿哥莫属!”

    “……”

    大阿哥听着这些夸奖,不自觉地骑了一圈又一圈。至于后面,佟贵妃和四弟还夸了自己什么,大阿哥已经记不得了。

    他的记忆在回到自己营帐沾到枕头的那一刻,彻底断片。

    马场里,卫贵人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贵妃,心中钦佩之情达到了顶峰。

    贵妃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困扰自己半天的事儿。

    卫贵人红着眼道谢,“多谢贵妃娘娘出手相助,奴才……奴才无以为报。”

    今日,若是大阿哥骑上那匹马后出现了什么意外,惠妃决计不会放过自己和八阿哥。

    卫贵人战战兢兢,根本不敢设想这个后果。

    “在我跟前不必自称奴才,天色不早了,又赶了几天的路程,你快回去歇着吧。”佟佳禾温声道。

    闻言,卫贵人深深行了一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人都走后,佟佳禾只觉得累极。

    大阿哥是康熙的长子,深得他喜爱。今日自己没看到还好,看到了再不加以阻止,等真出了事儿,康熙肯定会怪罪在场且位分最高的自己。

    “佟额娘,咱们回去吧。”胤禛看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催促道。

    要不是大哥不懂事,佟额娘也不会这样累。

    胤禛就是个小天使!

    佟佳禾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他,吧唧亲了一口。赶来的路上只交代了他三两句,胤禛就能和自己配合得如此默契!

    平日里夸夸居多,突然被佟额娘亲了一口脸颊的胤禛难得羞红了脸,埋在佟佳禾怀里不愿意出来。

    等二人回到各自营帐的时候,天边已经堆满了晚霞,还有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用完晚膳的胤禛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脑袋里都是大哥骑马驰骋的模样,他心向往之。只是他年纪小,没有宫人敢教他骑马。

    心痒难耐的胤禛起身,叫上身边的小太监再次出了营帐。

    营帐外,小太监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陪着四阿哥在附近溜达。

    胤禛摸了摸小马驹还是高兴不起来,他低头耷脑走了几步,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在看清对方的那刻兴奋地叫出声。

    “阿牟其!”四阿哥呼唤道。

    是曾经夸过四妹妹漂亮的阿牟其。

    这边,恭亲王常宁刚陪着皇上接见完蒙古王公,累了一天正要回去休息,交代完身边的人如何安顿蒙古来的女眷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恭亲王回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对他兴奋挥手的人。

    是漂亮的……四阿哥!

    第35章 第 35 章 二合一

    后妃营帐处。

    僖嫔带着贴身宫女躲在角落里, 断断续续听到了平嫔和她心腹宫女的对话。

    “那么多人在场,大家都听得真切,贵妃竟没拦着大阿哥骑那头还没驯好的野马。”平嫔叹道。

    “佟贵妃是不是没看出来那马的问题?”宫女道。

    平嫔嗤笑一声, “宫里人人都道贵妃身子骨不好, 我进宫前却听说,贵妃刚进宫时, 还和皇上一起骑过马呢。”

    “既会骑马, 怎能看不出那马野性十足。”

    藏身暗处的僖嫔听了平嫔的解释又惊又喜,果然不止自己一人看出了问题, 贵妃假装不懂骑术,还纵容大阿哥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万一大阿哥出了什么事儿, 岂不是贵妃的过错?”那宫女讶然。

    这话似乎点醒了平嫔, 她语调上扬道:“快!你随我快些回去换身衣裳, 等会儿就去上头面见圣上。”

    说罢, 平嫔主仆匆匆离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僖嫔才敢探出头, 幸好没被对方察觉。

    “主子, 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僖嫔的宫女双眼放光。

    大阿哥是皇上长子,深受皇上宠爱。若是在草原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是出身佟佳氏的贵妃也难抵天子之怒。

    只怕在皇上和太后心里,出身再尊贵的嫔妃也比不上已经健壮长大的皇子。而去皇上跟前揭发贵妃小心思的人,说不定能因此得到皇上另眼相待。

    如今知道贵妃放纵大阿哥涉险的人并不多,平嫔定然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才赶忙回去梳洗装扮。想通了这些的僖嫔忙点头应和,“咱们悄悄地去,别让人瞧见。”

    她看着天边的晚霞,估摸着晚些过去, 皇上还能留下自己。但又怕平嫔那边换好衣裳出来二人撞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皇帝营帐外。

    门口的太监看到来人,迎上来行礼问安。大晚上游荡到御帐前,看清了来人才好禀报皇上治罪。

    僖嫔两眼直放光,急声道:“你快进去禀报皇上,就说本宫求见,有急事要告诉皇上。”

    康熙处理完政事,正要歇下,就听宫人来报僖嫔求见。

    在他的印象里,僖嫔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与宜妃郭络罗氏经常拌嘴,其他的倒也没有出格的地方。甚至因为僖嫔与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同姓,自己对她颇为冷淡。

    本来嫔妃无召擅自闯到御帐前是大罪,但眼下,康熙觉得僖嫔这些年多少遭了点无妄之灾,准备略作补偿。

    既然僖嫔说有急事,他便大手一挥召见了。

    僖嫔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就见到了皇上,甚至和颜悦色地赐座给自己。受宠若惊的僖嫔一时心慌,竟想不到该如何开口。

    还是康熙先温声询问道:“你要与朕说什么?”

    如果是嫔妃之间争宠拌嘴吵架的事儿,他可以看在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稍微偏向僖嫔一些。

    谁知,僖嫔一开口便是晴天霹雳。

    “皇上,您快去看看吧,大阿哥遭人算计了!”

    一旁的梁九功眼皮一跳,再听僖嫔接下来的话,他心跳得直突突。

    “今日,臣妾们从太后处请安回来,恰巧见到大阿哥牵着一匹骏马去马场。贵妃娘娘见着只问了一句,便让大阿哥去了。”

    “臣妾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那马岂是大阿哥的年纪能骑的,贵妃娘娘这不是纵着大阿哥做危险之事吗?”

    康熙脸黑得能滴墨。

    一方面,他信保清能干出来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事儿。另一方面,他不想轻信僖嫔的话怀疑贵妃。

    僖嫔说完,察觉到皇上的脸色不对,立刻闭了嘴。她说得再多,都不如皇上亲眼看见。

    “梁九功,立刻把大阿哥给朕叫来!”康熙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把贵妃身边的人也叫来。”

    不叫贵妃,是给她留几分体面。但是被皇上叫来的宫人,纯纯就是出气筒。若大阿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梁九功不敢再往下想。

    一炷香后,他回来了,身后却一个人都没有。

    僖嫔心里暗道古怪。

    梁九功躬身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康熙神情一松,看向僖嫔的目光却深沉了起来。

    “你说,贵妃纵容大阿哥骑马。”这句话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箭在弦上的僖嫔,忙不迭地点头,深怕皇上不信,她又把今日所见陈述了一遍。

    康熙的眸色越来越深,一旁的梁九功忍不住在心里给僖嫔点了蜡。

    这个僖嫔娘娘攀咬谁不行,非得冲着贵妃来。若是贵妃行事真有错处也就罢了,人家贵妃娘娘今儿把事儿处理得极为漂亮。

    现在,大阿哥正在自个儿营帐里好好睡着呢,贵妃娘娘也派了心腹宫女前来,把事情原

    原本本地解释了一遍。

    作为皇帝,想看的就是六宫和睦,嫔妃们亲如一家。贵妃不仅帮着卫贵人解决问题,事后还把功劳分给卫贵人一半。反观僖嫔,一头莽到御前只顾着告状,差点冤枉了贵妃。

    康熙脸色愈发地深沉,愠怒道:“梁九功,吩咐下去,僖嫔赫舍里氏禁足十日,期间不可踏出营帐一步。”

    僖嫔面如土色。

    禁足受罚的不应该是贵妃吗!

    僖嫔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宫人架住身子,捂住了嘴,拖着她出了御帐。

    望着离自己原来越远的亮光,僖嫔不甘心地挣扎,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押送她回住处的几个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这事早已见怪不怪,一左一右钳制着僖嫔往回走,从后面看,与寻常宫人搀扶主子娘娘的动作无二——

    另一边,恭亲王在心里止不住的庆幸,这次出行,贵妃没有把四阿哥打扮成小公主。

    他大步走向四阿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四阿哥。那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胤禛兴奋地指着自己身旁的小马驹,激动问道:“阿牟其,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佟额娘已经睡下了,我想学骑马,一直睡不着。”

    恭亲王明白了缘由,考虑到他的年纪,只能拒绝,“你现在的年纪还不能学骑马。”

    胤禛黑亮的眼眸黯然失色,跌坐在地上苦闷道:“那好吧,等我五岁了阿牟其再教我可以吗?”

    四阿哥强忍着眼泪的懂事模样怪惹人怜爱的,怪不得皇上会把他带来。恭亲王上前两步,把四阿哥抱起来扛在肩上,爽朗笑道:“但是阿牟其可以带着你骑马啊。”

    说罢,恭亲王便命身边的随从把马牵来。

    他一手扛着四阿哥,一手拽着缰绳,翻身上马后把四阿哥稳稳地放在身前,吩咐身边的随从去贵妃处禀报四阿哥的去向,接着便带着四阿哥疾驰而去。

    胤禛老实地窝在自家阿牟其怀里,原来在马上看风景就是这样的感觉。骏马飞奔而过的土地扬起滚滚烟尘,风里是胤禛欢快地笑声……

    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全是何为禄一手调教出来的,早在他与恭亲王接触的时候,就有一个悄悄跑回去传信了。

    佟佳禾一前一后从两拨人嘴里得到了胤禛的消息,她起身靠在软枕上,与蒲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夜幕降临后的草原格外冷,蒲雨奉上一盏热茶,佟佳禾润了润嗓子,微哑着声音问道:“春雨回来了吗?”

    蒲雨回道:“春雨姐姐刚回来,巧的是,她还没让人通报,梁总管就着急忙慌地出来了。”

    蒲雨又靠近了贵妃几分,压低声音道:“春雨姐姐说,御帐内应当有外人。”

    佟佳禾点头,她心满意足地睡下,遵循愿者上钩原则,等明儿起来就知道钓到了哪条鱼——

    德妃自从到了草原上,身子就不大舒坦,除了给太后请安,其余时候一直闭门不出。这会儿趁着天黑人少,便出来透透气,没曾想遇到了刚骑马回来的四阿哥。

    “德娘娘。”胤禛见到德妃,不远不近地停下,行礼问安。

    德娘娘?

    四阿哥竟连一句‘德额娘’都不愿喊。

    德妃脸上的愠色一闪而过,心里说不出是难受失落还是不甘心。

    想到四阿哥身边还有贵妃的宫人,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询问道:“胤禛,方才你去哪儿了?”

    德妃锐眼紧盯着四阿哥还有他身边的宫人,不放过他们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四阿哥来的地方可不是贵妃营帐的方向。

    胤禛心里觉得奇怪,好像对方料定了自己去做了什么不便说的事儿一样,他眨巴着眼睛含糊说道:“我去玩儿了。”

    小孩子的心思多半都写在脸上,胤禛对自己的防备之心这般明显。

    德妃心底对大儿子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不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果真是没有心的。承乾宫养大的阿哥,与自己而言更是个白眼狼。

    她渐渐地冷下脸,语气淡淡地哼笑一声,起身离去。

    胤禛在心底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当初德娘娘在慈宁宫打自己的那巴掌,心里就对她喜欢不起来,还不如佟额娘宫里的苏常在和王答应瞧着面善。

    回到营帐里,沈嬷嬷带着宫人服侍四阿哥洗完热水澡,又看着他喝完贵妃吩咐的姜茶,才哄着他睡下。

    这边母子俩吃得好,睡得早,却不知别处多么地鸡飞狗跳。

    回到住处的德妃,脸上的寒意仍没有褪下去。葡萄端来一盏热茶,德妃强忍着不适喝了两口。

    石榴看了看葡萄,再也不敢像以往那般不动声色地把她挤下去。

    德妃半卧着,身上盖着蚕丝被,底下还垫着厚厚的雪兔皮。账内的暖意冲散了外面带来的湿气,人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你可看得仔细,僖嫔带着人往御帐那边去了?”

    葡萄点头,“千真万确。奴才去外面打水的时候看到僖嫔主仆二人特地避着人走的偏僻路,心里疑惑,便让一个腿脚快的太监小心跟了一段路,瞧见她们果真离御帐越来越近,咱们的人就退回来了。”

    这次跟来的嫔妃少,且大多跟荣妃一样是为了自己儿女来的。有心争宠的人,不外乎那几个。

    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自己想要宫务之权,便顺手推了僖嫔出来。不管她动机如何,都实打实地帮到了僖嫔。如今,僖嫔宁愿在钮祜禄贵妃跟前做小伏低,也不愿与德妃来往走动了。

    僖嫔在宫里多年都不得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定然想方设法地抓住。德妃不愿再与僖嫔交恶,便当做不知此事。

    正准备睡下,就听见外面有嘈杂声传来。那么晚了,除了主子贵人们,谁也不敢大声喧哗。葡萄和石榴一人守着德妃,一人匆匆往外走打探情况。

    等石榴再出去的时候,只看到那行人的衣角。

    “娘娘,好像是御前的人……”石榴惊魂未定道。

    这下,德妃也惊了。

    僖嫔和御前的人……德妃百思不得其解——

    几个嬷嬷把僖嫔强制送回来后,交代了她身边的宫人几句,对熹嫔告罪一声便行礼退下。两个年纪稍长的嬷嬷留了下来,跟门神一样侍立在两侧,僖嫔吓得想失声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

    隔壁,平嫔的宫女从外面进来,说起方才不寻常的动静来。

    “等明儿起来就知道那个蠢货做了什么事儿了。”平嫔拿着木梳,细细地梳着才松开的发髻。

    在宫里有诸多顾忌,离了宫,自己有的是办法治这个蠢货。

    比如今日,她早就发现了僖嫔爱跟在自己后头偷听,索性就想了这个法子让她上钩。

    贵妃放任大阿哥去马场,一旦大阿哥出了意外,对太子有利无弊不说,还顺道除去了贵妃这个劲敌。

    毕竟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贵妃问了大阿哥的去向,又随便把人放走了。贵妃不问倒还好,既主动问了,若大阿哥真出了事,贵妃也难逃干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大阿哥没出事,贵妃不管大阿哥安危,没把皇嗣当回事的态度,也会让她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中宫之位,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而为了大阿哥出头的僖嫔,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贵妃再有错,她身后也站着佟佳氏,那也是皇上的母族。

    僖嫔告发佟佳氏唯一的贵妃,等皇上一旦从气头上回过神来,僖嫔只会在宫里更加隐形,说不定还会承受皇上无缘无故的怒火。

    而僖嫔之所以能跟着来,是因为背后有钮祜禄贵妃的举荐。皇上盛怒之下,牵连到钮

    祜禄氏也只是时间问题。

    宫女在一旁笑道:“娘娘是算无遗漏的女诸葛。”

    一箭三雕,让僖嫔出头,不管是伤到佟贵妃还是钮祜禄贵妃,她们主子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跛脚有疾的皇子是无缘那个位置的,比如宫里的戴佳贵人,生下天生有疾的七阿哥,大家心知肚明七阿哥将来难成大事,便不再有人为难他们母子了。

    如果能在大阿哥未成势时就扼杀,等太子爷再大些,肯定会感激她们主子在背后为他筹谋。真姨母还是假姨母,该亲近谁,该疏远谁,就一目了然了。

    平嫔抿着嘴笑了笑,又吃了一碗羊羹才睡下——

    次日一早,众人去太后处请安的时候得到消息,僖嫔赫舍里氏初到草原,身子不适染了风寒,太后准了她好好养病,这些天就不出来了。

    “草原夜里的风大,你们呐,也得多注意身子。”太后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佟佳禾神色如常,喝了一碗太后赏给众人的羊奶酒。

    看见佟贵妃好端端坐在这儿的时候,平嫔就知道自己失算了。

    虽然没有达到她心里最好的效果,但再也不用见着顶着赫舍里氏头衔的僖嫔在自己眼前晃悠,还给远在紫禁城的钮祜禄贵妃悄悄上了眼药。

    僖嫔这个蠢货也算物尽其用了。总之,不管是佟贵妃,还是钮祜禄贵妃,她都厌恶至极。

    德妃神色恹恹的,这些天她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昨儿又想了一夜的事情,现在看着气色不太好。

    太后看到后,很是关心了几句。

    草原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加之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太后现在是通体舒畅,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未曾料到,比自己年轻了那么多的后妃们这儿不舒坦那儿不利索,尽是出不完的毛病。

    瞧瞧人家贵妃,出了名的身娇体弱,如今都能面无表情地喝掉一碗羊奶酒,太后越看佟贵妃越顺眼。

    等人都散后,她又留下贵妃说了一会儿话。

    “贵妃再坐一会儿,与我说说话。”

    一时间,众人看向佟贵妃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古怪。

    太后与贵妃,何时这般亲近了?

    不知怎么得到太后青眼的佟佳禾,只能继续坐下,用蒙古话与太后吹捧了几句草原风光,把她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

    “你的蒙古话说的不错。”太后没想到,贵妃竟然会说蒙古话,还有模有样的,不像别人只学几句吉祥话糊弄自己。

    今儿太后如此平静地说起僖嫔的事儿,说明昨晚僖嫔闹出来的动静,康熙根本没有瞒着她老人家。

    既然康熙开始亲近太后,与嫡母拉近距离,自己也应该跟着康熙的步伐走。再者说了,现在宫里没有蒙古出身的嫔妃,自己也不能跟个斗鸡似的,看到蒙古这两个字就开始战斗。

    佟佳禾思忖了片刻,笑着回道:“臣妾在家时,阿玛和额娘就请女先生教过我们姊妹几个,进宫后,皇上偶尔也和臣妾说蒙古话。”

    “娘娘您也知道,胤禛生性好学,还未满五岁就经常跑去上书房,缠着几位兄长教他说蒙古话。臣妾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又恐他心生倦怠,便跟着他一起学了。说起来,胤禛现在还是臣妾的蒙语先生呢。”贵妃笑得矜持。

    这话,逗得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她还不知贵妃说话这般好听,跟百灵鸟儿似的。

    “四阿哥还小,再好学也做不了你的先生啊。”

    太后心里欢喜,便拉着贵妃的手以示亲近,“你是个好的,四阿哥也是个好的,都是好孩子。以后蒙古话有学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佟佳禾答应得爽快。

    “贵妃,草原上比不得宫里,你要是待得闷了就来我这儿,我找人陪你说话解闷儿。”

    这是佟佳禾临走前,太后温声叮嘱的最后一句话。

    原以为这句话是个玩笑,直到次日一早,佟佳禾睁眼醒来见到面前水灵灵地小姑娘,才明白太后给自己来真的。

    “贵妃娘娘万福。”

    面前的小姑娘行礼的动作有些生疏。

    蒲雨刚想开口,眼神瞥见小姑娘身后的宫人时,决定还是忍着。

    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对佟佳禾行了礼,笑道:“贵妃娘娘,太后怕您一个人无趣,特地让奴才把玉格格送来陪您说说话。”

    那嬷嬷说完便退下了。

    被称作玉格格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天真无邪。

    好一番解释后,佟佳禾才了解到,眼前这位格格出自科尔沁部,是和硕达尔汗亲王之女,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也是康熙的表妹。

    佟佳禾惊叹,这哪里是小格格,面前这位蒙古贵女起码是嫔位起步。

    “听太后娘娘说,你会说蒙古话。”这位蒙古格格主动开口道。

    佟佳禾点头,实话实说,“是会一些。”

    想到自己来之前,太后娘娘交代自己的话。以及这些天,阿玛和额娘耳提面命,恨不得塞到她脑子里的东西。

    玉格格觉得自己应该真诚一些,对方才能和自己说实话。

    “贵妃娘娘。”玉格格看向贵妃的目光热烈而虔诚。

    “您能教教我,怎么给皇上生孩子吗?”

    佟佳禾如遭雷击。

    “我阿姐偷偷告诉我,要想生孩子就要把腰和屁股抬高,是和皇上睡完后抬起来吗?”玉格格求知若渴。

    佟佳禾:……

    谁能救救她,蒙古来的格格好狂野!

    第36章 第 36 章 更新

    玉格格道:“昨儿皇上招待蒙古王公的宴会上, 我见到了贵妃娘娘的四阿哥,生得玉雪可爱,还聪慧异常。”

    回想起昨晚的宴会, 玉格格还是很感慨。原本她并没有听见这些大人物都在谈论什么, 直到听见一道清甜软糯的孩子声音,她才来了兴趣。

    经过旁边人的解释, 她才知道这个可爱的孩子是四阿哥。皮肤白白的, 眼睛又大又黑,比她在草原上见到的任何小崽子都好看。

    “他额娘是谁?”玉格格好奇问道。

    身旁的人支吾半天, 似乎觉得长话短说比较合适,毕竟四阿哥确实是养在贵妃膝下, “佟贵妃。”

    记住了关键词的玉格格, 听到太后准备送自己去贵妃处略坐一坐的时候, 兴奋不已。

    “所以, 我才来您这儿取取经,怎么才能生出来四阿哥这样漂亮懂事还聪明的孩子。”

    帐内的氛围低迷了一瞬, 宫里谁人不知四阿哥不是贵妃亲生的, 现在连玉牒都没改。蒲雨和春雨都有些担忧地看着贵妃,就连玉格格旁边的丫头也急得变了脸色。

    太后往自己这儿送的是什么大宝贝?

    佟佳禾禁不住乐了。

    这一乐,宫人们更是变了脸色。

    贵妃娘娘,应当是被这位蒙古格格气疯了。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佟佳禾转移了话题。

    玉格格虽然不明白贵妃为何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回道:“太后娘娘说日子过得无趣,阿玛和额娘就让我也跟着去京城, 多陪陪娘娘。”

    那就是跟着这次的大部队一起回京。

    “等你到京城,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就能生孩子了。”佟佳禾道。

    得知答案的玉格格心满意足。

    “咦?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抬屁股呢?”玉格格反应过来自己还漏了一个问题。

    专业性问题要问专业的人才,自己又没打算生孩子, 自然不会去了解这方面的问题。佟佳禾摸了摸鼻尖,咳了一声道:“这个,要问你进宫后的教养嬷嬷。”

    要是热衷烧热水的乌嬷嬷在的话……

    一定能和玉格格聊得很愉快。

    佟佳禾决定,以后和蒙古格格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有乌嬷嬷在场。自己身边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此刻蒲雨的脸跟烧熟了一样,年长些的春雨还能勉强称得上淡定。

    幸好,玉格格不是较真的性子,贵妃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她便坐不住了。

    送走这位尊贵的蒙古格格后,佟佳禾松了口气。

    而太后这边,知道玉格格没心没肺地同贵妃说了那些话后,猛地提了一口气。

    玉格格专挑贵妃的痛处问,贵妃竟也好声好气地同她说了那么久话,没把人撵回来。

    这次,一向偏心蒙古嫔妃的太后都忍不住心疼贵妃。

    因心中觉得歉疚,在康熙来陪她用膳的时候,太后就忍不住替贵妃说了好话。

    “贵妃用心了,把四阿哥教养得极好,这几日谁不夸咱们四阿哥聪慧伶俐。”

    这话,说到了康熙心坎里,这几日蒙古王公除了夸大阿哥英勇,就是夸四阿哥聪慧。

    太后见皇上脸色不错,接着道:“贵妃进宫多年无所出,膝下空虚,若能名正言顺养着四阿哥,也算有个安慰。”

    这话,倒让康熙十分诧异。

    太后向来不喜贵妃,虽说最近他听闻二人关系有所缓和,但也没料到太后和贵妃已经好到这样的地步。

    这位出身科尔沁草原的嫡母,康熙自认他还是很了解的。按理来说,太后与贵妃二人的立场天然不对等,利益也不同,怎会如此?

    深思熟虑后的康熙面上笑意不减,“贵妃悉心养育胤禛,是她应尽的本分。”

    这句话,堵得太后不上不下。本就是顺水推舟还给贵妃一个人情,既然自己的话分量不够,那就算了。

    太后干笑了两声,又真心夸赞了贵妃一句,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烤羊排上了——

    傍晚,玉格格邀请贵妃一起去骑马。

    “去草原上骑马看夕阳,回来咱们再吃点烤羊肉,喝点酒,一觉睡到天亮。”玉格格兴奋地叽叽喳喳。

    对新交到的朋友,玉格格十分满意,等贵妃换好骑装后,她热情地挽着贵妃的胳膊,往外走去。

    营帐外,两个人高马大地蒙古侍女牵着两匹温顺的马,见到玉格格的时候先是唤了声‘格格’,接着才给贵妃行礼。

    佟佳禾并不在意,温声让二人起身。

    后妃跟着康熙出行有多束缚,骑马出行更是想都别想。如今自己能骑马,还是沾了蒙古格格的光。

    两个侍女牵着她们到一处宽阔的地方,佟佳禾小心翼翼地骑了一段路,到一处林子边停下。

    玉格格骑在马上,得意地冲她笑,“这里的夕阳美吧?”

    佟佳禾点头。

    日暮西沉的草原侵染上夕阳的余色,天与地交相呼应的金黄,让身处其中的她震撼不已,怪不得蒙古嫔妃各个都向往回到草原。

    “这儿只是草原边缘,算不得真正的草原。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草原,你就知道多美多壮阔了。”

    接着,玉格格又道:“不知道紫禁城的傍晚是什么样的。”

    语气里,是满满地好奇和向往。

    紫禁城的傍晚……

    佟佳禾想到了自己和贵妃共同的记忆里,夕阳穿过琉璃瓦照在高高的宫墙上,石榴树的影子映在上面,显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再大再小又如何呢,她与石榴树都被框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玉格格已经带着身边的两个蒙古侍女骑远了。

    玉格格回首,冲贵妃做了个手势。

    佟佳禾知道,这是要自己在原地等她的意思。

    “娘娘,咱们何时回去?”

    跟着佟佳禾出来的春雨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位蒙古格格年纪太小,做事并不靠谱,说不定玩一会儿便自个儿回去了。

    万一,再有什么坏心思……

    “在这歇一会吧。”佟佳禾道。

    难得有段能放松的时间,况且,佟佳禾的直觉认为玉格格并没有坏心。蒙古在紫禁城折了那么多嫔妃,总不会傻到再挑一个心思百转千回的人送给康熙。

    有同族的太皇太后撑腰,新进宫的蒙古格格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玉格格的性格天真单纯,反而比前头那几位更适合进宫。

    “是奴才多虑了。”春雨见四下无人,小声嘀咕道:“总不能人人都是当年的储秀宫那位——”

    “呵!佟贵妃,好久不见。”

    一道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

    春雨脸色一白,佟佳禾也吓得汗毛直立。

    这熟悉的声音,是扎鲁特部的博尔济吉特氏!——

    她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被康熙打发回扎鲁特了吗!

    佟佳禾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面上还算得上镇定。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方的穿着,发现腰间并没有匕首,手里也没有利器,才稍稍松了口气。

    “贵妃娘娘是认不出我是谁了吗?”博尔济吉特氏上前两步,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我可是日日都挂念着佟贵妃你呢。”

    她今日特来此地,就是为了见到贵妃。被太后遣送出宫后,她一直不甘心。她不甘心看着贵妃,膝下有子,在宫里过得这样美满。

    今日,终于让她得到机会,混到了蒙古女眷的仆从中。

    “佟佳氏,你以为你真与皇上两心相许吗?”博尔济吉特氏冷笑。

    闻言,佟佳禾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是慌了吗?若是皇上真的在乎你,为何要暗示我去和你抢四阿哥?”博尔济吉特氏在她身后吼叫。

    “娘娘……”春雨扶着贵妃的手很稳,只是心里有些慌乱,博尔济吉特氏疯疯癫癫,不知接下来会不会说出更离谱的话。

    “别回头,她疯了。”佟佳禾温声道:“况且离得远,咱们也听不见。”

    佟佳禾快步往回走,博尔济吉特氏不敢深追,只能咬牙切齿在她身后叫唤。

    “你进宫六年无所出,若不是出自佟佳氏,你哪能坐稳贵妃之位!”

    佟佳禾身形一僵,心脏开始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她低估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话对原身的伤害,贵妃除了中宫之位,另一个心心念念地便是能与皇上有个孩子。

    佟佳禾转身回眸,看到不远处的树后,好像多了一重影子。方才她们对话的时候,她便隐约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

    博尔济吉特氏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贵妃,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佟佳禾把手搭到春雨的胳膊上借力,身旁的春雨微微一顿。

    下一秒,她出声宽慰道:“娘娘,您不要听她胡说。四阿哥养在您膝下,也算您的孩子啊!”

    所以,贵妃并不算无所出……

    博尔济吉特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春雨的鼻子骂道:“蠢货,没有改玉牒的阿哥与承乾宫有什么干系。等四阿哥长大了,还不是得叫德妃额娘,娶得福晋也要孝顺永和宫。”

    佟佳禾控住不住心口绞痛,似乎被抽干了力气,倚靠在春雨身上。

    见贵妃支离破碎的模样,博尔济吉特氏落井下石的快感更甚,她冲贵妃阴毒地笑,“贵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人,是你啊。”

    这话说完,贵妃似乎难过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从康熙的角度来看,贵妃垂首是强忍着眼泪。而低头的佟佳禾,心里的笑声快要冲破云霄。

    博尔济吉特氏会云就多云点。

    最好把自己不便对康熙说的话全都说出来,让他知道这些年贵妃受了多少委屈。

    现在不够,还得再加点火。

    佟佳禾的手缩在宽大的衣袖中,轻轻捏了捏搀扶自己的春雨。

    春雨了然,再抬眼已是气极,对着博尔济吉特氏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四阿哥视贵妃娘娘为亲母,皇上对娘娘也是情深义重,怎是你空口白牙就能肆意污蔑的。”

    “博尔济吉特氏,你出宫时便是戴罪之身,现在又擅闯围场,对着本宫胡言乱语。”佟佳禾强撑着身体,厉声道:“你就不怕本宫叫人来抓你治罪吗?”

    治罪?自己已经过得如此悲惨了还要怎么治罪?

    博尔济吉特氏回想自己出宫后过得日子,每日遭人白眼不说,还被最亲近的家人冷嘲热讽,他们怪自己行事不当牵连到了扎鲁特部。

    她的伯父,四等台吉多尔济多次请求进京面圣,希望能用扎鲁特部的牛羊马匹熄灭皇上的怒火,却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

    不仅如此,整个扎鲁特部博尔济吉特氏的男儿都没能来参加此次行围。

    若不是贵妃抢走了四阿哥,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若是贵妃一开始悉心养育四阿哥,自己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四阿哥身上。

    自己原本该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庇护下享受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怪贵妃。

    她现在恨不得贵妃立刻横死在草原上!

    博尔济吉特氏看向贵妃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她尖声道:“佟佳氏!我出宫那么长时间,每日都向长生天祈祷,祈祷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佟佳禾僵在原地,难过到连说话都费劲。她并不在乎子嗣,可是原身贵妃在乎。

    她缓了缓,微弱地喘息一阵后,对上博尔济吉特氏怨毒狠厉的眼神,一字一句坚定道:“那本宫今日也向长生天祈祷,愿用我终身无嗣换皇上百子千孙,瓜瓞绵绵。”

    “你!”

    博尔济吉特氏惊得说不出话,她原以为贵妃很在意自己能不能有亲生的孩子。

    “只要皇上好,本宫就好。”贵妃双手合十地模样依旧虔诚。

    站在暗处听了许久的的康熙猛地怔住,胸口的钝痛感越来越清晰。

    这些年,他到底辜负了贵妃多少情意?

    第37章 第 37 章 更新

    博尔济吉特氏回过神来, 要是向长生天祈祷有用的话,贵妃还能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索性自己说的不过是气她的话,既然她不上钩, 那就只能换别的法子。

    她刚想有动作, 却突然被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妇人按住。博尔济吉特氏一惊,仔细一看竟是宫里的装扮。

    皇上来了?

    佟佳禾和博尔济吉特氏同时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

    康熙出来的时候, 博尔济吉特氏眼前一黑, 心里又急又悔,直接昏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妇人对康熙和贵妃行了礼, 几个人合力把博尔济吉特氏拖走了。拖了一会儿,博尔济吉特氏的鞋掉了一只,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没人帮她捡。

    佟佳禾只看博尔济吉特氏的背影, 就能猜想到她的结局。尽管现在被拖走得很不体面,但是皇上应当会让她走得很体面。

    “皇上。”佟佳禾又惊又喜, 情意绵绵地看着康熙。

    听到贵妃的声音, 康熙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他亲自把柔弱无力的贵妃扶起来,还贴心地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贵妃披上。

    “草原夜里寒凉,比不得宫里。”

    佟佳禾福身行礼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把手搭在康熙温热的掌心上,感动道:“臣妾多谢皇上。”

    康熙心里更为满意,与贵妃携手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里, 康熙温声安慰道:“朕在这儿呢,你莫怕。”

    佟佳禾肩头耸动,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脑子飞快转动。

    “贵妃, 博尔济吉特氏都与你说什么了?”康熙询问。

    佟佳禾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康熙有些焦急,似是十分担忧贵妃的模样。

    天子出行,木兰围场必定围得铁桶一般,如果人人都能像博尔济吉特氏这样轻易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禁军和八旗子弟的脑袋都得掉一地。

    原来又是试探……

    佟佳禾的心沉到谷底,替自己无奈又替贵妃不值。

    “贵妃?”

    康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佟佳禾能感觉到他语气里轻微的责备,这是对自己第一时间没有回答问题的不满。

    康熙的声音离自己那样近却又那样远,好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佟佳禾的肩膀抖动地更厉害了,“皇上……”

    康熙挑眉,“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贵妃,对自己当初带走四阿哥的行为,贵妃真的毫无怨恨吗?

    “博尔济吉特氏胡言乱语,想要用话离间臣妾与皇上!”

    佟佳禾说起这件事时,气得咬牙切齿,眼泪也止住了,恶狠狠地冲康熙告状,“博尔济吉特氏嫉妒臣妾的出身,嫉恨臣妾与皇上的情意,更眼红臣妾能养着胤禛。”

    “哼!”康熙只听贵妃冷笑一声,“臣妾活了二十多年,这种下作的手段还是头一回见到。”

    既说下作,那就是不信对方的话了。

    至于怎么下作,贵妃没再解释,康熙心知肚明。博尔济吉特氏咒骂贵妃的话,他都听到了,便宽慰道:“朕发觉胤禛与你长得越发像了,模样好似亲母子。”

    听了这话,佟佳禾心里七上八下。

    她知道康熙在试探自己,但是她还没摸清楚,对方到底想从自己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只能先以退为进。

    “皇上就知道打趣臣妾。”佟佳禾红着眼眶娇嗔道。

    “你生辰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康熙又问。

    十二月初三,是贵妃的生辰。

    佟佳禾略微思索,便笑着道:“臣妾想要和皇上好好的,一起白头到老,和胤禛也好好的,将来抱一堆大胖孙子。”

    贵妃眼底流露出来的,都是真情实感。此刻,康熙眼里才是真正的动容,看向贵妃的眼神满含疼惜。

    子嗣对后宫嫔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己不是不知,只是曾经和现在都选择无视了贵妃心底的期许。

    自己的故意忽视,成了博尔济吉特氏攻讦贵妃的利器,让她不顾一切地往贵妃心窝里扎。

    眼下,他想给贵妃一个有子嗣的将来。

    “贵妃。”康熙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疑虑终于化解,心情舒畅道:“朕绝不会让你膝下空虚。”

    听了康熙的话,佟佳禾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极而泣。

    贵妃的夙愿之一,终于实现了——

    十一月十五日,圣驾回到京城。

    安生日子过了没两天,就出了两个惊天大消息。

    一是和硕达尔汉亲王和塔之女,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进宫,初封为嫔位,封号为宣。

    二是四阿哥改了玉牒,记在佟贵妃名下,从此两人便是名正言顺的亲母子。

    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重,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

    承乾宫,前来恭贺贵妃的人,比她封贵妃那日还要多。

    佟佳禾让春雨和乌嬷嬷把来的人都打发了。

    自己出身佟佳氏,在宫里还占着高位,若是再在承乾宫笼络一群嫔妃,就是明晃晃地把自己想要中宫之位这几个贴在脸上。

    估计到时候,非但太皇太后容不下自己,就连康熙也得想方设法把自己给按下去。

    不能大张旗鼓地庆贺,承乾宫内小规模的聚会还是可以办的。

    佟佳禾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叫来苏常在和王答应,一起吃了一顿不可言说的午膳。

    “恭喜贵妃娘娘得了皇上赏赐的玉镯。”苏常在对着贵妃皓腕上那对通体碧绿的镯子道。

    两人相视一笑,笑着喝了杯酒。

    王答应反应地极快,也跟着道了句。左右贵妃殿内都是皇上赏赐的东西,要想恭喜,有的是名头。

    苏常在与贵妃交好,日常得了贵妃不少照拂,单看她吃的住的和用的,日子过得与别的宫里贵人无异。

    以前她们同为低位庶妃,如今苏氏是常在,自己却是个答应。这些时日,王答应算是明白了,与其自己去争恩宠,不如抱对大腿来得实在。

    索性,自己现在明白还不算晚。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皇贵妃之上还有皇后。

    王答应觉得贵妃是个有福气的,万一将来真的入主中宫,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回到后罩房的时候,王答应特意绕的远远地,不从陈氏门口经过。

    偏生,今儿十分不巧。

    陈氏正坐在窗台边上眼巴巴地往外面望,见到王答应的瞬间,陈氏忍不住唤出声。

    “王姐

    姐,王姐姐!”

    王答应顿住脚步,只能折回来,离陈氏不远不近地,“你找我有事?”

    往日,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互称姐姐妹妹。如今陈氏已经成了后宫的透明人,几乎没人记得承乾宫里还有这号人物。

    王答应见她与贵妃不对付,已经渐渐疏远了她,见面只称你我,不称姐妹。

    “王姐姐,你与贵妃关系要好。可能替妹妹在贵妃跟前说两句好话,让她饶了我吧。”陈氏哀求。

    她已经知道错了,当初不该有踩着贵妃上位的心思。德妃当时许诺帮自己,出了事后却划清了界限。

    陈氏不敢在已经得罪了贵妃的情况下,再去得罪德妃。就算她说了背后是有德妃协助,贵妃也只会更生气,对现如今的自己没有半分益处。

    “王姐姐,求求你替我说几句好话,让贵妃饶了——”

    没等陈氏的话说完,王答应就变了脸色。

    什么叫做让贵妃饶了她。

    当初,责罚陈氏的明明是皇上。出了事后,贵妃私底下并不曾短缺过陈氏份例里的任何东西,只是随她在承乾宫自生自灭。

    陈氏这样说话,是还没看清时局,分不清自己困在这儿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即便现在陈氏能随意出入承乾宫,皇上的眼角也扫不到她。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王答应决定最后提点陈氏一回。

    她走近,低声对着陈氏道:“你好好想想,紫禁城的天是皇上,承乾宫的天是什么?”

    是贵妃。

    若是在承乾宫里都混不下去,还谈什么争宠呢。

    陈氏瞪大了眼,心里的悔意滔滔不绝。

    当初,最上等的法子是与贵妃打好关系,过了明路,次等的是直接了当地去贵妃跟前,表明自己想要恩宠。

    贵妃从前就不曾苛待过她们,失势的那段日子也没有拿她们几个低位庶妃撒气,时不时地还吩咐小厨房做些她们爱吃的菜送来。

    虽然贵妃心里更亲近苏常在,但面上都是一碗水端平的。贵妃既愿意助老实本分的苏常在得宠,自己要是能在贵妃面前温言软语一阵子,她又岂会拒绝?

    即便不帮自己,也不会阻拦自己。毕竟六宫嫔妃那么多,皇上不来承乾宫,也会去别的地方。

    陈氏回想从前,如大梦一场,那时的她却选了最下等的法子,趁着贵妃失势,踩着贵妃上位。

    如今,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光景了——

    永和宫。

    石榴和葡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德妃。

    自从四阿哥记在贵妃名下后,德妃更加沉默寡言。有人想去给贵妃贺喜,自然也有人想来永和宫瞧热闹。

    石榴和葡萄二人打发走了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回到殿内面对默不作声的德妃依旧胆战心惊。

    主子娘娘把气儿撒出来还好,不撒出来那才是真的出事了。

    德妃的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和胤禛短暂地几次相处,似乎她和胤禛天生没有母子缘分,见到彼此也生不出亲近之意。

    哪怕对方是自己头生孩子,还是个阿哥,她对胤禛都没有母子亲情,胤禛对她也是。

    既如此,那便算了,德妃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石榴,你去请皇上过来。”

    石榴听闻,面上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把皇上此刻在翊坤宫的消息告诉德妃。

    “不管皇上现在在哪儿,你都能请过来。”葡萄附在她耳边悄声催促,“快去吧。”

    德妃定定地看向窗外,永和宫的大门的方向。她要利用皇上这份短暂的愧疚,尽快怀上下一个孩子。

    只有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才算得上自己的孩子……

    这边,石榴出了门,正巧碰上内务府的人。

    徐公公带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往西六宫的方向走。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各自忙活自己的差事去了。

    “徐爷爷,咱们可有机会……”队伍里,有个小太监偷瞄到刚才与徐公公说话的宫女,并不像普通宫女一样穿着青色、碧色宫装,猜测应是哪个宠妃宫里的姑姑,心思便活络起来。

    徐公公接了句,“想去人家宫里伺候?”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

    徐公公呵呵笑了,“永和宫哪儿是你们能凑得上的,放心吧,等会儿你们去的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地方,但也算安静的去处。”

    在宫里,有人想往上爬,自然也有人想安稳过一辈子。徐公公这话,说得并不差。

    身后的小太监们面上都一副喜色,心里却有各自的想法。

    徐公公浑不在意。

    这宫里,不止嫔妃们难熬,他们这些奴才也难出头。这些进宫没多久的小子们哪里体会得到,命比权势重要。

    一行人慢慢地穿过东西六宫,最后来到了储秀宫后罩房。

    最后被人挑剩的两个太监便在这儿当差了。

    徐公公走后,他们跪下给新主子磕了头,原本心灰意冷的两人竟意外得了赏银,喜不自胜。

    当天夜里,其中一个小太监厚着脸皮把今儿的赏银分了一半出去,给同样在门口当值的宫女,“这位姐姐,咱是新人,还不知要伺候的主子是哪位贵人娘娘?”

    说贵人娘娘,那是有意抬举后好听的叫法。这宫里多的是叫不上名字的小答应,甚至连答应都不如的官女子。

    他要伺候的这位主子,应该位分极低,因为徐公公送他们过来的时候,只略站一站便走了。

    那个宫女也没想到主子今儿竟如此大方,给新来的宫人赏了银钱。原本耷拉着一张长脸,现下见到银钱立刻喜笑颜开,把小太监拉至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道:“咱们主子是答应位分,本姓刘,原也是宫女出身。”

    能从宫女爬到主子位子上的,时运和容貌缺一不可,小太监立刻欢喜起来。

    谁知,那宫女随即苦笑道:“咱们主子,名唤芄兰。”

    小太监怔愣了好一会儿,不知对方告知主子的名讳是何意。

    宫女瞧他是个没靠山的,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便继续回去当差了。

    屋内,刘氏看着消失了好久的人影儿再次出现在外面,古井无波的眼里终于泛出一丝涟漪。

    真好啊。

    乌雅氏的儿子,也没了一个。

    第38章 第 38 章 更新

    十一月二十, 众人去太后宫里请安。

    宣嫔作为蒙古科尔沁部的独苗苗,被太后捧在了手心里。几乎每三句话就要提一嘴宣嫔,在场嫔妃听不懂蒙语的很多, 几个高位嫔妃倒是多少都懂一些。

    “宣嫔妹妹性格好, 与我十分投缘,妹妹若是有空可以常来翊坤宫玩。”宜妃头一个跟随太后的脚步, 坚定地走夸科尔沁部的道路不动摇。

    有宜妃伸出的橄榄枝, 其他人再接话就变得十分自然。

    宣嫔脸不红心不跳的听完了别人对他的夸赞,挨个答应了别人邀请她常来坐坐的客气话。

    太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贵妃和宣嫔的关系向来好,宣嫔进宫后也经常去承乾宫找贵妃说话。

    皇上常去看望贵妃, 宣嫔去承乾宫的次数多了, 说不定哪次就能遇到皇上。太后看贵妃越看越顺眼, 自然而然地话也偏向她。当着众人的面儿, 又把贵妃夸了一顿。

    “贵妃会养也会教孩子,四阿哥就被贵妃养得很好, 聪明伶俐不说, 还格外孝顺。”

    太后喜欢谁的时候,就爱把谁捧的高高的。丝毫不顾及其他嫔妃的脸色,这次生怕别人听不懂,用满语把贵妃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

    包括贵妃的四阿哥,

    也跟着沾了光。

    如今,四阿哥已经是贵妃的儿子了。

    德妃感觉到几道炽热的目光, 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低着头,不让人看到眼底冰冷的神色。没了四阿哥,自己还有六阿哥。在她心里,六阿哥胤祚才是她的大儿子。

    宫里宫外都不乏喜欢看热闹的人, 尤其是后妃,得宠的日子还能有点盼头,不得宠的每天都得变着花样给自己找乐子。

    佟贵妃和德妃的恩怨情仇,是大家私底下时不时就会翻出来说一嘴的事儿。

    荣妃没接话捧贵妃,也没开口踩德妃。再过一两年,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都能去上书房读书了。

    大阿哥年纪是最大,但行事太过冲动。太子跟四阿哥关系好,自然会护他周全。以宜妃、德妃二人得宠的架势看,将来五阿哥和六阿哥也会有亲兄弟。到时候,只有自己的三阿哥在上书房里没有能撑腰的人。

    自从三阿哥去上书房读书后,荣妃生了许多忧思。

    她没有宜德二妃的恩宠,也没有佟贵妃、钮祜禄贵妃的家世,只能用自己的和气待人换一双儿女安稳长大。

    惠妃念着在木兰围场时,贵妃拦住了大阿哥的恩情,只是凉凉地看了德妃一眼。孩子生得再多也无用,非得能留在自己身边才是真本事。

    钮祜禄贵妃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听到太后夸佟贵妃的时候也只是轻蹙了下眉毛。

    宜妃娇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四阿哥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在去上书房的路上,好学的很。以后臣妾也要多去贵妃娘娘那儿取取经。”

    话是对着太后说的,夸是对着自己来的。

    佟佳禾挑眉,小辣椒宜妃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甜了。她的目光在宜妃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不管是在木兰围场,还是在宫里,这段时间康熙召见宜妃的次数都不少。

    八阿哥都快两岁了,宜妃的九阿哥也不远了吧。

    今日太后夸谁,宜妃都分外捧场,把她拍得舒舒服服。等请安结束后,宜妃如愿以偿地牵着五阿哥的手回翊坤宫了。

    五阿哥难得能去翊坤宫玩两天,宜妃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宫里的好东西全都塞给五阿哥。

    为了能在太后跟前说上话,也为了更好的与儿子沟通,宜妃的蒙语已经说得十分流利。

    “胤祺,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和额娘说。”宜妃现在,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儿子。

    “额娘,我想骑大马。”这次草原之行,因五阿哥的年龄还不够,所有没跟着过去,只能留在慈宁宫与太皇太后作伴。

    这些天,他陆续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草原和骑马,便记在了心里。

    宜妃听闻却犯了难。

    五阿哥胤祺的年纪比四阿哥还小一岁,没满四周岁的孩子就连小马驹都骑不得。

    最后,还是翊坤宫的大太监提议,找两个手脚利索的太监驮着五阿哥在翊坤宫里绕两圈。

    “我不要!”五阿哥一开口就气势十足,“我就要骑马,高高的马。”

    见宜妃支支吾吾不肯答应,五阿哥立刻做出一副要哭的模样。

    这个方法他屡试不爽,玛嬷和伺候他的宫人每次都会好言好语地哄他,顺着他的意思。

    宜妃慌忙哄他道:“胤祺,额娘带你去御花园玩好不好?”

    宫里的御花园还没有外面的园子大,逛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今儿天好,日头也大,出去转一圈也不会冷。

    五阿哥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胤禛今儿一早就起来了,陪着额娘用过早膳后,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往上书房去。

    他身上背得书包是额娘画的样子,苏常在做的。包口的顶端还挂着一只可爱的黄色小狗玩偶,正是他喜欢的颜色,

    额娘说,等他八岁生辰那天送他一只。苏常在也说,等那天给他做一个同样大小的玩偶,晚上可以陪着他睡觉。

    胤禛想要快快长大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五岁吃冰,八岁养狗,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哇。

    想到昨儿三阿哥拜托自己去摘一些新鲜的花插在梅瓶里,胤禛便折身去了御花园。

    三阿哥喜欢鲜嫩的颜色,胤禛挑了几朵黄色和粉紫的花,想到三哥素来娇气爱哭,他又让身边的宫人根茎上的刺拔掉。

    胤禛正专心对比着面前两朵哪个更好,突然,身后一声响。

    “嘿!”五阿哥从花丛后蹿出来,指着胤禛背后的书包道:“你这东西好看,现在是小爷我的了。”

    胤禛:???

    认出来对方是谁的胤禛,更加无语。

    五弟弟还是一如既往地虎啊。

    “我喜欢,你就得给我。”

    五阿哥理直气壮伸手,胤禛背着书包不为所动。

    宜妃冲忙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四阿哥和五阿哥对峙,谁也不肯让谁的画面。

    方才她带着胤祺来到御花园,这孩子到了这儿就撒欢疯跑,宜妃和身边的宫女怎么追都追不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五阿哥人就没了踪影。

    他年纪小,不知轻重。宜妃知道放任孩子在宫里乱跑有多危险,让宫人快些去假山和池塘边去找。

    谁知,他竟然跑到了这儿还和四阿哥起了争执。

    “宜娘娘。”胤禛一边与五阿哥僵持,一边向宜妃问安。

    可能是四阿哥从小没在德妃身边长大的缘故,加上贵妃教得孩子确实知礼,宜妃对四阿哥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

    “四阿哥这是要去上书房吗?”

    胤禛简单地把事情给宜妃说了一遍,并没有添油加醋。

    贵妃疼爱四阿哥,日常生活能用到的东西都是贵妃亲自设计的,这件事宜妃听皇上提起过。

    看四阿哥身上背的包如此特别,应该也是贵妃的巧思。额娘送的东西,哪个孩子不珍视呢。

    了解到原委的宜妃知道这件事是自家儿子理亏,“胤祺,你不能随意开口要别人喜欢的东西。”

    “额娘,我喜欢——”五阿哥仍旧理直气壮。

    “喜欢也不能夺人所好。”宜妃道。

    “可是——”

    “没有可是。”宜妃的气势越来越足,五阿哥的声音越来越小。

    五阿哥胤祺扁扁嘴想哭,谁知道自己竟然哭不出来!

    之前在慈仁宫的时候,哪里需要他说那么多话。只要说一句‘想要’,就会得偿所愿。所以,他根本用不上‘哭’这个步骤。

    五阿哥涨得脸红脖子粗,梗直了脖子对宜妃道:“额娘不疼我,我不要额娘了!”

    这话一出,翊坤宫的宫人们都变了脸色。

    宜妃如坠冰窖,身子颤抖得厉害。她的胤祺满月后就被抱到太后宫里养育,这些年她最怕的,最担忧的,就是这孩子误会自己不疼爱他。

    胤禛伸手,在五阿哥话音刚落的瞬间,轻轻拍了五阿哥的头。

    啪地一声响,让宜妃和五阿哥母子二人都一惊。

    “不听话还要同你额娘顶嘴。”胤禛垂手而立,“五弟,你是没睡醒吗?”

    挨了打的五阿哥这下是真想哭了,但是天生的虎劲儿让他不甘心,想伸手打回来。

    谁知胤禛的动作比他快多了,灵活地跳到一旁继续教训道:“你额娘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你再胡言乱语就别怪四哥真的揍你了。”

    方才四阿哥那一下不痛不痒的,力道很轻,宜妃也看在眼里。

    按理说,四阿哥打了五阿哥,自己应该护着五阿哥才是。不知怎的,宜妃竟生不出一丝气,反而越看四阿哥越顺眼。

    恨不得让四阿哥多教训胤祺几句。

    五阿哥犟道:“额娘不疼我,额娘要是疼我就会——”

    胤禛慢慢扬起右手。

    五阿哥胤祺瞬间闭嘴。

    他看出来了,四哥是真的会揍他,而额娘也是真的不护着他。

    眼下宜妃的心情十分复杂。

    胤祺在慈仁宫里横行霸道惯了,太后只会宠着孩子不会教孩子。自己这个亲额娘不好插手这件事,今儿四阿哥训斥胤祺,反倒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要是让太后知道自己教训五阿哥,会误会猜疑自己是借机发泄对慈仁宫的不满,引发更多事端。但四阿哥就不一样了,两个加起来不到八岁的孩子,这事儿说破了天都是阿哥之间的小打小闹。

    只要自己不在乎,贵妃也不在乎,就没人计较这件事。宜妃也没想到自己上午顺着太后的意说出来的客气话,那么快就成了真。

    承乾宫,她今日是

    非去不可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更新

    承乾宫。

    佟佳禾正在试吃小厨房的新菜品。

    后天是她的生辰, 少不了要摆几桌。她在宫里的乐子,吃食能占一半。

    小厨房的张太监使出浑身手段,又去大膳房那边学了两招, 这次信心满满地给贵妃露了一手。

    “不错!”佟佳禾点评道。

    张太监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确定好生辰那日的菜品后, 佟佳禾给张太监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后日就辛苦你了。”

    张太监这次倒没有拍马屁,而是认真道:“奴才一定认真办好这次的差事。”

    这原本就是小厨房的分内之事, 贵妃作为主子还愿意与自己客气两句, 给足了他尊重和体面,张太监对贵妃的生辰更是一万个用心, 回到厨房又带着两个小徒弟忙活起来。

    佟佳禾躺在摇椅上吃着五香瓜子,再抿一口菊花茶, 上火和祛火同时进行, 两不耽误。

    守在外面的白露进来报, “主子, 宜妃娘娘求见,四阿哥和五阿哥也跟来了。”

    宜妃、四阿哥和五阿哥?

    春雨和蒲雨二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是她们阿哥和五阿哥起争执了?

    佟佳禾心底也同样好奇, 忙让人请进来。

    “贵妃娘娘。”宜妃笑得灿若艳阳,进来就行了礼,一点也看不出来往日在康熙面前的娇纵。

    佟佳禾笑着点头赐座。

    四阿哥和五阿哥一前一后跟着进来,佟佳禾瞧胤禛神色淡定,心里才松了口气。再打量五阿哥,发现这孩子红着脸, 脸上的气儿还没消。

    这承乾宫大门,宜妃是看了许久才决心迈进去的。既然放下面子进来了,就要把事儿办成。她寒暄两句后,便把四阿哥和五阿哥的事当玩笑话说了。

    既然宜妃有意化解此事, 并且没有偏袒五阿哥的心思,佟佳禾便笑道:“孩子间磕磕绊绊很正常,一家子的亲兄弟,今儿闹一闹,明儿就好了。”

    关于小孩子之间吵架生气,佟佳禾想得很开。

    别说这些阿哥,公主们偶尔也有置气的时候,上次宴会,大公主和二公主互不理睬,过了好几天才和好。

    听贵妃这样说,宜妃心里有些惊诧。自己还没低声下气地赔罪几句,就轻松就化解了此事。

    许久没和贵妃打过交道,谁曾想贵妃现在竟那么和气。

    “胤祺。”佟佳禾看着虎头虎脑的五阿哥,柔声道:“往常本宫就听说过五阿哥听话懂事,如今见了果真如此。”

    突然被夸的五阿哥摸不到头脑,但是被夸是件好事,他昂首挺胸,得意地看了四阿哥一眼。

    哼!我是好孩子,我听话懂事。

    “你喜欢四哥的小书包吗?”佟佳禾问。

    五阿哥疯狂点头,指着胤禛背后的小书包就想开口要。

    “君子不夺人所好,胤祺是好孩子,自然也不会抢夺别人喜欢的东西。”佟佳禾道:“看在胤祺是君子的份上,本宫可以送你一个书包。”

    五阿哥是越夸越来劲,立刻表示:对!我就是君子!

    四哥的书包,我不争也不抢。

    看着自家儿子被贵妃戴了高帽还美滋滋的,宜妃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贵妃的教育方式立竿见影,瞬时阻止了胤祺要强别人东西的行为。

    竟比自己苦口婆心或者疾言厉色还管用。

    “小五给娘娘添麻烦了。”原本是来求贵妃的,没想到平白无故还得了贵妃的东西,宜妃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麻烦,只是要让胤祺等上几日,这包做起来颇为复杂。”佟佳禾道。

    胤禛身上背的是她精心设计,花了两天的图纸。送给五阿哥胤祺的,肯定要和胤禛的有所不同。

    宜妃心里高兴,等几日更好,到时候胤祺回了慈仁宫,自己也有借口再去探望他一次。

    太后看重贵妃,自己再夸几句,保准把太后哄得更高兴。

    “既如此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也省得小五回去闹臣妾。”贵妃说话做事落落大方,自己再扭捏推辞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宜妃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话也爽快了许多。

    总走宜妃母子后,佟佳禾才问胤禛,“送给胤祺的书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胤禛听到额娘要送五弟书包的时候,心里有点失落。直到五弟走了,额娘都没问他喜欢什么小动物时,胤禛心里才舒了口气。

    此时,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笑成月牙状,“额娘做什么都好看。”

    只要不送给胤祺小狗。

    书包上的点睛之笔是那只小狗,是属于胤禛的珍贵礼物,也是佟佳禾的私心。谁的孩子谁最疼,最好的东西应该留给胤禛,而不是别的人。

    胤祺长得壮实,跟小牛犊一样。又自小在太后宫里长大,肯定对牛羊有天然的好感。想到五阿哥的形象,佟佳禾心里有了主意,“给胤祺做一个绣上牛的嫩黄色书包怎么样?”

    胤禛眼前一亮。

    五阿哥的书包不用麻烦苏常在,春雨和蒲雨二人就能做好。佟佳禾也不急,让二人慢慢悠悠做着,过几日再给宜妃送去——

    上书房。

    胤礽左等右等都没见到胤禛人,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去承乾宫看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过两日就是姨母的生辰了,胤禛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找自己,不是学画就是写字,用功刻苦了两个月。如今临门一脚的功夫了,胤禛不可能放弃。

    胤禛每日都跟在太子屁股后头写写画画,大阿哥和三阿哥早就习惯了四阿哥的存在,今儿没来,大阿哥还怪想的。

    知道太子派了人去承乾宫,大阿哥也不甘示弱,示意自己身边的人也走一遭。

    胤禛带着两拨人马赶到的时候,胤礽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只是碍于身份,还要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读。

    大阿哥更直接,带着三阿哥在门口等。

    今日授课的先生两眼一黑,怎么,四阿哥不来这几位爷就不读书了?

    在先生期盼的目光中,四阿哥姗姗来迟。

    胤禛今日一来,就得到了几位兄长的嘘寒问暖。连只比他大一岁的三阿哥都关心道:“四弟,你怎么来那么晚?”

    胤禛解释了一句就乖乖找个角落坐下了。一上午过去,他已经画好了两幅画。加上之前的努力,做成一本画册不成问题。

    另一边,胤礽正专心写着字。

    姨母并不缺金银玉器,那些俗物反而显不出自己的心意。还是亲手抄写一本《无量寿经》,更有诚心。

    大阿哥早在十天前就知道了贵妃的生辰,想着草原之行贵妃夸赞自己的话,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给贵妃送上生辰礼。

    额娘不总是教训他少说话,多动脑子吗?

    贵妃身居高位又是汗阿玛的亲表妹,自己给贵妃送礼,既让汗阿玛开心,又能让额娘高兴。

    大阿哥思来想去半天,都没有思路,寻了机会便溜回钟粹宫——

    钟粹宫。

    惠妃见到大阿哥来了,正高兴着,突然听见自家儿子道:“额娘,您宫里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要送人。”

    送人?是要打点阿哥所里的奴才,还是内务府和膳房管事太监?

    惠妃正想夸自家儿子开窍了,就听大阿哥嘟囔着,“额娘您给我寻点好的,送给贵妃的东西可不能差,我可不想被太子压一头。”

    送谁?

    惠妃不可思议,“你要送给贵妃?”

    大阿哥和贵妃又没什么人情往来,便是秋巡那次阻止保清骑马,那也是身居高位的贵妃应尽的责任。

    况且,自己已经承了贵妃的情,将来一定会还回去,哪里需要保清再去承乾宫做小伏低。

    自己生辰的时候,保清都没那么上心,却对贵妃的生辰如此在意。

    到了那天,皇上指不定还会赏给贵妃更好更贵重的东西,表达自己对贵妃,对佟佳氏一族的看重。

    一想到这儿,惠妃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大阿哥并没看出来惠妃快要碎了,一个劲儿地催促道:“额娘,您快些让人给我找出来。”

    惠妃的大宫女彩珠看不下去了,隐晦地提醒大阿哥看看惠妃的脸色。

    大阿哥大惊失色,“额娘,您是不是病了?”

    “彩珠,你去叫太医过来,彩云,你去库房找副上好的头面。”大阿哥急忙吩咐道。

    “你!”惠妃气得倒仰,指着大阿哥鼻子骂道:“你亲额娘的生辰,怎么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自己生辰的时候,保清送的是马鞍,贵妃生辰,他就要送头面。

    这孩子是自己生的,还是给贵妃生的?

    大阿哥疑惑道:“额娘,您生辰的时候,儿子送的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贵妃生辰我又不舍得送,只能送些俗物过去。”

    “难道您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吗?”

    这句话,倒把惠妃问住了。

    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他也姓爱新觉罗,过惯了人上人的生活,哪里懂得金银可贵。

    惠妃心里憋得那口气,不上不下,半晌后才讪讪道:“只要是保清送的,额娘都喜欢。”

    罢了。

    大阿哥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自己这个额娘,惠妃抚了抚胸口,觉得好受多了。

    大阿哥这才满心欢喜起来,“额娘,要是我以后的福晋也像贵妃那样,懂得欣赏我的骑射功夫就好了。”

    对于娶福晋的话题,大阿哥并不避讳,自从他过了十岁生辰后,惠妃时常和他提起。今儿倒是头一回,大阿哥给出如此明确的选福晋标准。

    惠妃:……

    她的胸口好像又开始疼了。

    惠妃默不作声。

    谁知,大阿哥并不放弃,死缠烂打道:“额娘,您一定要照着这个给我选福晋啊。要是选不到这样的,我可不娶!”

    自从入关后,满洲贵女们也按照汉人对女子的要求,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闺秀做派十足。

    上哪儿给这个小祖宗找会精骑善射的福晋啊!

    惠妃只顺着儿子的思路捋了一下,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除非,从蒙古格格里挑选。

    说到蒙古格格,惠妃想到了咸福宫那位宣嫔。听说,昨儿那位截了圣驾,直接在御前说想给万岁爷生孩子。

    若是这样的女子做了自己儿媳……

    惠妃眼前一黑又一黑,她不敢想——

    咸福宫。

    宣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床榻上唉声叹息。

    昨儿皇上拒绝了她生孩子的请求,差人把她送回了咸福宫后,又送给她个嬷嬷。如今,这个孔嬷嬷就成了她在后宫的新手指南。

    “嬷嬷。”宣嫔苦恼道:“我要怎么做,皇上才愿意和我生孩子?”

    守在宣嫔身边的孔嬷嬷眼皮一跳,从昨儿到今儿,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与这位主子探讨如此直白的话题。

    “娘娘,等到皇上翻您牌子的时候,就能……得偿所愿了。”孔嬷嬷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礼貌又疏离。

    可惜,宣嫔看不见也听不懂。

    要是能懂,也不会跑到皇上跟前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

    当时御前的人,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只有离得最近的梁九功知道,蒙古来的这位新主子娘娘,要和皇上生孩子的时候,发出了多么中气十足地呐喊。

    对于这个主子,孔嬷嬷实在是心力憔悴,就算自己忍受不住了想要暗讽一两句,估计对方也只会觉得她说话文雅。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后宫主位生辰的时候,皇上会来看望嫔妃,已经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规矩。眼前这位的出身和位分,皇上肯定会来的。

    要是对着别的嫔妃,孔嬷嬷不会明说,只会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抓不住话头。可是眼前这位,她明说了都怕对方听不懂。

    孔嬷嬷只能换一种方式解释道:“等您生辰的时候,皇上就会来咸福宫看您了。”

    所以,在您生辰前,先老实在咸福宫待着吧。

    宣嫔恍然大悟。

    孔嬷嬷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就说,这位主子模样生得不错,怎能是个真傻的。

    下一秒,她看到宣嫔娘娘猛得站起身来,冲着她惊喜道:“所以后日皇上要去承乾宫,陪贵妃姐姐生孩子啦!”

    第40章 第 40 章 更新

    十一月二十三日, 佟贵妃生辰。

    梁九功喜气洋洋地往承乾宫去,身后跟着十来个小太监。

    今儿一早万岁爷交代了他许多话,多是按照贵妃喜好吩咐的, 那贵妃生辰晚上留宿承乾宫, 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与贵妃说了吉祥话,凑个喜庆热闹, 梁九功笑着接过承乾宫大宫女递过来织金红绳的荷包。

    贵妃出手, 一如既往地大方。不止梁九功,他带来送礼的那些小太监也得了赏赐, 各个喜笑颜开。

    十一月的天儿,寒风一刮冷到骨子里, 何为禄请梁九功去耳房略坐一坐, 又让宫人带那些小太监找了个能歇脚的去处, 喝点肉沫汤暖暖身子。

    今日御前也无大事, 还有他的徒弟在跟前顶着,梁九功便安心坐着了。

    梁九功垂眸看着茶盏里何为禄的倒影, 嘴角的弧度与方才进门时并无差别。他平日里与贵妃宫里的大太监打交道的时候不多, 都是公事公办的面子交情。

    最近,他总能听到何为禄的消息。无他,只因万岁爷来贵妃宫里时夸了他一句。

    宫里宫外,能得皇上夸奖的人屈指可数。便是太后身边的姑姑,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何老弟。”梁九功笑道:“满宫里谁不夸,承乾宫的贵妃娘娘最是和善, 待宫人也好。能进贵妃宫里伺候的,都是有福之人。”

    何为禄立在一旁道:“梁总管能在御前伺候,更是有福之人。我与梁总管还差着一个天和一个地呢。”

    当初坤宁宫里的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也都是人精。梁九功瞧着何为禄, 这位比那两个也不差哪儿,更不是那等媚上欺下的人。

    梁九功呵呵笑道:“奴才的福气都是主子赏的。”

    喝了两盏茶,梁九功便起身告辞了。皇上跟前离不得人,除了两位贵妃和四妃,满宫里还没怎么有需要他亲自跑一趟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们各个眉开眼笑,梁九功忍不住笑骂道:“一群没骨气的东西。”

    冬天,上等的炭火只有各位主子能用上,低位的官女子还用着黑炭。他们这些宫人挤着睡大通铺不说,连睡觉的姿势都有规定。

    梁九功身后一个圆脸小太监悄声道:“梁总管,贵妃宫里真好啊,既暖和,又能吃上口热饭。咱们这些人往常去别处,可没那么好的待遇。”

    在这宫里,有几个拿太监当人看的主子呢?

    梁九功眯着眼,想到了之前他费尽心思才让人打听到的消息。贵妃宫里的何为禄进宫前,曾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家道中落后才无奈进了宫。

    只是,再细致一点的消息就打听不到了。

    梁九功心情颇好地哼笑了一声,贵妃对自己宫里的人,护得真严实啊!——

    承乾宫。

    贵妃的生日宴设在西偏殿。

    不止皇上,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和慈仁宫的太后,都赏赐了贵妃东西。胤禛和胤礽把各自准备好的东西送上,得了贵妃真心感谢和夸奖后,欢喜地坐下。

    苏常在和王答应也相伴把礼物送上,二人的女红都好,便一人做了一套寝衣送给贵妃。

    佟佳禾左摸摸右看看,笑着道:“做的真好看,你们的手比我巧多了,这一身交给我做得一年。”

    苏常在眉眼里的笑意更深,王答应也抿着唇笑。

    众人坐下,贵妃刚要动筷,就听外面的宫人进来报:“娘娘,大阿哥和卫贵人来了。”

    这两位,真真是稀客了,从未上过门的那种。

    春雨交代了何为禄两句,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太监搬了屏风进来,把桌子隔开。

    太子

    爷和四阿哥的年龄可以忽略不提,但是大阿哥已经十一岁了,与庶母们相处要有些分寸。

    卫贵人头一回来承乾宫,行完礼怯生生地看着贵妃。大阿哥大咧咧地对着贵妃行礼问安后,便放下东西跑去找四阿哥了。

    按理说,被皇上宠幸过的嫔妃应在第二天去给各宫主位请安,但卫贵人的情况又不一样。

    当时惠妃看得严,不肯让外人知道她宫里的情况,硬生生把平安诞下八阿哥,本该得意的卫贵人关在钟粹宫小半年,才肯带出来见人。

    等卫贵人再出来,自己的风头早就过去了,再没了由头去各宫请安。

    鉴于卫贵人情况特殊,佟佳禾只能让苏常在多照顾她一些。估摸着今日这一遭,也是卫贵人的无妄之灾。

    小孩那桌的大阿哥早就开吃了,哪里用胤禛招呼。

    贵妃是自己的姨母,与大阿哥无亲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来掺和一脚。胤礽淡淡地瞥了一眼大阿哥,“大哥怎么来了?汗阿玛留的文章都做完了吗?”

    昨儿康熙检查了几个儿子的功课,特地‘照顾’了一下敷衍了事的大阿哥。

    大阿哥被胤礽戳中了痛处,急得跳脚,“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

    今日是额娘的生辰,总不能让大哥在这里叫嚷起来。胤禛急忙夹了菜往大阿哥嘴里塞,又悄悄扯了扯胤礽的袖子。

    胤礽压下心底的邪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大哥就想呛两句。

    这顿午膳,也算吃的宾主尽欢。

    太子和大阿哥还要去上书房,与佟佳禾告辞后便匆忙走了。

    卫贵人、苏常在和王答应则留在最后,按照位分,应该是卫贵人先起身。

    苏常在和王答应等了好久,也没见卫贵人有要走的意思。

    “卫姐姐。”王答应性格爽朗,说话也直接些,“咱们该回去了。”

    卫贵人如梦初醒,这才红着脸起身,对着贵妃福身道:“嫔妾叨扰了。”

    “慢着!”佟佳禾叫住她,“还有东西没给你补上呢。”

    蒲雨恭敬呈给卫贵人一个红漆匣子,里面是一套实心的长命百岁锁,还有一对金镂空花卉镯和一对珊瑚松石银镯。

    “这……”卫贵人惊得说不出话。

    卫贵人出身内务府包衣,即便成了主子娘娘,家里也帮衬不了多少。再加上惠妃有意打压,她鲜少又机会见到皇上。见不到皇上,就没有赏赐。没有银钱,她在宫里步步维艰,只会更依赖惠妃。

    原本给各宫主位娘娘请安,就是极好的充盈私库的机会。可惠妃直接对外宣称她病了,身子不好,绝了她的指望。

    加上卫贵人的容貌突出,惹人忌惮,即便是主位娘娘,也不会冒着得罪惠妃的风险去给卫贵人补上这份赏赐。

    照着之前的惯例,佟佳禾又多给她准备了一份。

    再过两个月,便是八阿哥的两岁生辰。卫贵人怔怔地看着长命锁,这明明就是贵妃为了不让她难堪,特意给她备好的。

    “那些原就该给你的。”佟佳禾温声道。

    这些时日她观卫贵人也有几分巧智,应当不用她操心怎么给这些东西过明路了。

    “贵妃娘娘……”

    卫贵人感动地无以复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含泪离开了承乾宫。

    佟佳禾送给王答应的是两匹上好的料子。

    王答应两眼放光,给绣娘们塞几两银子,应该能赶在过年前穿上新衣裳。她是不准备争宠了,但是哪个大好年华的女人不爱美呢。

    贵妃赏赐自己的东西,应该也不想让她藏着掖着,宴席上穿着给别人看,也好教人知道贵妃的气度。

    论关系,苏常在与贵妃更亲近。贵妃却没赏她料子,独独给了自己。王答应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决定等会儿自己前脚离开贵妃西偏殿,后脚就把料子送去绣娘那儿。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苏常在含笑看着王答应满意离去,贵妃才悠悠地问起自己。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佟佳禾的语气,随意且亲近。

    殿内,只有贵妃和贵妃的心腹宫人。

    苏常在思虑了半晌才抬头,第一次这样坚定地对贵妃道:“娘娘,我想在后殿种一排竹子。”

    贵妃并没有问她缘由,苏常在却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幼时见过隔壁人家的竹子,一见倾心,这些年……即便进了宫,也从未忘却过。”

    对竹子一见倾心?

    苏常在文静恬淡,一副知书识礼的模样,应是在家读过书的,今日的话却有些奇怪。

    春雨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眼,发现苏常在解释完后面红耳赤,眼神躲闪地低下头,思量着对方大概是反应过来方才用错词句了。

    即便一身太监的装束,何为禄也穿出了文雅之气。他一如往常般垂眸,帽檐恰好遮住了他的面容,也挡住了那道淡淡的视线。

    何为禄静静地站在门口处,定定地看着自己双脚矗立的地方,一半是光亮一半是灰暗,就好像他的前半生。如今,纵然有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也不能开口了。

    “好。”

    佟佳禾的声音点醒了殿内昏沉的众人,“我会让你得偿所愿。”

    苏常在抬头,与贵妃对视的瞬间心猛地一颤,贵妃的眼神好像能看穿人心,不免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

    她谢过贵妃后慌忙行礼退下。

    出了门,不经意间瞥见承乾宫门口处一抹明黄,苏常在脚下动作更快了。

    康熙进门,看到西偏殿一闪而过的身影,微微蹙起眉。

    梁九功道:“皇上,那位是承乾宫后殿的苏常在。”

    苏常在?

    康熙的记性向来好,但这次却怎么都搜寻不到关于苏常在的记忆。他想了半天,脑子里模样和人名都对不上,索性不去想了。

    苏常在的身子不大好,人也木讷。在宫里,像苏常在这样,在皇上心里无名无姓的嫔妃和官女子多得是。

    梁九功只替她们惋惜了一瞬,便扬起笑道:“皇上,外头天冷,您快些进去吧。”

    想到贵妃,康熙重拾笑容,步履稳健地朝西偏殿走去。

    今日,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