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红眼娇｜喘同人文学
今年海市的冬天格外冷， 下了几场雪后，池漾窝在房间里动都不想动。
中午想去医院看看池青，结果左脚刚迈出公司门口就被冻得缩了回去。
最后还是决定等裴九遥送晚饭的时， 就着人把午饭一起吃掉算了。
窗外的天总阴阴沉沉， 云层像厚重的铁， 高楼大厦上的琉璃瓦发出墨蓝色的光，灰色的墙连着枯白的树枝， 车辆跟行人都走的匆忙。
分明雪都化进了沥青路下，眼前还是苍茫一片。
池漾看着窗外歇了歇眼睛， 手中的钢笔轻轻敲了敲桌面。
真的要跟裴九遥去看极光吗？
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吧？
私人飞机……到时候跟池青借一架。
她忍不住翻了翻手机上的冬日旅行攻略。
此前池漾根本没有出去旅游的爱好。
当演员跑过很多城市的很多地方，这些城市于她唯一的记忆就是无休止的人情和工作。
没什么特别的， 也没有要特地去见的风景。
只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 做起某些没什么意义的小事， 居然也会有很多乐趣。
池漾想，既然给了她糖吃，是不是也应该从她身上收回一些东西。
比如——
只听她的话，不许看别人，认真说喜欢，和接受她的……
好像太快了，最后一条先划掉。
*
连着几天池漾几乎快要住在公司，就算是晚上回来也没什么精神， 在书房敲一会儿键盘， 蒙头就睡，话都说不上几句。
裴九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明白林乐仪之前说的那些话。
池漾心思不在娱乐圈， 演得再好也没用。
家族对于她们这些人好像是天生割舍不去的纽带， 纵然内斗不休，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观念依旧深入人心。
池青一直在医院住着， 池乐雅就在家里打游戏，也不出门。
池漾去公司后，裴九遥就变成她丢在家里的小宠物。
天极已经彻底不管裴九遥的死活，毕竟莫天也明白，裴九遥不过只算是一个小筹码，偶尔拿出来恶心恶心池漾，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若是一直拿出来，只会适得其反。
这可能算是裴九遥工作最少的一个年节——严格来讲根本没有工作。
以往万般繁忙之中也要抽身去见的家人，现在闲下来，却再也回不去了，只剩下撕裂的空虚。
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时，裴九遥隔着一道门还能听见池乐雅在房间里浴血枪战的声音。
她突然想去医院看看池青。
这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女人——
或许池青压根不这么觉得。
可至少裴九遥得知她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后，居然对这个女人生出一点莫名的亲近。
更何况，池青之前警告自己那些话，关于宠物和陪伴，再想起来，裴九遥才惊觉她不是在担心池漾，而是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
到医院时，沈心怡不在，池青一个人靠在病房里发呆。
她敲门进来时，池青并没很意外，只是淡淡说了句“坐吧”。
“池青姐，身体好些了吗？”
窗户外面是一颗古树，裴九遥每次来医院时都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只有这次将车停在了外面，沿着医院大门进来时，看到这颗树被围起来，上面的品种，习性，生长时间，比医院出生的婴儿写的都要详细。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棵树还枝繁叶茂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一夜之间就全枯了。”池青冰冷的目光从窗户上划过，转过来时，扫了裴九遥一眼。
“不跟池漾待在一起，来我这儿做什么？”
裴九遥拿起一个苹果递过去，“就想来看看你，好像待在你身边，会安心一点。”
有一瞬间池青仿佛跟那颗古树融为一体。
都是蓬勃生长的生命，在某一阶段，又不得不露出了枯败的迹象。
十几岁穿进这个世界，骤然得知“母亲”离世回国，面对一大家子陌生人，以身饲虎，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她确实好像没有义务对谁客气，或者对谁付出真心。
池青接过苹果咬了一口，问：“是因为快过年了吗？”
见裴九遥不语，又说：“那几年我也这样，临近过年的时候会觉得很痛苦，各种各样的烦躁情绪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现实远比回忆让人痛苦，”池青看着裴九遥，竟然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是么？”
“放弃也会觉得痛苦吗？”裴九遥有些不解。
池青看起来已经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
她应该会觉得释怀才对。
池青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们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其他的所有事情，不过都是负累和枷锁，不管再艰难，都是要舍弃的东西。”
“那你完全可以跟她在一起，然后再舍弃她。”裴九遥脱口而出。
沉默片刻，裴九遥垂眸，轻声说：“为什么要被困在这里呢？”
池青问：“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去一个新的世界，而池漾无论如何都去不了那里，你会怎么办？你爱她吗？还是说只是在利用她？人真的可以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利用别人，还是说这里的人在你眼中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也不是真实的，我们的世界也可能只是一个程序，几串代码，可我们还是作为人类活着。”
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不疾不徐，她一向如此，把千斤重的话说得那么寻常。
裴九遥睫毛轻轻抖了抖，伸手去够了一个苹果，捏在手中揉搓。
池青的脑子里真的装了很多东西。
比起裴九遥这样更在意心中所想的人，池青显然在意的更多。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一向痛恨自己是一个道德感极高的人，这样我就没有足够的底气去伤害别人。
但我又是自私的，比起别人，我更爱自己。
所以最后，既伤害了别人，也对不起自己。
把苹果捏在手里时，裴九遥本以为来这里会让自己释怀一点。
但池青的话反而让她更痛苦。
她并不是一个足够强大到可以支撑起自己所选择的一切的人。
表面的强大不过是没有选择，是“不得不”。
原以为那些可以背负起别人心中希望的人，或许被解剖开来，也只是普通人。
半晌，裴九遥将苹果放回原位，回答：“我要带她走。”
“就算那是她去不了的世界，但这里原本也是我到不了的世界。”
池青愣了一瞬，低头笑了笑，“放在原来，我肯定会说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不计后果。但不计后果其实是因为，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很多。”
她看着手里的苹果说：“结果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但为了结果丢掉过程，很不值得。”
出去时，裴九遥在医院看到了林乐仪。
走廊不远处站着，靠着墙，视线落在病房这边，裴九遥出去时，她很明显滞了一下，转身就走。
“林……”裴九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跟上去喊：“等一下。”
“你是来看池青姐的？”
林乐仪脚步一顿，等裴九遥跟上来后，笑着说：“那倒没有，喝多了，来洗胃。”
“你每天喝多少酒？”裴九遥皱了皱眉，“注意身体。”
林乐仪将手臂挂在裴九遥身上，“我们这些搞艺术的，酒精可是良药，不喝不行。”
裴九遥说：“酒精只会麻痹你的大脑，让你变成智障。”
“那不至于吧？我智商一百六呢。”林乐仪不骂人的时候，不管喝不喝酒，整个人都醉眼惺忪，满嘴胡话。
“智商一百六的恋爱脑确实不多见。”
林乐仪拍了拍裴九遥肩膀，“彼此彼此。”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池总？”
林乐仪扯了扯嘴角，“来都来了，再看就不礼貌了。”
顿了顿，侧身看向裴九遥，说：“你要是没事干就送我回去吧，我喝多了，打车来的。”
裴九遥点开手机看了一眼，距离给池漾送饭还有一段时间，无奈点了点头：“行。”
让裴九遥惊讶的是，林乐仪的住处距池青不远，就隔了一个街区。
从正门进去时还不觉得，上楼后从林乐仪的客厅窗户居然能看到池青的小区。
窗户前还放着一个望远镜。
裴九遥走过去，忍不住对着镜片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
“那是观星的，不是偷窥的。”
林乐仪倒了两杯酒放在茶几上，端起来喝了一杯，看了看裴九遥又说：“忘了你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顺手将另一杯也喝了。
“你都去洗胃了，还喝。”裴九遥将杯拿走，倒了两杯热水过来。
林乐仪靠在沙发上，有些不满：“裴九遥，怎么跟导演说话呢？小心我把你戏份都剪掉。”
裴九遥没理她，只是把水杯推了过去。
桌子上摆着一个相册，裴九遥拿起来。
“喂，让你碰了么？”林乐仪端起热水喝了一些，拿眼睛瞪裴九遥。
裴九遥又放回去。
林乐仪见她放下去，反而又说：“想看就看吧。”
裴九遥便坐到林乐仪旁边，将相册拿起来。
翻开后，是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照片。
“是剧组的合照么？”
再往后翻，有些聚餐照，一堆起哄的人中有一个女孩穿着件黑西服，低着头玩手机，跟周围格格不入。
“她一向这样，假清高。”林乐仪评价。
裴九遥这才反应过来林乐仪说的“假清高”是谁。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池青，这个相册是林乐仪大学时候的相册。
再往后翻，这位“假清高”的池总出镜越来越多，距离林乐仪的位置越来越近。
林乐仪当年一头漂得泛白的金发，就拿跟笔插在后脑，耳钉打了一排，穿着吊带背心，胸口还有一串纹身。
池青穿着黑色西服坐在旁边，身上连一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就像脸上从没没有多余的表情。
再往后翻，一张合照只有池青和林乐仪两个人。
池青罕见地做了动作，在林乐仪旁边比了个耶。
中指上有一个银白色的素圈。
林乐仪看到了，轻嗤一声，说：“当时我缠了很久，池青说可以拍，但不能发。”
“我觉得也可以吧，毕竟追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追到手了，拍张照片我自己留着看就行。”
裴九遥往后翻了一页，后面就没有照片了。
林乐仪淡淡说：“前一天在一起，第二天我们就分手了。”
说的那么轻巧，就好像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但过了十几年，那只蝴蝶还是压在心脏上，如跗骨之蛆，吸血吃肉。
裴九遥又把照片翻回来。
金发的女孩笑得很开朗，跟身边这个大导演大相径庭，池青也只是淡淡看着手上的戒指。
回去时，压在身上的情绪好像更重了。
她提着给池乐雅买的零食往家里走，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身影。
穿着一身黑，带着帽子围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你怎么进来的？”裴九遥走过去。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咳嗽几声说：“我好歹也跟这里的富家小姐交往过。”
“你那不叫交往，你是单方面虐待。”
“你情我愿的事，干嘛非要说那么难听？”
女人往下拨了拨围巾，轻笑一声，是楚司。
她又往前一步，问：“你们同居了？还住在池青的房子里？”
裴九遥握紧手上的塑料袋，“不管你想做什么，还是莫天想做什么，都离池漾远一点。”
“别急，”楚司轻笑一声，一双眼睛里居然露出几分沧桑，“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不想见你。”裴九遥迅速经过楚司往别墅那边走去。
“裴九遥，”楚司提高音量，又忍不住剧烈咳嗽几声，“你以为自己从烂泥地走进乌托邦有那么容易吗？”
裴九遥回头，轻微蹙了蹙眉，问：“你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吧。”
楚司走过去，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露出后颈。
原本长着腺体的地方是一块狰狞的疤痕，暗红色带着类似于烫伤后的褶皱，疤痕周围还有凌厉的刀印。
楚司缓缓将围巾缠上，转过身来。
“你以为池漾是什么好人么？我的腺体就是她手下的人剜的，你要知道，剜掉腺体的存活率不足50％，她是想杀了我。”
“裴九遥，跟杀人犯谈恋爱也可以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某天不爱她了，或是惹到了她，下场有可能跟我一样。”
裴九遥怔怔看着楚司。
过了很久，她说：“我从来都不信什么乌托邦，每个人心底都会有罪恶的一面，就像我很多时候都想炸掉这个世界，但我不会那么做。”
“她如果真的剜掉你的腺体，也是因为你先折辱她，不是因为她本质上是个坏人。”
回家后，池乐雅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在裴九遥开灯的瞬间眯了眯眼睛。
“姐，刚刚那人是谁啊？我看在外面站了好久，还以为是来找我的。”
刚相处了几天，池乐雅已经毫不客气地跟裴九遥黏在一块。
不过裴九遥每天对着给自己写小黄文的大佬，还是一如既往尴尬。
好在或许因为池乐雅知道池漾分化成了Omega，她是众多池遥党中为数不多的遥池党。
不用每天看自己的红眼娇｜喘文学，偶尔能吃顿年下饭，裴九遥多少要谢谢她。
她摸了摸鼻尖，“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来找我说点事情。”
池乐雅双手捂住胸口，摸了摸小心脏说：“呼，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来绑架我的。”
“绑架？”裴九遥去洗了洗手，将买回来的东西摆到冰箱里。
“谁敢绑架你啊？”
池乐雅一脸习以为常：“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外加那群堂表姐，一到过年就开始分家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家还真是……”
“虎狼环伺，狼狈为奸，猫鼠同眠。”池乐雅总结。
裴九遥忍不住低笑一声，“从哪儿学来的成语。”
池乐雅趴在沙发上问：“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等你吃饭呢。”
“去送了一个朋友，林乐仪导演你知道么？”裴九遥拿出一杯酸奶，“给你做个水果捞？”
池乐雅说：“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山海》的导演么？最近表姐就在她剧组。哎，我记得你也在那个剧组吧？”
裴九遥“嗯”了一声，“不过说起来，你俩名字里都有乐，还挺巧的。”
“我也不知道啊，”池乐雅顺手在茶几上摘了个葡萄，“我的名字是池青姐取的。”
裴九遥切水果的手一顿，“你妈妈呢？”
“难产去世了，连我一面都没见到，”池乐雅说起这些毫不在意，“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上小学被池青姐接过来。”
“但她俩是好人，”池乐雅评价道：“虽然我知道池青姐只想要我妈留给我的股权，但她对我也是真的好，跟别人不一样。”
随即又补充道：“而且她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把股权给她，还是让我住这里白吃白喝。”
裴九遥有些惊讶：“你不打算给她？”
“当然，”池乐雅惊讶道：“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我疯了吗我送给别人？”
生在这种家庭的孩子还真是早熟。
“但是池漾姐姐要的话，我可能会给。”沉默片刻，池乐雅说。
“为什么？”
池乐雅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嗯……因为池漾姐姐比池青姐重感情。”
你以为池漾是什么好人么？
她想杀了我。
跟杀人犯谈恋爱也可以吗？
她也会杀了你。
“嘶”——
裴九遥扔下刀，抽了几张纸巾裹住手指，白纸上渐渐溢出血迹。
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池漾的消息：
今天长狐狸耳朵了么：【今天不用送饭，我大姨过来了。】
裴九遥：【好的。】
*
手机又亮了一下。
池漾点开。
不牵绳会走丢：【好的。】
她摁灭手机。
“这办公室位置不错嘛，正对着天河科技，视野开阔，还有竞争动力，怪不得我外甥女这几年企业做的这么大。”
“大姨，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池漾揉了揉眉心。
池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林秘书在一旁皱了皱眉，“池女士，我们池总说过您不能来这儿，小池总刚来不知道规矩，池总要是知道您上来了，我们不好交代。”
池冉瞥了她一眼：“呦，谁家的狗，主人还没叫呢轮得到你赶我？”
池漾一直觉得小狗这个词挺可爱的。
今天怎么格外刺耳。
池漾有些心累：“大姨，您不至于就是来溜一圈吧？”
“听说小雅回家了？”池冉扯了张笑脸说：“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小雅感冒了，在家养着呢。”
“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们俩个大忙人养不好小雅，”池冉“咻”一下站起来，开始指点江山，“一个在医院，一个在办公室，不把我们小雅折腾生病才怪！”
“家里有三个阿姨，还有……我女朋友也在，能照顾好。”
“你女朋友？”池冉瞪了瞪眼睛，“你谈恋爱了？白芷？莫天？”
“你没事就回去吧，”池漾连敬称都省了，“我还有工作。”
“漾漾，外人哪里照顾的好，自家人还得自家人照顾，我这种长辈担心晚辈的心，哎呦，你们这种年轻人不会明白的。”
池漾实在心累，“乐雅真出不来，实在不行我跟你吃。”
池冉一瞬间大义凌然加上那颗关爱晚辈的心全没了，“我跟你吃饭有个屁用？”
说出口又觉得粗俗，呵呵一笑，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眯着眼说：“那也行吧，既然漾漾这么想跟大姨吃饭，那就一起呗。”
*
池青开车去接池漾时，已经晚上十点。
出来时池冉跟池漾勾肩搭背，居心叵测全放在脸上。
“呦，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妹妹了，看起来也挺关心的么？”
池青冷笑道：“怕你对她做点什么，回头被祖母打死。”
“还生着病呢，这么晚开车过来，让大姨多心疼啊！”
池漾上车后，池冉站在旁边问：“要不今天别走了，住大姨这儿。”
池青淡淡说：“不住猪窝。”
“哎你个小畜生……”
池青一踩油门，把池冉的话甩在脑后。
“你没事干来这儿吃什么饭？”池青脸色极其不好看。
池漾一脸疲态靠在座椅上，“她今天去公司找茬了，怎么说也是大姨，我又没办法不过来。”
池青轻嗤一声，“就你好欺负。”
“就吃个饭嘛。”池漾垂眸赌气，不想说话。
“我之前跟她打赌，说但凡以后再来找她就是狗。”
……
今天狗这种生物出场是不是太频繁了？
顿了顿，池漾轻声说：“小狗也挺可爱的。”
池青冷哼一声，把池漾放家门口。
池漾下去时问：“你不进来吗？”
“懒得打扰你们三人世界，”池青头也没转，“小雅看见我怕得跟狗一样。”
池漾：“……”
“我去别处住，不过……”池青迟滞几秒，说：“今天裴九遥见过楚司了。”
池漾惊讶：“楚司？”
“好像是因为上次你把她腺体剜了那件事。”
池漾震惊：“我？”
“哦……也不是，是时年。”池青下意识捏了捏手指。
“可我跟时年说放了她。”
“其实也不是，是我跟她说收拾一顿，她可能理解错了，以为我是让她把腺体剜了，你知道的她们雇佣兵就是下手没分寸……”
池漾无语：“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池青踩了脚油门，径直走了。
第42章 死也不可以离开我
并购案结束后， 池青如约回了公司，顺便批给池漾一条私人航线。
裴九遥一直很担心池青的身体，毕竟清楚她们是怎么来的这个世界。
所谓的重生究竟有没有期限， 谁也不知道。
但池青跟往常一样工作生活， 除了皮肤稍显病态的苍白外， 其他行事一概不受影响，裴九遥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结束工作后的第二天大早， 天蒙蒙亮时池漾就起来收拾东西。
阿姨已经帮忙收拾好，她又一个个箱子打开看了一遍， 检查无误再装上。
又去翻裴九遥的签证护照，翻完后才发现自己的落在了公司。
裴九遥陪池漾去公司取护照时， 看到池青办公室门口挂了个牌子：【池冉和狗不得入内】。
裴九遥脚步一顿：“这么有针对性。”
池漾抬头， 眨了眨眼睛：“就是， 小狗多可爱啊，是吧？”
说罢亲切地揉了揉裴九遥的狗头。
拿着护照出去时，池漾把标示牌取下，重新挂了一个。
裴九遥见上面写着【池冉与猪不得入内】。
“池冉是谁？”裴九遥十分好奇这位被池青如此特殊对待，甚至有殊荣与猪齐名的女人。
池漾言简意赅：“我大姨。”
“就是昨晚让你去吃饭的那个？”
池漾点点头。
裴九遥抬手揉了揉池漾头发：“那你还敢去，不怕她欺负你？”
“她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只要祖母活着一天，她多少会收敛些， 否则早就明抢了。”
池漾挽着裴九遥胳膊， “不说这些了，我们可是要出去旅行了！”
她指了指公司大门， 眨了眨水汪汪的瞳孔说：“极光， 出发！”
*
飞机上。
池漾已经百无聊赖躺了三个小时。
指尖将格挡放下来，再推上去， 被空调烘得很舒服，裹在绒被里不想动弹。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抬头时，正对上裴九遥推门出来，穿着吊带睡衣，光着脚，头发半湿着挽在脑后，带出一屋水汽。
池漾时常觉得裴九遥的身体很漂亮。
可能是因为个子高，比例好，肤色偏暖白调，像一具笼罩在日光下线条流畅流畅的雕塑。
尤其从浴室出来时，背后是澄澈的光，水珠从额角滑落，沿着下巴滴在睡衣上，丝绸质地很快晕染出一大片水渍。
这是Alpha的身体，Omega就显得薄弱很多。
池漾体质特殊，在二次分化成Omega后愈发削瘦，力量感骤然下降，无论是骨骼线条或是皮肤，都变得柔和又脆弱。
这是一个有着既定规则的世界，在池漾分化后，她会更理解这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站位。
“发什么呆？”
在裴九遥出声后，池漾才慢慢回过神。
池漾轻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小雅在做什么。”
又转向裴九遥问：“她最近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挺好的，怎么了？”裴九遥去接了两杯水，递给池漾一杯。
池漾接过来说：“这不快过年了么？”
“不过小雅怎么从来不出去玩？”裴九遥抿了口水，“我看她一整天都在家里打游戏。”
“她出不去，”池漾淡淡说，“她小时候被家里人绑架过。”
裴九遥惊讶：“绑架？谁啊。”
“不知道，没查出来，其实是家丑不可外扬，祖母不让查。”池漾将水杯放在茶几上，“从那以后她就不爱出去了，为了不让别人把她关起来，就只能自己把自己关起来。”
裴九遥皱了皱眉，坐到池漾旁边，“你们家的事还真是复杂。”
“是啊，”池漾轻叹一声，“本来说好不想这些了，怎么莫名其妙就会把话题扯回去。”
她用指尖重新把隔板推上去，机翼从云层划过，玻璃外是淡蓝色的天。
池漾轻叹一声，回头说：“我今年绝不想家里的事。”
裴九遥轻笑一声，问：“是谁之前还说要三重体验的？”
池漾清冷的眸子一翻，闭上眼睛，冷声说：“死亡也不能让我和被子分开。”
“已经暖和了，”裴九遥无奈，“你把手伸出来试试？”
池漾淡淡撑开眼皮，将手指伸出去，唇角往下一压：“风好大。”
裴九遥捏了捏池漾手指，忍不住笑道：“要不去泡会儿澡暖和暖和？”
“那你帮我把水放好。”池漾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脑袋下。
“好。”
裴九遥起身往浴室那边走去，池漾在身后喊住她。
“裴九遥，是只给我一个人放水吗？”
裴九遥有点没理解，“什么意思？”
“如果别的妹妹都有的话，我可就不要了。”
裴九遥：“……”
“哪有别的妹妹。”裴九遥当池漾是戏精附体，扶着墙边笑着说：“全是你一个人的，给你把北冰洋吸干当游泳池。”
“那以后也只有我一个人吗？”
声音里带些调笑，并不认真，听起来像是池漾在玩笑，不过裴九遥还是认真答了。
“当然只有你一个人。”
池漾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
放好水后，裴九遥好不容易才将池漾从被子里拉出来。
池漾在里面泡澡，裴九遥收到温礼的信息，问她方不方便接电话。
【我在飞机上。】
裴九遥提前跟温礼报备过自己要和池漾出去旅行的事情。
没一会，温礼发过消息：【许呦将之前那几首歌的demo发你邮箱了，问你下一首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裴九遥：【她很急吗？不是说好年后？】
温礼：【她可能想空降榜单，提前露出部分音源。】
该不会是她某位死对头要发歌了吧？
裴九遥：【我会尽快给她。】
没一会，池漾从浴室探出头：“裴九遥，好无聊，进来陪我待会。”
裴九遥拿着手机的手指一顿，不知道池漾想做什么。
但还是放下手机走进浴室。
池漾就在浴池里泡着，里面是奶白色的浴盐和泡沫。
她抬着手臂懒懒搭在浴缸旁，皮肤本就白，几乎与水融为一体。
“进来，陪我说会话。”眸色清透，声音懒散，命令式的语气。
裴九遥虽然跟池漾足够亲近，但从来没一起洗过澡。
泡澡也一样。
她想了想，穿着吊带直接踩了进去，跟池漾面对面，靠在浴缸旁。
这间浴室很大，有恒温功能，进去时水还是烫的。
浴缸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裴九遥想往边上挪一挪，却被池漾曲起腿，踩在小腿上，水中冒出一个圆润的膝盖。
“去哪儿？”池漾抬头，“干嘛离我那么远。”
“没有，”裴九遥将腿又挪回去，问：“想聊什么？”
池漾没有正面回答，拿起一旁的小桶给裴九遥看，“要不要挑一个？”
是一桶精油球。
裴九遥拿起来隔着封层闻了闻，挑了个带些香槟草莓味的浴球拆开，扔到水里。
咕嘟嘟冒着小气泡。
“像水烧开了，”池漾戳了戳小泡说：“红烧小狗。”
裴九遥低头笑了笑：“干嘛突然逗我？”
池漾脚轻轻在裴九遥小腿上踩了踩，像小猫踩奶一般说：“觉得你有心事。”
“许呦让我尽快把歌词写好给她。”
“不是这个，”池漾用力碾了碾裴九遥的腿肉，“你从这几天就一直有心事。”
这几天？
裴九遥之前确实因为楚司的话恍惚过一段时间。
因为原书女主的确把“裴九遥”折磨疯了，所以楚司那句“她也会杀了你”，对裴九遥的杀伤力很大。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对于自己来说，完全不了解的“虚拟”人物。
但裴九遥自以为表现得不够明显，池漾又经常在公* 司，不应该察觉到才对。
裴九遥知道这个世界跟自己原来的世界大相径庭，就像如果穿越到古代，非要用现代人的思想要求古人遵守法律杀人偿命，是不合理的。
要放在特定环境下看待历史人物，对于池漾也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她们的生存方式，她们有自己的律法和既定规则，自己根本不应该置喙太多。
可另一方面裴九遥又觉得，生死予夺这种事，跟环境无关，只跟本心有关。
“我能有什么心事？”裴九遥垂眸，伸手一把捏住池漾的脚腕，“不许乱动。”
池漾轻哼一声，低声说：“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裴九遥不说，池漾一向不问，只等她什么时候受不了露出破绽。
淡淡的草莓味被水汽带出来，包裹全身。
裴九遥被水汽蒸得有些昏沉，捏着池漾脚腕轻轻挠了挠她脚心，池漾猛地缩了回去。
耳尖一点点变红。
好像有点醉草莓，眼前景象变慢了，居然看到了耳朵变红的全过程。
池漾声音有点恼：“别乱摸。”
裴九遥甩了甩脑袋，又勾了勾唇角转移话题：“小雅看起来很信任你。”
想不明白的事情，裴九遥决定暂时逃避一下，就像池漾逃离她的家族一样。
“小时候池青很忙，我带过她一段时间。”池漾趴在浴缸边，陷入回忆。
“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池漾拿手比了比，“才这么高，被绑架过，有PTSD，每晚都要我陪着睡。”
说到这里，池漾抬头：“你也喜欢抱着东西睡。”
“我更喜欢抱着人睡。”裴九遥说罢踩了踩池漾的腰。
池漾身体一颤，轻轻推开，“不让我乱动，你反倒踩来踩去的。”
又命令道：“肩膀疼，过来帮我揉揉。”
裴九遥起身，坐到池漾那边去，手指搭上池漾肩膀。
“这里吗？”
“嗯，往下一点。”池漾声音很快变得有些模糊。
每次碰到她的身体，裴九遥都觉得特别好揉，软软的，不像人类的皮肤。
“轻一点。”池漾干脆靠在裴九遥身上。
裴九遥伸手揽住池漾时，才发现池漾完全赤|裸。
软软一团缩在裴九遥怀里，看起来是又困了。
飞机在云层中缓慢飞行，偶尔会有嗡鸣的声音沿着舱体传导进来。
夹杂着池漾被揉舒服的哼唧声落入裴九遥耳膜。
愈发像只小动物。
裴九遥觉得自己现在只是连草莓味都不能闻，脸颊燥热地红。
她轻咳一声，低头问：“还泡么？”
池漾挂着裴九遥脖子，“不泡了，好困。”
裴九遥问：“那出去？”
池漾犯着困嘟囔：“不出去，冻死了。”
裴九遥有些无奈：“那你想干嘛？”
池漾突然睁开眼睛，转过身点了点裴九遥嘴巴：“三重体验。”
裴九遥歪头笑了笑，捏了捏池漾脸颊问：“在这里？”
池漾想了想，“这里不行。”
说罢裹了个浴袍，裴九遥以为她要出去，将揽在池漾腰间的手收回来。
结果池漾又放了几次水后，将滚烫的热水蓄了满满一池。
然后裴九遥看到池漾扔掉浴袍，拿起了旁边的瓶瓶罐罐。
裴九遥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想干嘛，干脆半倚在浴缸壁上，眯着眼睛看她折腾。
池漾拿起一瓶白色的液体拧开，倒进水里：“这是牛奶。”
倒了两杯后又打开一贯粘稠的黄色液体，用手指试了试：“唔，这是蜂蜜。”
说罢又拿起一罐黑色的：“可可。”
很快，各种粘稠的甜味在空气中散开。
裴九遥撑着浴缸边沿：“呃……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了？”
池漾把可可放回去，撑着狭长的狐狸眼瞪她。
裴九遥又坐回去，满脸坚定：“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池漾又去拿罐子。
“够了吧？”裴九遥小声。
池漾打开一罐粉粉的，用指尖点了点，“草莓酱。”
说罢眯着眼睛问：“想吃吗？”
裴九遥眼睛亮了亮，拨开牛奶和蜂蜜过去，靠在池漾身上：“想吃。”
池漾将小半罐草莓酱倒在指尖。
裴九遥躺在池漾怀里，拿起池漾手指一节节舔干净。
沾着草莓酱吃池漾，果然很好吃。
怪不得说吃糖会分泌多巴胺。
裴九遥觉得自己就着池漾吃糖的时候，可能会分泌双重多巴胺，直接把自己吃成大脑生锈的智障，除了做|爱什么都不想做。
空气中都浮动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她回头，在池漾颈边蹭了蹭，拿过草莓酱抹在池漾嘴唇上。
“你不低头，我吃不到。”
池漾轻哼一声，勾起裴九遥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唇齿撕咬中，裴九遥掐着池漾的腰，跟她换了个位置，拿起草莓酱，将仅剩的半瓶草莓酱沿着池漾肩膀倒下去，在锁骨积了一层粘稠的液体。
“你还是Alpha吗？”裴九遥伸出舌尖舔了舔池漾颈侧的红痣。
池漾腿一软，靠在裴九遥身上说：“已经好了。”
手上动作一滞，裴九遥沉声说：“那你还没到发|情期，不能标记。”
裴九遥不忍心再折腾她，毕竟池漾的信息素紊乱症本来就很严重，近期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又用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药物，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
池漾抬眸说：“可以不标记。”
裴九遥捏了捏池漾耳朵，“但你说不标记会难受。”
“是你会难受，但我想做。”池漾抬头间，带着水雾的赤红色眼睛盯着裴九遥。
好凶，裴九遥想。
这次怎么这么凶，刚刚说错话了吗？
池漾光明正大诱惑裴九遥：“只有这一次可以用草莓酱。”
裴九遥依旧没说话。
“你不愿意？”池漾咬了咬嘴唇，生闷气道：“也是，反正你有好多Omega，也不是非要跟我。”
“我哪来的好多Omega？”裴九遥疑惑道：“这件事我们不是很久之前就结束讨论了么？你怎么还翻旧账呢？”
池漾瞪着满是水汽的大眼睛，不满道：“那你是只跟我吗？”
“我当然只有你，”裴九遥捏了捏池漾后颈，“我不都被你标记了，你忘了？”
或许她是因为Alpha可以标记很多人，但Omega只能被一个人完全标记，所以才会觉得不满。
“那以后呢？”
裴九遥疑惑：“以后？”
池漾咬了咬牙，又问：“以后我如果不喜欢你了，你会去找其他Omega吗？”
裴九遥歪着脑袋看了看池漾。
难道是女主的占有欲突然上头？
“当然不会，我会哄到你继续喜欢我为止。”裴九遥低声哄她。
池漾点了点身上的草莓酱，放在裴九遥嘴唇上，声音慢慢放轻：“不管因为什么？”
裴九遥回答：“不管因为什么。”
池漾睫毛微微垂了一些，又抬头：“那你要记得。”
裴九遥低头，将池漾身上的草莓酱洗干净，又换了水，直到将皮肤泡的有些发白才离开浴室。
出去后，窝在被子里，池漾依旧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九遥一手搂着池漾，一只手用pad改歌词，偶尔用耳机听一下许呦发来的《限时恋爱》的demo。
池漾觉得无聊，小声问：“你在听什么？”
裴九遥将耳机分给她，“之前给你写的歌，许呦做出来了，刚发给我，你觉得好听么？”
池漾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又把脑袋蒙在被子里。
半晌，池漾钻出来后将耳机递给裴九遥，盯着她，突然冷不丁说：“你标记我吧。”
裴九遥摘下耳机，回头按了按池漾脑袋，笑着说：“你如果实在不舒服，也可以不标记。”
“我用手帮你？”
“也没有。”池漾慢慢将脑袋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对红红的耳尖。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吗？”
池漾声音被压在被子里，很沉闷。
裴九遥停下手上动作，回头看着池漾，有些惊讶。
“那你……”
“我喜欢你，”池漾说，“特别喜欢。”
说罢迅速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裴九遥愣了一下，揽着池漾的那只手臂轻轻一颤。
空气仿佛停滞了，飞机舱体中都是漫长的回声，裴九遥耳朵里也是漫长的回声，从左耳撞进右耳，再横冲直撞回来，整个脑袋都晕晕的。
本来她只是怀疑自己醉草莓，现在好像变成真的了。
耳鸣不休，眼前仿佛都覆上一层白雾。直到飞机颠簸一瞬，才又变得清明。
迟滞过后，裴九遥钻进被子里将池漾拉出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声音中带着些隐忍的兴奋。
池漾脸颊已经红透了，瞳孔湿漉漉的，骤然被裴九遥拽出来，冷得缩了缩。
她微微噘了噘嘴，满脸不高兴地拍开裴九遥手，一脸傲娇说：“我说我喜欢你。”
随后又找借口似的批判裴九遥：“干嘛反应那么大？你没听过别人说喜欢吗？”
“是没听过你说喜欢。”裴九遥凑过去在池漾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得明朗。
池漾懊恼地揉了揉脸颊，又补充：“只是有一点喜欢。”
“嗯？只是有一点吗？”裴九遥搂着池漾，在她身上拱了拱，“只有一点吗？”
“真的只有一点吗？”裴九遥突然变得极其闹腾。
池漾无奈推了推裴九遥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清了清嗓子，强壮镇定说：“好多点。”
裴九遥又笑着在池漾唇上啄了好几下：“我就知道，小狸最是嘴硬心软了。”
“那你也要。”池漾偏了偏头，刚揉好的脸颊又开始泛红。
顿了顿，才说：“那你也要很喜欢我。”
声音依旧清缓，看似毫不在意，眼神却暴露无遗。
“我当然很喜欢你，”裴九遥掐了掐池漾滚烫的脸颊，“我一直都说我喜欢你。”
池漾低头：“那你要特别喜欢我。”
“嗯，特别喜欢，我最爱你。”裴九遥笑着点头。
“不行，”池漾一脸严肃，“你只爱我。”
“我只爱你。”裴九遥重复。
池漾心跳漏了一拍，短暂空白过后，炽热的火焰从小腹烧起，一路烧遍全身。
从未有过的悸动如电流窜遍身体，此刻她只想疯狂占有，甚至觉得要再打一针分化药剂好了，将裴九遥全部标记成自己的味道。
而她身上的人，已经被完全占有的感觉包裹。
裴九遥心脏一紧一缩，一缩一紧，难以捉摸的情绪仿佛生命撕裂又被缝合。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嗡鸣声骤然消失，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忍不住低头吻住池漾。
心动如浪潮汹涌不休，光影迷离，血液沸腾，柔软的触感一瞬间贴在身上。
裴九遥发疯似的啄吻着身下的女人，淫|靡的水声撞在飞机上，又回到身体里。
两人紧贴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眸中情绪翻涌，呼吸猝然失控。
短暂分开几秒，裴九遥一手撑在池漾身侧，附身压在池漾唇瓣上，心动和快感交织在一起，全身血液一瞬间涌入心脏，酥麻的震颤浸透全身。
池漾眼睫一抖，睫毛轻轻扫过裴九遥的皮肤，浓稠的呼吸绞在一起。
她们安静地感受属于彼此的一切，享受下坠带来的狂欢和不安，直至缺氧到眩晕才勉强松开。
池漾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过来，将裴九遥压制在身下，撑在她颈边大口喘气，眼神痴迷，几乎要溺死。
狂热的欲望倏然间升腾至最高点，又慢慢消弭。
彻底松开时，池漾沾满水雾的眼眸看向裴九遥，说：“那你不要反悔。”
“只爱我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我。”
裴九遥现在只觉得，无论眼前这个女人要求自己做什么，她都能满足。
“只爱你一个，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你。”
片刻，裴九遥轻声问：“那刚才的话，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池漾手指拂过裴九遥的眼睛，将生理性泪珠一点点拭去，轻声说：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所以你，死也不可以离开我。”
第43章 折腾的眼泪汪汪，脸颊绯红。（含副CP）
温礼将房子挂牌后， 看着网上的报价，捏着手机的手指慢慢紧了紧，随后扯着嘴角又笑了一声。
这个房子地段好， 户型漂亮， 是温礼年少时梦寐以求要住的地方， 至今记得日夜不休带艺人，挣到足够的钱拿到这栋房子时的心情。
如今承载了她年少时梦想的地方， 卖掉后不够还违约金的二分之一。
温礼突然就没那么喜欢这栋房子了。
没用的东西都挂二手卖掉，有用的东西也不过就收拾出两个行李箱，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眼前却阒无一人。天阴阴沉沉， 路面积了一摊又一摊黑水。
车辆疾驰而过， 带起的水花溅在上个季度Chalene的限量款皮鞋上。
温礼皱了皱眉， 抽出纸巾将水珠擦拭干净。
绿灯时，她拉着箱子穿过人行道，想去街边的酒吧喝一杯，但要找个地方寄存一下行李。
神游天外时，一个小孩跟她擦肩而过，故意往水坑里踩了一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孩母亲一个劲回头跟温礼道歉， 顺手拍了孩子一巴掌。
温礼没什么力气地摆了摆手， 看着小孩耷拉着的脑袋，想了想又勾出一个随意的笑容， 说：“以后可不要在街边玩水了哦。”
她一手拿着纸巾， 走到对街后低头看了看再次溅上水的鞋，叹了口气， 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喝酒的心情全没了。
租房也实在是件麻烦事，现在她不带艺人了，甚至都没办法蹭吃蹭喝蹭住。
要不回去住？
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已经给应家添了不少麻烦，这些年除了往家里送东西，基本没怎么回去过。
但这不是快要过年了么？
温礼想，也不知道应宁在做什么。
应宁在家里穿着白色大褂，带着一次性手套浇花。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溅在衣服上的泥点，将水管往外压了压。
“宝宝，你这么浇花会把花浇死的。”杜盈坐在沙发上，染着丹蔻的手指细细将葡萄皮剥下来后塞嘴里。
应宁将水龙头一关，扔掉手套和白大褂，去洗手。
路过客厅时瞥了杜盈一眼，闷声说：“你不如让阿姨给你剥干净。”
“那多没意思。”
杜盈是应宁的Omega母亲，年轻时候唱音乐剧，剧场台柱子，财务自由后同她的Alpha母亲结婚，就不再出去工作了。
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剥葡萄喂自己。
年底医院本来很忙，结果池青生病后，她的Alpha母亲直接将她的排班全部空了出来，让她只负责池青一个人。
现在池青回公司，她反倒是闲在了家里。
不过好在应宁没什么工作的爱好。
现在杜盈快乐加倍，变成剥葡萄喂自己加指使应宁浇花。
“滴滴”几声输入密码，门开后，杜盈回头。
手指轻轻放在唇边，用她优雅的女高音腔调惊呼：“宝宝，你怎么回来啦？”
应宁还在疯狂洗手，边洗边想，这是又去哪儿认了个宝宝？
不会是母亲回来了吧？
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杜姨，这不快过年了嘛，回来看看你们。”
“小姨不在家吗？”温礼脱了鞋，将箱子放在门口，把自己买的礼物提进来。
“明和不是并购了怀恩医药么，她最近正忙呢。”
杜盈起身，笑得合不拢嘴：“回来就回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还是你乖，应宁那个死孩子，连个葡萄都不愿意给我剥。”
“不是你非要自己剥么？”应宁站在洗手间门口，甩了甩手上的水。
温礼眼角一弯：“你也在啊，还以为年底你正忙着呢。”
杜盈将礼盒打开，惊叹一声：“哇，这不是白玫瑰设计的珠宝吗？听说她的策展都是邀请制，一票难求，你居然能买到。”
“之前她们邀请了裴九遥，我跟着一起去的，看到这个就想起了你。”
高饱和度的清透红宝石和钛金属镶嵌在一起，被切割成一簇低垂的花，拿在手中仿佛随风摇曳。
杜盈将项链比在自己领口问：“好看吗？”
“特别漂亮，就像是给您量身定制的一样。”温礼笑道。
杜盈轻笑着撒娇：“还是阿礼对我好。”
应宁拿过去，收在盒子里，“我帮你放珠宝柜。”
杜盈撇撇嘴坐到沙发上，“就你没意思。”
说罢又看向温礼：“阿礼，这次回来多住一段时间嘛，怎么说也得过完年啊。”
温礼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应宁垂眸，将檀木盒拿起，看了眼温礼，闷声说：“你都给她买多少珠宝了，她也不戴，有钱烧的吗？”
说完拿着盒子往衣帽间走去。
杜盈轻哼一声，拉着温礼的手甩了甩，“你别听她乱说，我肯定戴。”
“好，”温礼看了眼应宁的方向，“您忙着，我去看看她。”
衣帽间。
应宁拿出珠宝放进玻璃柜里，又合上密码锁。
回头时，温礼站在门口。
“你怎么想着回来了？”她冷声问。
温礼笑了笑，说：“裴九遥跟池漾出去旅行了，我又没别的艺人可带，就回来看看。”
“你是天极的金牌经纪人，怎么会只让你带裴九遥一个。”
温礼耸了耸肩膀，“之前因为裴九遥的事得罪了莫天，她就把我手上的工作全撤了。”
“那你……”应宁皱了皱眉，“那你还买那么贵的珠宝。”
“之前买的，”温礼随意含糊过去，靠在门框上问：“小猫咪，不欢迎我回来？”
应宁低头说：“当然不是。”
“哦，那就是因为我没给你买礼物，吃醋了。”
应宁闷声：“我吃什么醋？”
“你最爱吃醋，我有时候都怀疑你信息素是不是醋味。”
“我信息素是桃子味。”应宁皱了皱眉。
温礼轻笑：“好了，反正我也闻不到。”
应宁周身像是飘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怨气，满脸不快地盯着温礼。
温礼往前走了几步，应宁就一只脚往后退了半步，但终究还是没动，由着人走过来，站到自己面前。
温礼伸手，应宁还以为她要摸自己，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结果那只手只是停在自己面前，手指一甩，落下一个吊坠。
是一颗墨绿色的宝石，宝石中间有一团黑，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猫眼。
温礼笑着说：“你可是我妹妹，怎么会不给你买呢？”
应宁抖了抖睫毛，将后退半步的脚缩回来。
“干嘛不接，还生气呢？”温礼动了动手腕，“我手都酸了。”
“你帮我戴上。”应宁沉声说。
温礼轻哼一声：“矫情，你们Alpha就是麻烦。”
话虽这么说，温礼还是将吊坠解开，环着应宁脖子挂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扣子太难扣，温礼折腾了许久。
应宁感觉到无数细密温热的呼吸钻透腺体，沿着皮肤纹理渗进血液。
你们Beta……就是没分寸。
*
飞机落在伊萨卡时才下午三点多，天已经全黑了。
裴九遥和池漾下飞机时被冷风灌了满身。
池漾像是冬眠了一般，裹着巨大的羽绒服，脑袋微微缩着，枕在裴九遥肩膀上，任由裴九遥拖着走。
“我真是从冰箱冷藏室一脚踩进了冷冻室。”池漾不满地嘟囔。
裴九遥将宽大的羽绒服帽子往池漾头上一扣，笑着从背后将她往怀里一团，往前推去。
“怎么这么怕冷？”
池漾轻哼一声：“退一万步讲，这里就不能‘咻’一下变成夏天吗？”
“那你就不能‘咻’一下变成狐狸，然后我把你团进衣服里抱走。”
池漾把遮住眼睛的帽檐往上推了推，轻叹一声：“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出来旅行，我当初为什么非要跟池青说看极光，我就不能跟她说我要去看热带雨林吗？”
裴九遥推着池漾出了机场，等车时，她从身后环着池漾，将池漾衣服压紧，侧过身挡了挡风。
她低头隔着口罩捏了捏池漾脸颊肉，安慰道：“心有雨林，四处都是雨林。”
池漾冷哼一声：“我的心都被冻碎了。”
过了一会，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二人面前，驾驶座下来一个女人，穿得厚重，只露出一双眼睛。
“池漾？”女人绕过车走向二人。
池漾抬头，揉了揉睫毛上的冰，抬手挥了挥：“祝峤姐。”
“还真是你俩，我远远看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巨型生物出没。”祝峤将后备箱打开，跟裴九遥一起将行李箱扔进去。
“快上车吧。”
祝峤顺手拉开后座门，暖风一瞬间扑出来。
池漾迅速爬上去，裴九遥跟在身后关上门，见池漾缩了缩，摘下口罩呼了一口白雾，缓了许久才小声说：“终于暖和了。”
祝峤暖气开的很大，整个车里热烘烘的。
她发动车子后，笑着问：“怎么想起来到这边过年？”
“想来看极光。”池漾搓了搓手回答。
祝峤笑道：“那你可有罪受了，这边天气阴晴不定的，每年这个时候能把人冻死。”
又补充道：“我记得你最怕冷了。”
话音一落，天上顷刻之间便开始飘雪花，最初是小雪，往后越来越大，祝峤不得已开了雨刷器。
池漾双手垫着羽绒服，扒在玻璃上往外望去，越野车沿着公路行进时，深蓝的海连着墨蓝的天，远山带一点灰蓝调，整个世界仿佛被装进蓝色的玻璃杯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团成一圈，像是玻璃杯中撒了些碎金箔。
车体摇摇晃晃，玻璃上沾着水雾，世界也摇摇晃晃，上下颠倒。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蓝调时刻，像童话世界。
很久之后，池漾将手收回来时，指尖都被冻红了，沾着一点水汽。
她拿到裴九遥面前，搓了搓手指说：“好冷。”
池漾低着头时，睫毛一抖一抖的，上头还沾着一点冰晶，像落了只贝母做成的蝴蝶。
鼻尖和脸颊都被冻得有些红，摘下口罩后还化出些水珠。
整个人又可怜又可爱。
裴九遥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手指，抓着贴了贴自己脸颊肉，一阵寒气钻进皮肤。
暖好后，又小心装进自己口袋里。
随后低头对着池漾耳语：“原来怎么没发现，小狸这么会撒娇。”
池漾偏了偏头，带些恼意说：“我才没有。”
祝峤看了眼后视镜，一双眼睛带着笑意问：“池漾，这是你女朋友吗？”
池漾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看起来像是Alpha。”祝峤说。
池漾回：“她是Alpha。”
祝峤将车打了个弯，停在一家超市前，回头道：“你还真是跟你姐姐一样，你们池家的人都喜欢Alpha。”
池漾微微一笑：“是啊，挺巧的，怪不得我们是姐妹呢。”
祝峤将一旁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戴起帽子安顿道：“我去买点食物，你们在车上坐着。”
裴九遥忙将手放在车门上，作势要下车，“我们跟您一起去吧。”
“别这么客气，”祝峤看起来也是十分随意的人，“你留在车上陪漾漾。”
池漾完全没打算客气，在裴九遥起身时，双手还一动不动插在裴九遥的外套口袋里。
“没事，让祝峤姐去就行，你别跟着添乱了。”
祝峤走后，裴九遥轻声问：“你们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她是我姐的朋友，”池漾歪头倒在裴九遥肩膀上，“小时候总在一起，我长大后，我姐的大部分朋友要么接手家族公司，要么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祝峤姐，她出去四处流浪了。”
裴九遥疑惑道：“流浪？”
池漾抬头，笑着说：“其实是环球旅行，不过大家都说她出去流浪了，这么多年总飘忽不定，偶尔在社交媒体上发几张旅行照片，羡慕死了。”
裴九遥搂着池漾，看了看窗外，“我还以为她住在这里。”
“那倒不是，不过她确实在这里待了很久。”池漾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有两三年，她说她很喜欢这里，伊萨卡是一个会让人安静的地方。”
“但我听说这里见不到太阳，抑郁症得病率特别高。”车窗外几乎完全黑了，车内也很快被黑暗浸透，裴九遥低头时，甚至看不见池漾的表情。
“可能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池漾轻声，“祝峤姐说，她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世界上最浓重的黑暗，可在黑暗中行走时，你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看到最绚烂的光明。”
片刻，裴九遥揉着池漾的手指，温声说：“可能心存希望时，脚下就是乌托邦。”
池漾又往裴九遥身上缩了缩，声音清缓：“这可能也是那么多人不畏风雪来这里看极光的原因。”
“那你还想‘立刻坐飞机回国，这种鬼地方我一秒都不要待’吗？”
裴九遥想到到池漾刚下飞机时怒声说“冷气居然从我的鞋底钻进了我的大脑”的场景，忍不住逗她。
“也挺好的，”池漾停顿半晌，低声说：“只要是跟你看极光。”
裴九遥瞬间心里软成一团。
就像她原本一点都不想踏足这个世界，但因为想跟裴九遥拥有共同的回忆，甚至愿意忍着委屈，一步步走到最远的角落里。
对裴九遥来说好像也是如此。
我经常恨不得炸掉这个世界，我也是和周围人完全不同的怪胎，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空气让人窒息，环境让人崩溃，活着比死去还要艰难。
但只要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要么，就再让它多存在一天吧，至少这也是你的世界。
她忍不住将池漾又往怀中压了压。
恐怕裴九遥这一生都无法做到像池青那样，理智地活着，抛弃一切活着。
她所经历的过往，注定她是一个感性又需要光点的人。
只要前方有光点，一切黑暗都会瞬间变成背景板。
车门打开时，头顶恰好出现一束光，落向缩在裴九遥腿上的池漾。
祝峤进来时又带进满车风雪，她“啪”一声摔上门，将塑料袋往副驾上一扔，顺带着扔掉围巾帽子，暖了会手才发动汽车。
下午四点多，天已经完全黑透，只剩下车灯前一隅之地散出一点光亮，雨夹雪愈发暴烈，吹得窗户发出碎玻璃声。
祝峤停下车后将塑料袋提下去，又帮着裴九遥跟池漾将行李箱拿出来，输入密码开了门，催促道：“快进去。”
裴九遥跟池漾推推搡搡钻进屋里，里面烧了壁炉，应该还有地暖，没一会就热了。
二人将衣服脱下挂起，楼上响起小女孩清甜的声音：“Joe，你回来啦！”
黑发碧眼的小姑娘看到站在门口的俩人愣了愣，站在楼梯上没了动静。
“娜娜。”祝峤挤进来，冲楼上张开手，小女孩跑下来飞扑到祝峤怀里。
小女孩睁着蓝绿色的无辜大眼睛问：“这俩位是谁？”
“是我的朋友，”祝峤指了指二人，“漾漾姐姐。”
又指了指裴九遥，指尖顿了顿，裴九遥接过话茬介绍自己：“裴九遥。”
“遥遥姐姐。”
池漾换了鞋进来问：“这位是？”
“领居家的孩子，汉娜，我一般都叫她娜娜。”祝峤将小孩放沙发上，提着塑料袋去了厨房。
裴九遥走过去拿手指戳了戳她，汉娜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池漾问：“那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在客厅里逛了逛，最后停在壁炉前，一脸好奇地伸手过去试了试。
祝峤说：“她妈妈去晒太阳去了，就顺手把人扔给了我。”
池漾轻笑：“还以为你在这儿住了三年是因为生了个孩子，不过她妈妈可真狠心，晒太阳都不带孩子一起去。”
她百无聊赖遛了一圈，回沙发这边掐了掐汉娜肉嘟嘟的小脸。
“她们这儿的人都这样，喜欢过二人世界，孩子到处扔。”
池漾靠在沙发上，忍不住嗤笑一声：“扔孩子，听起来好暴力。”
裴九遥洗完手后去厨房帮忙。
祝峤正在切三文鱼，看着她问：“你还会做饭？”
“会一点，”裴九遥说，“不过可能不太会你们这些……”
“那正好，”祝峤笑着踢了踢脚下的袋子，“我买了些蔬菜，本来想做沙拉，你正好炒两菜，我都好久没吃过热菜了。”
裴九遥俯下身去，把蔬菜从袋子里取出来洗了洗。
没一会厨房传来“哒哒哒”的切菜声，火烧起来时，香味也慢慢溢了出来。
池漾坐在沙发上跟汉娜拼拼图打发时间。
半晌，等二人把饭端出来时，池漾便跟汉娜在地上铺了层毯子，将矮桌拉到窗户边，一群人坐在楼上窗边吃晚餐。
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
这边地势高，可以远远望到下沉区的景色。
伊萨卡周边是火山和海湾，就算是城内，居住区也很少，大多集中在一片，也有不少水上城镇。
雪已经停了，从高处往下看时，可以看到一团一团的亮斑，其余地方全是灰蒙蒙的。
“海市比这边暖和多了吧？”祝峤尝了尝裴九遥烧的菜，赞不绝口道：“遥遥做饭真不错。”
汉娜在一旁跟着学舌：“真不错～”
一群人全被她逗笑。
笑了一会，池漾回：“海市暖和，但没有暖气，冬天也冷。”
祝峤勾住池漾肩膀，“那还是住在我这里舒服，还不用想你家里的烦心事，要我说你就陪我住在这里好了，还回去干嘛？”
“遥遥住多久我就住多久。”池漾冲裴九遥眨了眨眼睛。
裴九遥愣了愣，“啊，我吗？”
祝峤看向裴九遥。
片刻，裴九遥说：“池漾怕冷。”
祝峤轻嗤：“还真是一条心，护短。”
池漾的语气中带了些炫耀：“那是自然，她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裴九遥坐在旁边，伸过手去宠溺着揉了揉池漾头发。
祝峤一脸吃到狗粮的无语，端着碗就要走，“再不跟你们一起吃饭，甜得齁死了。”
临近尾声，池漾将最后一片三文鱼塞到肚子里，用筷子点了点木盘轻叹：“虽然没有雨林，也算是有鱼，勉为其难满足了。”
收拾完后也才晚上七点多，天黑的早会让人特别犯困* ，池漾泡了个澡窝在沙发上，裹着毯子一点都不想动。
汉娜穿了件小熊棉睡衣，窝在池漾脚边小小一团，早睡了过去。
祝峤走过去将汉娜抱起来，汉娜的小手就抓在祝峤颈边衣领上，呼出的鼻音重重的。
她轻声对二人说：“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池漾看了看窝在祝峤身上的汉娜，愈发不想动，伸手示意裴九遥自己也要抱。
裴九遥无奈笑了笑，揽着池漾腰抱在身上，池漾双腿一缠，就学着汉娜的样子窝在裴九遥颈边。
祝峤看了看两人，塞着满嘴狗粮翻了个白眼上楼了。
裴九遥抱着池漾上楼时，虽然怀中人轻，但还是有些吃力，上去后好不容易将池漾放在床上，轻叹一声：“还好我力气大。”
池漾毫不客气地钻进被子里，一脸审视道：“继续保持，否则我也把你扔掉。”
“把我扔掉？”裴九遥手伸进被子里掐了掐池漾的腰，笑着说：“是谁说死也不要分开？”
池漾耳朵一红，缩在被子里，“哼，我可没说过，你听错了。”
“嗯？没说过？”裴九遥眼睛一亮，玩心大起，掐着池漾身侧的痒痒肉不让她动。
池漾被欺负的笑个不停，拿脚去蹬裴九遥，好不容易才将人蹬开，折腾的眼泪汪汪，脸颊绯红，软软靠在床垫上喘气。
“不玩了，好累。”池漾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没什么力气。
她拍了拍床垫问：“上来睡么？”
裴九遥被她的模样勾得心痒，忍不住在池漾柔软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我去把歌词写完，你先睡吧。”
池漾扯过被子，缓了缓，轻轻“嗯”了一声说：“别太晚了。”
裴九遥拿着pad，在外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室内是柔软澄黄的灯光，背对着灯光时，裴九遥整个人仿佛溶进黑色中。
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裴九遥收起界面时伸了个懒腰，眼睛从窗户外望过去，远处的山脉重重叠叠，只剩下一块黑灰色的剪影。
城镇看似被山包裹着，其实不过是视觉造成的错位。据说这里有很多活火山，岩浆在地底奔涌不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
踩在这里时，甚至恍惚间能感知到地球的脉搏和心跳。
越是极寒的地方，生命的长势便愈发凌厉，而人类就愈发渺小。
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一盏一盏灯灭下去后，所有的一切都崩塌在漫长的黑暗中。
裴九遥钻进被子里，靠在池漾身边时，在温暖和悸动一瞬间扑面而来时，却突然想写一些除了相爱和分别之外的东西。
比如我看到那座山时，想的是你从小到大生长的骨骼。
我听到地脉跳动的声音，把它当成是你的心脏一样聆听。
我看见远处的风，就希望你也能成为风。
于是当你吹向雪山时，我不再担心你是否会离开我，我只担心你是否真的属于那里。
裴九遥想，表象是爱情的东西，可能底色真的是宿命。
池漾仿佛感知到了温暖，往裴九遥怀里钻了钻，又钻了钻，几乎要打个洞进去。
很快，耳边就传来清澈的呓语声，是完全不设防的靠近。
那我看到你呢？
裴九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睡眼惺忪中，她脑海里传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又仿佛听见池漾清冽的耳语声，穿过漫长的岁月落在自己心上：
“我看到你时，恨不得用绳子将你困在身边，却又想剪断绳子让你自由。”
第44章 “那一起睡。”
第二天醒来时， 池漾有些恍惚。
翻了个身，透过一块块被分割开的小玻璃，池漾看到庭院里白茫茫的雪和远山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池漾这才回神， 反应过来已经落地伊萨卡。
这个传说中的北极之门， 每天仅有的白昼就是上午的这几个小时。
裴九遥还在身后酣睡， 一只手臂松松垮垮搭在自己腰上。
池漾捏起那只手，穿过修长的手指与裴九遥握住， 又伸手比了比。
此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手指很漂亮，白净修长， 骨骼圆润，凸起的并不明显， 所以线条极其流畅。
可同样是Alpha， 池漾将手心对着裴九遥放在下面时， 却可以被完全包裹。
她的骨骼长势很凌厉，骨节分明，摸上去可以感受到极其坚硬的骨头。
片刻，池漾翻了个身，看向裴九遥，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眼睛和睫毛。
这个女人，睡梦中像一张清透的白纸，年纪也不大， 神态里却总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故事感， 就算是撒娇卖乖的时候，成熟和理智也会随时占据上位。
可她又经常将很多本该在意的事情随意放置一旁， 不质问， 不吵架，也不解释。
不过是因为有比之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选择舍弃掉那些自认为“无所谓”的情绪。
这幅样子，就像是每天都在背负着自己本不该背负的宿命。
白担着一个金主的身份，裴九遥好像从来没有依赖过自己，就算是说“喜欢”的时候，给池漾的感觉都是——我虽然喜欢你，但我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
我虽然想要你，但我并不害怕你真的离开。
反而是池漾，对裴九遥的感情越来越扭曲。
下楼后，祝峤已经做好早餐。
池漾披上羽绒服，推开阳台玻璃门透了透气。
阳台正对着一片灰蓝色的海，祝峤出来后，将玻璃门拉上后站在池漾身边。
“遥遥还没醒吗？”
祝峤一向是个自来熟，池漾自己都没叫过这么亲切的名字，她却一上来就暧昧黏糊的不行。
反而给池漾一个好借口，可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遥遥昨晚工作得挺晚，估计累了。”
祝峤抬头看了看，呼出一团雾气，“今天天气还不错，竟然出太阳了。”
池漾将帽子兜在头上，白日风不大，可就算没有风，空气都如刀刮一般刺骨生疼。
“这边不常见太阳么？”
祝峤指了指远处金粉色的光，“也有，但一直停在地平线那边，你能感觉得到，只是看不见。”
池漾垫着羽绒服将胳膊搭在栏杆上，问：“这片就是奥斯蒂亚海湾？”
“被山隔开了，这是一小片，严格来讲山的那边才是。”
池漾远远望过去，笑着说：“我听说这片海发现过人鱼？”
祝峤扯了扯嘴角，“媒体还天天说发现外星人，我估计只是拍了个鲸鱼尾巴装人鱼，为了开发旅游业罢了。雪城也因为那篇报道，现在大家都叫那里人鱼岛。”
又补充道：“中午我们开车去雪城，那边更容易看到极光。”
池漾好奇：“不在天亮的时候去吗？”
“天马上就黑了，”祝峤笑笑，回头时将门推开，“遥遥下来了，吃早餐吧。”
吃饭时，池青发消息问她到了没。
池漾一手叉着三明治，一手回：【昨天就到了，你的关心还带延期的。】
手机上跳出财经日报，池漾点开刷了一会，头条是【明和生物旗下华青医药以430亿收购怀恩全部流通股。】
旗下。
池漾忍不住低笑一声。
池青的公司跟明和生物八竿子打不着，但确实没有明和的背景也很难做这么大。她这些年一直都忌讳跟祖母扯上关系，要是看到新闻估计要气炸。
裴九遥见池漾笑了，凑过去靠在她肩膀上问：“看什么呢？我也想看看。”
池漾将手机推过去，“财经报纸。”
“这不是你之前做的那个并购案么？”裴九遥指了指手机。
祝峤吃饭的手顿了顿，惊讶道：“你回公司了？”
池漾微微勾了勾唇角，“没有，之前池青病了，让我帮她收尾一个案子，不过大部分还是心怡姐帮着一起做的。”
“之前池青一直想让你回公司，我还不理解，你都当了那么多年演员，再回公司应该也做不了什么吧。”
祝峤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说：“现在才发现，你们这些人就是天生做这个的命，不像我，只能自由自在四处飞。”
裴九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脑袋挂在池漾肩膀上往下刷了刷手机，下面一堆明和首席执行官兼研究院院长应博士对于并购怀恩未来前景的畅享，和目前的技术支持。
“好大一团天书，”裴九遥感叹，“你果然是天生做这个的。”
“耳濡目染罢了，”池漾回头，捏了捏裴九遥鼻子，装凶说：“天生劳碌命，那我也太惨了吧。”
“这不还有我么？”裴九遥抬头，蹭了蹭池漾手指。
池漾轻轻掐了掐裴九遥脸颊，“你还是好好当你的文青，等着金主姐姐养你吧。”
裴九遥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池漾脸颊。
祝峤单手捂住眼睛：“二位，这里还有活人呢，收敛点好不好！你们这样无异于在我面前裸奔！”
裴九遥一顿，脸颊有些微红，坐回去后将里面的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
池漾低笑一声，“干嘛啊祝峤，你年轻的时候什么没做过，别欺负我们小朋友了好不好。”
“我年轻的时候？”祝峤放下手，不满道：“我今年也才三十岁好不好，风华正茂的年纪，前几天我还想要不要去读两年考古学玩玩。”
池漾无奈，“你连经济来源都没有，可别烧钱了。”
祝峤伸出食指在二人面前摆了摆，“你不懂，钱不重要，只要心是自由的，怎么走都是自由之地。”
祝峤整理装备时，裴九遥靠在池漾身上，低声说：“祝峤姐还挺有意思的。”
“没意思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独自旅行将近十年。”池漾低头揉了揉裴九遥头发，轻声说：“你也很有意思。”
祝峤敲了敲门框，毫不客气打断两人，“过来换衣服。”
祝峤从柜子里拿出几件雪地装备。
汉娜小小的身子往上拽羽绒裤时，一个不慎便摔了个屁墩，自己反倒乐地“咯咯”笑，又爬起来，自己故意摔下去。
裴九遥把她拉起来抱床上，将厚重的鞋套在汉娜脚上，又拍了拍汉娜脑袋：“屋里太热了，出去玩吧。”
汉娜像只小企鹅般一蹦一跳离开了。
池漾将腿伸过去：“我也要。”
裴九遥伸手挠了挠池漾下巴，“那你也学汉娜笑一个？”
池漾坐到沙发上，轻哼一声，“那算了。”
她拿着鞋，左看右看就是不穿。
裴九遥无奈轻叹一声，让池漾撒个娇简直太难了，有第一次就应该好好把握，千万别得寸进尺。
她接过鞋，捏着池漾脚腕帮她穿好，抬头说：“好了。”
池漾站起来抖了抖身体，闷声说：“好重啊，我觉得我现在像一块面包。”
说罢，面包跑出了屋子，跟企鹅并排站在一起，看祝峤将装备扔进后备箱中。
从伊萨卡到人鱼岛开车要五个多个小时，池漾跟裴九遥坐在后座，汉娜坐在两人中间窝成团睡觉。
下过雪的路很不好开，加之天暗的快，往人鱼岛这边行进时，下午一点多已经灰蒙蒙一片。
车里开了暖气，但还是有冷风会从缝隙灌进来，裴九遥见祝峤一直搓手指，中途问要不要替她开一会。
祝峤毫无意外地拒绝了，直言路不好走不敢让她开，却让池漾替了自己一个多小时。
到人鱼岛时大概下午三点多，天已经全黑。
祝峤停在一栋房子前，介绍这里住着她的两位朋友，当地人，可以为她们做向导，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极光猎人。
她说之前自己来人鱼岛看极光，就是跟这二位一起，是一对AO情侣，Alpha叫罗斯，Omega叫茉莉。
下车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敲门后，先出来的是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女人，身高比裴九遥甚至还要高一些，看起来有一米八几，五官凌厉，附身虚虚抱了一下祝峤，笑着说：“你们来了。”
应该是Alpha罗斯。
裴九遥揽着池漾进去后，罗斯身后冒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长得像小精灵一样，眨着眼睛跟二人打了声招呼。
“你们就住在楼上客房吧，”罗斯带着几人上楼将东西放下，“等会吃个饭，晚一些就可以去奥斯蒂亚海湾那边。”
祝峤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问：“今天可以吗？”
“今天天气好，没什么问题，”罗斯用手指比了比，“90％。”
下楼后，罗斯问：“这二位也是AO情侣吗？”
“她们俩都是Alpha。”祝峤回答。
罗斯回头看了眼池漾，轻笑道：“不太像。”
随后又补充：“不过你们的Alpha都很瘦弱。”
吃完饭后，一行人驱车去郊外，罗斯盯着架着的手机，操着不太利索的口音说：“你们运气很好，今天的极光指数特别高。”
到奥斯蒂亚海湾时，已经有几辆车停在一边，一些人在那里架着摄影机，烧着篝火聊天。
见有人过去，那堆人起身招了招手示意一起，罗斯和茉莉走过去，招呼三人跟上，裴九遥跟池漾脚步一顿，看向祝峤。
祝峤一手牵着汉娜，笑着说：“反正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没关系，过来玩吧。”
裴九遥跟池漾对视一眼，想了想也是，就跟着走到人堆里。
篝火越燃越旺，有几个人还唱起了歌。
今日天晴的很，万里无云，几乎能肉眼看见银河和漫天繁星。
外面虽然冷，人一多，吵闹起来就暖和。
池漾坐在篝火前，裴九遥从身后抱着她，跟着她视线一起抬头看向天空，一瞬间星河流转，浩瀚广阔。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参加综艺，”池漾轻声说，“就是在篝火前，你唱的那首歌。”
“漫天星光铺陈，脚下荒野无垠，我们真的来看山海了。”
裴九遥垂眸。
池漾整张脸被围在帽子和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瞳孔，里面倒映出一点火星，慢慢变成金色，又映出一点银河。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上面沾着冻结成白色晶体的碎冰。
裴九遥伸手捏了捏池漾的睫毛，温声说：“你还记得。”
“有时候觉得时间很神奇，”池漾靠在裴九遥肩膀上，微微抬头，“总会带我们去该去的地方，好像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都会算数。”
池漾停顿几秒，又说：“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如果这么算数的话，”裴九遥想了想说，“那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好，”池漾声音淡淡的，又突然抬头笑了笑，“如果你走丢了，就在原地等着，等我去找你。”
裴九遥揉了把池漾的脑袋，“我怎么会走丢？”
池漾眼睛笑得弯弯的，“毕竟你可是小狗啊。”
二人说话间，周围人突然站了起来，裴九遥还以为是有极光，抬头时才发现她们要围着篝火跳舞。
祝峤拉着汉娜站起来，冲二人喊：“漾漾，遥遥，起来活动活动。”
裴九遥站起身后弯腰问：“池小姐，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穿成面包跳舞真的很诡异。”池漾有些不想动，但还是握着裴九遥的手，从善如流站了起来。
一群人围着篝火站成一圈，跳的混乱不堪，从一堆人的狂欢变成双人交谊舞，又变成三个人拉着汉娜转圈发癫。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极光！”
裴九遥和池漾迅速抬头。
一瞬间整个天被透绿色的火焰点燃，大面积地烧了起来，边缘是奶黄色，奶黄色上头裹着点草绿，再往后是莹绿色，大面积的极光如猫眼石划过夜空，尾端带出一些碧蓝，又烧出深红色，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紫，滚动不休。
半晌，火焰中又飘出了灰白的烟，在深蓝色满是繁星的夜空，像一块开启异世之门的天幕。
祝峤早早架起了摄影机，拍完极光后，冲二人吼：“你们站过来，我帮你们拍几张。”
池漾扯着裴九遥入境，摆了一些十分腻歪的姿势，还抱着汉娜拍了几张，过后，池漾将裴九遥推出去，说：“我要自己拍一张发社交媒体。”
“那我也要拍一张发社交媒体，”裴九遥将池漾挤出去，“就配文：和某人努力把拼图剪开的一次旅行。”
欢声笑语中，汉娜玩的有点疯，奔跑时不小心用力扯了一下池漾。
池漾一个不稳跪在地上，裴九遥眼疾手快去扶，却被池漾一把拽到地上，两人滚了一圈，差点滚进水里，裴九遥手臂强撑着停在距离水面不足几寸的地方。
祝峤慌忙过去将二人拉起来。
罗斯远远看到也走了过来，询问：“没事吧？”
裴九遥感觉自己膝盖有点痛，应该是刚才滚过来时磕到了石头上，也没在意，凑过去有些焦急地问池漾，“你还好吗？”
池漾坐起来，轻蹙眉心摘下手套。手心擦破点皮，她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将手套戴起来。
“你擦破皮了，给我看看。”裴九遥正要去摘手套，却被池漾反握住手。
池漾看着祝峤，声音异常冷静：“我去车上处理一下。”
裴九遥倏然间反应过来，池漾是Omega的事情并未公开，甚至在护照和居民身份卡上都是Alpha。
她偷偷拨了拨池漾衣服里的手环，迅速将人扶起来，带进车里。
见祝峤和罗斯也跟了过来，裴九遥挡在外面说：“我帮她处理就行。”
身体挡住整个车门，声音是Alpha不容置疑的威压。
祝峤并不在意，从收纳箱中拿出碘伏和纱布递给裴九遥，“那你小心点。”
罗斯沉沉看了裴九遥一眼，跟着祝峤离开了。
回到后座，裴九遥帮池漾摘下手套。
池漾疼得皱了皱眉心，眼眶倏然间红了一圈，她咬着嘴唇没发出声音，疼得指尖都颤了颤。
“马上就好了，忍一忍。”裴九遥先用清水将棉签沾湿，清了清边缘，才擦上碘伏。
池漾就乖乖抬着头，闷哼一声，将痛感咽进肚子里。
缠绷带时，池漾握住裴九遥手腕，压低声音说：“包里有信息素抑制贴，你先帮我贴上再缠纱布。”
“那种东西贴在伤口上可以么？”裴九遥眉心微蹙，“只是擦伤，闻不到的。”
说罢将手环拨下来，在空气中闻了闻，安抚道：“就算真的有一点味道，也根本分不清是Alpha还是Omega。”
“还是贴上吧，免得出什么事。”池漾垂眸，“我看刚才罗斯看你的眼神怪怪的，我怕她们发现什么。”
“应该没事吧，毕竟是祝峤的朋友，而且也不认识我们，还有伴侣。”话虽这么说，裴九遥还是帮池漾贴了抑制贴，才缠上纱布，又往车里喷了一些空气清新剂掩盖味道。
这才拍了拍池漾脑袋，轻声说：“别担心了。”
途中，罗斯开着车问：“你们用空气清醒剂了？”
“出血了，怕茉莉闻到不舒服。”裴九遥解释。
池漾靠在裴九遥肩膀上，被手臂环在身前，垂着睫毛有些犯困，裴九遥将她受伤那只手包裹住，小心揉了揉。
茉莉感激似的看了看裴九遥，笑着说：“裴小姐和女朋友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
回去后，介于池漾手心受伤，裴九遥心满意足地帮她冲了个澡，洗澡时候不安分，顺便揉了揉捏了捏，还按在墙上吻了半天。
直到池漾面红耳赤地咬了裴九遥一口，二人才堪堪松开。
裴九遥慢慢撩起眼皮，眼底是醉人的红和逐渐消散的欲望。她抹了抹唇上的血迹，尽数涂在池漾嘴唇上。
“还有人呢！”池漾瞪着眼睛踩了裴九遥一脚，睫毛上的水珠一点点往下落，砸在鼻尖和唇珠。
裴九遥这才给池漾裹上棉睡衣，又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池漾被热水蒸得迷迷糊糊，也不反抗，任由裴九遥又给她拍了乳液。
楼上的浴室只有裴九遥四人用，罗斯和茉莉不会上来，出于防范，裴九遥还是喷了香水才领着池漾出去。
池漾从毛绒睡衣中伸出一小节手指，轻轻勾在裴九遥身后回了屋，钻进被子里问：“今天还有工作吗？”
“今天休息。”裴九遥将热水递过去。
池漾喝完后，拍了拍身边的床垫说：“那一起睡。”
裴九遥坐上去，池漾便团在她怀里，拿过相机。
翻了一会，池漾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
裴九遥抱着一大团毛绒睡衣，隔着暖烘烘的衣服揉了揉池漾脑袋。
池漾看着两人的照片叹气道：“所有的经历好像总是转瞬即逝。”
照片里两个装备齐全，根本看不清模样的人靠在一起，裴九遥转身时隔着厚重的衣服吻在池漾鬓角，身后是暗绿色的极光。
裴九遥轻声道：“所以才要把走过的路都记录下来。”
“可终究没有当时的心境了，”池漾合上相机，淡淡说，“期待很久的事情，完成也只是一瞬间。”
“那我们以后再来？”说完后，裴九遥才意识到池漾怕冷，正以为她又要嘟囔着拒绝。
谁料池漾躺在裴九遥腿上抬头，笑声清冽：“好啊。”
“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池漾下床后，在包里翻了翻，又将翻出来的东西藏在身后。
裴九遥见池漾突然这么神秘，有些紧张地坐了起来，搓了搓手问：“什么啊？”
池漾突然将一个黑丝绒盒子放在裴九遥面前，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素圈。
裴九遥睫毛抖了抖，“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池漾看起来反而很镇静，声音清缓，“你别误会，就是……当我们正式在一起了好不好。”
裴九遥听见脑海中“嗡”一声，7023冰冷的机械音好像在通知她达成了什么成就，但她此刻已经全然听不清。
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只是“正式在一起了”，尽管裴九遥觉得她们在飞机上就已经正式在一起，但意义完全不同。
而自己却什么都没给池漾准备，想到这里，裴九遥甚至有些懊恼。
她跪在床侧，小心翼翼接过戒指，戴在手指上，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一点都……”
一点都没发现。
池漾风轻云淡说：“之前坐摩天轮那次，我让你陪我买手环。”
“其实你是去买戒指了？”裴九遥惊讶地瞪了瞪眼睛，“那你怎么不送我？”
“本来想给你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池漾搓了搓手指。
“不对，这不是重点！”裴九遥从床上跳下去，扶着池漾肩膀，“那个时候你就想正式跟我在一起了！”
池漾微微偏了偏头，将裴九遥手指拨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穿着毛绒睡衣的人面对面站着，在极夜下的小屋中，头顶一盏澄黄的光。
第一次决定在一起，她们的第一次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场合下。
但裴九遥很开心，更开心的是，是池漾主动提出这件事情。
她忍不住用力抱了一下池漾，又翻身跳上床滚了一圈，“我好喜欢，小狸。”
她将戴着戒指的手伸在半空，眨着漆黑如墨的星星眼问：“好看吗？”
池漾坐到床边，轻笑：“我挑的当然好看。”
“不过我都没送过你什么。”裴九遥不悦。
池漾又去翻了翻包，躺回来递给裴九遥一个吊坠，“你送过我，只是之前不小心弄断了，再帮我把它修好吧。”
是裴九遥之前为了“讨好”女主，手工做的那个项链。池漾后来一直没戴，本来艺人就有很多珠宝代言，裴九遥也没在意。
没想到她还留着。
说话间，二人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裴九遥忙起身，将池漾藏进被子里，出去打开门后，是罗斯。
“您好，有什么事吗？”裴九遥露出一个职业性微笑。
罗斯随意搭着门框，低头问：“池小姐还好吗？我带了一些伤药过来，要及时换。”
裴九遥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罗斯没有走的意思，靠在门边说：“其实我懂一些医术，如果方便的话，不如让我进去看看？”
“抱歉，不太方便，池小姐已经睡了。”裴九遥挡在门口，再次重复：“谢谢你的药。”
罗斯轻笑一声，往里面看了一眼，“早点休息，裴小姐。”
“你也是。”
看着罗斯背影下楼后，裴九遥关上门。
第45章 过来，给我抱抱。
清晨， 裴九遥一行本打算去奥斯蒂亚海湾看蓝鲸，但罗斯突然说要请三人去海湾不远处的星级酒店泡温泉，并且从那里的温泉池可以直接看到蓝鲸出没。
那家酒店需要提前预定， 罗斯正好有认识的人， 定了三间套房。
裴九遥跟池漾没打算去， 如果真要来度假，大可自己租一个沿海的别墅， 但实在没什么意思。
原本就是来体验极北之地。
可汉娜早醒时居然有些发烧，加之二人昨晚刚受了伤， 池漾又畏寒。
退而求其次，一行人决定先歇几天。
酒店建在奥斯蒂亚海湾的一个小岛上， 山路难走， 好在罗斯熟悉地形， 到目的地时天还没黑。
裴九遥和池漾进房间后，站在套间阳台，脚下就是蜿蜒绵亘的海岸线，是蓝鲸区的最佳观赏位。
只可惜直到天微微暗时，二人还没等到蓝鲸出没。
池漾回去窝在床上，轻叹一声，“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舒服，我感觉我已经离不开这张床了。”
裴九遥建议：“等这趟结束我们要不要去个暖和的地方？”
她找酒店前台寻了些工具， 坐在桌子旁修池漾的那条项链。
池漾一听便有了兴致：“好啊， 找个暖和的地方度假，我来订机票和酒店。”
裴九遥手上还在打磨链条， 她带着口罩， 隔着无纺布轻笑一声，说：“可以听出你对这里的怨念了。”
“也没有怨念， ”池漾在床上翻了翻身，正对着裴九遥说，“好玩是好玩，只是这里太冷了，小狐狸可受不了这些。”
说话间裴九遥开了打磨机器，在嗡鸣声中池漾迅速抬手捂住耳朵。
裴九遥关掉机器后将灰扫进垃圾桶里，笑着说：“承认自己是小狐狸了？”
她起身，拿着项链去冲了一下，又用吸水纸擦干净，放置一旁后，清了一下机器和桌面。
池漾坐起来，微微抬着眼眸说：“狐狸总比小狗好。”
裴九遥轻笑一声，将项链递过去，“那是自然。”
视线淡淡扫过那条项链，池漾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用脚趾踢了踢裴九遥膝盖，命令式抬了抬雪白修长的脖颈，说：“帮我戴上。”
裴九遥便俯下身，将项链小心挂在池漾脖子上。
Omega的腺体很脆弱，她将项链接扣处打磨的十分圆润，一点硬物感都察觉不到。
项链吊坠是一个圆形硬币，正面很素，纯净的银白色，什么都没有，灯光一照会出现一圈圈纹路，像年轮。
反而背部是镂空的，里面刻了一对耳朵，手工做的还是有些粗糙，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耳朵，池漾姑且将它当成狐狸耳朵。
她将项链塞进衣服里，轻哼一声，又碾了碾裴九遥小腿，漫不经心道：“还不错。”
裴九遥眼皮一抖，轻轻扯了扯嘴角，“那我先把打磨工具送下去。”
说罢她将一堆东西整理到工具包中，抱起来关上门，往楼下去。
送完东西，裴九遥往电梯那边走，正赶上罗斯带着茉莉下来，看见她打了声招呼。
“你们要出去吗？”裴九遥站在电梯前。
罗斯点了点头，走过来问：“我们等会要去泡温泉，裴小姐和池小姐要不要一起？”
裴九遥跟池漾原本是打算去的，不过她并不想接受罗斯的邀请。
可能是Alpha对于同类的本能排斥，昨晚罗斯送药过来分明是好心，裴九遥却对这个人十分戒备。
更何况就算没什么问题，她也不打算和别人一起。
裴九遥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下午打算在房间里休息。”
罗斯居然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离开了。
回到房间，裴九遥去卫生间洗手，关掉水龙头后拿了一些伤药进来，将裤腿挽起。
膝盖处有一大片黑紫色的撞伤，甚至能看到上面恐怖的血丝纹路。
是昨天在石头上撞的那一下，好像又散开了些，刚才池漾用脚踩她时不小心碾到了这里，她疼得差点没忍住。
房间里传来池漾清软的声音：“遥遥，你还没好吗？”
“我在洗手间。”裴九遥喊了一声。
她拿出活血化瘀的药膏抹了一层，拿手心揉了揉，揉的时候疼得直抽气，眼眶都蒙上一层水雾，生理性泪水一串串往下掉。
裴九遥咬着压按下冲水键，在水声中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缠了块纱布上去。
做好一切后将东西收起来，洗了好几遍手才出去。
经过客厅时，又从包里拿了一只药膏，坐到床边，裴九遥拿起池漾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
在裴九遥将指尖按上去时，池漾微微蜷了蜷手指，“擦伤，早好了。”
“那也按时上药，别留疤。”裴九遥将药膏挤在自己手上，按在池漾手心揉了揉。
池漾眼眸微暗一瞬，由着裴九遥将她手握在手心里揉搓。
印象中小时候母亲好像也这么做过，将小小的池漾抱在膝盖上，问她怎么又出去疯玩了，再将她磕伤的地方小心涂好药。
分明家里那么多人，但关于池漾的事情，她从不让别人动手去做。
对了——
那时的她甚至还能担得上“疯玩”这两个字。
生在那种家庭里的孩子，小时候也被保护的很好，有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只是那场意外后，池漾才知道，她在这个家族中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作为“母亲”的那个人赋予她的，一旦这个称呼消失后，她立刻就会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儿，砧板上的鱼。
但池漾从不贪恋那里的任何东西，人人争夺的公司，股权，财富和地位，对池漾来说，都比不过黑夜里惊醒后落下的一束光。
再也没有人会照顾她了，那时候的池漾就知道，但凡是想要靠近她的人，但凡是对她好的人，都别* 有目的。
之后进到娱乐圈，更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地方。
可裴九遥不同，她第一次在裴九遥身上感受到不同。
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管她是不是姓“池”，都会关心她的人。
不，她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姓氏。裴九遥眼中的池漾，是真正的池漾自己，是脱离姓氏的独立人格。
“遥遥，你对我真好。”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改了称呼。
裴九遥抬头，笑着说：“你是我女朋友啊，我当然要对你好。”
池漾抬头时，眼眶居然有点红。
裴九遥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妈妈，小时候也是这么帮我揉手的。”池漾脑袋耷拉着，嘴角向下，看起来极度委屈，却又强装镇定。
扯着嘴角笑了笑，抬头说：“她去世后，我身边就再也没有这么亲近的人了。”
没人会照顾我，也没人会把我当成小孩。
她太想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心态，面无表情地将塌下去的肩膀撑起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些人终将会离开，那为什么要出现呢？
只为了留下那些漫长无声的过去，像荆棘丛一样长在自己记忆力，拿出来翻一遍都会觉得鲜血淋漓，刺骨生疼。
若有似无的压抑情绪散出来后，裴九遥同样被牵扯地有些心痛。
“你想她了？”说出这句话时，裴九遥鼻子也有点酸。
怎么会不想呢？
眼前这个恨不得将所有情绪拆吞入腹，造一座囚笼狠狠压住情绪的女人，目光愈发清冷，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她一定想说“不想”，这样就可以暂时再压制住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过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或许问出口的人是裴九遥。
池漾又突然有些崩塌。
“有一点，”池漾轻声说，“怎么会不想呢？”
话说出口时，池漾睫毛一抖，泪水慢慢滑下来，又被她倔强抹掉。
“但我一个人也可以，也可以活得很好。”池漾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所以不需要。”
“那我呢？”裴九遥轻声问，“你也不需要我吗？”
池漾有些倔强地偏过头，目光怔怔看着外面，“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关起来。”
一听就是玩笑话。裴九遥轻轻叹了口气，说：“小狸，试着依赖别人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池漾微微垂眸，心想，其实我已经够依赖你了。
依赖到，甚至主动跟你表白的程度。
但在裴九遥看来，这根本不算是依赖吧，在她看来，就算是在一起，也可以及时抽身。
可池漾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让她将自己的心一点点剖开，全部交给别人，那她肯定会疯掉。
池漾肩膀微微发抖，倔强地问：“我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了，还要怎么依赖？”
她好像天生对这些就不够敏感，甚至完全没有认知，所以裴九遥决定教教她。
“比如你觉得难过的时候，完全可以靠在我怀里哭，没有必要强忍着，非要等我主动抱你。”
“我没有要哭，那太蠢了。”
“好，你没有要哭，”裴九遥坐近了些，“果然还是要我主动抱你。”
“过来，给我抱抱。”裴九遥轻声哄道。
池漾撇了撇嘴，一脸傲娇：“我不想抱。”
“是我想抱，池小姐可以抱抱我吗？”裴九遥依旧张着手臂，故意坐在原处没有动，就像池漾一如既往做的那样。
池漾停滞许久，终于忍不住低笑一声，红着眼睛抱住裴九遥。
*
泡完温泉后，祝峤说汉娜高烧不退，要带人去医院打一针。
裴九遥本想跟着去，祝峤却不想影响二人“蜜月期”，只让裴九遥送到医院门口，就把她推了回去。
回去路上，裴九遥又碰到了罗斯。
她打了个招呼要走，被罗斯一把拽住。
罗斯笑着问：“祝峤姐离开了？”
“汉娜生病，祝峤带她去医院了。”裴九遥说。
“喂，裴小姐。”罗斯突然将她拽到墙边。
裴九遥微微蹙了蹙眉心，问：“怎么了？”
“池小姐是Omega吧？”罗斯极其暧昧地挑了挑眉，又给裴九遥使了个眼色。
“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是Alpha。”裴九遥将衣袖从罗斯手中抽出，要离开时，又被罗斯再次拦住去路。
“那天池小姐虽然只是擦破点皮，但很可惜，我的嗅觉非常灵敏。”罗斯不依不饶道：“我闻到池小姐身上散发的Omega味道了。”
裴九遥抬头，“那又怎么样？你想以此来威胁我们？”
“当然不会，”罗斯勾着唇角笑了笑，双手环胸道：“说实话，我挺喜欢池小姐这种类型，我的女朋友茉莉，应该也是你们喜欢的类型吧？”
“什么意思？”这话听着很怪，裴九遥完全没有再跟面前人继续交流的欲望，她只想含糊过去迅速离开。
“不如我们换着玩？”罗斯抹了把唇角，“或者一起玩也可以。”
裴九遥眼眸一瞬间暗了，因不想惹事上新闻强忍着怒火，压制住自己抬手揍罗斯一拳的冲动，怒声说：“我不知道你们的习俗是什么，但是在我们那里，只有一对一的爱情，Omega也不是什么可以交易的商品，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满脸怒气地离开罗斯，乘坐电梯上楼后，直到打开房间门，愤怒都未消散。
“这个畜生，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怪不得非要来酒店，还邀请我们一起泡温泉。”
裴九遥推开卧室门，喊了声“池漾”。
池漾不在。
“池漾，你在洗手间吗？”裴九遥一间间推开房门，完全没有池漾的身影。
她全身一怔，瞬间警惕，立刻跑去狂敲罗斯和茉莉的房门，果然没有人应。裴九遥又回去一个接一个打池漾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听。
罗斯。
想到这个名字，裴九遥几乎要将手机捏碎，她飞快跑下楼，对着前台声音焦急：“您好，我的朋友原本在房间里，我刚刚离开一会后她突然失踪了，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可以调一下酒店监控吗？”
“还有跟我们一起来的客人，棕发碧眼，大概一米八，有一个金发，一米七左右，我怀疑是她们带走了她。”
要不要一起泡温泉？
这几个字跳出来时，裴九遥瞳孔猛地一缩。
“麻烦你们先找，这是她的照片。”裴九遥在电脑上搜出池漾照片给几个人看，声音有些发抖“我再上楼去找一下。”
说罢急匆匆往温泉那边跑去。
温泉区的隐私性很强，全部用假山隔开成分区。
裴九遥已经顾不得礼仪，跑进去后不停打电话，高喊池漾的名字，再回到她们之前去的那个区域时，慌乱无措中，突然踩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一低头，脚下是一串项链。
裴九遥捡起来，将项链紧紧攥在手心，眼中怒火更盛。
这时有几个酒店安保跟了上来，裴九遥随机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袖，强压着怒音问：“这里有几个出口？”
*
池漾泡温泉泡得有些困，天又黑得早，回房间后眯了一会。
迷迷糊糊醒来后，下意识喊裴九遥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她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人不在房间，拿起手机，才发现裴九遥给她留了备注，汉娜高烧不退，她去把祝峤二人送到医院，让池漾乖乖在房间等她回来，不要给别人开门。
乖乖等她，别给别人开门。
当哄小孩吗？
不过池漾很受用，甚至有点开心。
她轻声哼着歌去洗手间洗漱，结束后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用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头发。
突然，她眼皮一抖。
项链呢？泡温泉的时候还在。
池漾跑回房间翻了许久都没找到。
肯定是掉温泉池那边了。池漾抽出房卡，披了件外套，迅速跑下去，还好此前去的那个区依旧空着，池漾在岸边翻找许久，无果，甚至在水里捞了捞，也没找到。
越来越焦急。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是在找这个吗？”
“茉莉？”池漾接过吊坠，低头看了看，长舒一口气道：“谢……”
抬头间，池漾亮着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黯淡无光，只过了几秒，眼睛一翻，脱力倒在茉莉怀中。
茉莉一手扶着她，将手中的注射剂藏到口袋里，打电话过去说：“好了。”
那边沉声道：“抓紧时间，裴九遥已经上去了。”
……
漆黑如墨的小巷中，一个金发女人将怀里东倒西歪的人推上车，拍了拍手把车门摔上。
“要不要给她盖件衣服？冻坏了可不好吧？”
这人从酒店里出来，只批了件外套，身上穿的很单薄。
罗斯拿了件棉衣递给茉莉，“那边要人活着，可不能出事，你仔细看着点。”
“什么仇啊，都出国了还要把人绑起来。”茉莉再次打开门，将棉服完完全全裹在池漾身上才下来。
“出国才要绑人，她们自己的地盘上Omega保护法特别严格，碰根头发都要开庭打一打官司。”罗斯不满的啐了一口，“估计那人是Alpha，不好动手。”
茉莉看了看倒在车后座的人，上了副驾驶说：“不过那人要求还挺多，不能受伤，不能生病，还要我们照顾好……”
“哪儿那么多事，穷讲究。”罗斯点了根烟叼着，“要不是钱给的实在多，尾款还要见到人才付，真想把她给做了，这么漂亮的顶级Omega可不多见。”
茉莉攥紧手心，说：“说不定是喜欢她呢，才让我们好好照顾，毕竟那么多钱，够你干好几票了。”
罗斯扔掉外套，大冬天里面只穿了一个背心，独属于雇佣兵的图腾用刀刻在肩膀上。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姓裴的干的？”罗斯看了眼后视镜，低笑一声。
茉莉抬头，目视前方，“不会吧，我看她们俩挺好的，应该是真爱。”
“你懂什么真爱？”罗斯轻嗤一声，“我听说这个姓池的特别有钱，那个姓裴的就是个十八线小明星，抱着后头这位大腿才有的今天，说不定就是想绑架她弄点钱，再来个英雄救美套牢，要么为什么不让咱们碰呢。”
……
裴九遥到后巷时，只剩一盏昏暗的光空落落亮着。地上隐约还有拖拽的痕迹，罗斯开来的那辆越野车果然不见了。
酒店在岛上，下山的路很难走，但这只是对普通人来说。
罗斯上山时对这里的地势非常熟悉，开车也特别稳，现在想想，就像是经常翻山越岭。
裴九遥打开车门坐在车里，发动车子的一瞬间，理智告诉自己现在开车去追，非但没有任何用，反而会被拖延时间。
裴九遥攥紧手掌，指甲掐在手心肉里，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都怪我，该把她叫醒，该把她带在身边。
刚说完让她依赖自己，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让她一个人涉险。
她们会不会……
那两个畜生！
裴九遥发动汽车，赌气般沿着山路下去找人，哪怕有一点希望她都不想放过。
血迹占满方向盘，独属于Alpha的暴烈信息素灌满整个车厢。
夜晚太黑了，四处仿佛蛰伏着无尽的野兽，裴九遥几次差点开进悬崖，又将方向盘打回来。
不知多久，她看见了远处的光，正以为要追上时，却是一队上山的车将她拦截在原地。
裴九遥打开车灯，与对面的人对峙，车上很快下来几个人，拿着手枪对准她。
这才看清是领事馆的车。
裴九遥举着手走下来，无数红点落在她身上。
她听见了直升机在上空搜山的声音。
“是我朋友。”祝峤跑过来，在轰隆声和车灯中问：“裴九遥，你怎么在这里！”
耳鸣的厉害。
裴九遥闭了闭眼睛，“我想下去找她。”
血顺着指缝往下落。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过来，给裴九遥看了证件，上面写着“常梦”二字，随后冷声问：“你就是裴九遥？”
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滑了下来，像是血迹，还热着。
或许是抬手时血溅在了脸上，裴九遥想。
她握住祝峤的手，抖个不停，心里很慌，却还是强装镇定说：“她是被罗斯带走的，茉莉也不见了，开的是来这里的那辆车，唔，车牌号是……”
常梦走过来，压着裴九遥肩膀说：“相关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跟当地警方也已经取得联系，同时监控了罗斯和茉莉的手机，我们一定尽全力营救池漾小姐，请您冷静一点。”
裴九遥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冷静，她分明在很努力跟这些人讲清楚当时的状况。
“我们从山下上来，并未发现可疑车辆，应该已经下山了，附近道路已经全部布控，会一辆辆排查。”常梦往前一步，“先跟我们回酒店，再查一下监控。”
裴九遥再次掐了掐手心，才点了点头。
上车后，祝峤用纸巾帮她擦了擦眼角的血。
第46章 池漾挪了挪，温热的身体慢慢靠拢
纷纷扬扬的大雪砸下来。汽车疾驰在暗夜中。
罗斯看了眼天上， 骂骂咧咧几句，怒声问：“手机关机了吗？”
“关了。”茉莉递给罗斯一个新手机，“看来她们还挺重视这个人， 领事馆都出动搜山了。”
“操， 消息走的还挺快， ”罗斯往后瞥了一眼，车辆一个打滑停在路边， “不过不是刀尖上的活，也挣不了这么多。”
“路说不定已经被封了。”茉莉沉声。
罗斯打了下方向盘， 将车停进基地后面，嘴里咬着烟， 命令道：“把人弄出来， 换辆车。”
尽管一路上避着监控， 但保险起见，罗斯并不打算只换个车牌。
茉莉将人背下来时，罗斯已经开了一辆迷彩色越野出来，打开车窗说：“把人扔后边，你也去后边坐着，别被探射拍到了。”
等人坐进去后，罗斯戴了个棒球棒，将丝巾绑在脸上， 拿起新手机打了个电话。
“路都被封了， 我就知道，那帮人还开直升机搜山……呵， 领事馆那帮废物， 还真能帮多大忙不是？当地警察多少还是向着我们的。”
过了一会又换了个手，烟圈燃尽了， 落了一窗户。“我懂，sir，这么大阵仗，钱自然少不了你的，只要排查的时候让我们过去就好，什么？最左边那条道是吧……放心，基地那边都打过招呼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车后座传来虚弱的声音。
罗斯摇起车窗，没好气问：“人怎么醒了？你那药行不行？再打一针！”
“等一下，”池漾头晕目眩，艰难地咬了咬舌尖，带出一点血迹，才勉强清醒，“你都把我绑成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力气，就别打针了。”
“我从小就对各种药物过敏，让你绑我的那个人也不想我这么快死吧？”
“池小姐，别套我们的话。”罗斯冷哼一声，果真给茉莉使了个眼色，没有再给池漾用药，反而是将人又绑紧了些。
池漾还有些晕，靠在皮质座椅上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茉莉绑紧了绳子。
车在路上行进，速度不慢，车厢内没什么利器，手机也不在身上。
她一只手撑在座椅上，声音虚弱：“劳烦，能不能让我坐起来，手臂麻了。”
罗斯在前头骂了一句，“什么千金大小姐，我们是绑匪，不是你佣人，再多嘴弄死你！”
“砰”！
后座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罗斯往后一看，池漾自己撑着坐起，被拐弯带到车门上，又弹回座椅。
“看好她！”罗斯抽出腰间的玩意往后一扔。
池漾一回头，茉莉抬着枪口对准她：“别乱动，池小姐。”
她被撞的不停咳嗽，靠在前座椅上缓了缓，轻笑着说：“我都被绑成这样了，也没什么力气，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
说话间池漾看向外面，不远处拉了警戒线，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查车。
“这里路都被封了，你们也出不去，不如咱们合作。”池漾看向罗斯。
黑暗中这人胳膊上有些刀伤，窗外光透进来时，隐约照出是一个图腾。
这种刀刻图腾，她在安和时年身上也见过。
池漾眼眸一暗，打商量说：“反正你们是雇佣兵，肯定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可以给钱，给的还比你上家多。”
罗斯从后视镜扫了她一眼，“把她嘴封上。”
茉莉一手拿着枪，从军用包中取出一包胶带撕下来，贴在池漾脸上。
池漾不适地皱了皱眉。
距前面警戒线不远处，罗斯将车开到最左边，等待过检。
看来是提前沟通好了。
眼看着离警戒线越来越近，池漾一狠心，猛地撞向车厢，整辆车居然被她撞地猛晃一下，茉莉冲上去一个锁喉将她压制在腿上，挣扎中，已经到警戒区。
池漾奋力抬起头，对着检查证件的刑警隔着胶布悲鸣一声，赤红的双眼满是悲愤。
刑警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看了看证件就递给了罗斯。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问：“怎么了？刚才看到这辆车晃了一下。”
“没事，打滑了，没什么情况，”查车的刑警摆了摆手，“你那边有情况吗？”
“我怀疑这兔崽子是不是早出城了，大冷天的让我们在这……”
罗斯摇上玻璃，将声音隔绝在外面，往前行驶了大约半个钟，停在一片树荫下。
下车后，提回来一个手提箱，打开将狙击枪拿出来，单手压在池漾头顶。
冰冷的圆形枪口压上去时，池漾忍不住全身一颤。
“看来还是挺怕死。”罗斯将枪收回，拧好消音栓，再次压上去，“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把胶布撕下来！”
“刺啦”——
池漾大口喘气几秒，抬头问：“跟我一起的裴小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杀了，”罗斯笑道：“就死在这把枪口下，酒店的后巷里，说不定让雪埋干净了。”
尽管知道罗斯是在故意激自己，池漾还是无端觉得愤怒，冰冷的血液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
她将脑袋往前抵了一下，眼神凌厉，声音冰冷：“那你也杀了我吧，试试自己能活多久。”
罗斯霎时间被池漾的眼神看得一怔，手腕竟不自觉抖了一下。
收回枪，罗斯眼神变得骇人，威胁道：“再敢做出刚才那种事，你离死期也不远了。不过你猜临死前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越野车平缓起步，朝暗夜驶去。
天穹像黑铁般砸下来，直升机在上空搜寻近一个小时，也没任何发现。
雪越下越大，可视范围已经不足，酒店周围的车辙印也已经被雪掩盖。
常梦用对讲机问沿路关卡，都说没有看到罗斯车辆出入。
裴九遥已经被带回大使馆，监控中，可以看见是池漾主动出去，进入温泉池，温泉处为了防范个人隐私，并没有设置监控，而池漾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另一个电脑上是雇佣兵内部机密资料，上头是罗斯的照片，一旁写着个人介绍，编号代码和所属兵团。
“她们肯定换车了，”裴九遥走向常梦，“你能保证你那些人里没有内鬼吗？”
常梦有些不悦：“我的人我自然能保证。”
“可封路的那些人里有多少是当地警方！”裴九遥急得大吼一声，整间办公室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常梦往前走了一步，与裴九遥对视：“裴小姐，我们一直在尽力搜救，反而是你，留在这里发泄情绪，只会影响救援进度。”
“都过去一个小时，她们要么在城内有基地，要么早就出城了，”裴九遥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心平气和说：“罗斯是雇佣兵，当地警方是知道雇佣兵基地的，为什么不去搜？”
“雇佣兵跟政府的关系复杂交错，她们怎么可能把基地信息透露给我们？”常梦倚在桌边，很显然对裴九遥的态度极其不满，“她们会帮忙搜寻的，不过罗斯也未必会带人回基地。”
“你既然知道她们跟政府有关系，就应该让你的人去封路，而不是让当地警方介入，至少还能把人留在城里！”
裴九遥额头一跳一跳，绷出一道紫红色的青筋。
“你现在用直升机搜山，大张旗鼓耗费人力物力，罗斯大可以换辆车出城，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现在跟我们吵又有什么意义？”常梦扫视她一眼，“因为自己不小心把女朋友弄丢了，心怀愧疚，所以拿我们发泄？”
“常梦，常大使，本国公民在境外被绑架，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裴九遥抓住常梦领口，低头看她，“不去跟当地政府交涉，你扯什么私人矛盾呢？不就是你们为了敷衍公事，把人给放走了？”
“你能不能冷静点？既然是绑架，绑匪迟早会跟我们联系的，我们只需要等……”
“如果是你的家人被绑架，你能冷静吗！”裴九遥松手将常梦推开，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常梦皱了皱眉。
裴九遥回头，攥紧手指，“我去找她。”
“你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去关卡看着，也总比在这儿等着好。”
“叮铃铃”——
二人对峙中，身后突然传来电话铃声。
裴九遥脚步一顿。
常梦点了免提。
“常梦。”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过后，常梦突然站直身体，大声说：“到！”
跟刚才懒散的姿态完全不同。
裴九遥咬了咬后槽牙，站在一旁。
“池小姐找到了吗？”
常梦回答：“还在搜寻。”
“常梦，上级领导非常重视此次绑架……”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
“尽全力坐在大使馆等绑匪电话？”裴九遥打断她。
常梦的脸一瞬间变绿。
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让我来跟她谈。”
交换位置过后，女声喊：“裴九遥？”
“池青……姐？”
“是我，”池青声音冷静，“我的人已经在赶去人鱼岛的路上，预计凌晨就能到达，在此之前如果绑匪来电，请务必保证……人质的安全，她们要什么都可以给。”
“裴九遥，我在池漾的包里放了一个定位器，你把定位器带在身上，如果找到绑匪位置，我的人第一时间会跟你们汇合。”
池青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很有力量感。
“听明白了么？”
裴九遥站在旁边捏着桌角，“听明白了。”
“嘟嘟”，电话被挂断。
她眼眸深沉看了常梦一眼，转身就走。
到车上后，裴九遥去翻池漾的包，翻了很久都没什么定位器，只有一个多余的手机放在夹层，裴九遥猜测是池漾的备用机。
可回想池青说的那句“你听明白了么”，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左右翻了翻手机，按上开机键。
没电了。
裴九遥从包里翻出充电线，接在车里，没一会开机后，果不其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池青姐？”
“你周围没别人吧？”
“没有，我在车上。”裴九遥把车开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在路边锁死。
“我在池漾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器……”
“她在哪里！”
“你别急，听我说。”池青长吸一口气，“我把定位发你手机上，不要告诉大使馆那帮人，我怀疑她们中有雇佣兵的内鬼。”
“可我一个人……”裴九遥自然想去找池漾，可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池漾带出来。
池青沉声道：“你只需要帮我拖延一下时间，池漾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她把绑匪刺激到，再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来。”
随后又安抚道：“放心，池漾应该不会有事。我大概……知道是谁绑架的她。”
是谁绑架的她……
被扔进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绑到柱子上时，池漾还在想这个问题。
究竟是谁要绑架她。
雇佣兵就是拿钱办事，虽然也有忠心的，但不多。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一群钱给够就能反水的玩意。
既然罗斯调查过池漾的背景，就该知道跟她合作，背后的利益是巨大的。
除非罗斯觉得自己已然把池漾得罪干净，怕池漾事后反水。
不过能干出这种事的，都是刀尖舔血，听到池漾那么说，最起码要多问几句。
——可罗斯彻底排除了这个选项。
这个人从来没想跟池漾商量什么，目标极其明确。
要求不能碰自己，难道是莫天？
应该不会。池漾尚且迷糊的时候，听到罗斯说什么顶级Omega。如果莫天知道自己分化成Omega，恐怕都不会留她活口。
很显然，这位雇主要求池漾活着。
难道是白芷？白芷刚跟池青合作了城东的商圈，就贸然绑架池漾——就算合作只是白家的套路，白芷也干不出这种事情。她们家人最重面子。
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池乐雅。
池乐雅小时候也被绑架过，如果这次跟那次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池冉？池冉想要把她拦截在国外，难道是明和的股权终于要变动了？还是说祖母……
池漾扫视了一眼四周，空空荡荡的一个房子，房顶特别高，大概有五六米，窗户开在顶部，有几个铁栅栏式的透风口，外面黑黢黢的，几片雪花飘下来，落在水泥地上。
墙壁在水泥外包裹了一层铁皮，门也是铁皮做的，密码锁，外力打开只能爆破。
中间一个柱子，池漾就被绑在柱子上，不远处放着一个矮凳，就再没有其他东西。
靠自己出去完全不现实。
如果雇主是池冉，最起码自己不会死。只是被拦截在国外，不知道池青那边会不会出事。
“轰”——
屋外的声音倏然间打断池漾思绪。
“砰”一声，好像是有人在开枪。
池漾身体随着枪声一抖，是有人来了么？
片刻传来罗斯骂骂咧咧的声音：“操，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看你是活够了。”说话间，罗斯举起狙击枪瞄准。
裴九遥靠在墙边揉了揉肚子，艰难举起双手，声音发虚：“喂，这么近用狙击枪，你也活不了。”
罗斯把枪扔给茉莉：“换一把。”
裴九遥讨好似的笑了笑：“别生气啊，就我一个，没别人。”
“我就是想见见我女朋友，反正你都是绑架，绑一个绑两个也无所谓，你把我跟她绑一块呗？”
“就你一个，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罗斯用脚尖踩了踩裴九遥膝盖，裴九遥疼得霎时间脸部发白，冷汗直冒。
“这么虚？踩一脚就冒冷汗，那个Omega究竟喜欢你什么？”罗斯忍不住大声笑了笑，指着一个手下说：“你去排查一下外面有没有警察。”
又指了指旁边人：“你来搜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追踪器。”
裴九遥被强硬拉起来，上下搜了个遍，只搜出一部手机，没装定位，被罗斯扔在地上踩得稀碎。
被发狠踹了一脚，裴九遥脸上还有血，膝盖本来就有伤，又被踩得有些站不稳，靠着墙用头抵在硬铁皮上，微微喘气。
外面人回来禀报：“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罗斯见裴九遥过来时还有些诧异，为什么警察里的内线没告知转移人质。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自己来的。
不过罗斯还是有些戒备：“你怎么找来的？”
“我……跟着车辙印过来的，想碰碰运气。”
裴九遥随意编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但警察没跟着来，就她自己，就算这借口再怎么漏洞百出，眼前这个自大狂也会相信。
果然，罗斯不疑有他，接过手枪对准裴九遥：“既然胆子这么大，那你就下地狱吧！”
“等一下！”裴九遥扯了扯嘴角，说：“池小姐不好对付吧？”
“什么意思？”
“你们不就是想控制她要钱么？”裴九遥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气，“池小姐脾气不好，但她很爱我，你把我抓起来，会比杀了我更划算。”
罗斯动了动枪，“砰”！
子弹砸进铁皮，裴九遥闭了闭眼睛，耳边一阵嗡鸣，腿也有些软。
“聪明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罗斯嗤笑一声，说罢摆摆手，让周围人将裴九遥绑起来，沉声道：“扔进去吧。”
屋外门前有一盏巨大的白炽光吊灯。
铁门打开时，院外的光一瞬间泄了进来，漆黑的房间终于亮堂些。
池漾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到门口的白光中，慢慢走出一个女人。
白光完全消散后，池漾的眼睛逐渐适应环境，女人的脸慢慢变得清晰。
“遥遥？”池漾呢喃着裴九遥的名字，以为是幻觉，心脏骤然间加速狂跳，轻声问：“你是来救……”
裴九遥笑着冲池漾挑了挑眉。
“别耍帅了，滚进去！”
身后传来一阵刺痛，裴九遥踉跄几步，被罗斯提着衣领摔到池漾面前。
池漾：“……”
二人背对背被绑好，人走后，池漾微微蹙眉，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来见你，”裴九遥一脸无所谓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是不是警察已经找到……”
“那倒没有，”裴九遥低笑着说，“只有我一个人陪你，不好么？”
“荒唐！”池漾压低了怒声，“你既然找到我的位置，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警察，而不是贸然……”
“别生气啊，”裴九遥手指慢慢往下，握住池漾的手，轻轻靠在她背上，“你之前都不对我这么凶，偶尔生气也凶得软绵绵的。”
“你不该来找我。”池漾微微蜷了蜷手指，从裴九遥手心抽出。
裴九遥轻叹，“可我想你了。”
池漾垂眸，抿了抿唇，微抖着睫毛说：“你被绑在这儿，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裴九遥将脑袋磕在柱子上，低声说：“我如果是海拉就好了，你知道海拉吗？”
“不知道。”池漾声音里还带着些怨气，但已经不是初见时的愤怒，裴九遥察觉到她声音变软了些。
于是又开玩笑问：“那旺达呢？琴格蕾？”
“这是什么？”虽说语气变软，池漾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听起* 来还是没消气。
裴九遥疼得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低笑着说：“超级英雄，很厉害，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池漾没给她讲故事的机会，“为什么不找警察？”
裴九遥微微叹息道：“如果有用，你就不会被带到这里。”
被带到这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池漾突然抓到重点。
裴九遥看了看四周，虽然空无一物，但这里面未必没有监视器。
她挠了挠池漾手心，“跟着车辙印嘛，不过外面下雪了，很不好找。”
声音又突然变严肃：“但我们心有灵犀，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如果我有一天被绑架了，姐姐……也能找到我吗？”裴九遥问。
姐姐？裴九遥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称呼，偶尔也只会说“金主姐姐”逗逗她。
池漾手指一顿，垂眸说：“当然。”
雪花一点点飘在脚边，裴九遥的腿疼得有些麻木，被踹的那一脚可能是踢到了肋骨，就算这么坐着也有些费劲。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带着些血腥味。
“你怎么都不离我近一点？”裴九遥有些失落，说话时肋骨都在疼，只能强忍着，“别生气了。”
池漾往后挪了挪，温热的身体慢慢靠拢，她软软的手心握住裴九遥的手指，不是在生气，只是觉得她不该以身涉险。
可来都来了，再凶又能怎么样呢？
池漾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放软声音，靠着裴九遥问：“刚才受伤了吗？”
“没有，我刚才舌战群儒，把他们说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直接把我放进来了。”
池漾低笑，“这么厉害。”
“轰”——
大门突然被推开。
第47章 抓着裴九遥的手指放在自己身上
门开后， 罗斯走进来，拿了个汉堡放池漾面前，沉声道：“吃！”
池漾慢慢松开握着裴九遥的手， 抬眸问：“怎么只有一个？”
罗斯冷笑道：“我只需要保证你不死， 她的死活跟我无关。”
池漾声音寒凉， 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她死了我也不活，先给她吃。”
罗斯眼眸发狠， 掐着池漾下颌低吼：“你给我吃了！”
“池漾！”裴九遥知道池漾性格执拗，不可能跟罗斯示弱， 用胳膊肘点了点她，安抚道：“我吃过了， 也不饿， 你快吃了吧， 听话。”
池漾紧闭齿关，死不张嘴。挣扎中咬了罗斯一口，罗斯怒骂一声，抬起手来就要打她，池漾一抬头，双目呲咧，冰冷的眼眸盯着罗斯，毫无惧色。
罗斯慢慢收起手掌， 居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给她吃。”池漾命令罗斯。
“不吃是吧。”罗斯走到裴九遥身边， 脚虚虚踩在裴九遥腿上，用力碾了下去。
霎时间裴九遥猛地一低头， 咬着牙闷哼一声， 新伤叠着旧伤，冷汗便虚虚从额头落下来， 整张脸慢慢变得苍白扭曲，下唇被咬出齿痕。
半晌，裴九遥疼得神经突突直跳，腿部都有些痉挛，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低头猛烈喘气。
“你别碰她！”池漾身体一抖，奋力挣扎几下，声音冷冽中夹杂凶狠，“这是我的事，你有什么冲我来！”
“那你吃吗？”罗斯脚上动作依旧没停。
裴九遥咬牙忍着。
池漾反手去摸裴九遥的手指，发现她双手紧攥着发抖，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手心滑落。
她很敏感地地察觉到那是血，掰开裴九遥的手指插了进去，十指相扣。
裴九遥手倏然一松，不敢再用力。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池漾更心痛。
“我吃……你别碰她。”
池漾声音慢慢恢复清冷，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哽咽和恨意。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罗斯将脚拿下来，半蹲在池漾面前，将汉堡放在她嘴边，看向裴九遥嗤笑道：“果然有用，还是你有本事啊。”
池漾赤红的双眸带着恨意瞪着罗斯，含泪咬了一口，生生吞进胃里。
只几秒，她就将食物生吞下肚，咀嚼声几乎在碾磨，将肉当成罗斯的脖子在撕咬。
结束后，池漾就冷冷盯着罗斯的眼睛。
“你再敢碰她，我就一头撞死。”
“你一头撞死，我就把她玩死。”罗斯已经知道怎么拿捏池漾，将包装扔进垃圾桶，回头踹了裴九遥一脚，转身走了出去。
池漾握着裴九遥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几乎快要疯掉，她用力挣了一下绳子，被磨破皮也毫不在意。
最后因挣扎不过，低头发出一句无声的怒吼，结束后，全身骨骼都在轻颤，灵魂七零八落沉进身体，终于抖着肩膀低声哭了。
一滴汗珠从鼻尖落到地上，砸得稀碎。裴九遥微微眯了眯眼睛，脑袋还在嗡鸣，却能感觉到身后人在发抖。
她用肩膀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没事了，小狸。”
过了很久，身后的人才小声问：“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当下有点，过后就不疼了。”裴九遥想尽量解释的可信度高一点。
池漾歪着脑袋，头发往下坠着，凌乱散在脸侧，一字一顿：“你骗我。”
“多少有一点，但没你想的那么疼。”裴九遥解释。
池漾用力转了转身，将脑袋虚虚靠在裴九遥背上，低声说：“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就毫无顾忌了，是么？”裴九遥偏头，用耳侧蹭了蹭池漾脑袋，“我会担心你。”
“你不明白，我……”池漾顿了顿，说，“我也会担心你。”
比你更强烈，更痛苦。
池漾慢慢闭上眼睛。
“放心，不会有事的。”裴九遥揉了揉池漾的手指，那只手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气，又像是没有骨头，也没有生命。
这样也挺好的，心理痛苦总比真的受伤好。
至少罗斯发泄在自己身上，就会放过池漾。
“她们不会杀了我。”池漾缓过来一点，靠在裴九遥身上一点点呼着气，想要埋怨却说不出口，半晌，只能重复道：“你不该来这里。”
一口气堵在嗓子，不上不下。
分明想发狠，说你只会成为我的累赘。分明心情不好，想把怒气撒出去。
可她不能拿裴九遥撒气。
因为池漾知道不是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求生的可能，裴九遥又怎么会是她的累赘。
而她所有的愤怒，不过都是源自于心疼。
裴九遥疼到恍惚，依旧在安抚池漾：“那群雇佣兵随时都可能反水，她们未必会对上家那么负责。”
这个人是为了让她安心才来的，是为了替代她成为那群雇佣兵的发泄对象。
“你好蠢。”池漾小声呢喃。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裴九遥听。
此前她从不觉得裴九遥有多喜欢自己。
池漾向来以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想尽办法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可每次问起裴九遥，裴九遥都会说，如果你要分开，那我听你的。
没有占有欲的喜欢也算喜欢么？
对之前的池漾来说，这件事很难理解。可对这一刻的池漾来说，如果裴九遥陪着自己死在这里，她宁愿……
让她走，或是从来没有遇见她。
雪不断从通风口飘落，或许是因为疼痛，时间过得特别慢，裴九遥脑海中甚至有些幻听，感觉什么东西“滴答滴答”落在耳边。
大门再次打开时，白炽光的温度比此前更冷。
进来的依旧是罗斯，失望感再次穿透池漾的内心。
“快点，把她们带出去。”罗斯声音很沉，嘴里咬着一根烟，面无表情指挥手下。
有几个人过来拆裴九遥的绳子，池漾冷声说：“别碰她！”
那几个人跟聋子似的，三下五除二将裴九遥手上绳子解开，又缠在手腕上，拎着多余出来的一节拽着裴九遥往前走。
裴九遥步伐有些不稳，几次差点摔在地上。
“你们想做什么？”池漾有些慌，“她要是出什么事，你们别想……”
“你能不能闭嘴？”罗斯抽出腰间的刀比划两下，皱了皱眉，满脸不耐烦，对手下说：“动作快点。”
又回头看向池漾，“放心，你死之前她肯定活着，至于怎么活，就看我心意了。”
那几人回来后又去拆池漾的绳子。
站起时脚有些麻，池漾踉跄一下，被罗斯往前推了一把，“赶紧的。”
池漾这才意识到罗斯是要把她们转移出去。
还好不是要对裴九遥做什么。
她并不担心自己，受些伤也没什么，可裴九遥看起来很疼，身形都有些虚弱。
裴九遥从来都不会这样。
连装都装不下去，肯定是真的疼。
只可惜罗斯亲自开车押池漾，却将裴九遥推进另一辆车，都不能看看她到底伤得多重。
坐进车里，罗斯用对讲机跟身后那车人说：“如果有什么变故，用那个Alpha当诱饵把人引开。”
池漾松了口气。
还好，这样裴九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可能比她先一步获救。
车辆行驶在密林中，裴九遥靠在后座，疼得有些麻木，不止是伤口麻木，大脑仿佛都在宕机，几次失去意识，再清醒时依旧能感受到周围摇摇晃晃，天翻地覆，嗡鸣不止。
还在车里。
罗斯依旧在跟人打电话，十个字里有八个字都在描述不知名亲戚和这几位亲戚的各种器官。
最后说了句“见者有份”，对后头人说：“开去98号仓库。”
池漾知道一些雇佣兵的行业规则，见者有份，就是任务期间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都能平分这块肥肉，所以悬赏级别越高，雇佣兵内部反而越有人愿意参与进来，保护被悬赏者撤离。
看来池冉还真下血本，不过她要是池冉，直接按人头给钱，更加万无一失。
可这样一来，她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现金呢？
难道池冉真的已经控股明和，或者控制祖母了？
池漾还在发愣，车猛地一刹，带着她撞向座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斯拽着下了车。
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裴九遥，裴九遥冲她勾了勾唇角，身体有些发软。
心脏像被刀子刮过一样。
二人被扔进仓库后，罗斯正要出去。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倏然间地动山摇，几秒过后声音渐沉，罗斯接起电话，盯着远处疑似爆炸的方向。
天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上头却飘起似有若无的灰烟，没一会灰烟便拢住半个天空，带着沉重的火药味被冬日的劲风一吹，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罗斯没关门，电话那头的声音便穿过听筒清晰落到裴九遥跟池漾耳中：“仓库被炸开了，有领事馆的人和警察，好像还有一队雇佣兵，看起来不是我们的人……”
“刺啦”几声，信号彻底中断。
裴九遥跟池漾对视一眼。
罗斯猛地将手机摔到地上，怒火中烧。
茉莉走过来，小声询问：“要不这单我们不接了，把她们扔到这儿，咱们走吧。”
罗斯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怒声说：“走？走去哪里？现在走了之前的一切不都白干了吗！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把她们俩带走！”
说罢走向裴九遥，一把将她拽起来，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说罢便拖着裴九遥往外走去，池漾挣了几下，大喊道：“罗斯！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罗斯不屑回头：“下一个就是你。”
不顾池漾挣扎，转身继续往外拖。裴九遥踉跄几步回头，声音急切：“小狸，池漾，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仓库门被一点点合上，“轰”！将光明和黑暗分割在一层铁皮的两端。
裴九遥被带到外面，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忍着疼说：“我身上真没有定位器。”
“什么都没搜到。”身边人回禀。
罗斯手中拿着刀，拍了拍裴九遥脸颊，“那她们是怎么找到仓库的？”
还不是因为你没收了池漾手机。那个定位器就算关机也有效，你走到哪儿池青就能追到哪儿。
裴九遥讪笑一声，捏着刀片拿开些，说：“或许是你们中间有内鬼呢？”
罗斯瞬间发狠，冲着裴九遥腿上来了一脚，疼得裴九遥龇牙咧嘴摔在地上。
“别跟我耍小聪明！”罗斯不解气，一刀扎在裴九遥肩膀上，转了个圈。
空气突然冷凝。
“我＊……”过了将近有半分钟，剧烈的刺痛霎时间从右锁骨传到左心脏。
那一刻裴九遥脑海中瞬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死在这里，能不能再回原世界再看一眼。
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用刀扎进肩膀并不会死，极致的疼痛也不会死，只会让人头脑发木，精神混乱。
这个反派，真的好难策反。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反派都那么弱智，临死前除了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什么都不会，但她碰到的反派不仅会动刀子还有枪，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同归于尽。
裴九遥知道爆破仓库的一定是池青的人，这里可以听到爆炸声，说明距离那边不远，她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到。
现在还有时间想这些，裴九遥真佩服自己的意志力。
那个定位器可千万别被落在上个仓库啊……
完了，说不定还真……
赶紧拖延一下时间，死脑子，快想啊！
世界好混乱，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裴九遥撑着眼皮，眼前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和发白至模糊的光斑，发出的声音自己几乎都听不清。
“其实是我雇的你。”
“你说什么？”罗斯低头。
一个恍惚，裴九遥再次恢复意识，“我说，其实是我雇的你。”
“她其实，是我金主，”裴九遥声音断断续续，“包养我，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就想找个办法，弄点钱，再来卖个惨，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把我折磨成这样……”
罗斯面无表情：“下单暗号是？”
呃……还有暗号？
裴九遥说：“我没记，要不你给我手机我查查？”
罗斯气得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想死？”
可这是书中世界，暗号应该不会太复杂吧？
裴九遥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拿枪来，我一枪崩了她！”
“等一下！”裴九遥下意识挡住脑袋，伤口撕裂般疼，可她顾不得这些，大喊道：“芝麻开门？”
“轰隆”——
巨大的爆破声在外面响起，白烟倏然间散了进来，罗斯下意识扇了扇面前烟雾，心道不妙，一把扯起裴九遥，将刀抵在她颈间。
“罗斯，放下武器！”凌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烟雾散尽，走出一个女人。
短发，一米八左右，只穿了一件T恤，耳后刻着一个图腾，是雇佣兵。
她举着手枪，正对着罗斯的脑袋。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人质！”罗斯带着裴九遥一步步往仓库走去。
安往前一步，身后跟着一批特警。
“池漾呢？”
罗斯声音冰冷：“池漾在我手中，你敢开枪她立刻就会死。”
“啪”！
安的子弹擦着罗斯耳朵砸进铁门中，裴九遥被吓得一抖。
“你手中的人质我们根本不在乎，交出池漾！”
罗斯单手握刀抵在裴九遥颈上，刀刃锋利，已有血珠落下。裴九遥疼到没有精神再想这些，看到安的瞬间已泄了力气，变得恍惚。
罗斯还在她身后大喊：“来人，把池漾带出来！”
安声音冷静，举着枪一步步往前，“你的人已经被我们都解决了，不要无谓挣扎，罗斯。”
罗斯终于发现对面那群人根本不在乎裴九遥的死活，有些后悔没把池漾带出来，现在握着刀的手都有些不稳。
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把拍开仓库大门，罗斯回头，将刀猛地扔向池漾，自己转身去按仓库内的自毁装置。
裴九遥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那把刀距离池漾越来越近，世界仿佛变成一帧一帧的慢动作电影。
扑过去的瞬间，腿一软，裴九遥跪在地上。
“砰”！
两声枪响。
安准确无误打到刀刃，子弹从刀刃回弹到罗斯太阳穴，刀被冲击力砸到墙上。
罗斯的手在距离自毁按键一寸的地方停下来，无力垂落下去。
与此同时，远处的狙击手也一枪射中罗斯心脏。
世界安静了。
“池青呢！”池漾红着眼睛跪在地上，抱着昏迷不醒的裴九遥，质问道：“出这种事她都不来吗？她的心里除了公司还有什么！”
“二小姐，裴九遥受伤了，你松开她。”
安好不容易才将池漾僵直的手掰开，把裴九遥放到病床上推进车中。
“我要跟她一起。”池漾甩开安的手，茫然无措地跟着裴九遥上车，听见安在背后喊她。
“二小姐，池老过世了。”
*
第三天的飞机，裴九遥还没醒。
医生说她本来就有旧伤，再晚些腿就废了。肋骨没断，但有点胃出血，肩膀上有刀伤，不过好在都不致命。
养几个月就行。
至于为什么醒不过来……
“可能是创伤应激障碍，她自己不想醒。”
医生是这么说的。
跟来的时候不同——依旧是那架飞机，那条航线，飞机上多了一群冷脸雇佣兵，一个个身上绑着刀，池漾看了就来气。
她抬起头，冷声道：“你们几个，滚远点。”
安身形一顿，冲周围人招了招手，带着几人离开机舱，顺手关了门。
池漾的眼神瞬间就软了。她戳了戳裴九遥脸颊肉，小声问：“你怎么还不醒啊？”
这人都有些瘦了，戳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池漾问：“是不想见我了吗？”
又自问自答：“怎么可能，你最喜欢我了。”
池漾小声叹了口气，将一旁的遮光板缓缓拉下去一点，裴九遥的脸上就一半暗，一半光。
睡着的时候，怎么会那么乖呢？
池漾拨了拨裴九遥的睫毛。
这个人，就像一个雕塑，一件标本，安安静静的，要不是还在呼吸，就跟死了一样。
想到这里，池漾又忍不住探了探裴九遥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可你怎么不醒呢？”池漾歪头，靠在裴九遥身侧，抓着裴九遥的手指放在自己脑袋上。
她根本不在乎家里那位祖母的死活，当年母亲在外面盯项目，只因公司中的一个小失误就被臭骂一通，她只能连夜往回赶，结果因为疲劳驾驶才出了车祸。
池漾只是想跟裴九遥好好过个年而已。
家里出什么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池漾早就没有参与明和的任何项目，与股权划分也毫无瓜葛，可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伤到她身边无辜的人。
她忍不住想，要是裴九遥没遇见她，没有所谓的100%信息素匹配度，也不会躺在这里。
可如果没遇见的话……
心底居然莫名泛起一点酸意。
不想让裴九遥离开。
池漾转身，轻轻吸了吸鼻子，戳着裴九遥腰间的软肉说：“快点醒啊，我都想你了。”
*
飞机落地在下午。
海市的天阴着，大片乌云覆盖在城市上空，楼层周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的人喘不过气。
不过比起人鱼岛，这里甚至算是个大晴天。
裴九遥一下飞机，就被直接送到了医院。
池漾想跟上去看看，却在医院门口等到了池青。
这人穿着一件黑大衣，胸口用别针别着一截白色的短丝带，身后有人给她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周身气压比天气还要阴沉。
池漾抬头看了看天，没下雨也没下雪，甚至都没出太阳。
“你来了？”池漾有些累，声音毫无情绪，不过她面对池青时，一向给不出什么好情绪。
池青声音也淡淡的，“回趟家吧。”
“你还记得我走之前，你是怎么说的吗？”池漾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了眼医院大楼，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你说我今年过年不用回来，跟遥遥出去度假就好，家里的事你来处理。”
“可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池漾说到这里，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又低了低头，强行压回去，沉声说：“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们。”
抬头时，鼻尖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海市的天太冷了。
池漾用手指轻轻按了按眼睛。
池青没回答，只是打开了身后的车门。
“走吧，回去还有一堆事。”
随后又说：“这里有沈心怡，安也会留下来看着她，不会有事。而且只要你回去露面，她们也不会再动裴九遥了。”
池漾又回头看了一眼，拢了拢头发，钻进车里。
第48章 “真乖”
“她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
池漾坐在车后座。外面天色渐暗， 距去看祖母已过去一个小时。她原本打算去医院看看裴九遥。
但池青说怎么也得回趟家。
这个时候，她不想给池青找麻烦。
这个女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哒哒哒”敲着手机。
片刻， 接起电话冷声问：“还没查出那12％的股权在谁手中么？”
池漾还没听清那头说什么， “嘟嘟”两声便被池青挂断了。
“我也挺意外的。”池青说。
池漾反应了几秒， 才知道这话是在回复自己。
池漾转身问：“她是怎么去世的。”
“五天前，”池青敲屏幕的手指一顿， 抬头说：“脑梗。”
五天前。
池漾心中算了算，那时她正好在人鱼岛看极光。
“查出来是谁了么？”
池青阖上手机， 看了看窗外，淡淡说：“雇佣兵一死， 跟上家的消息就彻底断了， 不过就算活着也会被兵团灭口， 这种事太难查。”
“但我怀疑……”
池漾接话：“跟绑架池乐雅的是同一个人。”
池青转头看向池漾，说：“今晚大家都会来，这群人中……”
池漾也转头看向池青，四目相对。
“这群人中必然有一个人是绑架我和小雅的凶手。”池漾看向池青的眼睛虽然有些发狠，可嘴角却勾出淡淡的笑意，“你放心，我有分寸。”
池青“嗯”了一声，“还是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又过去半个小时， 汽车停在一栋庄园前。司机下车后将车门打开， 池青下去，回头看向池漾时， 池漾已经从另一侧摔门出去了。
时年下来， 池青拍了拍她肩膀：“在外面守着。”
车门关上后，时年转了转手中弯刀， 低笑一声，看着池漾二人并排往前走去。
别墅门被推开。
池漾随手将衣服一扔，扫了眼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坐到沙发一角。
“呦，漾漾回来了。”先说话的是池冉，这个女人无论在哪儿都端着自己长女的身份，事事拔尖冒头。
却是个绣花枕头，商战上的事一概不知，只会耍些心机手段，加之上次跟莫天合作，被池青摆了一道，恨她俩恨的不得了。
这也是池漾首先怀疑她的原因。
她身边站着的Alpha是她的女儿池早，每天跟她妈一样，嘴里只剩下封建社会长女长孙那套，实则就在明和当了个总助，没跟过一次正经项目。
池早端了个高脚杯靠在柜台旁，看着池漾阴阳怪气。
“听说祖母死的时候姐姐还在国外跟小情人翻云覆雨呢，怎么今日没把小情人也带过来？”
“早早还不知道吧，那个小情人据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啧，没什么享福的命。”说话的是小姨池姝，坐在离柜台不远处的懒人沙发，回头调笑。
池姝在明和下的一家小公司当执行总裁，跟明和项目没什么冲突，手中股权不多，也心无大志，只想当个闲散富婆，再包几个年轻貌美信息素好闻的Alpha睡她。
所以生平最大爱好就是在各种人之间疯狂拱火。
“果然跟姐姐在一块的人就是倒霉。”池早一撇嘴，笑着坐到池漾身边，“姐姐身上不会是有什么……晦气基因吧？”
池漾淡淡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早早还没搭上莫家？”
池早笑容一收，盯着池漾。
“听说莫天什么Alpha都玩，早早怎么连她的床都爬不上去？”池漾声音依旧淡淡的，“可真丢大姨的脸。”
“你说什么呢！”池早站起来，攥着玻璃杯。
池青刚去洗了个澡出来，言笑晏晏地推了池早一把，坐到池漾旁边，抬头说：“干嘛呢早早，都是一家人，和气些，别传出去说大姨没家教。”
池漾盯着池青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忍不住偏头幸灾乐祸地低嗤一声。
这辈子没见过池青露出这样一张脸。
池姝看热闹不嫌事大：“早早原来喜欢莫天啊，可我怎么听说莫天追过池漾呢？”
“追过还是睡过，那可不一定。”池冉将一旁阿姨剥好的蜜橘轻轻放进嘴里。
池青缓缓抬起眼皮：“别人谈纯爱，大姨谈上床，看来大姨夜生活很丰富啊，怎么也不身体力行教教女儿呢？”
一旁窝着刷超话的池乐雅，好不容易抖着小手在混战中抢到一杯矿泉水，“噗”一声喷了出来。
全场人的视线霎时间落在池乐雅身上。
池乐雅迅速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嘿嘿”一笑：“大姨，那个，注意身体啊……”
池冉冷哼一声，转身往楼上走去。
池冉走后，坐在不远处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池玥冷声道：“阿姨，开饭吧。”
池青起身时握了握池漾的手指，触手冰凉。她转头，见池漾还在发呆，问：“要不要先去泡个澡暖和暖和？”
池漾慢慢回神，“不是要吃饭了么？”
“你晚来一会，池玥还能不给你饭吃？”
池漾“唔”了一声，往楼上走去。
她明白池青是故意让她晚到一会。
正巧池漾也有些待不下去，家里的空气总让人不适，池漾回到这里，也无端会想起小时候母亲将自己带过来给祖母看的场景。
那时候她不会撒娇，池玥的女儿池雨萱跟池漾差不多大，天生就是撒娇的好苗子。
所以祖母总是夸池雨萱，冷落池漾。
当对照组时间长了，池漾甚至还会被说家教不好，性格不好，讨债鬼，总之没什么好话。
实则她只是没那么会撒娇，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在这种家族里，没人会因为血缘去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好，也没有长辈会莫名其妙怜爱晚辈。
就算是一个孩子，也要展示出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
直到长大后，池漾才知道自己这种性格，也给母亲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母亲从来没把她当过社交机器。
她经常会想，如果自己小时候乖巧讨人一些，或许……
冷水浇下来的一瞬间，池漾身体猛烈一抖，单手撑在白瓷砖上，胸口微微起伏。
已经没有或许了。
关掉水，池漾拆了毛巾擦了擦身体，穿上衣服。关灯走出去后，靠在楼上走廊，还能听见楼下嘈杂的说话声。
她给安发了条消息：【裴九遥还没醒吗？】
安回复：【还没有。】
【给我拍一张她的照片。】
安在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又发了条视频过来，努力又严谨。
只是雇佣兵拍惯了给上家交差的图，拍摄角度极其死亡。不过就算是这种视角下，这个女人依旧好看的过分。
还是唯一说过“你好会撒娇”的人。
在此之前，池漾并不知道自己也算讨人喜欢。
楼下传来池冉尖锐的声音：“池漾怎么还没下来？这么多长辈都在等她合适么？阿姨，快上楼看看。”
池青打断她：“大姨，少关心别人家晚辈，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孩子。”
池冉不满：“什么叫别人家晚辈？我不是你大姨吗？你们老三家里还有没有家教？”
说到这里，池冉眯了眯眼睛，“哦我差点忘了，你们本来就没有。”
池漾捏着手机皱了皱眉，蹲在走廊里捂住耳朵。
好烦。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往楼下走去。
池玥抬头看了一眼，打断还在吵架的二人：“人来了，吃饭吧。”
主位空着，池冉跟池玥一左一右互不相让，池青坐在池玥身边，池早坐在池冉身边。
池漾走过去颔首，又扯了扯嘴角，坐到池姝对面。池乐雅坐在角落里一个人低头夹菜狂吃，偶尔刷刷手机。
池冉扫了池漾一眼，边给池早夹菜，边冷笑道：“漾漾可真爱干净，洗个澡让大家等你半个多小时。”
“比不上您带着一个星期小情人身上的体丨液过来参加饭局。”池青故意将池早爱吃的那道菜全夹到池漾碗里。
池冉眼皮一抖：“你恶不恶心？”
“行了！”池玥厉声敲了敲桌面。
一桌人瞬间安静下来，各吃各的。
只有池乐雅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人，见没什么动静，又低头开始狂炫。
池漾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锅包肉，腻得牙酸。
她就不明白了，池早爱吃什么不好非要爱吃锅包肉，导致每年只要一起吃饭，那盘锅包肉肯定被池青一块不少地倒进池漾盘子里。
退一万步讲，池青就不能自己吃吗？
池漾皱了皱眉，夹起一块锅包肉，泄愤似的扔进池青盘子里。
“二姐，雨萱怎么没回来？”池姝往这边瞥了一眼，将话题引到池玥身上。
“雨萱出国参加竞赛去了，过几天回来。”
池乐雅吃完自己面前的饭，还有点饿。
天知道给祖母守灵这几日，她饥一顿饱一顿时常眼前都快生出幻觉，今天更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可她又不敢去够别人面前的。
见池漾往池青盘子里扔锅包肉，端着碗小心翼翼溜了过去。
“还是雨萱争气。”池姝说话间抬头看了一眼池乐雅，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姐，你是不是不爱吃？”池乐雅坐好后，将自己的小碗轻轻推到池漾跟前。
池漾看了她一眼，手指一顿，夹起锅包肉狂轰乱炸扔池乐雅碗里，霎时间堆了个小堆。
“全都给你。”池漾将最后一点肉沫都倒了进去。
那边池冉不屑道：“祖母死了也没见她回来掉几滴泪，白疼她一场。”
“我还没告诉她，怕影响她比赛。”池玥冷声回答。
她是明和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又是池老的左膀右臂，若是有遗嘱，大概率明和是要交到池玥手中。
可如今就算没有遗嘱，董事会也会* 把她推上去。
对池玥来说，这群人不过都是手下败将，她压根懒得参与她们之间的话题。
不过这几年池青明里暗里收了不少明和的股权，加之池冉一直暗地里跟莫天搭线，就算目前的表决权依旧在池玥手中，但如果这俩人绝对控股公司，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池姝讪笑道：“还是二姐沉得住气。”
池青瞥了一眼池漾跟池乐雅二人的私下交易，眼看池早的魔爪要伸向面前的佛跳墙，她直接提起瓦罐放到池漾面前。
“漾漾，你不是爱喝汤么？多喝点。”
池漾看了看面前的瓦罐，跟池乐雅大眼瞪小眼，最终木然地点了点头。
“光喝汤长不高，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池青又截胡了一盘红烧肉放到二人面前。
池早嘴唇微张，怒声说：“你妹妹都27了，还长个呢！”
池漾点点头，抱着瓦罐说：“我今天早晨还长高了一厘米。”
池青满脸和蔼地摸了摸池漾的头发，“真乖。”
“妈！你看她！把我爱吃的都拿走了！”
“行了，”池冉被池雨萱刺了一下还没缓过劲，现在看见自家孩子心里极其不平衡，在池早胳膊上捏了一把，“你好歹还有妈给你做，就不能让让人家？”
池青目光慢慢落在池漾身上，看见她听到池早喊“妈”时，睫毛抖了抖，扔了块红烧肉在嘴里。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池漾后背，又放下去。
一场饭局结束后已至晚上九点多。
池乐雅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开手机，敲：
【＃咫池之遥＃
“如果你知道我身后背负着天罚和枷锁，如果跟我在一起注定是一场生死博弈，如果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碾碎——
你是否还愿意坚定地走向我？“】
她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向坐在寒风中，翠绿色雪松旁那个削薄的背影，回头时，在后面补了一句：
【“可如果我不想给你带上枷锁呢？”】
……
池青出去时，池漾耳朵都被冻红了，坐在院中秋千上，双手在膝盖搭着。
她给池漾披了件衣服。
池漾抬头时还有点茫然，涣散的目光慢慢回拢，接过后穿在身上。
“想什么呢？”池青握着秋千的藤绳，垂眸问。
池漾回答：“想小时候。”
池青以为她在想母亲，正要劝几句。
池漾却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说：“小时候我在那边坐着，看池雨萱在这边荡秋千，祖母在身后推她。”
“我觉得很好玩，但池雨萱从来不让我碰她的东西，我刚才就突然想试试有多好玩。”
池青问：“那你觉得好玩吗？”
“算不上多好玩，我都长大了。”池漾靠在藤绳上，淡淡说，“小时候特别喜欢却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等长大后唾手可得，也没意思了。”
过了一会，池漾又轻叹道：“那你说我们这些年又在耿耿于怀什么呢？”
半晌，池青慢慢动了动红唇，叹息似的说：“是啊，在耿耿于怀什么呢？”
一阵风簌簌吹过，身后雪松叶片“哗啦”作响，乌云散开后，头顶居然挂了轮弯弯的月亮，明晃晃的光落在二人脚下，拉长影子叠在一起。
“我看你没喝几口汤，”池青抬手揉了揉眼睛，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喝汤了。”
“没裴九遥做的好喝。”
池青低笑：“我以为是你没什么胃口。”
池漾抬起头，“想她们的事，没完。我记得你这几年收了不少明和的股权，现在祖母没留遗嘱，反而是好事，如果池乐雅愿意……”
“她那边难松口，而且她母亲去世的早，Omega妈妈嫁去国外早不管她了，还是得有些钱傍身。”
池青看起来根本没打算从池乐雅那边入手。
池漾握着藤绳的手指倏然收紧，“那你怎么办？如果拿不到明和话语权，她们第一步就是做空你的公司。”
池青压低声音说：“我最近打听到明和有12％的股权居然在祖母的私生女手上。”
“私生……”
“嘘！”池青比了个手势，“沈心怡最近还在查，要是能赶在她们之前找到这个人……”
“需要我帮忙吗？”池漾问。
池青揉了揉她头发，“早过了让你帮忙的时候了，除非你现在愿意退圈。”
池漾将她手拍下去，偏过头。
“行了，”池青往口袋里一掏，拿出车钥匙，“知道你不想呆在这，去医院找裴九遥吧。”
池漾眨了眨眼睛，看着车钥匙问：“那她们？”
“还有我呢，”池青故意在池漾伸手时将钥匙拿高些，“要不要？”
“幼稚！”池漾一把夺过去。
*
“遥遥，遥遥，你醒醒！”
一阵急促的女声。
裴九遥迷迷糊糊睁开眼，拿手背用力揉了揉。
四周一片白炽光。
她坐起来，下意识看向周围，窗外艳阳高照，是个大晴天，房间里堆满气球和花束。
她低头，自己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她醒了”！
整个世界突然混乱，有几个人跑出去，边跑边喊：“快去叫医生！”
随后一张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池漾？”裴九遥目光涣散，喃喃喊了一声。
“你喊谁呢？”肩膀上落了一巴掌，一个女人抱住自己，小声哽咽。
头好疼。
裴九遥拼尽全力推开身上的人，睁大了眼睛。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用灯照了照裴九遥的眼珠，晃得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挤出一串生理性的泪水。
她又问了一句：“池漾？”
“周医生，她这是怎么了？”
“病患突然醒来还不适应，过一会就好了。”
白大褂走出去后，那个煞白至看不清模样的女人又坐了过来，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肉。
几人七嘴八舌问：
“遥遥，你认识我吗？”
“那我呢遥遥？”
“我你也不认识了么？”
好几个无脸女人像剪影般从自己眼前飘过。
裴九遥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
身体一抖，猛地坐了起来。
天黑了。
裴九遥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
“遥遥，你醒了！”一声惊讶中夹杂着喜悦的女声响彻病房。
“小狸……”
裴九遥一回头，女人没等她说话，疯也似地跑出去大喊：“周医生！遥遥醒了！”
裴九遥看着面前给自己做检查的医生，怔怔问：“这是哪里？”
“遥遥，你半年前被吊灯砸到脑袋，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的！”女人满眼含泪，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哭着问：“你不会不认识妈妈了吧？嘤……”
“我当然认得……”裴九遥伸手过去，攥住女人的手，嗓子一堵，轻声喊：“妈……妈……？”
“呜呜呜，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医生说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明惠抓着裴九遥的手，啜泣道：“还好你醒了，以后坚决不能自己一个住！我要搬过去跟你一起住！”
“妈，没事了。”裴九遥有点恍惚。
这是……回来了？
可是自己还没完成任务，好多事还……
难道因为池漾跟她表白，所以就算任务完成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裴九遥心里低喊：“7023？”
突然，大量声音一瞬间涌入病房。
裴九遥抬头，看着自己之前的好朋友和经纪人，眼皮一抖。
“遥遥！吓死我们了！”
……
裴九遥坐在房间里，久久没回过神。
明惠还在外面做饭，半晌，香味飘进来时，明惠喊：“遥遥，快出来吃饭吧。”
裴九遥手指一抖，踩着拖鞋下地，直愣愣坐到餐桌前。
自从醒来，裴九遥就总是有些呆。不过毕竟躺了半年，人有些迟钝是应该的，医生说缓缓就好了。
明惠将筷子递给裴九遥，笑着说：“宝宝，多吃点，你都瘦了。”
裴九遥“哦”了一声，将筷子杵到碗里，一动不动。
明惠有些心酸。她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女儿，怎么变成这样。
不会有后遗症吧！
她往裴九遥碗里夹了些菜，裴九遥低头看了看，眼眸有些暗。过了一会，她拿起筷子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饭桌上实在有些冷清。
明惠看着裴九遥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心道她女儿智商那么高，可千万不能傻了啊！
不过能醒来，明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她动了动嘴唇，找话题道：“你还记得清鸿科技老总不？”
裴九遥反应了一会，说：“当然记得，我们之前经常合作。”
明惠故作神秘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家女儿在医院躺了十八年，前几天突然醒了。”
裴九遥有些惊讶，“十八年？”
“是啊，本来都要放弃了，谁料却突然醒了，你说这也太巧了。”明惠又笑着给裴九遥夹了些菜。
裴九遥问：“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新闻上有呢，”明惠打开手机，翻出新闻看了看，抬头说：“池青。”
第49章 她向有池漾的地方跑过去
同清鸿总裁打过招呼后， 裴九遥一个人开车去二老家中拜访，期间了解到一些关于他们女儿池青的往事。
十八年前池青出车祸后成为植物人，就一直在海市医院躺着， 直到前几天突然醒来， 目前已经回家。
让裴九遥觉得奇怪的是， 十八年前自己才五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见过池青。
可她见到池青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虽说之前跟清鸿集团打过交道， 见过她的母亲。不过总裁已过耳顺之年，怎么也不可能在她身上看到池青的影子。
裴九遥到小区后， 有人出来接她，将她领到池青的住所。
老总裁头发已然全白， 但身上气场凌厉， 瑕不掩瑜。见裴九遥过来后， 握着手寒暄几句，聊到池青，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事毕，裴九遥提起自己差点成为植物人的经历，感同身受，表示想探望一下池小姐。
上楼，推开房门，窗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背影， 被拢在光里， 忽明忽暗。
“池青，妈妈的一个朋友说想看看你。”
被长辈称作朋友的裴九遥端正站在一侧， 心跳倏然间有些加速。
面前的女人慢慢回头， 和异世界的池青霎时间重合在一起。
裴九遥攥紧手指。
她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站到池青面前， 说：“你好。”
“你好。”池青表情淡淡的。
“你……认识我吗？”裴九遥轻声问。
池青从头到脚扫了裴九遥一眼，抬头问：“你是？”
裴九遥猛吸了一口气，回答：“裴九遥。”
池青微微偏头，蹙了蹙眉心，半晌，回答：“抱歉，我躺了很长时间，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不过看你的年纪，我们应该……”
裴九遥眼皮微微抖了一下，视线一偏，笑了笑说：“抱歉，我忘了年纪这件事了。”
未等池青说话，裴九遥又忍不住问，“那你有什么……妹妹吗？”
“妹妹？”池青愣了一下。
“池漾？”裴九遥顿了顿，又说：“林乐仪，你还记得吗？”
池青眼神有些空洞，“抱歉。”
“不好意思，你好好休息。”裴九遥又攥了攥拳头，缓缓退了出去。
出去时，裴九遥问池老：“我之前见过一个女孩叫池漾，她说自己是……池青的妹妹，池总听说过这个人吗？”
“池漾？”池老低笑一声，“我们家没有叫这个的。”
心脏倏然间一紧。
“不好意思，”裴九遥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她开车从池青家出来后，停在十字路口红绿灯前，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行人，眼神逐渐涣散。
这个世界仿佛突然变成无数黑白的线条，流动不息。
高楼大厦被折叠成白纸，天空一片灰沉，人影变得忽高忽低。
裴九遥怔怔望着眼前的幻影，茫然无措地伸出手，想在眼前抓住些什么，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却如水一样从指缝溜走。
“滴”——
一声长长的鸣笛声将裴九遥拉回现世，她全身一怔，面前的红灯已经变成绿灯，行人也已然消失不见。
*
“裴九遥还没醒吗？”
看见池漾走进来，池青给林秘书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将椅子搬过来。
池漾从善如流坐下，手臂撑在办公桌上，看着窗外，轻叹道：“没醒。”
意料之中。
若是裴九遥醒了，池漾根本不可能踏入这件办公室的门。只有心里烦闷没地方去的时候，池漾才会在她身边转几圈，毕竟对于池漾来说，她可是唯一的亲人。
池青借着这个身份当了她十八年的姐姐，池漾却从不知道她姐姐已经死了，如今根本就是孤身一人。
只是池青将八岁的池漾养这么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池青并不打算告知池漾真相。
可惜或许是那几年对池漾太严苛，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池漾从窗外收回目光，见池青正看着她，低笑道：“你倒是坐的住。”
“我买的椅子舒服。”池青低下头，淡淡回答。
“舒服”这二字一出，池漾不知道脑袋里想到了什么，耳尖迅速变红。
她瞥了池青一眼，见池青压根没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捏着耳朵揉了揉。
池青并没在意池漾的小动作，冷声说：“最近池冉在接触莫天，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或许是想争一争继承权？”
池青用笔盖的一侧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纸张，沉思道：“池冉再混蛋，也该知道莫天是个什么东西，何至于将亲生女儿送到她那里去。”
“难道莫天手里有什么她们想要的东西？”
池青转了转笔，没说话。
池漾突然想到裴九遥，抬眸说：“我打算让裴九遥解约，签到我的工作室。”
“现在可不兴妻妻公司了，”听闻此话，池青瞬间来了兴趣，“小心你们俩闹崩。”
“我们俩认真着呢。”池漾瞪了她一眼。
池青嗤笑道：“你可别太相信裴九遥了，她没准就是在利用你。”
“我相信她，”池漾明摆着不想让池青背后编排裴九遥，“而且我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我打算等她解约后直接公布恋情。”
池青微微一愣，半晌又问：“你就不怕把她拖下水？”
池漾眼皮跳了跳，端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又双手交叠握着杯壁。
片刻，她说：“公司里不是还有你么？这些事我不想参与。”
池青沉默片刻，翻看着文件，没搭理池漾。
池漾抬头，有些不满：“你怎么总打击我们？见我过得好你很失落？”
“那倒也不是。”池青说。
谁家姐姐会在这时候说“那倒也不是”。
池漾有点生气。
池青戳了戳她手腕上凸起的骨节，看起来没打算绕过之前的问题。
“假如……我不管了，把公司交给你，”池青垂眸，想了想又说：“也没能拿到明和继承权，公司就这样，前有狼后有虎，跟在你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你牵连……”
池漾最初将池青这些话往自己身上带。
可听着听着又觉得，这不就是池青当年回国时候的状况吗？
毒蛇环伺，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如今她俩在池家的地位可能都比不上池乐雅。
“你是不是后悔了？”池漾打断她。
池青一愣：“什么？”
池漾说：“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因为公司跟林乐仪分手？”
空气沉默了几秒。池青许是没想到池漾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名字说了出口。
“我本来也不爱她。”
“不爱？”池漾一脸平静地重复。
“没多爱。”池青回答。
“可她是你唯一带回家的女人。”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别的女人，”池青皱了皱眉，“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在聊你的事情。”
“这不还有你么，公司。”池漾单手撑着脑袋，毫不在意：“我为什么要想这些，除了给自己添堵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你总该长大了，”池青抬头，声音突然有些凌厉，“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给你兜底，有些事你总要自己去做，我说的这些，都是你应该想清楚，应该去面对的，而不是骤然出现后，手忙脚乱地丢给别人。”
池漾眼眶倏然红透：“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工作室也是我一点点开起来的，这么多年也是我自己闯出来的，我在你这里怎么就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呢？”
“因为你面对的远比你想象中更多，”池青轻叹一声，“你压根就不应该爱上裴九遥，但这也不是你的错。”
池漾站起来，满身抗拒地往外走了几步。
她早该知道，来这里就是要准备好接受池青的说教，可池青说教了那么多年，总是那几句话。
池漾走到门口，握到门把手时又慢慢松开，走了回来。“你不是想知道池冉为什么总去找莫天么？”
池青奉劝：“莫天这个人心眼多，手段黑，杀人都不怕，你别去惹她。”
“我不惹她，”池漾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与池青对视，“你说我要是最近把裴九遥解约的事情闹大，跟天极打官司，她是不是就没什么精力管我们了？”
“这也算个办法。”
池漾微微勾了勾唇角，满脸都是“快点夸我”。
池青抬头，终于低笑一声：“做的不错。”
……
与此同时，莫天盯着助理发过来的关于“裴九遥被天极虐待，过度劳累以至昏迷不醒”的新闻，用力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
回家后，明惠已经做好了饭。
虽说在医院吊着命，但明惠总觉得她家一个月没吃饭的“宝宝”需要大补特补，就算医生劝她吃些清淡的，明惠依旧大鱼大肉往桌上端。
裴九遥就突然想起自己此前每年回家过年时，跟明惠说了无数次要进组要减肥，上桌的永远是高卡食物，每次回去都得胖好几斤。
她有时候好奇明惠是不是压根不会做清粥小菜。
端着菜出来时，明惠见裴九遥回来，笑着说：“快去洗手吃饭。”
裴九遥忍不住想，自己在家这几天都了做些什么？
好像除了躺着就是吃饭，明惠除了做饭就是发呆。
她洗完手后揉了揉脑袋，盯着明惠沉思，自己不在家时妈妈都在做些什么呢？
之前打电话时，她不是说自己在学油画么？
裴九遥坐到桌边，正要开口问，明惠笑着给裴九遥夹了些菜，说：“妈妈等会要去上油画课，你一个人在家待着，有什么事打电话。”
裴九遥点了点头，拿着筷子的手却突然一顿。
好怪。
裴九遥才醒来没两天，明惠就要出去上油画课，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她问：“妈妈不带我一起去么？”
明惠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
医院。
天色渐黑，池漾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削苹果。
应宁站在一旁，给裴九遥扎好输液针头，看着池漾手里被削的乱七八糟的苹果，无奈接了过来。
“不回家过年吗？”应宁问。
池漾抬头接过应宁削好的苹果，问：“你怎么不回去？”
“不想回去。”
“真稀奇，你还有不想回去的时候。”池漾咬了口苹果，“咔嚓”一声，含糊着问：“那你爸妈怎么办？”
“有人陪呢。”应宁踢了踢脚尖。
“有人陪？”池漾有些噎着，给自己顺了顺气，正要端起杯子，突然反应过来，惊呼：“有人陪！”
“温礼在家你干嘛不回去？”池漾猛地站起来，“外面还有那么多雇佣兵守着呢，你真的不用留下来陪我。”
“不是。”应宁脸色突然变得无比纠结。
池漾小声问：“你们吵架啦？”
应宁捏了捏手指，长呼一口气，说：“就是……三天前。”
“三天前她非要带我去酒吧玩，喝多了，然后有个Omega就往她身上贴。她还露出那种表情，你懂吗，就是那种来者不拒的表情，我一生气，就……”
“就离家出走了？”池漾问。
应宁一脸正义：“就在酒吧当着很多人的面科普了一下滥|交的危害。”
池漾：“……”
“可她不是Beta吗，又不用被咬……”池漾补充。
“后面她就把我拽出去，教训了我一通，我们俩吵着吵着，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你干嘛管我跟别的女人上床难道你暗恋我啊’。”
应宁抿了抿唇，抬头说：“然后我就说‘我就是暗恋你啊’，她说‘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还是个Beta’。”
“之后她恍然大悟‘哦，我好像也是个Beta’。”
池漾坐了回去，扶着椅子憋笑，“然后呢？”
“然后就太尴尬了，从那天过后我就直接住医院了。”应宁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要我说你就该问问温姐到底什么意思。”
应宁揉了把脸，生无可恋道：“她怎么可能喜欢我这种……一点都不好玩的人，还是个Alpha，她最讨厌Alpha了。”
“要那么好玩干嘛？你又不给她当宠物。”池漾无语，“要我说你就应该跟裴九遥多学习一下，喜欢就直接表白嘛。”
应宁反驳：“她可不是直接表白，她是直接睡|你。”
二人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裴九遥，一齐陷入沉默。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拉回思绪。
门被推开后，温礼走了进来，笑着跟池漾打了个招呼：“九遥还没醒么？”
看到来人，应宁直接愣在原地，小心将脚尖往回藏了藏。
“温姐怎么来了？”池漾故意踢了踢应宁小腿。
温礼拿起手中的饭盒：“某人大过年不回家吃饭，小姨让我来送夜宵。”
又走过去看了看裴九遥问：“她没什么事吧？”
池漾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裴九遥，说：“没事，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自己不愿意醒。”
“你也别太担心，”温礼捏了捏裴九遥的脸，“没准明天就醒了。”
她抬头看向池漾：“我怎么看见网上有人说九遥是因为被公司虐待……”
池漾回答：“我想让她跟天极解约。”
“如果她跟天极解约成功，温姐你要不要……”
温礼明白池漾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到池漾工作室，继续带裴九遥。这对于温礼来说算是个好机会，毕竟跟莫天闹崩后，她一直处于被架空并且没有工作的状态。
只可惜自己还欠着莫天的违约金，一时半会根本走不了。
温礼笑着说：“我毕竟在天极快十年了。”
言下之意就是更想留在天极。不过池漾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笑着回：“那你们快去吃饭吧。”
“漾漾不一起么？”
“我吃过了，快去吧。”池漾又给应宁递了个眼色。
等二人走后，池漾回头，眉眼中带着一点愁绪，看向病床上躺着的裴九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
依旧很温暖，坐在她身边时，池漾时不时会害怕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可温暖又是存在的证明。
池漾起身关了病房里的灯，世界一瞬间暗下去，只剩外面的阑珊灯火。
她将耳朵靠在裴九遥心口，听着“砰砰”的心跳声，极其有力，又莫名让人安心。
在这样的空间里，细小而扭曲的占有欲才会慢慢被压制下来，变成一团小小的黑雾，藏在心底。
等营养剂快要滴尽的时候，池漾满眼柔情地揉了揉裴九遥扎着针的手背，起身去拿新的药瓶。
*
裴九遥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荒唐——关于妈妈为什么不带自己去油画课。
但很快又觉得荒唐的不是问题，而是行为。
如果明惠答应她一起去上课，裴九遥甚至无法想象出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大概就是明惠坐在教室里画画，自己坐在窗外看着，一束温柔的阳光落在画布上。
就像现在这样。
那明惠究竟会画什么呢？
裴九遥看着那块朦胧的玻璃镜面，上面倒影着灰暗的剪影，远处的房屋和一览无余的天空。
天骤然间变得阴沉。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直到明惠出去后，世界才又变得明亮。
裴九遥问：“妈妈刚才画了什么？”
没准画的是我自己。
明惠回答：“当然是画你啦。”转身温柔地捏了捏裴九遥的脸颊。
果然。裴九遥有些满足，牵起明惠的手走在路上。
明惠突然回头：“遥遥，快过年了，你想去哪里玩？”
快过年了？裴九遥看着周围绿油油的树叶，这不很明显是夏末秋初么？
不过要过年了这件事听起来，好像还挺合理的。
“去个暖和的地方吧，你怕冷。”
“好啊。”明惠笑着说。
裴九遥突然脚步一顿。自己好像也跟池漾说过一样的话，可后来为什么没去呢？
是因为自己回来了么？
回来前又发生了什么？
大脑中突然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妈妈，你记不记得之前的金琮奖，我入围了影后，最后那个奖给谁了？”
裴九遥想，如果不给自己的话，闵元应该是最有希望拿奖的女明星，此前拍戏二十年都查无此人，今年却凭借一部悬疑片异军突起。
果不其然，明惠回答：“如果不给你的话，肯定就给闵元了吧。”
可明惠其实并不关心娱乐圈这点事，自己此前跟她说了好几次的同事，她都记不清名字。
“妈，你怎么知道闵元的？你看过她的电影？”怎么可能，裴九遥想。那种血腥电影，明惠一向避之不及。
明惠这下不说话了，怎么问也不说话。
裴九遥皱了皱眉。
好怪。
这个世界……怎么就好像……
在按照她的想象运行。
它并不能发生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就像自己坐在玻璃外面，正对着那块油画布，却看不清明惠究竟在画什么，而明惠也无法给出裴九遥不知道的答案。
这不是现实。
身体倏然间出现一阵尖锐的疼痛，裴九遥蹲下去，蜷缩着，忍不住想，自己到这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绑架了。
她还中了一刀。
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成黑白的线条，裴九遥挣扎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明惠被撕碎，化成光影，消失在空气中。
她伸手过去，大喊了一声“妈妈”，猛地睁开眼睛。
好黑。
裴九遥缓缓抖了抖眼皮，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转来转去，慢慢恢复平静，耳边的“滴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视线往下，是一个吊瓶，吊瓶旁边站着一个医生，带着口罩，拿着针管，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
裴九遥缓缓张了张嘴唇，声音嘶哑：“你是谁？”
那人眉头一皱，眼神一暗，迅速将针头插进输液管中。
不对劲！
裴九遥猛地拔掉针头，撕开脸上的管子下地，腿一软摔在地上。
这一摔，裴九遥居然看到那个人拿着针头冲自己的脖颈插了过来！
裴九遥猛地一抬手握住那人手腕，声音沙哑至无声：“你究竟是谁！”
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音，裴九遥躺在地上，用力握着那人手腕，因刚醒没什么力气，针头被一点点压到自己身上。
她手指抖动得愈发厉害，灵机一动，猛地撞到床上，撞倒了输液架，东西落地时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门外传来脚步。
那人眼眸一暗，迅速抽出针头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地方，裴九遥已完全分不清楚。
有个看起来有一米八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惊呼道：“裴小姐！你醒了！”
裴九遥用力眨了眨眼睛。
这个人她没见过。
她身体一抖，在那人即将走过来时，用力推开，夺门而出。
门口守了一堆人，看见裴九遥跑出来一个个愣神，竟没反应过来，由着裴九遥就那么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直到安跑出来说：“快跟上去！告诉二小姐裴九遥醒了。”
裴九遥不知道沿着走廊跑了多久，这里看起来像是医院，可这一层什么人都没有。
她的腿越来越软，一阵眼晕，身体也有些疼。察觉到没人追上来，扶着墙歇了歇。
再抬头时，恍惚一个人影站在自己不远处，手中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啪”一声。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落在二人中间，两人反倒都站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裴九遥眼皮一抖，认出自己面前的好像是池漾。
她向有光源的地方走过去，池漾往这边跑过来。
交汇在灯光下时，裴九遥伸手抱住了池漾，喃喃问：“是你吗？”
一阵香气从发间飘出。
空空落落的走廊中。
突然——
“咻”！
旁边的窗户上，炸开一团粉红的烟花。
第50章 握着我的手，自己用力
自从安说裴九遥是从病床上摔下来， 撞倒了输液架，自己听到动静进去后看到她满脸惊恐盯着自己。
池漾便留了个心眼。
裴九遥甚至将输液针直接撕了下去，现在手上还有一大片黑紫色的痕迹和针头划出的伤口。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反应。
果不其然， 应宁在输液管中发现了肌肉松弛剂的成分。
池漾站在门外， 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裴九遥， 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从醒来后，这个女人总是在神游天外， 时不时蹙一下眉心，盯着手里捏着的手机， 实则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池漾不明白裴九遥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将所有事都藏在心底。
她的喜欢好像就是嘴上说说， 从来没想过依赖她， 从来没想过跟她分享关于自己的事情。
包括林乐仪， 包括楚司，包括昨晚。
一旦想到这一点，池漾几乎快要发疯。
就算是她已经表白，就算是她们已经在一起，她也从没觉得裴九遥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直到应宁问她：“你不也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裴九遥么？”
比如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比如危机四伏的家族夺权。
“她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只要我爱她不就够了？”池漾是这么回答应宁的。
应宁只是* 耸了耸肩膀。
过后，池漾罕见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可能是怕伤害她——或者说， 吓跑她。
不知道为什么——
潜意识里， 已经失去过她无数次。
就算裴九遥此刻还在自己面前，也如此不真实。
从来都不真实。
应宁奉劝她， “也许裴九遥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 也许她可以并肩站在你身边帮你承担你所面对的一切。”
可她能承担什么呢？她没有背景，没有能力， 甚至没有警觉，像个傻白甜一样，单纯地以为这个世界不会伤害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连走夜路都不能保证安全的世界里，单纯就是最大的致命伤。
她就应该匍匐在自己的羽翼下，被庇护着成长。
*
【你已经去过无主之地了。】7023嗅着裴九遥身上的气味说。
在它和这具身体失联的几天以来，7023还以为自己的任务又失败了。
好在裴九遥比较聪明。
裴九遥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7023回：【是安放无处可去灵魂的地方，比如在这个世界任务失败死去的人，就会被困在那里。】
“被困在那里？”裴九遥不理解，“死不就是死么？”
怎么还会被困住？
【算是惩罚的一种，】7023回答，【你本来应该永远都不知道，直到任务失败被困在那里，但既然你已经去过了……】
那池青，以后难道会被困在那里？
【不过宿主，】7023突然对自己的选择有些骄傲，【你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精神力太强大了，一般能从无主之地回来的人，都会分不清梦境现实，混乱好长一段时间，甚至变成疯子。】
“此前也有人从那里回来过？”
还没等到回答，一个声音打断裴九遥的思绪。
“遥遥，想什么呢？”
池漾走进来时，7023的链接瞬间被掐断。
裴九遥抬起头来，笑着喊：“小狸。”
池漾走过去，掐了掐裴九遥的脸颊，有些不满：“想什么呢？我都过来好一会了。”
“想你。”
“不信。”
“真的，”裴九遥捧起池漾的脸颊晃了晃，“想怎么才能不弄丢你。”
池漾被晃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带着一点光点，歪头在裴九遥手心蹭了蹭。
裴九遥轻轻碰了碰池漾的鼻尖，“你都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池漾才不会告诉她自己这几天有多害怕。怕她就躺在那里，永远醒不过来。怕血肉摆在自己面前，灵魂却早已离开这个世界。
她无数次想起裴九遥说自己不是之前那个人，也无数次想过自己究竟怎么才能找回她。
失去究竟有多可怕，池漾一直都明白。
比起爱与不爱，存在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她只是想让裴九遥活着。
池漾微微垂眸，指尖沿着裴九遥的嘴唇，滑到下巴，又滑到脖颈和锁骨。
温润的触感如此鲜活，在靠近时还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你真的醒来了，不是我的幻觉。”
池漾说出口时，生平第一次，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困在幻觉里，走不出来了。
她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在母亲死后，就在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爱的人离世。
裴九遥眼眸一暗，有些心痛。
她掐起池漾的下巴，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睛说：“那你是真实的吗？还是说我被困在了梦境里。”
池漾回答：“我当然是真的。”
“那你，证明给我看。”裴九遥轻轻摩挲着池漾的下唇，声音喑哑。
7023说错了，裴九遥并没有那么强大。
她偶尔，也需要一点东西，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
池漾眼眸深沉看着裴九遥，一抖，一抖，睫毛像蝴蝶的尾翼。
“我证明给你。”
她握着裴九遥的手，放到腰上，手指捧起裴九遥的脸，慢慢靠了过去。
池漾小心地将吻压在裴九遥额头，眉心，眼睛，脸颊，最后压到唇角。
勾着裴九遥的脖子，用舌尖慢慢撬开她的唇瓣，伸进去，带着情｜动和强烈的技巧勾缠搅弄裴九遥的舌尖和口腔。
她从未承受过池漾如此挑衅的接吻。像是在细细品尝着专属于自己的猎物，偶尔逗弄着让她知道万事尽在自己掌控。
手指压在裴九遥小腹上，一点点撩起上衣，往上揉去。
裴九遥此刻才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从异世界一点点拉回池漾身边。
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
甚至有为她留下来的冲突，如果不是在无主之地见到了母亲，裴九遥恐怕……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
半晌，池漾慢慢松开裴九遥的唇，透明的银丝落在嘴角，又被她笑着卷进口腔。
她一只手压在裴九遥胸口，一只手揽着裴九遥脖子，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问：“满意么？”
裴九遥握着她乱摸的手腕，一双杏眼中满是水雾，被池漾亲的有些气息不稳，但还是低笑着说：“勉勉强强。”
池漾眉心微蹙，捏着裴九遥下巴，清冷的眸子沾了些情｜欲，轻声说：“这也叫勉强？”
“那我倒想知道，你怎么证明。”池漾挑眉。
“池小姐学接吻学的很快，只是……”
裴九遥将手摸进池漾上衣里，“要这么揉……”
呼气如兰，温声细语，却做着最下流的动作。
池漾腰肢一软，脑袋落下去抵住裴九遥肩膀，死死咬住下唇，嗓子里发出一些变调的哼音。
裴九遥一向爱说混话，此刻也毫不例外，“我知道你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池小姐。”
话毕，裴九遥在池漾的细腰上捏了一把。
池漾咬着牙闷哼一声，往裴九遥颈侧拱了拱。
裴九遥正打算得寸进尺地往下摸去，却感觉自己脖子上有些湿。
她一愣，将池漾的脸捧起。
池漾一脸乖顺地垂着睫毛，上面还挂着一点水珠，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一抬头，泪珠就顺着脸颊滑下来，可她整个人还是又清又淡，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也不见有多伤心，除了脸颊上带着些绯红。
可裴九遥却莫名觉得她委屈。
她伸手过去拨开池漾的唇瓣，心疼道：“别咬。”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池漾坐在裴九遥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也才躺了几天，怎么好像好久不见了。”
池漾用指尖划过裴九遥眉眼，问：“我是真的吗？”
裴九遥咬在她指尖上，用犬齿碾了碾，“很真。”
“你也很真，因为你弄疼我了。”池漾说话时有些责怪，可眼眸中却含着笑意。
半晌，她带着泪笑出声。
裴九遥凑过去，吻了她唇边的泪，又将唇瓣含在嘴里，慢慢碾磨。池漾的哭腔慢慢变成黏腻浓稠的喘息，身体一点点软下去。
“我想标记你。”
从完全不适应abo世界到现在，标记反而成了一种占有的证明。
裴九遥带点撒娇蹭了蹭池漾脸颊，柔声说：“我咬得轻一点。”
她翻身将池漾压在床上，池漾抬腿勾了勾裴九遥的腰，将她一起带了下去。
“你们Alpha就是不讲道理。”
裴九遥嗅了嗅池漾的脖子问：“我也算不讲道理吗？”
“当然，”池漾用脚尖碾了碾裴九遥的腿，“你可以标记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裴九遥抬头，戳了戳还放在自己衣服里的手，调笑道：“我觉得你做的够多了。”
池漾脸颊一红，偏过头去。
“让我标记你，等会给你咬回来，好不好？”裴九遥拨着池漾耳尖低哄，“好不好嘛？”
“那我要咬好几次。”池漾眼眸中的光点微微颤动着，轻轻抿着嘴唇。她本就没打算拒绝，可没想到裴九遥会让自己咬回去。
虽然Omega没有标记功能，可腺体极其脆弱私密，加之自己之前伤过她，该有阴影才对。
没想到她就那么说出口，满足自己微小扭曲的占有欲。
池漾又补充：“会很用力，也会弄疼你。”
裴九遥轻笑一声：“我不怕疼。”
她俯下身，咬住池漾耳后的红痣，从颈侧一路吻到腺体。
清甜的草莓已经控制不住，尽数散出，可裴九遥没有直接咬上去，依旧在用舌尖挑逗，就像挑逗她的嘴唇。
舌尖沿着那个没有闭合的小孔往下压了压，果真池漾就像受不住般攥紧了床单，身体用力一缩，一股热浪涌向某处。
嫩白的皮肤一寸寸变红。
在标记的瞬间，整个人泡在酒里，迷醉动人，混乱不堪。裴九遥的指尖沿着池漾脊背一寸寸滑下去。
身边的人跟着一寸寸地发抖。
“要再用力一点吗？”裴九遥故意问她。
池漾许久没听裴九遥的混话，是有点想，可还是承受不住，耳尖红得滴血。
她带着粗喘恼羞成怒般说：“这种事需要问我吗？”
裴九遥咬着她的耳朵轻笑：“我又不知道，当然得问你，要不我再用力些？”
说罢加重了力度。
“疼！轻一点。”池漾惊呼。
裴九遥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那我不动了。”
池漾双眸失神，伏在枕头上喘息，“你故意的！”
裴九遥轻轻拭掉池漾眼角的泪水，低声蛊惑：“你可以自己来，握着我的手。”
池漾缓了缓，轻踹了裴九遥一脚，低笑道：“那我要你干嘛？当抱枕么？”
“别闹了。”池漾转身伏在裴九遥颈边，咬上她的肩膀，“我想要你。”
……
失控的呼吸搅在一起，结束后，二人抱在一起喘息，裴九遥将透明的银丝抹在池漾手背上，池漾耳尖一红，暗暗说了声“过分”，抽出湿巾擦了擦。
“喜欢我吗？”裴九遥靠在池漾身上，闷声问。
池漾摸了摸裴九遥的脑袋，“很乖，做的很好。”
裴九遥往池漾怀里拱了拱，莫名红了耳朵。
缓了半晌，池漾起身，将裴九遥压了下去。
“说好了，让我咬你。”她狐狸眼微挑着，带出一抹绯红，美艳不可方物。
裴九遥盯着她，心脏重重一击，自觉翻了个身，露出腺体。
池漾嘴角一勾，将唇压了上去。
*
年后逐渐开始复工。裴九遥跟池漾到《山海》剧组时，大家都已陆陆续续到齐。
裴九遥年后就剩下一场戏，就是当初试镜的那场。池漾反而还有几场才能杀青。
醒来后裴九遥听说了池老去世的消息，还以为池漾会很伤心。
结果池漾说自己本来也跟她老人家没什么感情，伤心谈不上，只是池青那边又要折腾了。
每次说到池青，她都很担心。这只狐狸，嘴上说跟池青关系一点不好，但心里却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
虽然裴九遥不清楚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池青当初骤然进入异世界，面对那么一大家子事情，加之她又是那种利益至上的性格。
一定会为了让池漾接手池家，而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她可能也没想到池漾并没有表面那么乖顺，池青逼她进公司，她就偏要进娱乐圈，证明给她看自己的选择没错。
不过站在池青的角度，她原本就不应该被这些破事绊住脚，却因为池漾不愿意回去，一个人独自支撑并不属于自己的家业，从没人待见的“孤女”一步步走到如今可以和长辈平分秋色的位置，确实也不容易。
她们俩只不过是不同频罢了。
不过那边有池青撑着，池漾倒是清闲不少。加之与天极的官司也是秦好在接手，至少能安安心心将戏拍完。
林乐仪行动力很强，刚来没一天，置景设备已然就位，拍摄排期也已经出来。
因裴九遥只剩一场就能杀青，林乐仪优先排了她的拍摄。
正要吊威亚时，裴九遥感觉内搭有些皱，转身去休息室让池漾帮她整了整。
池漾问她：“你拍完是想留在剧组还是回去？”
“当然留在这陪你。”裴九遥还在整领子。
“我也想让你陪我，不过你昏迷刚醒，不想回去休息休息么？”池漾将裴九遥手拍开，上前去帮她整衣服，顺便摸了一把裴九遥的腺体，摸得她全身一颤。
“别点火。”裴九遥捏了捏池漾脸颊，“在哪里休息都一样的，我哪儿就这么脆弱了？”
“哼，我偏要点火。”池漾凑过去亲了亲裴九遥嘴唇。
亲完后，黏黏糊糊抱着裴九遥说：“天还冷，这边又没暖气，基础设施太差了，不如回别墅养病。”
裴九遥揉了揉她头发，“我真没那么脆弱，要开拍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好不好？”
二人往外走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叫，人群倏然间变得混乱。
池漾一愣，迅速上前握住裴九遥的手，身体微微发抖。
“别出去。”
“怎么了？”裴九遥有些疑惑地看向池漾，“出去看看，听起来好像出事了。”
池漾的睫毛却一直在抖，过了将近半分钟，才长舒一口气，紧握着裴九遥的手说：“走吧，我刚才有点紧张。”
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医院里，裴九遥被人注射肌肉松弛剂。刚才听到那些动静时，池漾情绪甚至有些崩溃。
出去后，外面一片混乱。
裴九遥经过时，随手拉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几个穿白大褂的擦着二人跑了进去。
“有人受伤了吗？”
站在外侧的一个演员神色紧张说道：“我也没看清，听她们说好像威亚松了，一个演员掉了下来。”
裴九遥与池漾对视一眼，两人眼眸同时一暗，拨开人群跑了进去。
“盛夏！”二人异口同声惊呼。
盛夏坐在地上揉着脚腕，几个白大褂站在那里，有一个女人躺在她旁边。
另一侧安在那里站着，手臂擦伤一大块，还在往下滴血，有个医生在帮她处理。
“盛夏，你没事吧？”池漾眉心一蹙，走了过去。
盛夏抬头：“没事，脚腕扭伤了，只是这位……”
盛夏看向旁边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刚才威亚松开时，高度虽然不高，但是摔下来怎么也得骨折。可这两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拖举了她一把，给了个缓冲。
其中一个躺着的很明显是骨折了，疼得直不起身，直接被抬进了救护车。
池漾看向安，安冲她摇了摇头。
林乐仪怒声说：“威亚都检查过多少遍了，为什么会突然松动！”
人群倏然间沉默，几个工作人员都低着头，满脸紧张。还好没出什么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乐仪看了池漾跟裴九遥一眼，“你们俩跟我过来一下。”
进入休息室，林乐仪关上门问：“池家是不是出事了？”
池漾眉心微蹙：“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个威亚原本是裴九遥要用的，她出去整理衣服了，盛夏不知道才上去的。”
池漾耳朵“嗡”一声，迅速抖了抖眼皮。
那一刻她几乎快要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裴九遥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喃喃问：“是裴九遥要用的么？”
“这不没事么？”裴九遥心中一惊。可察觉池漾不对劲，立刻低声安慰。
池漾反握住裴九遥的手，“我祖母去世了，最近池家确实很乱，可她们绝对没到敢杀人的地步，或许就是意外。”
“但你还是带了雇佣兵过来，就说明情况其实很糟糕。”林乐仪说。
池漾抬头，“放心，池青在那个家待了十八年，她有能力自保。”
林乐仪冷笑一声：“我现在是在担心你。”
“或者……我跟裴九遥退出拍摄。”池漾咬牙。
林乐仪手指慢慢蜷缩至握拳，甚至有些生气：“拍摄进度都过去大半了，是你说扔下就能扔下的吗？我近期会让警察介入，你俩先放心待着吧。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你俩应该心中有数才对，否则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算不在这里也会在别的地方，明白么？”
池漾点了点头。
林乐仪走后，她脱力一般摔在沙发上。
“她们不会做这种事情，”池漾想了一会，抬头：“否则目标会是我，而不是你。”
“而且她们不敢，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裴九遥坐在池漾身边，沉默半晌。
她在心海中问7023：“如果我在这个世界被杀死，会进入无主之地么？”
7023顿了顿，回答：【根据目前资料显示，任务失败指的是在原主被厌弃前未能获得女主的完全好感值。
——也就是在“裴九遥”被原女主剜掉腺体前任务失败。
任务未失败前死亡，只有过一例，不过时间重置了。】
“时间重置？”
【就是重头开始。】
那就是不会死。裴九遥莫名松了口气。
“那我之前怎么会去到那里？”
【身体活着，任务未失败，灵魂去到那里的只有你一个。】7023顿了很久，才说：【可能是bug。】
好一个bug。
果然不能轻信高维生物，就算它是你的系统。
裴九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池漾，“你还记得此前曝光你是Omega的那个人么？”
池漾转头，看向裴九遥。
“我们在盛夏和乔露之间拿不定主意，可现在盛夏受伤了。”裴九遥说。
池漾当下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所以是乔露，是莫天指使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