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心虚
告诉你们格雷可能是邪教徒这件事的小姑娘名叫莎娜。
你看得出来莎娜也很喜欢那个叫格雷的男人, 因此即使她被对方那样对待过也并没有责怪过他,而是将这一切归咎到了那个黑巫女身上。
“圣子大人,这都是那个坏女人的错, 格雷哥哥是无辜的,要不是她给格雷哥哥下了魔药蛊惑了他, 格雷哥哥根本不会为了她和村子里的大家生出嫌隙。”
她祈求道:“所以即使格雷哥哥真的是邪教徒,诅咒了我们,那也绝对不是出自他的本心。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真的, 请你们相信我。”
阿洛要被屋子里浓郁的浊气给恶心得几欲作呕, 加上你刻意的远离, 他心情更加烦躁。
“相信与否并不重要,若是他真的行了叛神之举, 信奉了恶神,甚至借助恶神的力量发起了诅咒,哪怕他有再多苦衷我也不可能轻易饶恕他。”
卡琳娜见少年这么说,也赶紧表态, “对,管他是不是被蛊惑, 单单是叛神这一条就罪大恶极。你最好祈祷他是真的清白,不然一经定罪,我们一定会把他就地诛杀。”
她不顾莎娜被吓得发白的脸色, 扭头对阿洛柔声道:“圣子大人,事不宜迟, 既然可能已经有了线索,我们赶紧去找那个格雷确定看看他是不是浊气的源头吧。”
阿洛微微颔首,看你远远在那个老太太床边站着, 玉面稍冷。
“跟上。”
他撂下这两个字也没等你,径直掀开门帘出去了。
你耸了耸肩,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你不爽归不爽,却也没打算一直这样跟他置气下去。
等到阿洛脸色难看到呼吸都有些不稳后,你这才加快脚步重新走到了他旁边。
“圣子大人,你没事吧。”
你压低声音,问得很轻,蜜糖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
阿洛本来还有些生气你忘了他说的话,随意离开了他身边,可看到你这担忧的神情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散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也没告诉你真正不想你离开他身边的原因,要是你知道他是希望用你身上太阳花的香气来掩盖浊气,以你对他的在意,肯定会寸步不移待在他身边。
又嗅到了太阳花清甜的气息,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我没事。”
从刚才你询问阿洛的时候卡琳娜也紧张往这边看来,她也不是不关心阿洛,只是她一直保持在少年身后一步位置坠着,看不见他的脸,当然,即使同你一样并肩站着,卡琳娜也是不会无礼地盯着他的脸看的。
因此在听到他回答后,你能明显听到身后的少女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再次恢复了讥讽的神情。
“你以为圣子大人是这种神力低微的弱鸡吗?这种程度的浊气对圣子大人微不足道,倒是你,与其担心圣子大人,比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一会儿那个格雷真是邪教徒,以他能够控制这么大范围的诅咒之力来看,你别说抗下一招了,连他身都接近不了。”
卡琳娜本来只是想嘲讽你几句,可说到后面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阿洛当时把你带上的时候卡琳娜不爽归不爽,想着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袯禊,因此并没有阻止,可现在看来它比想象之中要棘手多了。
“圣子大人,那个格雷如果真的是邪教徒,信奉的恶神尤不可知。如果是终焉之主厄克斯的话,你应付起来也并非易事。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在不拖你后腿的情况下帮你稍加牵制对方,看护旁人的精力却是没有了。我想和他交手起来不能分心的你也是如此。”
阿洛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卡琳娜直截了当道:“我想说莉莉就在莎娜家里待着别跟过来了,我不觉得她的存在能对制服邪教徒有什么帮助。”
其实要不是为了博取少年的好感,你压根也不想跟上来。
而且你不去,就留阿洛和卡琳娜两人独处,你更不放心。
“洛迦”给你的神器封喉被你放到了系统的道具栏里,跟那张可以逆天改命的角色卡一起安静地躺着。
你随时可以用意念查看它的状态。
从先前进村子开始,你就观察了它不下四五次,原以为这里的浊气对阿洛或多或少会有影响,可神器依旧粲然若金,没有变黑的趋势。
这说明除了让他生出欲望,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这一个办法能让他纯粹无瑕的灵魂出现瑕疵外,别无他法。
你对此意外也并不意外,作为光明神的最强神眷,其意志必然坚不可摧,不可转移。
阴暗的情绪,类似嫉妒,憎恨,对其他人来说处处都是可趁之机,于阿洛来说,只会被光明驱散到无所遁形罢了。
唯有欲望,欲望无影无形,一旦生出就无知无觉,即使是敏锐如阿洛也防不胜防。
“洛迦”给你限制的时间和任务的限制时间都只有一个月,攻略克劳德都用了你快一个季度的时间也只是勉强让他对你生出好感而不自知,要在这么短时间攻下阿洛这朵高岭之花,你更是压力山大。
你不能离开阿洛,不能放过一分一毫可能刷好感的机会。
“圣子大人,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不会。”
阿洛几乎和你同时出声,他向你投来了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对卡琳娜道:“她也会神箭术。”
“什么?!”
卡琳娜难以置信地看向你,那脸上清楚地写着“一个女仆而已,竟然也会这样高等的神术”的质疑毫不掩饰。
“圣子大人,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洛皱了皱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破例将她带出来?”
卡琳娜哑口无言了。
如果是别的男人将一个女人带在身边,她或许会有一些旖旎的怀疑,但这个人是阿洛,卡琳娜完全不会,甚至是不敢将那种男女之间的污浊之事臆想在他身上。
这简直就是亵渎。
这下由不得她不信了。
怪不得在神学院那次阿洛就对你颇为偏袒,还把你带回了神殿。
原来如此,原来圣女预备役不光是她和伊丽莎白,你也在其中。
卡琳娜对你低微的身份依旧看轻,认为你这样的人是不配侍奉在光明神身边的,只是你掌握了神箭术又让她无话可说。
她咽下了心头的情绪,之后一路一改之前的针对,异常沉默。
你耳根子也乐得清净。
你朝着阿洛感激一笑,“谢谢你为我解围,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
“量力而行就好。”
阿洛说着不着痕迹又往你身边挪了些,本就极近的距离现在更近在咫尺,几乎快要碰到肩膀。
除了太阳花头油的气息他还隐约嗅到了混杂在其中的一点暖香。
他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很喜欢。
尤其是在这样混浊不堪的环境里,阿洛恍惚间有一种世间唯有你和他纯白无垢的错觉。
他心下意动,余光落到你的脸上。
阿洛心绪不宁的时候会去给花圃浇水,抚摸太阳花的每一片花叶。
在他心中除了圣洁强大的祇,就只有象征着祇的太阳花是最让人欢喜的。
此时他突然发现你也和太阳花有些像——明亮,温暖,无瑕。
这些都是祇和他喜欢的特质。
阿洛有些能理解祇对你的青睐了,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选择你。
格雷的家本来是在村尾,只是自女人走后就没回去,一直待在女人家里。
女人家在比村尾更远一些的地方,靠近林子,在树林和村子之间。
听莎娜说她经常在晚上进林子,待到天亮才回来,一般夜晚炼药效果最佳,少女猜测她多半也是在炼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女人的家乍一看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没什么特别的,可一走近那种阴冷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直接窜上天灵盖,比刚踏入村子时候还要强烈数倍
几乎可以确定了,村子里的诅咒和那个叫格雷的男人有关。
“站在我身后。”
你忙退后一步,同卡琳娜站在一起。
阿洛走在前面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回应,更让人意外的是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
没有点灯的屋子光线昏暗,也空无一人。
卡琳娜疑惑道:“他没在家吗?”
阿洛又用权杖轻敲了下地板,金色的神力涤荡开来,他感受了下,说道:“在下面。”
“我想起来了,之前莎娜说他们当时发现那个女人是黑巫女就是看到了她在地下室里炼药,格雷应该就在地下室。”
你走近了些,试探着拽着他的衣角。
阿洛垂眸看着你,“你害怕?”
他没有挣开,意外的不排斥你的亲近。
害怕当然是没有的,再厉害也就是个纸片人而已。
你当然可以顺着回答,然后用的柔弱来衬托出少年的强大和可靠,让他生出对你的保护欲。
但这不是你想要的。
阿洛的保护欲和别的男人不同,他的保护欲只是对弱小的保护,而不是男人对女人的保护。
况且他之所以答应带上你就是因为你还算有用,你这时候表现得畏畏缩缩只会让他觉得反感。
你摇了摇头,仰头对上那双金眸时似被蛊惑般伸手。
阿洛睫羽轻微抖了下,你的手从他的眉头往下,轻柔又小心描摹着他的眉眼。
你用只有你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圣子大人,里面很黑,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阿洛的眼睛并不是在黑暗环境下就看不见,而是只有在夜晚时候才会变得模糊不清。
现在不是黑夜,所以再暗的地下室对他来说都宛若白昼。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只望着你的眼睛,但你知道,对他这样古板守礼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回应。
你如释重负地笑了,弯着嘴角,拽着衣角的手钻进了他的衣袖捉住了他的手。
阿洛身体陡然一僵,可对上你真诚且毫无杂质的眼神他甩开你的手的念头消弥。
反正衣袖足够宽大。
他压下心下隐隐的心虚,为自己少有的不合规矩找了这样一个拙劣的借口。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真相
卡琳娜也的确没有瞧见,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这间昏暗且透着阴沉气息的房子里。
“圣子大人。”
明明四下除了他们并无旁人,她还是放低了声音道:“下面也不知什么情况,安全起见, 要不我先下去瞧瞧吧。”
“不用,如果他真是邪教徒, 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你在这里待着,我和……”
阿洛被自己后面那句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我和莉莉下去”的话给惊到了, 明明卡琳娜和你都是圣女预备役, 不应该区别对待的, 可他却下意识将你和他放在了一起。
他拧了拧眉头, 改口道:“我们一起下去吧。”
“也好,这样我们互相都有照应。”
你发现卡琳娜看似对阿洛格外倾慕的样子, 但真正对他的关注却不多。
她对少年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尊敬,仰慕,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的崇拜。
不是因为阿洛高贵的身份和实力的强大, 这种感情更像是一种万物趋光的本能。
她自己或许都没有觉察,只要是阿洛出现在她视野范围, 她的视线就会不自觉追随,但一旦阿洛的身影被你挡住了,她的眼神就会瞬间清明, 没有看不到喜欢的人的懊恼,也没有对你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嫉妒。
不光是卡琳娜, 神殿上下的人对少年也是如此。
只是程度没有少女来得这般深而已。
是因为阿洛体内有洛迦的一半神格吗?
若是如此,为什么你面对洛迦的时候没有那种强烈的被光吸引的感觉,反倒是对阿洛……
“莉莉。”
不知不觉中你们已经来到了地下室, 阿洛轻轻松开了你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把你护在身后。
“你一会儿和卡琳娜站在这个法阵中,这能保证你们不会被浊气侵蚀,要是有魔物攻击你们就用光箭把他们射杀就好。”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银白色的长发即使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也似月华般倾泻夺目。
“至于阁下,既故意释放浊气引我们前来,为何躲在暗处?”
刚才阿洛一进屋就感觉到了下面翻涌的浊气,他不认为能够操纵这样大范围浊气的人力量会如此不稳定,所以便猜到了
对方是故意让他发现他的所在。
“啪啪啪”,寂静的四周这几下掌声清脆又诡谲,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在骤然出现幽蓝色的火焰中,逐渐显露出了身影。
“不愧是光明神殿的圣子大人,感知力和上次来的那个老东西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我就放出了这么一点儿动静你就发现了。”
阿洛的目光落在那张被铁烙烧毁的面目全非的脸上一顿,想起了莎娜说的男人自毁容貌的事情,眼神微闪。
“你就是格雷?”
尽管已经笃定了,他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番。
“是,我是格雷,就是你们要找的诅咒这个村子的邪教徒。”
男人承认地坦然直接,那双棕黑色的眸子里没有邪教徒的偏执和疯狂,反而平静如水。
但这让阿洛眉头更加拧在了一块。
“你看上去好像很意外,是觉得我看上去不像个邪教徒吗?”
他笑着问阿洛,那张本来英俊的面容因为这笑容格外狰狞和可怖。
加上他身上附着着的浓郁的浊气,让阿洛那样向来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人都绷紧了唇角。
“呕!”
突兀的一声呕吐打破了阿洛和格雷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你和阿洛猛地回头,发现卡琳娜扶着墙在干呕。
作为淑女,更作为贵族,卡琳娜从没有这样失礼过,她脸刷的一下从上面红到了脖子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不是的圣子大人,我平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的,我只是……呕”!
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卡琳娜在看到格雷后实在没忍住,再次吐了起来。
“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有他那张脸,我……呕!”
阿洛:“……”
你:“……”
阿洛很理解卡琳娜,神力越强大越纯粹的人对浊气的感知就越强烈,卡琳娜都这样了,他对格雷的恶心程度只会只多不少。
只是他比卡琳娜能忍罢了。
格雷对于少女失礼的举止并不生气,依旧笑眯眯道:“抱歉啊,恶心到你们了。不过这也不是我的错,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以一辈子都不见面,偏偏你们要多管闲事。为了那么一群罪有应得的恶民这样为难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
“罪有应得?”
阿洛不悦质问:“他们不过是不希望你被那个黑巫女蛊惑将她赶走了而已,你却对他们下了那样恶毒的诅咒,究竟是谁罪有应得,罪该万死?”
金色的权杖敲击地面,黑雾被光明驱散,逼得格雷后退了好几步。
格雷忙用黑袍挡住光亮,粗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哈?你说我被她蛊惑了?”
他收敛了笑容,阴沉着眉眼死死盯着阿洛。
“你,还有那些家伙,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你们了解过她吗,知道她有多善良多好吗?是我配不上她!是我想要引诱她!不是她要蛊惑我!”
“她自始至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就因为我这张脸,你们就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凭什么!”
“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害了她!是你们!”
他突然发起狂来,周遭的浊气翻涌着朝着阿洛扑了过来。
阿洛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那些浊气在快要碰触到他身体的时候就如烟雾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隐约中你甚至听到了浊气中的尖叫声。
你意识到这些浊气或许是活的,里面附着着恶灵或者魔物。
格雷见无法伤害到阿洛后恼羞成怒,将矛头对准了不远处脸色苍白,还在忍不住干呕的金发少女。
“小心!”
卡琳娜反应很快,赶紧凝出弓箭,可黑雾突然分裂成两团,朝着她一左一右攻击过去。
她慌一瞬,当机立断朝距离她最近的那团黑雾射去,随后忙引出另一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卡琳娜暗道糟糕,以为自己今天要栽在这里的时候,一道金光嗖的一声破除黑雾。
你收了弓,小跑着过去搀扶她。
“卡琳娜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对上了你担忧的眼神。
卡琳娜不知怎么不甚自在地挪开视线,目光触及到了你手上神力充盈的弓箭上。
之前阿洛说你也能使用神箭术她虽相信了,却觉得会也就会点皮毛,射出的箭不是福绵软无力就是无法命中目标。
可刚才那一箭强劲又精准,比她射出的那箭还要好。
卡琳娜心情格外复杂,垂眸不发一语。
“卡琳娜小姐?”
你以为她是不小心被浊气侵蚀了,想着神箭驱散污秽,要不给她侵蚀的地方来一箭看看,没准也能起到净化的作用。
在你犹豫的时候,卡琳娜挣开了你的手。
她用力握住了弓箭,紧了又松,闷闷道:“卡琳娜。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是认可你了?
你有些受宠若惊,那边“砰”的一声,阿洛用权杖操纵着格雷,把他整个人重重摔砸在了角落。
尘土纷扬间,神光蒙上了一层磨砂滤镜,少年的面容也有些看不清了。
阿洛缓步走到格雷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冷淡道:“你曾也是祇的信徒,我能感觉到污浊之后你的灵魂纯粹的本质。祇愿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放弃你如今不堪的信仰,收回你恶毒的诅咒,真心真意去忏悔,去赎罪,仁慈的祇会宽恕你的。”
“所以告诉我格雷,你现在还认为你做得没错,认为那些无辜的村民罪有应得吗?”
这副样子的阿洛让你幻视初见时候,他重新变得高高在上,冷漠疏离,好似一块雕刻无瑕的玉,孤傲美丽得没有一点生气。
“我没错,是你们的错。”
格雷的态度依旧强硬,咬牙切齿道:“她那么善良,她炼制的是魔药又如何,那些魔药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却畏惧她,中伤她!甚至,害死了她!”
“也包括我,我的感情……也害死了她。”
你看过不少狗血虐文,不难从格雷的话中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你小心翼翼走近,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被阿洛的权杖压制着的狼狈模样,他眼神中的绝望和憎恨的情绪强烈,让你心下不忍。
你柔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虽然是黑巫女,但她是善良的黑巫女,她炼制的不是让你爱上她的魔药,而是治病的魔药,对吗?”
格雷有了反应,从混乱癫狂的情绪中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他努力抬头,眼带希望看着你。
“你相信我说的话?”
这些话他无数次给村子里的人说,为她辩解,偏偏他们都说是他被蛊惑了脑子不清醒。
没人信他,没人信她。
你没有草率回答他,你是相信他的话,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可你又怕他又是真的受了魔药的影响自我洗脑了。
轻易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这对其他村民不公平。
你斟酌语句道:“我愿意相信你,我相信那位女士是善良的,是值得被你爱的人。只是我相信你没用,要大家相信你才行。”
“你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吗?”
格雷直勾勾注视着你,想要看出你是否在哄骗他,可你很真诚,你是真的相信他的话。
这个认知让他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他没有立刻回答你,而是问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配得上她了吗?”
你看着他脸上可怖的伤痕,恍惚间看到了他自厌毁容的疯狂
画面。
“配不上。”
格雷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周遭的浊气又有肆虐的迹象。
你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似叹息般说道:“格雷,你以为你毁掉了你的脸她就会开心,就会毫无负担同你在一起了吗?我如果是那位女士,我不光不会感动,反而会对你很失望。”
“你也认为我很丑陋吗,你是在向下兼容吗,你是在怜悯我吗?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我吗?——她会这样难过地想。”
“不,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但她不知道。”
你抬起手捧着他的脸,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疤痕。
“喜欢一个人是连对方的丑陋和美丽,也一并喜欢的。你爱她,连同她的丑陋,她如果喜欢你,也绝不会因为你的俊美而心生排斥和厌恶。她也会喜欢你的,你的脸,你的一切。”
格雷因为你的话瞳孔收缩着,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你的指尖。
他嗫嚅着嘴唇,沙哑着声音道:“真相,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你眼睛一亮,“太好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你想将格雷扶起来,阿洛的权杖抵在了男人的肩膀,如山的威压把他重重压下,“噗通”一声,竟生生跪碎了一块地板。
“圣子大人!”
你很生气,明明格雷好不容易放下戒备,眼看着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阿洛这样做要是激怒了对方,很容易功亏一篑。
可少年看上去比你还要生气。
他脸色沉得发黑,金色的眸子也不似平日粲然,隐隐浮着一层暗色。
“莉莉,我先前同你说了什么?”
你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刚才阿洛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离开法阵,你不光离开了,还靠近了浊气的源头。
“对不起圣子大人,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我看上去需要你帮忙吗?”
阿洛从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随着一旁格雷传来的闷哼,你发现他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格雷脊背被压得无力承受,双手死死撑着地面,咬着牙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你实在看不下去了,请求道:“圣子大人,我错了,你放过他吧,再这样压制下去他骨头乃至五脏肺腑都会碎的。”
你知道阿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拿出每次求情时候的小白花似的娇弱模样,泪眼婆娑看着他,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他很吃这一套,你几乎没有失手过。
这一次却意外的不奏效,反而适得其反。
“你在为他求情?”
阿洛的权杖抵在格雷的脊骨,你隐约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莉莉,你知道为什么魔物那么让人深恶痛绝吗?因为他们污秽,邪恶,它们会变成人类最喜欢的样子,引诱你们,蛊惑你们。上次的那只兔子是用让女孩子怜爱的皮囊对你发出了求救,博取了你的同情。这一次这个家伙,不过也是故技重施,用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和苦衷让你怜悯他。”
“邪教徒比魔物更可恶,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人,所以更加狡诈,善变,且谎话连篇。”
明明阿洛是在说格雷,可你却觉得“军书十二卷,卷卷有你名”。
你心虚地低下头,弱弱辩解:“可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呵。”
阿洛很轻地笑了,“是啊,万一是真的呢?那我不就成为了冤枉好人,不辨是非的坏人了吗?”
他的语气实在阴阳怪气,你鼓了鼓腮帮,意识到这家伙对邪教徒和魔物这一类的偏见根深蒂固,非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你没好气道:“既然圣子大人觉得我被欺骗了,又不相信他的话,那干脆就这样杀了他为民除害得了,和我这样费口舌说这么多做什么?”
阿洛不相信格雷,但他并没有打算对他做什么,按照原本的打算他可以给对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不要。
那他就只有强行对他进行袯禊。
净化干净了还好,要是无法净化就只能拔除了,也就是就地诛杀。
不是他心狠冷血,而是格雷对祇的背叛毫无忏悔之心,按照神律,叛神者的下场就是如此。
他作为圣子,不可能放过叛神之人。
而以格雷如今的身体情况来看,他应该很难撑过袯禊。
那结局就只有一个“死”字。
可你应该会难以接受——
阿洛喜欢你的纯善,又恼怒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善良。
一个脏脏的邪教徒而已。
他眼神晦暗瞥了眼你的手,而你抱着手臂赌气将脸别在了一边。
阿洛闭了闭眼,“好。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带你看看真相。”
他话音刚落,权杖变成了一把光剑,从背部猛地穿过血肉,刺入了格雷的心脏,那里是灵魂的所在。
神剑刺穿的是格雷的灵魂。
所有都可能是假的,而唯有灵魂是唯一真实,且不会说谎的真相。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斯丽兰
当阿洛的权杖刺穿格雷灵魂的瞬间, 四周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变得扭曲起来,本就黑暗的环境在这样的变化中如同漩涡,不, 更像是黑洞。
这和之前回溯的时候很像,你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往阿洛那边去, 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少年似镜片碎裂,消失在了面前。
你心下大惊, 下意识看向卡琳娜所在的方向, 也空无一人。
一时之间这里只剩下了你。
你不敢轻举妄动, 无尽的黑暗让你无法辨别方位, 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等待着阿洛或者卡琳娜找到你。
你是这样想的,可下一秒黑暗中开始显露出了光亮。
细碎的, 如夏日萤火。
从远处纷至沓来,由小变大,成了一张张光屏把你围绕在其中。
光屏上有画面,你看到了一个黑袍女人, 你不知道那是谁,但她脸上蔓延得没有一块好地儿的黑色胎记让你想到了莎娜口中那个丑陋恶毒的女人。
她是黑巫女, 格雷深爱的女人。
很神奇的是,在看到她的脸的刹那,你的脑海里出现了她的名字。
斯丽兰, 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黑袍女人的脸被大块的胎记给覆盖,除了眼睛和额头位置, 没有一点白皙。
但是她并不丑,仔细看她的五官其实很精致,如果没有这些胎记的话她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真正骇人的是她的那双灰色的眼睛, 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无悲无喜,如死井一样的眼睛呢。
她透过光屏看着你的时候你连呼吸都变轻了,生怕惹得她不满。
“莉莉。”
斯丽兰唤了你的名字,就像你知道她的名字,她也知道你的名字,你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你提着有些拖地的裙角,小心翼翼走到光屏面前,然后朝着她微微行礼。
“初次见面,你好,斯丽兰小姐。”
自穿到这个游戏世界以来,你一直都是底层人,见到谁都得行礼,这已经成为了你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尤其是在看斯丽兰这身不凡的气质后,你下意识拿出了对待贵族的礼仪对待她。
斯丽兰一愣,面无表情的脸上少有的有了点儿情绪的波动。
“怪不得你能在这里保持清醒。”
她这样没头没尾说了一句,然后朝你勾了勾手。
“跟我来。”
来?去哪里?
你有些犹豫,她并没有等你,转身径直往光屏最深处去。
眼看着斯丽兰的身影马上要消失不见,光屏也越来越小。
你害怕四周再次陷入黑暗,慌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光屏,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挣破了一面塑料薄膜,有点阻碍却轻而易举。
你松了口气,继续追着她离开的方向跑。
没过多久,你在一处树林里看到了女人的身影。
“斯丽兰小姐!”
你伸手要去抓她的衣角,这里太黑了,你怕和她再次走丢。
可你的手穿过了她的衣角。
你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毫无所察。
[这里是格雷的灵魂深处,那个斯丽兰已经
死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记忆。]
系统的声音解答了你的疑惑。
原来如此。
知道了自己是处于格雷的记忆里而不是什么可怕的环境里,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阿洛之前就说想要你看看真相,你想只需要跟着斯丽兰的话,你很快就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跟着女人走到了树林深处。
此时是晚上,要不是系统的箭头给你引路,你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斯丽兰在采药,而且都是一些处于悬崖峭壁上的草药。
她敏捷的就像是一只黑羚羊,在陡峭的悬崖上也如履平地。
在你惊叹于她的矫健的身手时,她已经采满了满满一背篓的药材回去了。
场景转换,斯丽兰正在熬药。
她熬药的地方是在地下室,在浓郁的草药味里你还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你发现地下室的角落堆满了动物的尸体,在面对格雷身上的浊气你都面不改色,如今闻到这腐臭的味道你却几欲作呕,可想而知这里的气息是有多难以让人忍受。
偏偏斯丽兰像是没有嗅觉一样处理着草药,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即使上面有细密的伤口也如玉一样漂亮。
她的动作很灵活利落,处理草药如同演奏弦乐一样优雅。
你渐渐看得入了神,生出一种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挺好的想法。
可有人却不耐烦了,准确来说是“锅”。
那口黑色的被火烧得发红的大锅说话了,粗噶的声音吓了你一跳。
“你能不能等一会再处理那些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肉。要是你再不给我肉吃,我就把你的药熬烂。”
斯丽兰叹了口气,无奈起身把一只兔子扔进了锅里。
几乎瞬间,兔子连毛带骨都不剩下。
“还有吗?这点儿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斯丽兰又扔了两只山鸡和一条鹿腿进去,黑锅才勉强吃饱,哼哼唧唧地开始干活。
根据系统的扫描,你知道了这口黑锅是斯丽兰的本命魔器,是用来炼制魔药的。
用它炼制的魔药效果绝佳,在不会浪费一点药材的同时还能将它们的药效发挥到最大程度,就是有一点不好,这魔器是个好吃懒做的,不给肉吃绝不好好干活。
地下室里的那些动物就是斯丽兰给它准备的储备粮。
吃饱了的黑锅三下两除二把今天的药给炼制好了,斯丽兰取出药包好,出了地下室回到了上面的屋子里。
你跟着她上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
系统显示是格雷。
他气若游丝,一看就病入膏肓。
斯丽兰走过去将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他,言简意赅道:“吃。”
格雷很信任斯丽兰,也不问这是什么,接过药丸塞进了嘴里。
见他把药咽下去了后,斯丽兰转身又要回地下室继续处理没处理完的药材,格雷抓住了她的衣角。
“你能治这种疫病?”
斯丽兰盯着男人那张英俊的脸,顿了顿道:“你的病情不严重,我尚且能医治,但是村子里其他人就不行了。”
格雷的眼睛黯然了走去。
他父亲去得早,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他的母亲也患上了这种疫病,而且比他更严重。
格雷吃了药后很快就有了好转,他挂念着家里的老母亲,道了谢后匆匆离开了。
斯丽兰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没有移开视线。
你想两人大概就是这一次开始互相生了情愫。
时间在格雷的记忆里光速而过,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月过去了。
格雷的母亲生命垂危,在他绝望至极际,斯丽兰来了。
因为是黑巫女,她有些畏光,这还是她头一次白日出门。
她看着男人哭得通红的眼睛,眼神里的脆弱和哀求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斯丽兰用小刀划破了手指,黑红色的血沁出,她将血送到了女人的嘴里。
黑巫女的血是不可再生的,失去一滴就少一滴。
她恶狠狠警告格雷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他的母亲会被诅咒,不得好死。
格雷痴痴望着她,在斯丽兰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满意地准备离开,男人突然上前抱住了她的腿。
“你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母亲,请,请让我报答你吧。”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格雷喉结滚了滚,喑哑着声音,眼神灼热注视着她。
“那你……需要我吗?”
格雷和斯丽兰就这样在一起了。
斯丽兰讨厌麻烦,她知道格雷在村子里很受异性喜欢,她不想被那些爱慕他的姑娘们骚扰,于是只允许他晚上偷偷来找她。
因此除了格雷的母亲,没人知道他们两人在交往。
在格雷和斯丽兰甜蜜热恋的时候,那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还在村子里席卷。
每天都有人发病死去,又有新的人被传染。
村子里的人找了牧师,找了医生,他们都束手无策,不得已,他们斥巨资请了附近的一家神殿的神官来查看情况。
那个神官说他们这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就在村子里,只要把它铲除,村民们的病就会不药而治。
起初他们以为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林子里有潜藏的魔物,但搜寻了好几轮也没发现任何魔物的存在。
反倒是在晚上搜寻魔物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格雷和斯丽兰的事情。
“听说了吗?铁匠家的那小子和那个穿着黑袍的丑女人在一起了。”
“铁匠家的?你说的是格雷吗?不可能,格雷那么英俊的小伙子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怪女人?”
“对啊,我们也觉得纳闷儿呢。他们两个平时都没怎么接触过,而且那个女人才来村子没多久,怎么就好上了呢?跟被下降头了似的……”
一个妇人说到这里惊愕地捂住嘴。
“你们说,神官说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她?”
只是一个猜测,可对于如何也找不到疫病源头的村民们却似救命稻草般。
“没错,一定是她。她每天晚上都会出门,白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而且格雷,格雷还那么迷恋她!她肯定不对劲!”
于是他们趁着斯丽兰出去采药的时候,闯入了她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堆积的动物尸体血肉模糊,给他们巨大的冲击,更让他们觉得可怕的是那口会说话的黑锅。
斯丽兰是黑巫女的身份暴露了。
村民们偏执地认为斯丽兰就是疫病的源头,想要将她铲除。
但他们哪里是斯丽兰的对手。
斯丽兰不俗的实力让他们感到畏惧,同时更笃定她的来者不善,是她的到来带来了疫病。
他们再次找上了那个神官。
神官的实力有限,也无法将斯丽兰制服。
“你们这个村子的地底下浊气很重,曾是恶神陨落的地方,那个黑巫女之所以来这里恐怕也是看中了这点。她在这里力量比在外面要强大,你们先把她赶出村子,之后我再动手。”
村民们听从神官的吩咐,以她不走就要把格雷和他母亲驱逐出村子为威胁,逼迫斯丽兰离开村子。
“求求你们放过斯丽兰,她不是坏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对我下魔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格雷跪在地上请求村民们,一个石子用力砸到了一旁的斯丽兰身上。
是莎娜。
小姑娘眼神怨恨而嫉妒,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变成这样子的!滚出去!滚出村子,滚出格雷哥哥身边!就算格雷哥哥没有被你下药也不是真心实意跟你在一起的,他只是为了报恩,你这样的丑八怪根本配不上格雷哥哥,不配他的喜欢!”
一直没有反应的斯丽兰在听到莎娜的话少有地沉了脸色,她看向格雷。
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因为报
恩才和她在一起的,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斯丽兰攥着衣袖,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格雷犹豫了。
只是那么一瞬的犹豫,他永远失去了斯丽兰。
你一直跟在斯丽兰后面,目睹了她离开村子后的所有遭遇。
她刚离开没多久便落入了神官的圈套,好不容易挣脱后,从林子里冒出的村民用铁锹猛砸到了她的脑袋。
一时间她眼前发黑,视野模糊。
温热的液体从她头上流下来,她耳朵嗡嗡的,意识也濒临溃散。
斯丽兰原本是可以避开的,只是在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的时候,她恍惚了一下。
是格雷的母亲。
“对不起孩子,谁叫你是黑巫女呢,你不该挟恩图报,不该蛊惑我的儿子的,都是你的错,这都是你的错。是你带来了灾难和痛苦,这一切都该由你来偿还。”
女人颤抖着手胡乱说着道歉和怨恨的话语,然后扭头对村民们喊道:“快来,她的血能治病,快!别让她的血流干了!”
斯丽兰被蜂拥扑上来的村民取干了血,她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冷漠又麻木地看着他们疯狂可怖的举动。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得救了,疫病的源头被铲除了,他们也得到了治病的血液。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才是厄运的开始。
第一个死掉的是格雷的母亲。
她突然喘不过气来,心脏抽痛,僵硬倒在了地上。喝了斯丽兰血的人也接连出现了这种情况。
你猛地想起了之前女人对格雷的警告——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的母亲会不得好死。
黑巫女的血能救人也能杀人。
当初格雷服用的药丸里也参杂了斯丽兰的血,所有喝了她的血的人都死了,斯丽兰唯独放过了他。
而血液之间的链接让格雷清楚地感知到了斯丽兰死前遭遇的一切痛苦和折磨,他无法原谅村民,更无法原谅自己。
他祈求光明神惩戒那些幸存的村民,惩戒自己。
神明没有给予他回应。
正神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他只会劝你放下仇恨,选择原谅。
格雷理所当然的叛神了。
他诅咒村民,诅咒自己,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恶神重生的献祭。
看完了格雷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你一点也没有得知真相的开心,心里跟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那些幸存的村民只是没有动手,但却是知情的,把斯丽兰推向死亡的凶手。
格雷的报复没有错。
即使格雷诅咒了他们,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可阿洛和卡琳娜不会这样想,尽管男人情有可原,斯丽兰也不是邪恶的黑巫女,可两人一个叛神一个不祥,以阿洛那极端的性子还是会惩戒男人对祇的背叛。
你心情有些烦躁。
“咔嚓”一声,锁住记忆的光屏碎裂,你回到了昏暗的地下室。
格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周围却没有阿洛和卡琳娜的身影。
[系统,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没回来,是还没看完记忆吗?]
[他们看不到格雷的记忆。]
[为什么?]
系统回答道:[因为他们的傲慢和偏见,即使看到了所谓的真相也不会相信。]
[尤其是阿洛,他不懂什么是爱,在他眼里一切非黑即白。他心底不认可格雷和斯丽兰,自然会被困在其中不能出来。]
你听了系统的话突然明白了之前斯丽兰为什么会说只要你能保持清醒,是因为三人中只有你自始至终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偏见,不仅是对他们的感情,还有对他们邪教徒的身份。
可你一个人出来有什么用?你的任务对象还在里面呢。
你看到格雷身上还插着阿洛的权杖,试探着上前握住,想要重新进入格雷的灵魂深处。
熟悉的空间扭曲感再次传来,在你晕晕乎乎间系统再次发布了任务。
[主线“陨落的圣子”已开启,任务达标成就——
由于感受到了爱。]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诅咒
系统零帧起手, 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再次睁眼你发现你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那片混沌中。
没有光屏,没有斯丽兰, 也没有了格雷的记忆。
变成了真正的虚无。
不过因为你能够自如离开格雷的灵魂,你并没有感到多慌张。
你看不见自己踩在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黑漆漆的让你总觉得像是泥潭,你爱干净,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提着裙角, 生怕把裙子给弄脏了。
系统这次发布的任务让你有些惊讶, 你以为只有攻略对象才会涉及到主线任务, 不曾想这次的主线任务居然和阿洛有关。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他是洛迦的半身,也算间接关联。
就是这次的主线任务不像之前那样清晰明了, “陨落的圣子”这种任务名倒也好理解,根据你多年玩游戏的经验无非是让你把阿洛从陨落中解救出来,就是那个成就就很模棱两可了。
“由于感受到了爱”。
谁感受到了爱?你还是阿洛?亦或者是这个灵魂深处的其他人。
还是说都有。
你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对象最有可能指的是阿洛,一来是每次系统发布的前后任务都是有关联的, 一般上一次任务达成后会进而推动下一次任务,既然神降的完成需要从阿洛身上入手, 而要从阿洛体内取出另一半神格,就得让他生出欲望,露出破绽。
而感受到了爱, 不就是动心的征兆吗?
另一方面你还得把他从这里带出去,他是因为对格雷和斯丽兰这样叛神和邪恶的存在有偏见, 如果他感受到了爱,不就意味着他相信了他们的感情,不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吗?
所以你的任务看似有两个, 实际上其目的都只有一个——攻略阿洛。
之前你还头疼有卡琳娜在,少女是阿洛毒唯,你一靠近阿洛她就暴跳如雷,现在这个情况也算是因祸得福,给了你和阿洛单独相处的空间和机会。
根据系统地图显示,你处于的这片虚无是格雷灵魂的虚无之地,简而言之就是他失去至亲,失去挚爱后万念俱灰,所生出的心中荒芜。
只要穿过这片虚无之地,你就能得见光明了。
这里的空间实在太大了,而且还伸手不见五指,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和终点背道而驰。
你没有盲目乱走,而是利用体内厄克斯的烙印去反向感知阿洛的存在。所谓的反向感知很简单,暗属性和光属性互相排斥你走哪个方向会觉得不舒服,那阿洛多半就在那个方向。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然后倒腾着腿加快速度往目的地跑去。
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跑不出去的,但你发现你的心理准备还是准备少了。
你在这里面没日没夜跑了整整三天,别问你是怎么在这团黑漆漆的空间里知道具体时间的,因为你有系统。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你终于从这鬼地方离开了。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微弱的晨光都能把你的眼睛刺痛。
你抬起手挡住日光,等到稍微适应了之后这才眯了眯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等到看清楚不远处的房子后,你愕然发现这里竟然是村子附近,更让你意外的是你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给换了,从原本标准的女仆裙变成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裙。
你背后还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放着带着泥土的蘑菇和沾着露水的各色野花。
你心下一动,点开了系统面板。
你把扫描功能对上了你的脸,扫描结果很快就有了显示——
[角色/玩家:莉莉(女仆/村民)]
村民?你吗?
正在你疑惑的时候,一个农妇提着菜篮笑眯眯走过来同你打招呼。
“莉莉,大清早的又去采蘑菇啦。”
系统自动扫描了眼前女人的信息,你根基上面的信息从善如流答道:“达里安夫人早上好,劳烦你代我同达里安老爷道谢,感谢他之前给我借的那本书,为我解答了不少问题。”
女人一愣,随即捂着嘴笑道:“你这孩子,什么夫人老爷的,
叫我们婶子叔叔就成了。”
呃,习惯了。
谁叫你平时面对的不是贵族就是神官这种身份尊贵的人物呢。
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等到女人走后你才大致上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格雷的灵魂深处,一切都是由他的记忆组成的,你这个外来人要在这里待下去而不被驱逐,则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村民。
且一般进入别人灵魂里的人都会被同化,失去原本的记忆,成为其中的一员,简而言之就是无自我意识的NPC。
你没有这个问题,因为你得到了格雷的认可,他没有抹去你的记忆,然后你能在他的灵魂中保持清醒。
当然,就算他抹去了你的记忆,有系统在,你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些都不重要,管在这里生成的身份是村民还是公主,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到阿洛。
你再次利用烙印去感知少年,这一次被排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这意味着他就在附近。
你沿着那微弱的气息去寻找,从村子外围找了一圈,最终在村尾的一处巷子里找到了他。
要不是系统的扫描结果,你根本认不出他来。
在你印象中的少年是一切圣洁,纯白的代名词,银白色的长发,洁白的衣袍,就连每一寸肌肤都如玉胜雪。
可那个巷子角落里的人一身脏污,白色的衣袍破烂不堪,上面沾染着黑色黄色,分不清什么东西的粘液污秽。
那头漂亮的银发一大半成了黑色,只有垂落在面颊处的一两缕是银白的。
好像一只坠落泥潭的雨燕,陷入其中,连挥动翅膀都做不到。
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为阿洛只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结果他怎么还伤得这样重?
是格雷做的吗?因为强行进入他的灵魂所以被反噬了?
但两人实力差距悬殊,阿洛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真正该吃亏的也是格雷才对啊。
[是诅咒。]
系统的回答给非但没有让你豁然开朗,你反而更震惊了。
“不可能!格雷的实力有限,要是他的诅咒真的那么强大,早在我们进入村子里的时候阿洛就该被浊气感染了,而且我和卡琳娜都没事,唯独他有事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不是来自格雷的诅咒。]
系统又说了句让你更加匪夷所思的话,这一次没有等你追问,它主动给了你解释。
[经扫描发现,阿洛的灵魂深处有一个比格雷的诅咒强大数百倍的远古诅咒,追溯时间的话可能至少在几万年前。本来这个诅咒被压制得好好的,百年内都不会反噬,但是因为他进入了格雷的灵魂,诅咒受到格雷的诅咒之力被激活了。]
好复杂,不过你大致上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阿洛很早之前就被下了诅咒,那个诅咒很有可能是针对洛迦下的,因为阿洛是人类,不可能活几万年。
而少年体内有一半洛迦的神格,这个诅咒也被留在了他的体内。
原来任务中的“陨落”是这个陨落啊。
“那他还有记忆,还认识我吗?”
[应该有,毕竟他是半神之躯。]
这样啊。
要是你和他都有记忆的话可对攻略没什么好处。
试想一下,你知道他的身份,那你对他的态度自然毕恭毕敬,对他的好也成了身份尊卑下的理所当然。
阿洛会因为你因为他是圣子而对他好而感动,甚至心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可如果你“失忆”了呢?
你对他的好是出于同情,是出于纯善且不求回报,阿洛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不会触动。
这么想着,你面上露出了好奇和害怕的情绪,小心翼翼往角落处狼狈不堪的少年看去。
在你目光看过去的瞬间,阿洛也发现了你。
他伤的太重,神力无法施展,反应也格外迟钝。
等到那双金眸有了焦距,把你这张脸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后,他瞳孔一缩。
你还没来得及发挥出你精湛的演技,阿洛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挣扎着往更深更暗的角落爬去。
他想要远离你,把自己藏起来。
你怔然了一瞬,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你试探着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脚步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巷里格外清晰。
阿洛如惊弓之鸟一样身子一颤,随便从地上拿了一块破席子盖住了自己。
啊,是真的,他真的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这副肮脏狼狈的样子被你看到。
这可真是稀奇,你还以为在阿洛眼里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在意你的看法。
是因为圣子包袱吗?怕自己不得体的样子给祇蒙羞吗?
这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抱歉了,要是平常时候你肯定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给他留够尊严和体面,但为了任务,你不得不做个恶人了。
你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阿洛退无可退,背抵在冰冷的墙面,见你还在往前,声音急切道:“别过来!”
你听话地停下了脚步,怯怯地揪着裙子,柔声问道。
“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阿洛听到你的称呼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如今这副尊容你要是能认出他来就有鬼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衣袍下的手指蜷缩着,刻意压低声音回绝了你。
“不需要。”
你皱了皱眉,“可是你的样子看上去很糟糕。”
你蹲下去和他直视,蜜糖色的眸子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明亮。
“你真的没事吗?”
阿洛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没事。”
“真的吗?那你没事可以站起来走两步给我看看吗?”
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他,提出要求。
阿洛不说话了。
“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还说自己没事。”
你嘟囔着:“真是的,有困难就说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伸手去扶他,他忙避开。
“别碰我。”
接二连三的拒绝让你有些生气了,你想着反正你现在的人设是失去记忆的无知村民,无礼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反正他现在也无力反抗,你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从地上拽起来。
阿洛想要挣开,你的手却用力扣在了他的腰上,把他大半个身子往身上带。
他从没有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你的手隔着衣料,那温软的温度清晰留在他的皮肤,他突然不动了,连呼吸都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
这和之前牵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阿洛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个名为莉莉的空间里,太阳花的味道,还有再也无法忽视的属于少女的馨香,不受控制的往他鼻子里钻。
他太虚弱了,根本没有挣开你的力气,可刻在骨子里的克己复礼让他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亲密。
阿洛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好像少吸入一点就能少一些逾越的负罪感。
似乎这样他还是他,那个公平公正,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圣子。
阿洛被你带回了家里,在这里你的设定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因此你的条件并
不算好。
你的家很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
和阿洛平素住的辉煌华丽的神殿是完全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饶是你在推门进来的时候都被这狭窄的空间给吓了一跳,你面上不显,余光打量着少年的表情。
他也有些惊讶,却并没有任何嫌弃。
这让你松了口气,扶着他把他轻轻放在了床上坐着。
“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烧水。”
你不等他回应,推开门又出去了。
阿洛局促坐在床上,身上的疼痛他早已麻木,唯有那粘糊的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黑色粘液让他难以忍受。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诅咒,而且是很恶毒的诅咒。
诅咒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下咒之人会将对方最害怕最厌恶的东西作为诅咒,像格雷村子里的人最怕死,所以他的诅咒就是死亡,而作为光明神的神眷,阿洛最讨厌污浊。
这些粘液不是单纯的粘液,是浊气和魔气浓稠到了极致的产物,它附着在诅咒中,一旦被激活就会源源不断分泌,从他的每一寸皮肤中渗透出来,将他的身体,神力,乃至神格都一并污染。
阿洛看着自己慢慢变黑的头发,混浊不堪的衣袍。
那些粘液从他心口处渗出,顺着皮肤缓缓流淌,浸湿了衣服,连带着被褥也给弄脏了。
他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唇,撑着床板想要起身从床上离开。
可是刚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嘀嗒”一声,粘液滴到了地板上。
阿洛僵硬着身体,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时候你烧好水进来了。
看到少年弯着腰,用一种半坐半站的别扭姿势像是被定身了般,你忙放下水盆过去把他重新摁回了床上。
“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被子……”
“你要被子啊?你很冷吗?”
你略感为难道:“可是我只有这一床被子,要不这样,我去衣柜里把我的衣服拿出来给你铺上?”
他还在盯着你看,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我,我家就这个条件,让你见笑了。”
阿洛深深望着你,金眸闪了闪,你还没来得及辨认那是什么情绪,他迅速低下头,用比你更小声的声音道:“被子弄脏了。”
你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不就是一床被子吗,我一会儿洗洗晾干不就成了。”
阿洛见你真的不以为然,反而更内疚了。
“可是你刚才说了你只有这一床被子。”
是因为受伤了所以人也跟着变得有些柔软了吗,平时的阿洛看上去虽然好说话,骨子里可是格外强势的。
你饶有兴致看着他忐忑不安的样子,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你抵着下巴,故作为难,“是啊,只有一床被子呢。要是洗了不到明天肯定干不了,晚上就没得盖了。”
阿洛一听忙道:“我可以帮你弄干。”
他说着努力凝聚了一点神力在指尖,这点神力用来祛除被子上的脏东西有点难,但烘干一床被子却绰绰有余。
可刚凝上,阿洛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的你还没认出他是谁,这样一来不就自爆身份了吗?
他忙收了神力,你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脸惊奇地盯着他的手指看。
“咦,刚才那是什么?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你看错了,我……”
阿洛否认的话说到一半,错愕地看向你。
“你叫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啊,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特别漂亮,比我看到的萤火虫还要好看,就像是,就像是……”
你绞尽脑汁思索着恰当的比喻,抬头对上了一抹粲金。
“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一起
阿洛发现你失忆了, 你认不出他的神力,也认不出他来。
你的记忆被完全篡改了,在这里你不是女仆莉莉, 也不是信徒莉莉,你只是一个普通平民莉莉。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怎么松了好大一口气,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祇选中的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圣女的神眷,你们两人地位相当, 同样作为祇的半身, 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副不堪的样子。
仅此而已。
“你是不知道, 我刚才远远看到你, 还以为巷子里有一头鬣狗呢,你的眼睛又是金色的, 里面又暗,亮得特别吓人。我本来吓得都想掉头就走了的,可是你不仅没有冲过来攻击我,还特别慌张地躲起来了, 好像生怕我被吓到似的。”
你一边拧毛巾,一边絮絮叨叨道:“所以我就想啊, 那肯定不是鬣狗。哪有鬣狗那么胆小,那么体贴的?然后我就好奇呀,就大着胆子走近来一瞧, 嚯,竟然是个人。”
“哈哈, 谁能想到那团黑乎乎的会是个人呢。”
阿洛看着你眉飞色舞的样子,一会儿惊讶,一会儿高兴, 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不解问道:“我是个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你摆了摆手,“没,就是觉得好神奇啊,怎么会有人黑成个煤球似的,好搞笑哦。”
阿洛依旧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也能明白是自己的样子太过滑稽的缘故。
你在笑他,这让他有些生气。
要是放在以前你是绝对不敢对他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的,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了,所以你现在格外的胆大包天。
本来他想着你是不知者无罪,情有可原,可你不光嘲笑他,还上手了。
“不过有一说一,你这身上是怎么弄的?黏糊糊的,是在林子里碰上了史莱姆了吗?不对,史莱姆可不是黑色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可你也的确好奇它的手感,伸出一根手指挑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戳了下。
冷不丁被戳到脸颊的阿洛一激灵,抬手打掉了你的手。
“放肆!”
他现在虚弱的没什么力气,这一下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痛。
但你和他都同时愣住了。
阿洛看着你捂着手背低头不语的样子,嗫嚅着嘴唇。
“抱歉。”
“对不起。”
你们又同时道歉了。
你愣了下,抬头看他同样怔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对不起,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碰你,实在太失礼了。你能原谅我吗?”
“……没关系,我也有错。”
互相道过歉后,你们很有默契的将这件事给揭过,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你将毛巾递过去给他,阿洛道了声谢谢接过,他没有着急擦脸,慢吞吞的将自己的手给擦拭干净。
那个粘液带着血腥和一股难闻的灰烬味道,即使擦干净了,在下一次夜晚降临的时候又会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
而且还带着腐蚀性,他的衣服就是这样被弄破的。
阿洛看着被灼烧得发红的手,猛地想起了什么。
“你的手!”
“嗯?我的手怎么了?”
你不解地翻看了下双手,上面除了刚才碰到的那点儿粘液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你顺势在他的毛巾上把粘液擦去,白皙的手指没有任何被灼烧的痕迹。
不光是你的手,阿洛发现你的衣服也没被腐蚀,就好像那些粘液收敛了尖锐的锋芒,生怕伤到你似的。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你被那个给他下过诅咒的家伙给庇护着,简而言之你就是对方的信徒——但这不可能,你被祇所青睐,祇是不可能会看中一个邪神的信徒。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的灵魂足够纯粹,纯粹的善是恶的克星,如同光明天生压制黑暗一般。
阿洛笃定你是后者,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没事。”
他用毛巾继续擦着身体,但也只限于裸露在外的地方,手和脖子。
你皱了皱眉,“你这样擦不干净的,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
阿洛毛巾都差点儿没拿稳,一脸震惊。
“你怎么这副样子?怕我占你便宜啊。”
你失笑道:“你想得倒挺多,我连你是美是丑都不知道,再说了你这模样我不嫌弃你就算了,怎么可
能对你图谋不轨?”
“来,把毛巾给我,我给你擦。”
你去拿毛巾,发现阿洛死死抓着,你费了好大劲儿才拽出来。
你三两下把毛巾洗干净,刚抬头,床边空空,少年已经躲到了床里面。
他一脸警惕看着你,一副防狼的模样。
“……”
你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妥协了。
“好吧,我不擦了,你自己擦。”
你把轻轻毛巾放在他手边,看着他一身脏污眉头紧皱,然后端着水盆转身出去了。
阿洛见你走了才去拿毛巾,他想起你走之前那个略微嫌弃的眼神,顿了顿,最终也没有将这件唯一的衣物褪去,只默默用毛巾擦拭衣服上附着的粘液。
他擦了好一会儿,那件衣袍也只是从漆黑到成灰黑。反而自己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手又给沾染上了脏污。
阿洛拿着重新变得黑乎乎的毛巾有些不知所措,这时门外传来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你抱着一个大木桶哼哧哼哧进来了。
也不等阿洛反应,你又再次哼哧哼哧出去,一盆一盆接热水倒进了桶里。
等水好不容易倒满后,你喘着气招呼阿洛,“快来,进来洗。”
氤氲的热气蒸腾,你的脸被熏得发红,眼睛也显得湿漉漉的。
阿洛在被神殿的人接回去的那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浑身也是脏兮兮的,当时的神侍想要给他焚香沐浴,这对于位高权重的神职人员被人侍奉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也尽量放松让她们侍奉了。
可是当神侍碰到他的时候,他似被针扎了一样难受,连神力外泄了都没发觉。
大神官当初对他异常的行为做出了解释,他说大约是因为他是圣子,是最为纯洁的存在,轻易不能让人触碰。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光是宽衣沐浴,平时就连被人注视眼睛也让阿洛感到十分冒犯,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俯视众生,不被人允许直视的一般。
这些都被他们归于祇对他的偏爱。
阿洛也对此引以为豪。
不光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是祇的,他不希望你看到他的狼狈,也是因为即使这样不堪的样子也只有那位能看到。
是了,即使你不记得他了又如何,他还是他,那个光明神殿高高在上的圣子。
他面对你的时候不需要有任何的不安和局促,他只需要用平常态度对待你就可以了。
阿洛将从之前被诅咒反噬到被你发现的紊乱情绪一并压下,眼神平静地看着你,用柔和却强势的语气对你道:“我要沐浴,你先回避一下。”
嚯,瞧这小子这高傲的样子。
你现在可不是信徒莉莉,你可不管什么尊卑高低,微抬着下巴,哼哼了两声。
“你要沐浴?你要怎么沐浴?你连从床那边走到这里都费劲儿吧。”
阿洛沉默了一瞬,“……我可以,只是多费一点时间而已。”
你拿水瓢啪啪敲了两下木桶,不满道:“就你那龟速,等你爬进木桶了水都要凉了吧。这水可是我辛辛苦苦烧的,辛辛苦苦一盆一盆灌满的,要是凉了我又得重新烧。”
都过了这么一会儿了,你说话还有些喘,是真的累到了。
阿洛心下虽过意不去,可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你帮他沐浴。
“凉了也能洗的,我不挑。”
“啪”的一下,又是一声,这一次你砸的是木桶里的水。
水花四溅,房子就这么点儿大,有几滴还溅到了他的脸上。
“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这是挑不挑的问题吗,洗凉水澡是会生病的!你本来就很虚弱了,一会儿要是发热了我跑去镇子上叫医生,医生还没赶来你估计就撑不住撅过去了,那才是真凉了!”
阿洛被你泼辣的样子给唬住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说话。
也是,你在面对他的时候走的可是娇弱小白花人设,能不被吓到吗?
你也没有为了攻略他而迎合他的打算,自从那次看到卡琳娜用自己的实力得到了阿洛的赏识和帮助后,你悟了。
喜欢上伪装的你有什么好值得夸夸其谈的,要攻略也要让对方接受真实的你才叫真本事。
不过你也掌握着度,在不会引起对方反感的范围内展示自我。
就比如现在,要是再继续下去,阿洛不会觉得你真性情,只会觉得你泼辣无礼。
你装作懊恼的样子,斟酌着语句,“抱歉,我话说太重了。我没有要咒你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担心你而已。”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扶你过来,再不过来水就真的要凉了。”
你三两步走过去,强势地挽住他的手臂,把他半拉半拽到了木桶边。
你转过身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害羞,我不看你,你脱了衣服自己进去吧。我就帮你擦一下你看不到的后背,擦干净了就走,不会打扰你的。”
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阿洛也知道自己再推辞下去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他想着当时的自己没被诅咒反噬,神力充盈,现在的他连凝聚神力把身上的污浊清除都做不到,就算本能排斥你的碰触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是不痛不痒。
阿洛放心下来,余光飞速看了你一眼,见你当真转过去了甚至还贴心的把眼睛捂住了这才开始脱衣服。
他常年有神力加持,即使冬日穿一件也不会觉得冷,哪怕是这一次代表神殿袯禊也只是在外面套上了一件象征身份的用金线绣着的太阳花与日月星辰的白袍。
阿洛把已经看不出一点花纹的衣袍褪去,里头的单衣更是被渗透得粘在了身上,紧紧贴在皮肤纹理,扯动的时候那种被腐蚀和粘腻阴湿的刺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
你捂着眼睛的动作一动,瞧瞧从指缝里往外看。
当然,你还没有大胆到真的转身去偷看,你是利用系统在看。
系统将屋子里的画面全部投影在了你的眼前,你以为你会看到什么春光乍现的劲爆场面,然而,你只觉得眼前一黑。
真,眼前一黑的那种。
少年将自己黑漆漆的衣物褪去后,暴露在外的身体依旧是黑漆漆的。
哦,有一个地方是白的,他的左胸口。
也就是心脏位置。
你蓦得想起了洛迦的命令,他让你用神器刺穿的位置也正好是阿洛的心脏。
于人而言心脏是要害,对半神之躯的阿洛而言你不这么认为。
如果神和人的弱点都一样的话,那人和神又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有些明白了,不是神的弱点是心脏,是阿洛的弱点是心脏,同样那也是他最为固若金汤的地方。
不然在这样强大的诅咒之力的反噬之下,他身体每一寸肌肤几乎都被侵蚀,唯独心口位置依旧纯白无垢。
只要心是干净的,他便无坚不摧。
怪不得洛迦会让你引诱他,心动了才会有破绽不是?
明白了洛迦的“良苦用心”后,你越发觉得他不像光明神,简直恶劣狠毒到比厄克斯还像个邪神。
你不是单纯怀疑,你是真的有找系统确认的,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无论系统扫描多少次,显示的结果依旧是光明神……的二分之一。
管他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那家伙正儿八经是光明神,你的攻略对象无误了。
木桶里的水很满,阿洛怕动作太大溅到你,入水尽可能轻之又轻。
他自认为发出的动静可以忽略不计了,可在他刚进木桶的下一秒,你便转过来了。
阿洛被吓了一跳,要不是扶着木桶边,可能会摔在里面。
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里面很滑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闷闷道:“没有。”
阿洛从没有使用过这样传统的方式沐浴,平时一个去尘神术就解决了,这样全身赤裸浸泡在水中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尤其身边还有人在的情况。
你歪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转过去?”
阿洛有些犹豫,顿了顿,“你能不能像刚才一样捂着眼睛?”
他此时在木桶里,整个身体都在水中,只露出一个黑黑的脑袋。
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是
金色的,你都要以为眼前的是洛迦。
“可是我捂着眼睛就看不见了啊,我看不见也就没办法给你擦干净了。难道你想身上一直都这么脏兮兮,黏糊糊的吗?”
阿洛最爱干净,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沉默地背过身,黑色的长发中有几缕银白格外明显。
木桶在你胸口位置,站着刚合适。
你将毛巾搭在木桶边,伸手,动作轻缓的将他如墨散在水中的头发拢起。
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的目的当然不是真的要给他擦背,这只是顺带。
你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你没拿毛巾,用手背试探地碰了下他的脖颈。
阿洛身子一僵,虽没有挣开,你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你装作没看到,说道:“你脖子后面好脏,估计只用毛巾擦不干净,我先用手帮你把上面的粘液揉搓掉。”
你的脸和身材或许比不上卡琳娜和伊丽莎白这样的大美人,但你的手很漂亮,骨肉匀称,白皙修长,唯一不足的是当牛马久了,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在苦练箭术,导致手上生了层薄茧。
本身也无伤大雅,反正是美是丑阿洛背着也看不到,只是阿洛的皮肤太细嫩光滑了,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你都没怎么用力搓揉,那里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这让你不禁想起了克劳德,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是这样的细皮嫩肉。
你有些生气,怎么这年头的男孩子一个两个的皮肤比你一个女孩子都要好。
你收敛心中微妙的嫉妒,动作更轻更柔了。
可这样反倒是阿洛不大自在了,他本来已经适应了粘液灼烧的疼痛,突然感受到你这样温柔的力道,他反而无所适从。
他抿着嘴唇,觉得不光是脖子痒,喉咙,还有心脏都有些痒。
阿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你还是从每一次碰触下的轻微颤抖中感觉到了。
他在紧张。
这是个让人惊喜的发现。
这说明即使圣洁如阿洛,也是和普通人一样,会紧张,会害羞,也会……动情。
他的反应给了你很大的信心,你不怕阿洛难攻略,就怕他真的是个性/冷淡。
哦,是个正常男人就行。
你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正经揉搓带着点儿挑逗,到全程挑逗。
你故意用虎口的薄茧去摩挲着他的颈侧,很轻,很缓。
“你身上这些都是什么?是史莱姆吗?怎么那么顽固,我弄了好久都弄不干净。”
你说着又用指甲去刮,从颈侧到另一边,少年细腻的肌肤很快就留下一圈红线。
阿洛呼吸重了一分,长长的睫毛下眼尾隐隐泛红。
“嗯?你怎么不说话?”
你突然凑到他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比蒸腾的水汽还要灼热。
阿洛羞恼地捂住耳朵,扭头瞪你,“你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你委屈巴巴道:“我也不想的,可你一直不回我,我以为你没听到。”
“真是的,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凶做什么?”
你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这么一句,拿起毛巾胡乱把他脖子擦了下,然后将毛巾塞给了他。
“剩下的你自己擦,我去把被子洗了。”
阿洛拿着毛巾,看着你忙前忙后的样子,想起你前脚刚给他烧了水又擦了背,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他加快了擦拭身体的速度,好不容易快清洁好了,你走了过来。
他忙蹲下去,只露出半颗脑袋一脸警惕盯着你。
你看他防你跟防狼一样给气笑了,拿起搭在木桶上的衣服朝他扬了扬。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把你的衣服拿去一块儿洗了。”
你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出去烧水时候从隔壁家借的衣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给你换洗的,有点短,布料也没你的这身精细舒服,嘛,村子就这条件,你将就着穿一晚吧,等明天衣服干了就能换了。”
阿洛听你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注意力被转移,完全忘记了先前被戏弄的羞恼。
“好了,暂时就这些,我先去洗衣服了,有什么叫我一声,我就在外面院子里。”
你一脸嫌弃地拿着黑乎乎粘兮兮的衣物被褥推门准备出去,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差点儿忘了问,你睡觉磨牙吗,打呼吗?”
阿洛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摇头给了回答。
你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即你又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打呼磨牙不,因为我从小到大还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你是第一个。”
阿洛猛地睁大眼睛,“等一下,什么叫第一个,你,我,我们……你是说我们晚上要一起,一起……”
那个睡字在唇齿间辗转了好几次也吐不出来。
你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会儿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然后才似为难道:“是哦,我忘了你超级容易害羞,连擦个背都希望我闭上眼,更别提和我同床共枕了。可是,我只有一张床啊。”
“那这样,你是伤患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
“不用,我睡地上就好……”
“不行。”
你压根就没听阿洛说话,自顾自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被子也只有一套啊,我睡地上不就没被子盖了?哎呀,怎么办呢?”
“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你把难题抛给了阿洛,少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准确来说他知道怎么是好,可他很难说出那个提议。
你决定给他加一把火。
你叹了口气,神情黯然道:“算了,我去柴房将就一晚上吧,夜里冷了烧点火暖暖身子也能撑下去。”
阿洛一想到你小小一只蜷缩在干柴堆里可怜兮兮的样子,脸色一变。
“这怎么不行!”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去睡柴房吧,你要是为了把床让给我睡柴房了我睡得再暖和都不踏实,你要真让给我我可不干,干脆跟你一起睡柴房得了。”
你把“一起睡”这三个字咬的有点重,不着痕迹拿余光观察阿洛。
阿洛眼睫微动,氤氲的水汽里嘴唇嗫嚅了下。
“嗯?你想说什么?”
“……一起。”
“什么?”
“一起睡。”
他顿了顿,艰涩补充了一个字。
你听到了,那个字是“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阿丑
因为斯丽兰死在冬日, 所以你们处在他灵魂中的季节也是冬日。
你的意识是清明的,里面的气候的冷暖对你并没有影响,你并不觉得冷。
但阿洛却不同。
他虽然意识也是清明的, 可受到了诅咒的反噬,他的神力衰弱, 最后一点神力也用在了烘干被子和衣物上,完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隔绝周遭的冷空气。
你的被子又没有多厚,盖在身上也不怎么保暖, 更何况他还远远缩在角落边, 和冰冷的土墙做伴。
阿洛背对着你, 那头如月华一样漂亮的银白长发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鸦青色, 你又看不到他的脸,这让你更加觉得自己是在跟洛迦睡在一块儿而不是阿洛了。
说实话, 你是不怎么喜欢阿洛,可你更讨厌洛迦。
那个恶劣狠毒,又肆意妄为的神明。
本身在三个攻略角色里,你就对光明神的好感度是最低的, 之前就说了,你讨厌过于纯
白无垢的人, 这会衬托得你格外卑劣不堪,你当初攻略洛迦也是出于这点——把一个圣洁强大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
这是你的恶趣味。
可真正接触到了洛迦后,你发现他都不用你费尽心思去拉下神坛, 他早就自己走下来了。
你对光明神的兴趣就是在引诱他堕落这一点上,现在连这唯一的快乐都给你剥夺了, 你对洛迦剩下的就只有无趣和厌烦。
以至于你看到酷似洛迦的阿洛都有些火气了。
“那个,你能不能转过来?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阿洛没回应。
你对他装睡的行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我知道你没睡,我都看到你冷得发抖了。”
阿洛顿了顿,这才慢吞吞开口:“你想说什么?”
“你先转过来我再说。”
“不转过来也能说话。”
他这么反驳你,然后静静等着你下话,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你的回答。
阿洛心下疑惑,“你睡了?”
依旧没人应答。
他犹豫了下,转身去看,猝不及防对上了你的眼睛。
你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这可是你自己转过来的。”
阿洛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皱着眉正要转过去,你先一步凑过来了。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你盯着他的脸看,他被诅咒之力渗透的很彻底,整张脸除了眉眼那一片全都染上了黑色。
这有些像斯丽兰脸上的黑斑,你起初以为那是胎记,现在看来女人大概率也被什么人诅咒过。
黑色是诅咒的痕迹。
阿洛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难看,甚至可以算得上恐怖,刚才他背过身也是怕吓到你。
感觉到你的目光,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挡,你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没关系,我不觉得吓人。况且我看得不是你的脸,是你的眼睛。我之前就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一边说着一边极为自然的握住他的手给他取暖,装作感觉不到他的僵硬,继续自顾自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穷,家里连煤油灯都没有,就几根蜡烛。但蜡烛的光太暗了,我又很怕黑,所以我在睡前的时候总会向光明神祈祷。”
光明神这个关键词让阿洛有了反应,“祈祷祇给你光明?”
你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是祈祷晚上有月亮或者星星。”
阿洛发现你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的视线更灼热了些,他睫羽微垂,“……这就是你让我转过来的原因?”
“是啊,我怕黑,想看看你的眼睛。”
你直勾勾注视着他,直到他耳根泛红你才收敛了目光,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莉莉,你呢?”
阿洛起初对你的失礼挺生气的,哪怕你不知道他是谁,你的行为还是冒犯到了他,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他和你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美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这也是为什么之后你会对他生出害怕的情绪。
此时你们的关系回到了起点,他莫名的有一种想要和你好好介绍,重新认识的想法。
“我叫阿……阿啾!”
阿洛从没有打过喷嚏,捂着鼻子有些懵。
“你叫什么?阿丑?”
“不是,是……阿啾!”
又一个喷嚏。
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眯眯道:“阿丑是吗?这个名字还挺符合你的,你看上去的确丑萌丑萌的,很可爱。”
“刚才就想说了,你过来点儿,挨在一起暖和,你看,你都感冒了不是?”
你说着一把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也不知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阿洛这一回完全忘记了挣扎,僵硬得任由你抱着。
在此之前他只觉得浑身麻木,并没有觉得多冷,直到接触到了你温热的身体,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才有了冰凉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寒冷,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刺骨的体会。
你给他搓了搓肩膀,然后又抓着他的手凑到嘴边给他哈气取暖。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掌心,让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想要避开。
“这样有没有觉得好点儿?”
“……嗯,好多了。”
阿洛盯着你们交握着的手出神,你哈气时候离得很近,微张的唇瓣好几次都擦到了他的指尖。
他的手也变黑了,原本修长白皙的手如墨一样,甚至因为被腐蚀呈现出如槁木一样粗糙的纹理。
对于容貌的美丑阿洛从不介意,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皮囊漂亮而感到傲慢自得,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丑陋而心生嫌恶。
本该如此的,可现在看着这两双差别如云泥的手,他突然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藏起来。
阿洛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从被诅咒反噬遇到你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找你帮忙,而是躲藏。
你以为他是不习惯被人触碰,看他把手抽回去后也没再继续去捉。
你搓了搓被汲取了温度的手,看着垂眸一言不发的少年,问道:“你这个是胎记吗?还是后天生病引起的?”
阿洛摩挲了下指腹,上面的温软依稀残留。
“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长出来了。”
“啊,那就是生病导致的了。”
你支着头一脸同情,“你真可怜,和我一样无父无母,不过我比你好一点,我还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小窝。”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下吧,但是你也不能白吃白住,你得帮我干活,等到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也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你的。”
“当然,你要是能留下来就最好了。”
你打了哈欠,含糊道:“留下来,这样,唔,这样我就有家人了。”
阿洛心下一动,抬头看你,发现你已经睡着了。
夜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虫鸣,屋子里也只有你们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你的头发很蓬松茂密,像烟雾一样披散在枕头上,还有几缕调皮地缠上了他的头发。
阿洛将自己被侵染的头发从你身上拨开,往后不动声色挪了挪,在确认不会碰触到你分毫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诅咒阿洛虽不知道是谁种下的,但他却隐约知道解咒的办法。
要么杀了下咒之人,要么找一个至纯至善的人进行献祭。
这个诅咒原本在夜里会反噬得更加厉害,可在你的身边,它从张牙舞爪的野猫变得如同家猫一样温顺乖巧。
只有你能帮他压制住诅咒的反噬,就凭这一点他也不会轻易离开你。
但是阿洛一点也不高兴。
你明明都不记得他了,现在的他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个丑陋的看一眼都让人生厌的陌生人。
可你还是把他带回去了,帮他清洗,给他取暖,给他容身之处。
你对他没有一点嫌弃,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你对他甚至连对异性的戒备都没有,就这样堂而皇之带回了家,还与之同床而眠。
阿洛大致上知道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因为他太弱了,对你构不成威胁,当然,更多的是出于对他的同情和怜悯。
之前是格雷那个邪教徒,现在是他……
同样的丑陋和肮脏。
阿洛一直觉得在自己眼中世间万物都没什么分别,他不会偏爱也不会憎恶。
可他发现其实并不是的,他不是一视同仁,他只是从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你才是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这样赤诚和纯粹,对所有人没有偏颇的散发着善意。
他也一直最欣赏你这一点,这是芙丽雅,卡琳娜和伊丽莎白没有的,独属于你身上的神性。
阿洛现在却莫名有些讨厌你的公平。
如果今天被诅咒的人不是他,如果你遇到的是别人,你是不是也会施于援手,对他嘘寒问暖,悉心照顾?
阿洛深深望着你的脸,月光从窗外映照进来,除了那双眼睛,全然黑暗。
少年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梦中的你似乎也觉得不自在,嘟囔着翻了个
身。
良久,在感觉到身后人目光慢慢移开后,你睁开了眼睛。
你指尖一动,从系统道具栏里取出了神器封喉。
粲然的匕首上赫然出现了一点黑斑。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怪物
阿洛从没有睡得那么沉过, 准确来说他几乎不需要睡眠,平日里除了神力耗损严重会休息一两个小时之外,他可以做到三天三夜都不休息。
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了, 身旁也没了少女的身影。
他忙下床推门出去,刚一出门接触到阳光, 身上就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是诅咒之力。
诅咒之力是暗属性的神力,如今它已经将阿洛的身体全部覆盖,一接触到阳光就会被灼烧, 疼痛难忍。
阿洛闷哼了一声, 试了几次最远也就走到了院子门口, 他不得已又走了回来, 扯下窗帘披在身上,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视物。
可饶是如此那刺痛感还是隔着布料传来,如针扎一般,但比直接接触阳光要好受多了。
阿洛的脸色很难看,作为光明神的半身, 太阳曾是他最直接的力量来源,如今他反而像阴沟里的魔物般对它避之不及。
这样下去不行, 他得赶紧去找你,只有在你的身边诅咒之力才能被压制,他的神力才能有所恢复。
这个屋子就这么大, 阿洛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你。
是出门了吗?
他看向靠门位置,那里的竹篓不在了。
想起昨天里面装着的满满的蘑菇, 阿洛猜测你应该一清早就去林子里摘蘑菇了。
他安心了些,退回到屋檐下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院门外。
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洛这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看到你回来后他眼睛一亮, 下意识要迈出去,可灼热的温度还是让他有所忌惮。
你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系统说给阿洛下诅咒的人很强,其实力和洛迦不相上下,要想解开他的诅咒很难。
很难,但不是没有。
洛迦本人应该可以解开,只是需要那一半的神格。
只是解开了他也没命活了,相反的,不解开他也没几日能活了。
哎,所以无论是不是洛迦的命令阿洛的结局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得亏遇到了你,心软的神。
本身你还因为到时候要给他心脏插上一刀有些不忍呢,现在看来,你这刀是非捅不可了。
那种引诱他堕落和杀他的负罪感荡然无存,你如今面对阿洛不光觉得一身轻松,更有一种翻身奴隶把歌唱的痛快感。
别看平日阿洛对你好像还不错的样子,那是他本性善良吗?那完全是靠你自己卖惨卖乖,通过自身努力赢得的待遇,和阿洛没有半毛线关系。
但凡你用你真实的样子对待他,他分分钟要拿箭把你就地正法。
这段时间你在克劳德那里伏低做小,阿洛这里也依旧伏低做小,你受够了。
你叉着腰看向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少年,不悦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我都快背不动了吗,赶紧过来搭把手啊。”
阿洛张了张嘴想解释,可瞥见你额头的汗后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沉默着走进了日光中。
他走得很慢,五六步的距离生生被他走出了五六十步的感觉。
你知道他是因为疼,只是如今你的人设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是表现出对他的紧张和在意的话,反而会暴露。
你随手把背篓递给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抱怨着:“真是的,我昨天还庆幸家里来两个能帮我一块儿干活的人呢,结果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洛脸有些烫,攥着背篓的手收紧了些。
“抱歉,我睡过头了。”
“哼,下不为例。”
你指挥着他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在院子那边的竹编的垫子上。
“这些蘑菇晒干了我要拿去镇子上卖,里面的花记得拿出来插在窗口上的花瓶里,对了,记得重新换水啊。”
阿洛一一照做。
等把东西倒出来的时候,他发现里面还有几株药草。
“这也是要拿去镇子上卖的吗?”
“哦,那个不是,那是给你用的。”
你走过去把那几株药草捡出来,小心拍掉上面的泥土。
“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这种草药捣碎了涂在身上,对祛疤去痕很有用,我就想着给你摘回来试试。”
你以为阿洛会很感动,结果少年抬头冷不丁来了句,“你很在意我的长相吗?”
“啊,这倒不是。”
阿洛却不相信,他默默把手中的活干完,又拿着扫帚去扫院子,全程不去看你。
生气了?
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你看来阿洛应该是那种不会美的时候不自知,丑的时候也应该不在意的人才对。
你转动了几下药草的茎叶,耸了耸肩,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阿洛见你没搭理他就走了,心里那团火气更窜上来了,用力挥着扫帚,把草叶都给扫断了。
那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还没咂摸出原由就消散了。
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自从被诅咒之力反噬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不稳定了,随便一点小事好像就能刺激到他。
他能感受到心底的烙印的那个诅咒的戾气也在跟着变强——他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阿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啪”,一颗石子从院子外砸了过来。
阿洛抬头看去,见到一个孩子趴在围栏外面,歪着头看他。
“你是谁?怎么会在莉莉姐的家里?”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野了回来,脸上脏乎乎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黑又亮,看向阿洛的眼神带着好奇和警惕。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哥哥说的野男人!你是不是喜欢莉莉姐姐,想要抢走她?!不可以,她是我哥哥喜欢的人,你不许对她下手!”
他气得红了脸,翻过围栏,像头小牛犊一样冲过来,用脑袋重重撞向阿洛。
阿洛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加上他身上又痛得厉害,猝不及防被他给生生给撞倒在地。
小男孩挥舞着拳头就要锤他,结果刚举起拳头,突然脸色煞白,“哇”的一声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喊着怪物,声音之大,把在厨房忙活的你也给喊出来了。
你忙走出来一瞧,那小男孩儿已经跑远了,院子里只有阿洛一人。
少年跌倒在地,身上用来遮挡的白布帘掉在了地上,在日光下他的整张脸不光呈现出黑色的斑纹,还因为灼烧而泛着暗红色,看上去像是烧红一半的炭,上面有着如镜子碎裂一样的裂痕,那双眼睛又是金色的,瞧着分外诡异和可怕。
你知道那个小男孩,准确来说他是你设定出来的一个NPC。
你如今处在的这个世界是格雷的灵魂世界,可你不但不会受到他的影响,反而还拥有这里的一部分控制权。
这很像是做梦,你可以根据你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捏造一些角色帮你达成攻略阿洛的任务,这个小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在你的设定里他的哥哥暗恋你,可你对他哥哥的示好不为所动,而小男孩的母亲在他父亲因病去世后无法忍受贫苦的生活 ,抛下他们跟野男人跑了,所以小男孩在看到阿洛出现在你的家中,也把他当成了要抢走他哥哥喜欢的人的野男人。
好吧,设定是略显随意,但你本意只是想要让阿洛有点危机感,谁知道这小男孩这么莽,直接上手了?
果然不是你自己的精神世界就是麻烦,哪怕有一定的自由度也还是不大可控。
你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帮他把身上的灰尘和草屑拍掉。”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那没礼貌的臭小子,改天我遇到了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
“阿丑?”
阿洛如梦初醒,忙抬手挡住了脸,捡起地上的白布帘围在脸上踉跄着跑进了屋。
他跑得很快,可你还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慌。
你眯了眯眼睛,似为了验证什么将神器取了出来。
上面又多了一点黑斑。
昨天匕首变黑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但今天你知道原因。
是自卑。
他不是因为被那个小孩儿说怪物而自卑,他是因为面对你而自卑。
因为在意你的看法,所以他开始在意以前自己从不在意的皮囊美丑。
你勾了勾唇角,下一秒你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你追上去的时候发现阿洛蜷缩在窗帘后面,白色的窗帘下非但没有把他遮掩住,反而显得他更黑更明显了。
“阿丑?”
“我不叫阿丑!”
你沉默了一瞬,窗帘下的少年的喘息很重,压抑着痛楚和翻涌的情绪,他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想要道歉,可下一秒你蹲了下来。
你掀开窗帘,帘子像头纱一样把你们罩在一起。
他下意识要去拽帘子,你捧住了他的脸。
“挡什么,一会儿我还要给你上药呢。”
没有安慰,也没有说什么你一点也不丑的鬼话,你只是笑着对他说。
“好了,别闹别扭了,出来吃饭吧。”
阿洛心底躁动的戾气在这一刻平复,等到阳光再次刺进他的眉眼,他才恍惚自己已经被你从帘子里拽出来了。
拽到了光明中。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小红花
自从被隔壁小男孩看到脸后, 阿洛本就不算多话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同时也更粘人了。
除了被你带回来的那天实在太疲惫睡过头了之外,之后的每天几乎你醒来的时候都能和一双金眸对上。
今天也不例外。
“早。”
你掩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
阿洛这么说着, 伸手帮你拭去了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他前两天的时候看着看着突然就动手了,以至于现在每天早上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帮你擦眼泪。
你也不介意, 只要不是擦眼屎就成。
你睡觉的时候就穿了一件亚麻色睡裙,很朴素无华的款式,连个蝴蝶结都没有, 穿着也很粗糙。
你是典型的没有公主命但有公主病, 至少在这里是如此。
你的皮肤很敏感, 不是纯棉的布料你就会起红疹子, 这也是为什么你一直穿着女仆服,作为王城中数一数二的富饶庄园, 里面的仆从的衣服也是上好的材料。
在格雷的灵魂中你穿得再粗糙也没有什么刺痛瘙痒的感觉,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你还是让身上起了一点红疹子。
阿洛也看到了,在你换衣服的时候犹豫再三, 最终不合规矩的将自己的衣袍递给了你。
“你把这个穿在里面吧,会舒服点。”
岂止是舒服一点, 阿洛的圣袍不光是用丝绸做的,上面还附着着圣光,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也是阿洛如今被诅咒之力反噬了, 被衣服上的圣光所排斥,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冻成那样。
你也不和他客气, 反正他现在也穿着也不起作用,于是你笑眯眯地收下了。
“阿洛谢谢你,你真好,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衣服呢。”
原本阿洛还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于祇而言有些失礼,毕竟这是被赐福过的圣袍,听到你这么说那点儿纠结又变成了愧疚。
你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件被他穿过的衣服就这么开心,他却还这样不情不愿。
你三下两除二将衣服贴身穿好,又套上保暖的衣物,阿洛也穿好衣服准备下床,不知怎么身子有些僵硬,黑发之下的耳根隐隐发烫。
“那个,你,衣服……”
“嗯?你问衣服穿上什么感觉吗?很舒服很暖和。”
你没有在客套,是真的很舒服,看着薄薄一层,结果比羽绒服还要保暖,穿上去整个身子都热乎了。
阿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怕说了一个人尴尬变成了两个人。
他刚才看你不舒服,把衣服给你穿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等到你穿上的时候才猛地意识到——他和光明神互为半身,上面附着了光明神的圣光,就等于附着了他的。
也就是说他能通过圣光感知到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触感和温度。
阿洛庆幸自己的脸是黑的,不然此时一定从上红到了脖子根。
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种温软过头的触感,同手同脚的去厨房熟练地烧水,打水,等你洗漱。
要是神殿的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大惊失色,但你一点也没觉得受宠若惊,淡然接受着他的侍奉。
准确来说也不是侍奉,阿洛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单纯感谢你,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他不像一开始那样觉得你救了他,收留他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了。
毕竟他于你现在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错,有这种觉悟证明还没孤高到拿鼻孔看人。
你对少年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轻拍了他的脸,“辛苦你了,一大早起来就为我忙东忙西的,其实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
这些天你经常会有意无意和他进行一些肢体接触,他的身体也从最初的排斥到如今的习惯,对你亲昵的动作很自然就接受了。
阿洛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这没什么,我这副样子出去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只能在家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着你换上的是一套轻便的衣服,问道:“你今天也要去林子里吗?”
“今天不去了,那些草药你敷了几天没什么效果,我想着给你请城里的医生给你瞧瞧,看看能不能治。”
“你要去城里?”
你平日卖蘑菇和其他的一些干货也顶多是去附近镇子上,且一个来回就要三四个小时,现在要去更远的王城,没个一两日估计是回不来的。
这不是行程辛苦的问题,他身上的诅咒不是病,请了医生来看也无济于事,又费时费力还费钱。
你的日子过得拮据他看在眼里,身上为数不多的钱都拿来给他看病了,你之后该怎么办?
当然,这并不是真实世界,只要他恢复神力就能带你出去,可那一天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在此之前你又该如何生活?
这些你全然没有考虑过吗?
他既感动你对他如此上心,又恼你的不计回报地付出。
阿洛犹豫了下,不管你信不信,还是想要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你——
“不是,我今天也不去城里,就算我想去如今也没有足够的钱请医生啊。”
你喝着少年做的勉强能入口的蘑菇汤,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我要去应聘工作,是隔壁索菲亚阿姨给我介绍的,在贵族家做事,薪资挺丰厚的。也不单单是为你,我要是能胜任之后的生活也能宽裕些。那家的小姐喜欢射箭,想找个陪练的侍女,我想去试试。”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给他筹钱也就算了,但你明显更想要争取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阿洛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说是去应聘,实际上这也是你安排的一环。
为了让阿洛知道你为了给他治病付出了诸多,你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工作。
你不需要进行什么面试,也不需要真的像牛马一样辛勤劳作,只需要每日去府邸走走过场就成。
本该如此,结果在你跟着索菲亚来到那处府邸的时候,那熟悉的庄园让你眼皮一跳。
这里怎么跟克劳德庄园一模一样?
[即使是捏造幻境也不能无中生有,你最熟悉的工作地方就是庄园,所以变幻出来的也就是庄园的样子。]
看来你这女仆职业真是吸烟刻肺了,连潜意识都是在庄园打
工的场景。
你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然后看着一个熟悉的妇人从庄园里出来——可不熟悉吗,这不是海莉管家是谁?
海莉管家冷着脸上下审视了你一眼,你条件反射地朝着她行了一个礼。
她微微颔首,“还算不错,就你吧。”
能不就你吗?这里来应聘的就你一个人好吧。
也不知怎么,随着接二连三在庄园里看到熟悉的人后,你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安。
“小姐就在前面的练箭场,她不喜欢擅作主张的人,到时候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耍小聪明。”
海莉停下脚步,你远远便看到了那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少女。
那是卡琳娜,是你设定的雇主。
却也是真的卡琳娜。
系统说卡琳娜的神力没有阿洛强大,无法在这里保持清醒,她是真的失去了记忆,不过失去的是在进入神学院之前的记忆,因此她现在既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这里格雷的灵魂深处。
和你没办法凭空捏造这一切一样,卡琳娜也被自己的潜意识影响,在这里的身份依旧是伯爵家的大小姐,以及克劳德的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克劳德庄园。
“卡琳娜小姐,人带过来了。她叫莉莉,听说跟他们村子里的猎户学过几年箭,箭法不错,不知道符不符合你陪练的要求。”
海莉把你带到卡琳娜面前,少女收了箭居高临下打量着你。
那眼神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轻蔑和挑剔。
“练过箭?手伸出来。”
你依言照做。
卡琳娜看着你虎口处的薄茧,并没有完全相信海莉说你箭法不错的话,毕竟女人口中的箭法不错和她的标准可不一样。
她手腕一动,将手中弓箭递给了你,挑了挑眉道:“射一箭我看看。”
你的箭术其实也就那样,就算再有天赋练了小一个月和少女这种从小练到大的自然是没法比的。
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你能操纵幻境。
你微笑道:“好啊,小姐希望我射什么?”
卡琳娜原本是想让你射一下靶子,看你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下不爽,决定给你加点难度,看看你是真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
她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到远处花园位置,指向一棵树。
“就那个,瞧见没,那朵小红花。”
你顺着看去,看清楚那朵小红花一顿。
依旧是冬日,光秃秃的永生树上被雪压着枝桠,唯有靠近窗边位置,迎风开了一朵俏生生的小花。
没想到连这都给还原了。
“快点儿,不是很厉害吗?磨蹭什么?”
你稳了稳心神,搭弓引箭,瞄准,“嗖”的一下,干净利落的将箭射了出去。
箭破风迅捷,马上就要正中花心,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窗口伸出,指尖轻柔抚摸着覆着薄雪的小花。
眼看着箭要刺伤那只手,你慌忙操纵着箭想让它改变方向。
箭停滞在了半空。
你还没松口气,那箭被他轻轻一弹,掉转了方向飞了回来。
箭风凌厉,擦断了你颊边的一缕头发,然后深深陷入身后的箭靶正中。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喜欢
空气静默了一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卡琳娜。
她忙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你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正中红心的箭靶,还是觉得恍惚。
“刚才那个是……”
卡琳娜神情复杂, 回答道:“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脾气不大好, 最近生病了更是喜怒无常,估计是我这些天经常练箭吵到他了,他心情不好呢。”
还真是克劳德。
克劳德有那么厉害吗, 他不是个病弱贵公子吗?
“你哥哥可真厉害。”
你干巴巴这么夸了一句, 然后问道:“小姐为什么为何要舍近求远, 不找他陪你练箭呢?”
卡琳娜想到克劳德陪她练箭的画面就打了个冷战,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你不知道他, 他……”
“他厉害归厉害,但他就是太厉害了,要是真陪我练箭,我和箭靶不知道谁才是靶子呢。”
卡琳娜和克劳德是异父异母的关系, 她的母亲因为和克劳德生母酷似,所以才得了伯爵的青睐。
卡琳娜起初还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哥哥, 可随着相处,她发现对方并不喜欢她,这也正常, 换位思考,谁会喜欢取代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的女儿呢?
但她还是天真的想要同少年打好关系, 于是曾经主动对他示好过几次,前期他只是无视她,直到有一次她花重金从一个神职人员那里买回了一件被光明神赐福过的黄宝石送给他, 希望能对他的病情好转有所帮助。
克劳德当时特别生气,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起了浪,把卡琳娜手中的宝石给扔在了地上。
想起当时,尤其是被那双冰冷刺骨注视着的画面,卡琳娜就脊背发凉。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通过考核了,明天这个时候过来练箭场找我,不,我们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练习吧。”
卡琳娜从小就喜欢弓箭,这段时间为了进入神学院,练习的更加刻苦,她不是傻子,能够看出克劳德对光明神的反感,估摸着刚才那一箭就是警告,让她要练离远点,别在庄园里碍眼。
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个克劳德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还是卡琳娜记忆里的克劳德?
又比如为什么他平时光是站一会儿就累的不行,没骨头似的往你身上靠,现在怎么这么大力气?
还有,他这次又生了什么病?
克劳德的出现是个你完全意想不到的变数,你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可你知道现在去探究这些也没用。
毕竟这个克劳德和你们不同,他是假的。
你这么想着,将弓箭还给了卡琳娜。
正准备离开,克劳德的贴身女仆安娜先下楼拦阻了你的去路。
“请留步,请问刚才是阁下射的箭吗?”
你没立刻点头承认,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娜回答道:“克劳德少爷的手被箭给划破了,他很生气,命令我去把那个胆敢伤了他的人带过去。”
卡琳娜道:“安娜,刚才那一箭是意外,是我……”
“卡琳娜小姐。”
你朝着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克劳德少爷应该没有受伤,他只是单纯找借口让我过去而已。”
或者说杀鸡儆猴。
大约克劳德不满卡琳娜打扰了他休息,但他又不好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做什么,只能拿你开涮。
你是这样猜测的。
你自认倒霉,叹了口气跟着安娜走了。
“少爷,人已经带到了。”
安娜推开门,对里面的人恭敬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明是假的,但你还是有些恍惚。
尤其是在看到克劳德的时候。
他面色苍白坐在床上,屋子里依旧阴冷昏暗,一头金色长发却如缎子一样顺滑有光泽。
你看克劳德的时候,他也在看你。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注视你的时候并不森然,甚至可以算得上平和,一寸一寸描摹着你的眉眼,从上到下,最后落到了你的脖颈位置。
那里的烙印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让他有些烦躁,更让他不爽的是他从你身上感知到
了光明神的气息。
克劳德也不知道自己前一秒还在庄园,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就被拽入到了一个邪教徒的灵魂中。
直到看到了你后他才知道原因。
是他留在你灵魂的烙印把他牵连了进来。
此时的克劳德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他不像你和阿洛还有卡琳娜那样是灵魂直接进入的,他进来的只是一缕残留在你烙印中的一点神念。
这一点神念连他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因此在这里他依旧是一副虚弱不堪,稍一不慎就会神念消散和你断了联系。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你,克劳德第一时间是惊喜的,随即更多的是恼怒。
作为他的信徒,且还是唯一一个被他刻上灵魂烙印的信徒,你竟然抛弃了他跟别人离开了。
当时他气得想要直接操纵神力命令你滚回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哪有神强迫自己信徒回到身边的?只有没用的留不住信徒的神才会那样做。
你身上的烙印还在,那是你甘愿献上生命也要留下他的证明。
只是闹脾气而已,你那么喜欢他,只要气性过了就会回来的,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等你想清楚了后悔了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克劳德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等到你回来,甚至从没有一次感应到烙印的召唤。
这意味着你不仅没打算回来,还一次都没有想过他。
克劳德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哪怕说他强势也好,不讲武德也罢,他都要把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信徒给抓回来。
他都打算动身去公爵府找你了,谁知道突然感应到了烙印的存在,也确定了你的位置。
克劳德以为你是后悔了,想要回到他身边了,结果再对上你那茫然又拘谨的眼神时,那点儿心头莫名躁动又冷了下去。
你不记得他了。
这也正常,很少有普通人能在邪教徒的灵魂深处保持清明的意识而不被同化。
所以不是你召唤了他,只是烙印被诅咒之力给刺激到了罢了。
你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维持着你如今村民莉莉的人设,局促又惶恐地朝他行礼。
“克劳德少爷,刚才我不知道你会突然伸手,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种卑贱的平民计较。”
克劳德听到那个“卑贱”的字眼眼皮一跳,“不准说那两个字。”
“啊?”
他抿了抿嘴唇,“卑贱什么的,你又不是奴隶……”
哇哦,你确定了,这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只有被你记忆影响下的克劳德才会在意这种事情,在意你的感受。
虽然是假的克劳德,但你还是很开心。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伤了我却是事实。”
他冷冷注视着你,前一秒的熟悉感荡然无存。这让你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记不记得你。
你小心翼翼道:“可是少爷你不是好好的吗,我没看到你哪里受伤了。”
“呵,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了?”
克劳德将手抬起,“你自己看。”
你嘴角抽搐了下,还真有,但那哪里能算什么伤口,就是一道红痕,而且还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抓箭的时候勒出来的。
你看出克劳德是故意找茬,知道以他的性子不达目的是轻易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也不再辩解,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少爷你想如何处置我?我悉听尊便。”
克劳德看着你低着头眉眼顺从的模样,这是面对他时最常见的姿态,柔和温驯,没有一点棱角。
他也一直以为你喜欢他喜欢到不会违抗他任何命令,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但自从你选择了跟伊丽莎白离开后他猛地意识到,你其实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没有锋芒。
现在再次看到你这副顺从的样子,他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火大。
你明明就不开心,明明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无声且不在意的姿态反抗他?
克劳德盯着你看了许久,久到你脖子都要酸了的时候,他朝着你勾了勾手指。
“过来。”
你迟疑的上前一步,你和他之间依旧隔了一定的距离。
克劳德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伸手一把拽到了床边。
“要我原谅你可以,把衣服脱了。”
你错愕地瞪大眼睛,噌的一下要站起来,又被他摁坐在了床上。
你基本上可以确定克劳德记得你,但你没想到你记忆里的少年居然这样如狼似虎,或者是你自己太如狼似虎,心里潜意识里居然臆想着对方对你做这样那样的不被晋江允许出现的桥段?
你被惊到了,捂着胸口严词拒绝:“不可以,我,我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别的什么方式我都可以考虑,唯独这件事不行!”
克劳德愣了下,随即脸一下子红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让你脱衣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件衣服,又不是……啧,算了,跟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总之你给我脱了!我不允许你穿着沾染了那家伙气息的东西在身上!”
衣服?
你低头看着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白袍,眨了眨眼,“你是说这件吗?”
“对,赶紧给我脱了,恶心死了!”
原来是吃醋了啊。
也是,克劳德那家伙单纯的跟白纸似的,哪里懂那种事情?
意识到你想多了你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立刻把衣服脱掉。
你捂着领口,小声问克劳德,“我脱是可以脱,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克劳德气笑了,“是你冒犯我在先,我没把你大卸八块就算了,你竟然还敢跟我提条件!”
怎么不敢?你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呢,没我你根本都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仗着眼前人是虚假的,你底气也足了不少,理不直气也壮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脱,我穿一辈子。”
“你!”
克劳德很想上手直接把你衣服直接扒了,可手伸到一半又跟被烫着了般缩回来,最后咬牙切齿道:“好,你说吧,只要不过分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你见他松口笑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个朋友他生病了,我这次来庄园应聘就是为了给他攒钱治病。但他那个病又特别罕见,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能治他病的医生。”
“哦?”
克劳德眯了眯眼睛,“你别告诉我你那个生病的朋友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
你叹了口气,“是啊,他自己都冻成那副样子了还心疼我,把这件被神明赐福过的衣服给我穿,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所以我也想帮助他。”
你不是一个自负的人,自己的判断固然重要,但你为了以防万一,偷偷让系统对眼前的少年进行了扫描。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只是一道残念,是你记忆之下诞生出的产物。
也就是说他完完全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本身在之前你随便捏造了一个邻家哥哥爱上你这种桥段,想以此来刺激阿洛,现在看到克劳德这张脸后,你改变了主意。
那个什么邻家哥哥再怎么也就是个路人甲,哪有克劳德这张脸来得更有冲击力,更能让阿洛有危机感?
于是你改变了计划。
现实世界的克劳德顶多对你有点好感,不至于因为你身边有别的男人而生气嫉妒,这里的克劳德可是可以根据你的意愿操纵情感的。
你给克劳德加上了关键词:一见钟情,小气善妒。
在这样的设定下少年果然在听到你提起阿洛的时候吃味了,看看他听到你夸阿洛的时候那眼睛冒火,气得恨不得把你吃了的模样,看来你的暗示很成功。
你再接再厉,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红着眼眶祈求道:“求求你了克劳德少爷,对你来说要找到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给他治病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你能帮他治好病,我可以答应你一切的要求。”
那件衣服并不是单纯神赐之物,克劳德能清除感知到上面有洛迦的气息,那气息不是间接赐予,纯粹的,圣洁的,令人作呕的,他不可能认错,那绝不可能是信徒的东西。
是那家伙的。
这附近恰好又是那家伙的庇护之地,即使他在衰弱期,感知到诅咒之力进入一缕神念来进行净化也不是没可能。
可这里的诅咒之力强大的有点诡异了,这世上除了
他之外,他还想不到还有谁能下这样强大的诅咒。
洛迦解不了,至少衰弱期的他不行。
所以洛迦是觉察到了你身上的烙印,误以为是他命令你种下的诅咒,想通过你把他引出来吗?
本身这只是克劳德的猜测,但听到你后面的话后他几乎可以笃定了,你口中的那个朋友的身份。
“一切的要求?真了不起啊,为了个朋友,你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克劳德的感慨嘲讽满满,嘴角更是噙着一丝冷笑。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愣了下,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对了,是之前在克劳德的梦境里遇上厄克斯,为了刺激他把你吞下去,你好进去救克劳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你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是这样回答的——
[对,我就是喜欢克劳德,喜欢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以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那就干脆吃了我吧,我没他活不下去。]
有了现场的答案,你直接稍加精简就拿来用了。
“对,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求你救救他吧,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克劳德的脸陡然沉了下来,脖子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层黑色的,类似鳞片的东西,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皮肤被刺激得激起一片瑰丽的艳红。
你以为你看错了,想凑近一些,他冰冷的手掌覆在了你的眼睛上,你听到了耳畔粗重压抑的喘息。
还有什么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我答应你,明天,不,就今晚上,让他到庄园来。”
你心下一惊,你只是想让他给阿洛一点危机感,并不是真的想给阿洛治病,再说了他那又不是病,是诅咒,诅咒怎么能治得好呢?
“啊,今晚吗,会不会太急了点儿?”
你推辞着,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辞。
“他,他身体太弱了,暂时没办法下地走动,要不等几日吧?”
克劳德低声笑了。
阴恻恻的,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就更应该早点来啊,要是不小心死了的话你怎么办?跟着殉情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交换(修)
克劳德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想法, 伊丽莎白是光明神殿的圣女预备役这件事他明明一早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来找他他都闭门不见。
他不该怄气让你跟她离开的,要是那时候制止的话, 你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接触到那家伙。
能让被烙印过的信徒动摇信仰的,除了洛迦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神有这样的能耐。
如若之前克劳德还有那么一点儿的怀疑, 那现在全部荡然无存了,给你这件衣服的是洛迦本人无异了。
他的神念也在这里,比他更早发现了你的存在和你的身份。
洛迦处于衰弱期没办法解除诅咒, 误以为他是诅咒的源头也罢, 还是想借你的手来解决这个诅咒也罢, 洛迦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他蛊惑了你, 利用了你。
你成了他威胁他的棋子。
如果你是普通信徒也就罢了,偏偏你身上有他留下的烙印。
神明的烙印弥足珍贵, 只有被他们全然信任的信徒才有机会得到,而这种信徒在正神中称之为半身,在邪神中则唤作供奉者。
前者留下的烙印是一半神格,而邪神留下的是一半神魂。
克劳德留下神魂一方面是为了奖励你的忠诚, 另一方面是他刚献祭成功神魂太过虚弱,纯粹的灵魂和信仰最是滋养神魂。
这和正神换代为了取保自己神格不消散, 把神格分给神眷的理由大差不差。
洛迦拿捏住了你,也就等于拿捏住了克劳德。
一旦你的信仰动摇,或者倒戈, 那么克劳德也会被神魂反噬重回终焉。
洛迦是最能蛊惑人心的神明,毕竟万物趋光, 谁能拒绝圣洁无垢的光明呢?
不过纯粹的信徒的信仰是坚不可摧的,克劳德不认为洛迦能在短时间内策反你背叛他,他更倾向于对方对你进行了洗脑。
而且还是将你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进行了洗脑, 把他换成了他。
不然为什么当时他生病了,现在洛迦也生病了?
就像当时你病急乱投医翻阅了禁书,为了他甘愿献祭一样,你现在也为了救洛迦找到了你。
这背后不是洛迦的谋划克劳德一百个不相信。
克劳德很生气,身上的鳞片都被逼出来了,眼看着鳞片快要蔓延到手上,他强行把它逼退到了体内。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错把洛迦认成了他,把对他的忠诚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你只是被他蛊惑了而已。
你没有背叛他,该死的是那个利用了你的洛迦。
“……克劳德少爷?”
克劳德感觉到你的睫毛颤颤巍巍扫在他掌心,手也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他缓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全部消失后才松开了手。
刚才那一瞬的阴冷感从你的脊椎直接窜到了头皮,你脸都白了。
克劳德指腹亲昵摩挲了下你的面颊,笑眯眯道:“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笑一个。”
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好在克劳德并没有再为难你,让你脱了那件衣服,甚至还送了你一套漂亮又保暖的紫色长裙。
并且看着你换好才让你离开。
不得不说克劳德的眼光不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审美好,这条裙子是浅紫色,眼霞一样轻盈,层层叠叠,裙子边还坠着几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这么一打扮还真有点像贵族小姐了。
你出了庄园,在路边臭美地转了几个圈后,想起克劳德让你把阿洛带去见他的事情,你实在有些发愁。
本身你也是希望他们碰上,用克劳德刺激阿洛一发的,可今天接触下来,你发现你臆想出来的这个克劳德比其他臆想出来的人要不受控得多,那种危险的感觉让你隐隐不安。
到底要不要让阿洛去呢,还是安全起见继续采用NPC邻家小哥呢?
你纠结了一路,连什么时候到家了都没发觉,还是听到阿洛的声音你才回神。
“莉莉?”
阿洛看到你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近,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低声音道:“你这身裙子是去王城买的吗?你穿着很漂亮,很适合你。”
他不是一个会说客套话的人,他说漂亮那就是真的很漂亮。
你看着他看向你时候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痒,摸了摸他的脸。
“是主人家送的,因为我的箭术折服了他,嗯,没错,就是这样。”
阿洛弯了下唇角,“你在箭术上的确很有天赋。”
这是你回来到现在少年第二次夸你了,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阿洛自从被那个小男孩骂怪物后对自己的脸特别敏感,前两天的时候你回来的有点晚,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洗漱完刚躺下习惯性把身旁少年揽进怀里,结果摸了一手黑色粘液,吓了你一跳。
阿洛也被惊醒了,发现自己皮肤又渗出粘液了慌忙从床上下来,那一夜他一直泡在外面的池子里清洗身体,池水都结了冰碴子,他冻得嘴唇发紫也不愿意上来。
自那天后,你发现他被反噬得更严重了,就连那双金眸也变黯然了不少。
你摇了摇头,“没有,你脸上干净着呢。我就是
觉得有点意外,你夸我了,还是两次。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直白的夸我,就算夸我也拐着弯,脸还会发烫呢。”
听你这么说阿洛才意识到,因为刚才的话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可能是跟你学的吧,你总是夸我,说我眼睛好看,睫毛长,身材好什么的……我,我近墨者黑,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你被逗笑了,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怪我,怪我小嘴抹了蜜,把你给带坏了。”
阿洛没好气瞪了你一眼,心底却莫名觉得轻飘飘的。
“你要先洗澡吗?我把水烧好了,饭还要等一会儿。还是等吃了饭再洗?”
“唔,先洗澡吧。”
阿洛把木桶的热水给你装满,又贴心的把毛巾和换洗的衣服给你准备好,然后匆匆去厨房看火,以此为借口回避了。
你望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原本的孤高的圣子大人竟然会爆改成贴心纯情小娇夫呢?
怕水凉了,你三两下洗了澡,换下来的裙子被你随意放到了床边,等你洗好出来的时候,阿洛才把饭菜端出来。
看到你随意放在一旁的衣裙,他叹了口气,过去帮你叠好放到衣柜里。
刚碰触到那条裙子,阿洛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忙收回手。
奇怪的是上面没有针,也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着刺痛的指尖,然后试探着再次将手覆上去,这一次的疼痛更加明显,有什么力量再排斥着他的碰触。
这几日一直待在你身边,他的诅咒稳定了不少,神力也有所恢复。
阿洛神情微凝,将神力凝在手上去感知。
一股阴冷的寒意从他手上一下窜到了四肢百骸,连带着他体内的诅咒也被刺激到躁动了起来。
这上面有暗属性的神力,而且很强。在向他警告着什么。
阿洛沉默地盯着这件漂亮的衣裙许久,在你叫他吃饭的时候才挪开视线。
他走过来坐下,暗金色的眸光晦暗。
目光从你的脸上往下,移到了你的脖颈,最后落到了领口位置。
没有,他给你的那件衣服不见了。
床上换洗的衣物中没有,你身上也没有。
“那件衣服呢?”
你喝粥的动作一顿,将早就想好的借口告诉他,“不好意思,好像不小心落庄园了,我明天就去拿回来。”
“庄园?”
阿洛捕捉到了关键词,状似不经意问道:“我之前都忘了问你了,你去应聘的是哪个庄园?公爵家的庄园,还是伯爵家的庄园?”
你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试探,舔了舔嘴唇,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歪着头道:“王城附近还有别的庄园吗?”
伊丽莎白的公爵府在王城内,王城附近的庄园只有克劳德的庄园。
答案不言而喻。
克劳德。希尔顿,那个把你当成礼物随意送给别人的贵公子。
或者该说,继格雷之外另一个肮脏的邪教徒?
你一直在偷偷观察阿洛,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凝时,你意识到阿洛还是那个阿洛,这些天你被他过于温顺乖巧的模样给麻痹了,还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羔羊。
况且这里的克劳德不过是个被你操纵的幻象,又不是现实中那个坏脾气的克劳德,他真对阿洛做了什么过激的行为,你要制止不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你不觉感到有些好笑,是在克劳德那里当了牛马被压迫太久了吗,怎么在幻境里还那么顾虑他?
也怪你太了解他了,以至于在幻境里的克劳德那么逼真,连生气时候的压迫感都一比一甚至更夸张的还原了,你在听到克劳德想见阿洛的时候下意识考虑的是对方会不会对阿洛做什么,而不是想着操纵他如何刺激阿洛,激起他的欲望来。
如今的克劳德再像现实中是克劳德又如何,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你也没了顾虑,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沉思中的少年的注意,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今天遇到克劳德的事情告诉了他。
“抱歉,其实我说谎了。送我衣裙的不是我的雇主,是我雇主的哥哥。”
阿洛在你那件裙子上已经发现了邪神的气息,对此并不意外,听到你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因为你的坦白而高兴,而是有些不解和生气。
“既然如此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摸了摸鼻子,轻声解释道:“我是怕你误会我。”
阿洛更疑惑了,“误会你?”
你点头道:“是啊,毕竟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了是去应聘工作,结果回来时候收下了一件男人送的裙子,我怕你误会我找的工作不正经,误会我是那种为了钱委身于人的很随便的女孩子。”
“怎么会!”
他语气急切地反驳,看着你的眼神也少有带着愠色。
你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都险些没捧住,阿洛一顿,放低声音道:“我不会那样想你的,绝不会。”
你哑然失笑,“不会就不会,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
他嗫嚅嘴唇,斟酌着问道:“那你既然怕人误会,为什么还要收下这件衣裙?”
阿洛并非不信任你,只是那件衣裙上的气息实在太过森冷,与之相比,格雷的诅咒之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他没有被诅咒反噬没了神力的话,阿洛尽管不能保证将施加了浊气之人给诛杀,但也能保证你全身而退,只是现在……
阿洛脸色沉郁,那双眼眸泛着他都没有觉察到的戾气。
你解释道:“不是收下,是交换。”
“你给我的那件衣服有神明的赐福吧,那个克劳德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也和你一样生了病,还挺严重的,这段时间找了医生,神官各种能人异士来给他治病都没有太大的成效,但一靠近我,不,准确是你给我的这件衣服他才好受了点儿,所以这才想用这条昂贵的衣裙来交换。”
靠近他的圣袍反而好受了?哈,简直是一派胡言!
能拥有那样邪物的人不是邪教徒也是心术不正之人,靠近圣物怎么可能好受?
不过你说克劳德生病了,要是这件邪物他当真不知情,而是意外所得的话,那他的病也就不是病,而是因为接近邪物而被浊气侵染的诅咒了。
如此的话他所说的靠近你有所好转也就有可能了。
只是阿洛因为你,对克劳德的印象实在差到了极点,那样冷清凉薄的人,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和格雷一样的邪教徒。
毕竟也只有邪教徒能够互相感应,进入对方这样污浊的灵魂深处而不被影响了。
“……我其实没打算交换的,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嘛,我舍不得。阿洛?阿洛!”
“嗯?”
你不爽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嗯什么嗯?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阿洛为自己刚才的走神心虚地摸了下额头,“有的,你说舍不得我给的衣服。”
敢情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啊。
你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揪着他走神的事情不放,继续说道:“对,我本来不想换,可那个少爷病的太严重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还咳血了。我看他实在可怜,要不是没了办法也不至于要我一个平民的衣服,然后我就答应了,但我也顺势提出了条件。”
阿洛:“让他给你一条漂亮的衣裙吗?”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那可是神明赐福过的衣服,是圣物,我就要一件衣裙也太不划算了。”
你对少年的话颇为无语,“那件衣裙只是顺带要的啦,我的要求是——让他帮你治病。”
“你想啊,他可是伯爵之子,财大气粗,人脉又广,宫廷的御医,神殿的大神官都能请到,你的病他们肯定能治好,你也很快能真正走在阳光下了。”
阿洛作为圣子,光明神的神眷,如今身受诅咒无比畏惧阳光,像个阴暗的魔物一样活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尽管这个诅咒是没办法治愈的,尽管你做的所谓交换条件都是无用功,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片赤诚真挚的心意啊。
你是真的在乎他,真的在为他着想啊。
你撑着下巴,眉眼温柔注视着他,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进来,从木桌的边缘往前,在快要攀上少年身上的时候,你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
那濒临
肌肤的灼烧感也骤然消退。
你轻轻伸手覆上了他这几日因为干活而粗糙了不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白日不方便出门,我和他约了今晚。”
“别怕,一会儿吃了饭,等到太阳下山后我陪你去找他给你看病好不好?”
阿洛眼睫抖动了下,看着少女莹白纤细的手,许久,他翻手与你十指交握,喑哑着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