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果淇步伐一顿, 感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可能的事:“亲切?”
亲切两个字放谁身上都行,唯独陆端午不太可能,要用一个较为准确的词来形容她, 绝对是“疏离”。
无论面对谁都有一种若即若离感,哪怕关系再好, 聊得再开心,这种疏离感仍旧存在。
微玄一怔, 看看陆端午,又看看果淇,眼神茫然道:“不亲切吗?”
“陆端午要是亲切, 我们全公司的人都算得上热情人士。”果淇笑得合不拢嘴,进入电梯后说,“等多接触你就了解她的性格了。”
微玄应下一声,偷偷打量陆端午。
她确实觉得陆端午比较亲切,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三人到达雇主所住的楼层。
幽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不远处敞开着一扇门, 能隐约听见里面传出的电视声。
陆端午率先走过去,就见一男一女坐在门口,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发呆。
听见动静,两人顿时看向门口, 激动地站起身:“是大师们吗?”
“你好。”果淇打招呼, 亮出自己的工作牌, “异事处理局十二组员工。”
老李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下来,眉开眼笑:“快请进, 大师们快进来。”
王虹迫不及待地询问:“三位大师快帮忙看看, 那东西到底藏在哪里了?”
微玄小心翼翼地摆手:“我不是大师,千万别叫我大师。”
果淇绕着房子检查一圈, 说:“没东西,有很多阴气残存,能确定那东西在这里停留过很长时间。”
心里最后一点希冀消失,老李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叹口气问:“那能解决吗?”
“得先找到那玩意,才能确定是友好解决还是不友好解决。”果淇开始翻找带来的包。
微玄不知道这两种区别,凑近果淇小声问:“不友好解决是哪种?”
“所有东西都上一遍,打到肯友好解决为止。友好解决就是和平谈判,不继续做恶事,跟我们回该去的地方。”果淇耐心解释,“一般情况下它们都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好,不用多说就会选择和我们回去,偶尔能碰到一些犟驴。”
微玄恍然大悟,拿出自己的小本子认真记下。
陆端午全程看她用笔写出“出任务先尝试和平解决,不能和平解决打到肯和平解决”,不禁勾唇:“总结得不错。”
微玄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地说:“果淇姐说得好。”
王虹关闭吵闹的电视,端出洗好的水果招待三人:“那三位大师有彻底解决的法子吗?这些天我被折腾得哪里都疼。”
“有。”果淇拍拍自己和微玄带来的包,“东西管够,就看那玩意怎么想。”
王虹和老李互相对望一眼,终于放下心。
老李喃喃自语:“那就好,不过这几天那东西一直缠着我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果淇正从包里拿要用的符纸,微玄在一旁帮着。
陆端午走上前,掀开两人眼皮仔细观察。
白色眼珠布满浅红色血丝,还没到严重地步,她收回手:“没什么,这件事解决后你们可能会体虚一月,好好在家休息就行。”
“谢谢大师。”老李激动地抓住陆端午的手,心虚道,“其实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有个男同事给了我一张名片,我还以为你们是骗,后面经过一个人指点才知道名片大有用处,还好当时没丢掉。”
陆端午闻言重新审视眼前的老李一秒,瞬间想起他是当初去解决郑立杰养鬼事件的司机师傅,而他口中的同事正是李蕂。
“我记得。”陆端午点点头,抽出自己的手。
“你记得?”老李热泪盈眶,语气中满是悔意,“那个时候我就该留心,可惜我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非拖到现在。”
“现在还不算晚,不用担心。”果淇在地上用符纸摆好阵法,抽空问了句,“你刚说有人指点你?是谁?”
符纸摆出一个圆形,中间还有一个S,两边各放着一张符纸,老李越看越觉得眼熟,半天才认出:“这是八卦图吗?”
微玄点点头。
“那个人我不认识,就是经人介绍和我见了一面。他跟我说可以联系你们公司,给我看了那张名片,我才知道有你们这家公司,不然找破头都找不到解决之人。”老李越发觉得自己应该留那人好好吃顿饭。
“他有名片?”果淇疑惑看来。
一般情况下,知道他们公司的都是曾经的雇主,事件解决后,有名片都会被收回,不可能存在解决完事还留有名片的情况。
除非对方不是雇主,比如老李就收到了李蕂给的名片。
但这种人能向其他人介绍公司,肯定和公司有过很多接触,要真是这种情况,她们绝对知晓此人。
“有。”老李认真回想,指着手腕,“他手上戴了五块表,应该很喜欢表。我那个时候还以为解决费要给他一块名贵表,他跟我说不要我钱,解决不了我的事。还有一点,我感觉他最多二十多岁,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三四十岁。”
这么一说,果淇瞬间明了,挑眉问:“他是不是穿着长衫?”
“对对对。”老李表情诧异,“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吗?我问过他是不是你们同事,他否定了。”
“现在确实不是。”果淇笑了笑,低声说,“是曾经的同事。”
喜欢戴表,且表不离手,天天穿着一身长衫。
微玄一脸好奇:“这人谁啊?”
符阵弄成,果淇用带来的笔在中间位置开始画符箓,轻声回答:“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他还在,没多久就辞职不干了。至于原因……”
她歪着脑袋道:“好像是说赚够钱了,干这个有点危险,所以不干了。他还是我们组的呢,我记得叫柳……”
柳了半天还是没记起来名字,果淇挥挥手,一言不发地画着符箓。
她动作很慢,看着十分吃力。
老李本想说话,微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他摇摇头,起身无声开口:“她得专心,我们到旁边说。”
画符箓这件事对公司的新人来说是件极为头疼的事,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与精神,还得十二分专注。
微玄第一次尝试写的时候,连续八小时,一个最基础符箓都没完成,写了一周才勉强写出一个,还是废掉没用的。
她欲哭无泪地问其他人多久能提上速度,果淇残酷地告诉她:基础容易的符箓几个月就行,复杂难的最少得一年。
“这个要多久?”老李压低了声音问。
“大概十分钟。”微玄合上记录的小本子,推推眼镜,“算快得了,要是我的话最少得十天。”
王虹和老李闻言瞪大眼睛,看向果淇的眼神中充满钦佩。
陆端午闲来无事,绕着房子检查完后去楼下检查出租车了。
房间陷入寂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果淇脸色变得苍白,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手指控制不住颤抖的同时,瞳孔也有了轻微颤动。
最后一笔,不能失败。
她睁大眼睛,用力抓紧笔,吐出一口气后缓慢地画完最后一笔。
“好了好了。”一切结束,果淇差点脱力,站起身活动身体,呼吸急促道,“下次不搞这个了。虽然比其他办法更有用,但太难了,十次九次败。”
她收起笔,看向老李:“这次运气不错,竟然成功了,估计很快就能抓住那玩意。”
话音刚落,符阵中间亮起金光,盛满整个房间。
仅仅只是三秒,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符箓出现在空中,四处游动。
各种混乱的声音响起,令人无从分辨。
老李只觉得自己耳朵里仿佛钻了成千上万只虫子,不断发痒刺痛。
他只能用手捂着耳朵,示意同样捂着耳朵的王虹跟着自己躲远点。
两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躲好后睁大眼睛想看仔细些。
那些金光太过耀眼,根本没办法看清,等好不容易能看清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重新恢复平静。
原地的符纸燃烧殆尽,天花板上飘着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好几次想凑近老李那边,都被微玄用符纸阻止。
“反应挺快。”果淇竖起拇指夸赞道。
微玄有些不好意思。
“别跑了,不累吗?”相比灰影的乱跑,果淇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用下巴示意对面的空位,“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做梦。”难听的声音似被掐着脖子的公鸡,听的人直皱眉头。
果淇掏掏耳朵,越发懒散地开口:“你现在不谈,到了后面不好谈的时候不要后悔。”
“就你们两人能耐我何?倒是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多管闲事,李家人必须死。”灰色影子怒吼,“多管闲事的人没好下场。”
一听这话,老李怒不可遏地拿起旁边的拖鞋,对着灰影用力砸去。
“你才必须死。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找我干什么?”
“因为你我找不到他,肯定找你。”灰影避开鞋子,声音充满恶意,“我要你们全家人的命。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果淇成功抓住飞来的鞋子,顺手一甩,眨眼间拍打到灰影身上。
“砰”一声,随着灰影闷哼一声,鞋子掉落在地。
它显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嘶吼着扭曲身体,形成各种形状。
“不止李家人,你们两个也要死,都死,都跟我一起死。”
尖锐刺耳的声音听的人脑瓜子嗡嗡乱响,微玄忍着剧痛,拿出符纸快速往灰影那边甩。
符纸打在灰影身上没任何用处,反而使得灰影气焰更加嚣张:“就凭你那些破东西还想对付我?做梦,看我不先吃了你。”
它直接飞向微玄,微玄扔符纸的速度更快,不记得自己扔了多少,只知道毫无用处。
正着急怎么办,手再一摸包空了,带来的符纸全部用完了,吓得她顿时跑到果淇身后躲着。
房门忽然被打开,听见动静的灰影直接调转方向。
“不陪你们玩了,我先走一步。你们救不了李家人,趁着我没生气赶紧滚蛋,再用那破办法把我抓过来,我定要弄死你们。”
眼看着门越敞越开,灰影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然而在冲出房间的下一秒就被禁锢住。
它只来得及看到一只写着符箓的手,再反应过来,已被毫不留情地扔回客厅。
“都跟你说了我们有三个人。”沙发上坐着的果淇扭头看了眼门口进来的人,笑眯眯道,“你怎么不信呢。”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被摔在墙壁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虽然是鬼,多少还是有痛感的,更多的是愤怒与羞耻。
灰影重新飞起, 终于看到站在门口扔自己的人。
陆端午步伐缓慢地走进来,没看它一眼, 仿佛它是什么不值得在意的小玩意。
灰影越发咬牙切齿,冲到陆端午面前张开大嘴:“你敢摔我, 我先拿你开刀。”
陆端午抬手又是一拍,这一下比上次还要用力,直接将灰影拍陷进天花板中。
身体如火烧般灼热刺痛, 灰影嚎叫不停,再次下来身体变成扁的,血红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陆端午手背上的金色符箓,语气中里带着几分忌惮:“你是什么人?”
“正常人。”陆端午抬抬眼皮, 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灰影勃然大怒,“不要说废话浪费我的时间。”
陆端午抬头, 面无表情地望着它。
仅仅只是一眼,便让灰影心虚地缩成一团,还没开始跑就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袭来,瞬间将它拍飞到天花板上。
等它好不容易将自己扯下来, 又被一拍。
房间里只剩下“啪叽”声, 灰影被打服, 不再理陆端午,冲向门口时都故意绕开陆端午, 嘴里嘀咕着“我不惹你, 你也别惹我”,得到的依旧是陆端午毫不留情的一掌。
“你到底要干什么!”它是什么能随意让人拿捏得软柿子吗, 一直被拍扁,灰影破口大骂,“别以为我怕你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没怕过什么。”
老李在一边看得爽翻天,拍手叫好,闻言冷嘲热讽:“你没怕过?我看你怕把你祸害成这样的凶手怕得很,不然怎么就只会折腾我们一家人。”
“我说过了,就因为你,害得我找不到那个男人,我不找你找谁。”灰影露出凶狠发红的眼睛,瞪着老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
微玄拿着笔飞快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陆端午靠近一看,全是“陆端午拍飞了鬼”,“陆端午又拍飞了鬼”。
她似笑非笑:“你记这个干什么?”
“啊,我……”微玄这才反应过来,一看本子,略微羞赧地用本子捂着自己的脸,“我不知道我在写这个,就觉得你好厉害,想记下来学习学习。”
“早就跟你说了,好好谈谈。”果淇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坐这儿吧。”
灰影怒气冲天:“谁跟你谈?就你们几个,还不够我吃的,打我几下以为我怕你了?”
它一边说,一边假装无意往门口挪去,视线越来越飘,生怕自己来不及出去。
陆端午三人没动一下,就那么静静看着它表演。
灰影没想到她们这么呆,猖獗大笑冲出去:“一群傻子,被我骗了吧,等我离开这里休整一下,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一群多管闲事的蠢猪。”
它刚飘出去,整个身体像是撞到了透明的弹簧,刹那间被弹回客厅,撞在墙上,直接显露原形。
它的身体没一处好的,到处都是血洞,脑袋上被钉了十几根钉子,脸皮被扒下来一半,看得人触目惊心。
虽然早有猜想,果淇还是被它这副样子弄得略微诧异。
灰影通过她们的目光知道自己暴露,遮住自己的脸,望着门外不知何时存在的符箓,怨气充斥着全身:“谁在门口下的禁制?是谁!我要放过你们一马,你们竟然还不知好歹找死!”
“今天哪怕和你们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放你们离开。”灰影咆哮,双手成爪,飞速向几人靠近。
陆端午右手微抬,扣住它的脸用力一抓,直接把剩下半张脸皮扒拉下来。
她刚要随手扔掉,灰影突然没声了,佝偻着身影站在那,没有皮的脸上满是灰色发白的肉。
它很激动,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最后动作虔诚地伸出自己双手,语气倒是挺理直气壮:“把脸皮,还给我。”
陆端午捏着半张脸皮,状似无意地说:“果淇,我记得办公室窗户缺个口,马上冬天了肯定漏风,不如用这个贴上,肯定挡风。”
“真皮贴玻璃?好想法。”果淇一拍手,弯眸道,“就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先回去搞这个吧。”
微玄眨眨眼,满脸疑惑,老李和王虹也不明所以地从角落里站起身。
唯独灰影呆住,宛如受了多大委屈:“你说什么?你要拿我的脸皮挡风?那是我的脸皮,还给我!”
它朝陆端午奔来,伸手去抢脸皮没抢到,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把脸皮还给我呗。”
没有皮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谄媚,灰影伸着双手,一副卑微到地里去的滑稽模样:“俗话说树要皮人要脸,我不能没脸啊,还给我吧,还给我。”
陆端午目光扫过它脑袋上的钉子,轻笑一声:“都变成鬼了,要什么脸?你要是人我就还给你。”
灰影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动:“请还给我。”
它可怜兮兮地呜咽起来,委屈至极。
陆端午不为所动,片刻后才终于将手上的脸皮递给它。
灰影一手去接脸皮,一手做准备,在快拿到脸皮的瞬间抓向陆端午。
“敢抢我脸皮,你活得不耐烦了!”它掐住陆端午的脖子,还没用力,就见陆端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一处。
灰影跟着看去,就见原本差点到手的脸皮被她举起,当作抹布一样各种拉扯。
眼看再继续就会拉破,灰影咒骂一句,松开手的同时身上的狠劲随之消失,这次跪姿比上次还要标准,还顺带给陆端午磕了两下:“脸皮还给我,脸皮还给我。”
“还给你干什么?”果淇适时插话,“你不是要搞死全屋子的人吗?说话都这么不要脸了,还要这脸皮干吗?”
灰影一声不吭地保持跪姿。
果淇跷着腿,见微玄学着,顿时放下腿,顺便把微玄的腿拿下来:“别学我这坏习惯,会骨盆前倾,脊椎侧弯。”
微玄坐直身体,感觉自己也要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学着果淇之前的范儿,硬着头皮对灰影说:“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先把脸皮还给我。”灰影说。
陆端午随手一扔,半张脸皮严丝合缝地回到原来位置,都不用灰影动手整理。
它一愣,站起身拔腿就跑,被弹回来后骂得更狠,全程几乎都在嘀咕着重复的话。
“这玩意谁弄的?没见过这种符箓。这不就是普通符箓吗?我现在这么弱?普通符箓都能压制我?”
陆端午坐在椅子上,用脚轻推椅子到灰影面前:“坐。”
她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极为惊悚的错觉,似乎不听她的话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灰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率先有了动作,根据本能坐好。
“头上的钉子怎么回事?”果淇调转身体,看向灰影问。
灰影默默咽下“关你屁事”这几个字,余光看向窗户,假装坐着不舒服,挪动位置靠近窗户。
然后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它穿过窗户向下冲去,不过连一秒都没就重新回来了。
“哪个丧心病狂的,把下面也布置了。”灰影气急败坏道,扭头注意到陆端午和果淇脸上没什么表情,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果淇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
它蹑手蹑脚地坐回椅子,神色乖巧地将双手放在腿上,这场景逗笑了果淇。
“别装了。”她轻声开口,“你什么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装成这样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好趁机逃跑?”
内心想法被戳穿,灰影略微恼怒,挺直背脊没有搭理果淇,只看着陆端午:“你说吧,你想对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陆端午偏头,面向老李两人,倏然一笑,“应该是我问你靠近两个无辜的人想干什么?”
“他们不无辜。”灰影磨牙,“都怪他们,害得我找不到我的仇人,当然要报复在他们身上。”
“你那仇人分明是有意害我,又不是我致使你找不到。”老李闻言无语道,“你就是欺软怕硬。”
灰影阴恻恻一笑:“要不是你非要拉他,让他脱身,我早就把他拖进地狱了。你既然参与进来,就应当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陆端午:“那我呢?”
“什么?”灰影没反应过来。
“我们参与进来了,你打算怎么对我们?”陆端午活动着手指,伸伸懒腰。
这动作看着特别像一言不合就开打,灰影身体抖动几下,明明不会讨好,偏要努力挤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
“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知道这只是你们的工作。只要我们互不打扰就好。”
“你想得美。”果淇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它,“不和你磨叽了,你就两个选择,跟我们走和过会跟我们走。”
“有区别吗?”灰影下意识问。
“有。”微玄知道这个,立刻补充,“前者是我们互相友好相处,后者把你揍到跟我们走。”
灰影勃然大怒,握紧双手愤然道:“别以为我是怕你们,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对我说这种话。”
这话才说完,头上猛地一痛,再回过神,陆端午正拿着一根钉子打量。
哪来的钉子?
灰影懵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原本有钉子的位置空了一个洞。
它后知后觉地想:哦,从它头上来的。
反应过来的刹那,灰影怒目圆睁,扭曲狰狞的凶相暴露无遗,嘶吼起来:“动我脑袋上的钉子干什么?还给我!你这个强盗,先抢我脸皮,又抢钉子!强盗!”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听莫名让人觉得滑稽好笑。
第一次被人称为“强盗”,陆端午沉思两秒,觉得自己这样确实不行,当即知错,把钉子还回去。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还东西的动作惊到了灰影, 它以为陆端午又要打自己,惊慌失措地举起手护住脑袋,各种乱叫:“打人不打脸, 打架不撕脸皮,不要碰我脑袋上的钉子……”
全场陷入静默, 随着果淇没忍住笑出声,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陆端午顿了顿:“别紧张, 你不是要我还给你吗?给你。”
她将钉子往前送了送,灰影将信将疑,接过钉子的瞬间插回脑袋里, 吐了口气。
这么久以来,它早就习惯了钉子在脑袋上,缺了一个还挺不自在。
它叹息一声,嘟哝出声:“看你们人还不错的份上,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你们得给我找到那个人。他作恶多端, 必须死。”
听它一说,众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灰影本名张智,上班族,那天去上班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的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死了, 变成了鬼。
看着亲人各种哀嚎哭泣, 他才反应过来,跪在自己的跟着痛哭流涕。
都说人死了会入地府, 张智等啊等, 没等到带它入地府的鬼差,倒是等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的尸体在火葬场停放到第四天的时候, 亲人带来一个看着就贼眉鼠眼,不像好人的男人。
男人指着他的脸说他心愿未了,不解决他的心愿就会化作恶鬼出来害人。
张智心想我心愿未了,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亲人听见这句话慌得不行,各种求助男人,让男人帮忙解决。
男人一口答应,然后将它原本就稀碎,好不容易拼接好看点的脸弄毁了。
张智本人都不忍直视,在尸体旁骂骂咧咧,很快发现那个男人能听见它的骂声,但故意装不知道。
从那一刻起,张智确定这个男人不对劲。
后来男人把所有人支开,撕下它半张脸皮,把十四根黑到发红的钉子钉入它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的张智失去理智,想和男人同归于尽,没想到男人直接逃了。
等张智追出火葬场,只来得及看到一辆离开的出租车。
从那之后,无论它怎么寻找男人,都没任何线索,倒是轻而易举地找到老李,觉得老李一家人肯定和男人有关,找不到男人不如将老李一家人杀了泄愤。
听完它的讲述,老李憋屈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的,你就这么草率地觉得我跟他有关系,杀了我?”
“不然呢?”张智嘲讽道,“他上了你的车之后就找不到了,我不找你找谁?”
“那我太委屈了。”老李气急败坏,害怕都忘记了,指着张智的脸骂道,“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之人。”
“我也委屈,我找谁说去。”张智呵呵直笑,指着自己脑门上的钉子,“我没把钉子拿下来**头上都算是一个好人,不,好鬼了。”
老李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你有逻辑吗?你委屈关我什么事?”
“没有,当人的时候没有逻辑,成为鬼了肯定也没有逻辑。”张智面无表情道。
老李差点气晕过去,用力掐着自己人中,费劲招呼陆端午几人:“大师们快收了这个东西,不能让它继续害人了,听听它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张智:“你们把那个男人找到,我就跟你们走,找不到谁也别想好过。”
果淇撑着下巴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变成现在这样子,做的事,所有想法,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什么意思?”张智皱起眉。
那张脸本就可怖,这么一皱眉头,吓得老李和王虹心跳加速,各种回避着。
“这个我知道。”微玄说,“意思就是你被那个男人利用了。从你死到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引导你做出的。”
“不可能。”张智怒极反笑,“你当我没脑子吗?”
“你都死了,确实没脑子了。”陆端午沉声开口,“应该说从你死的那一刻就被利用了。”
张智瞪大眼睛,想冲上来打陆端午,又怕打不过,一双眼睛气得更红,许久才说出一句:“我有脑子。”
果淇走到陆端午身边:“你知道这种吗?”
陆端午摇头,微玄好奇地看过来:“这种是哪种?”
“张智这种人为情况。”果淇稍顿,继续说,“我之前碰到过一次。先故意将人害死,被害死之人怨气会非常重,很容易没有意识,成为危害人的厉鬼。幕后之人会在关键时刻使用手段,使死去的人变成供自己驱使的鬼魂。”
“等下。”听到这些话的张智不可置信地开口,“我绝对不可能是这种。我还有意识,没被控制,我是正常鬼,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果淇白了它一眼:“你怎么确定你现在是正常的?你要是不想害老李一家人,幕后控制你的人就是要让你害,你能确定这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对方控制的吗?”
一番话成功把张智绕糊涂,呆在原地各种分析思索,最后一拍脑门,从牙缝里挤出话:“反正我不可能被控制。要是那个男人控制了我,我不可能会想找到他,杀了他。”
“还有一个可能。”陆端午说,“对方是故意这样的,目的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反而抬头直直地看向张智。
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得张智一个鬼心里都不禁咯噔起来,不敢与她对视太久,刚准备错开视线,就听陆端午说:“目的是我们公司。”
此话一出,不说张智,连一旁的老李和王虹都傻眼了,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微玄满脸疑惑:“冲我们公司来的?什么意思?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那人害死了张智,把张智变成了供他驱使的鬼魂,应该怕被人知道,怎么会送到我们面前?”
想起之前的任务,果淇叹口气:“难不成又是那批人?”
“哪批人?”微玄更加迷茫。
果淇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微玄震惊到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存在?太大胆了吧?陆端午是怀疑这件事也是那批人做的吗?”
“不光她,我也怀疑。”果淇说。
“你们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话没一句能听懂,张智开始还试图理解,发现不行后恼羞成怒,“你们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个男人,让我报仇?”
“很大概率找不到。”果淇实话实说,“我们都没见过那个人。”
“你们不是能把我抓过来吗?”张智面容扭曲,“怎么对方不行?”
“这房间到处都是你身上的阴气,不想找到你都难。对方不知道是人是鬼,没任何线索,无法找到。”果淇皱起眉头,“不过你去下面的事能解决。现在就看你是跟我们走,去下面轮回,还是继续找那个男人。”
客厅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老李和王虹察觉到氛围不对,拿起旁边的抱枕挡在眼前,生怕看到恐怖的场景。
张智眼神阴狠地盯着几人,随着它的暴怒,浑身阴气散发出。
“我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
“这件事我们公司会继续调查,会找到幕后之人。”果淇说,“我们一直在找他们。”
张智不说话了,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上,表情木讷。
“你们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有人故意把我害死送到你们跟前。这样的话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于这件事,小组开会时特意讨论过。
由于对方在暗,她们在明,根本没办法预防,只能上报公司,希望能成立专门跟踪调查幕后之人的小组。
到目前为止,还不确定是否能成立,果淇不好回答张智的话,沉默半晌才说:“我们会抓到他们,不会让他们再继续危害人。”
张智极为干脆地站起身:“那走吧,都说我被控制了,趁着我现在还有自我意识,赶紧带我走。”
这速度快到距离果淇说完话不过一秒。
微玄怔住片刻,连忙拿出准备好的陶瓷罐子:“那麻烦你先进来待会,我们带你回公司后再出来。”
张智倒是没犹豫,直接藏进罐子中,不忘催促:“你们搞快点。”
看到这一幕,王虹和老李终于不用躲在角落,扔下抱枕快速走到几人身边。
“这样就解决了吗?”王虹望着罐子,惴惴不安道,“它不会再缠着我们了吧?”
“大部分的鬼不会冒着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下场继续害人。”果淇温声解释道,“所以能谈判就谈判,特别是它这种特殊情况,多数会主动跟我们离开。”
老李不知道想起什么,好奇询问:“那种很凶恶的鬼你们碰到过吗?”
陆端午至今没碰到什么比较凶的鬼,摇摇头。
果淇没说那么多:“碰到过,杀了很多人,一直在下面做苦力赎罪。”
客厅紧绷的氛围随着张智不在而快速消散,老李各种道谢。
王虹想送东西,果淇和陆端午拒绝了。
两人看向记笔记的微玄,把家里能给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塞进进她怀里。
“我们不收东西。”微玄抱着一堆东西着急大喊,“你们不用给我了,真的不收,已经收取了基础费用,我也拿不下啊。”
“那才多少钱,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对了。”老李叫住果淇和陆端午,挠挠头,“能不能麻烦两位帮我看看,我车子为什么白天拉不到人,晚上才能拉到?而且老是撞鬼,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体质太弱了。”陆端午看他一眼,“每天中午晒两个小时太阳,天黑之后尽量不要出门,养养身体,一个月后差不多就行了。”
“有没有那种符……”老李不好意思道,“我容易焦虑,想求个符放在身上,安心一些。”
果淇递给他一张折好的符纸,见状王虹又是一堆东西感谢。
微玄拿不动,各种推脱,最后实在推脱不掉,瞥了眼不远处的陆端午,眼睛一亮:“真的拿不下,如果两位实在要感谢的话,请我们喝杯奶茶就好了。”
“好好好。”压在心里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老李激动地打开外卖App,找了个跑腿,买了平时女儿爱喝的那家奶茶。
无论是来时,还是离开,陆端午脸上都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在喝到奶茶的那一刻,她有了变化,唇角微微上扬,看着挺高兴。
老李和王虹见状知道她喜欢喝奶茶,差点又下单十几杯。
“谢谢你们。”临走前,老李不忘再次道谢,“下次要是开车碰到你们,到时候随便坐,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三人简单告别后,陆端午启动车子,往前行驶。
路上车内沉默到诡异。
果淇揉揉太阳穴,率先打破沉默,叹息道:“公司开这么久都没事,最近却频繁碰到这种任务,还基本是我们组。我怀疑不是冲着公司来的,是冲着……”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话说到一半, 她忽然止住,瞥了陆端午一眼,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
微玄一脸茫然, 不知道怎么不继续说了,想问什么又不好问出口, 小心翼翼地扯了果淇两下:“什么意思啊?”
“没事,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果淇说。
她想得很简单, 这件事在陆端午来公司没多久出现的,很有可能跟陆端午有关系,但猜测不一定是正确, 毕竟她自己都不相信。
微玄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果淇问:“你是不是认识陆端午?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跟陆端午有关系?”
微玄下意识说:“不认识,我来公司后才认识的, 为什么这么问?”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果淇摇摇头笑道,“我看陆端午对你的态度, 还以为你们有其他关系。”
陆端午对她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啊。
微玄抓抓耳朵,疑惑地看向陆端午,又怕她发觉,及时收回目光。
车内太安静, 两人聊天声虽小但能让陆端午听见, 她没吭声, 全程装作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三人到达公司。
陆端午把罐子递给微玄:“你和果淇进去给副局长, 我去写总结。”
微玄点点头, 小心接过罐子和果淇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李蕂和赵早出任务去了,百北不在, 工位全空。
陆端午打开文档开始写任务总结,等写完打印好时,果淇和微玄正好回来。
“罐子交给副局长就行了吗?”微玄问,“副局长会交给谁啊?其实我一直好奇公司除了我们外还有其他人吗?不然这些东西交给谁?”
“还有对接的人。”果淇解释道,“不在这里,在其他地方,算是对接部门吧,有多少人我不确定。”
她耸耸肩:“毕竟不是公司核心,接触不到。”
微玄来了兴趣:之前怎么没听过?那对接部门算是我们公司的人吗?”
“不算。”果淇打了个哈欠,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百无聊赖道,“准确来说,对接部门最大,我们可以看作和他们合作的公司。”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微玄恍然大悟,注意到陆端午手中的总结:“你要去交报告吗?我跟你一起去。”
陆端午将总结递给她:“你直接去,交给副局长就行。”
微玄倒是没多想,直接进办公室交给厦顷。
“陆端午没回来吗?”厦顷像是随意一问。
“回来了啊,报告就是她写的。”微玄打听道,“局长,关于幕后之人我们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厦顷只说:“别叫我局长,我是副局长。”
微玄应下一声,眼见他不准备多说什么,打算离开时被突然叫住:“你父亲叫什么?”
进公司这么久,除了厦顷问父母这个突兀的问题外,就只有陆端午问过。
这一时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微玄犹豫片刻才说:“我没父亲,我是跟母亲姓。”
“你母亲叫什么?”厦顷又问。
他全程低着头看手上任务总结,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话中意思。
微玄一顿,不答反问:“副局长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厦顷抬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微微一笑,“不过这是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微玄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言直说:“我母亲叫微宜。”
厦顷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微玄离开办公室的刹那翻出抽屉里的名册。
没有能对上的名字,只有一个能对上的姓,可惜名册上的人叫微朝夕。
“你怎么进去那么久?”果淇洗了三个苹果分给她和陆端午。
“副局长问我母亲叫什么。”微玄接过道谢,嘟哝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果淇来了兴趣:“你母亲叫什么?”
“微宜,我很喜欢她的名字,很好听。”微玄咧嘴笑笑,不知想到什么,眸光略微黯淡下来,“可惜我没能陪她太久。”
这话意思不言而喻,果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陆端午没什么神色变化地咬了口苹果。
……
“我想好了,无论我以后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取名微玄,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
“是吧,我也觉得。”
耳边声音远去,意识骤然清醒无比,陆端午缓缓睁眼。
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使天色变得极为朦胧昏暗,像极了混乱梦境中最为糟糕的一幕。
她起身喝了杯水,风从窗纱吹进来有点冷,才发觉头上出了一层汗水。
陆端午擦掉汗水,想了想,进浴室洗了热水澡。
等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噼里啪啦各种声音吵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开派对。
陆端午拉开电视旁的柜墙,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头发,睥睨着里面的东西。
罐子里蠕动撞击发出声音的东西瞬间安静,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
客厅重新归于平静,陆端午关上柜墙,继续擦拭头发。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雨势变大,声音喧闹到仿佛有无数个小人聚集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
深夜,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路文超烦躁地伸手抓住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没看来电人是谁,接听后没好气地“喂”了一声,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起来。
大半夜打电话,真是神经病。
“喂,文超,你赶紧回来吧。”电话那边的人哽咽道,“我妈不行了,现在从医院拉回家了,估计挺不过今晚。”
路文超瞬间清醒,看了眼手机备注,不可置信道:“任姨?她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会这样?”
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声音大到直接将孩子与妻子吵醒。
妻子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大半夜谁打电话。
路文超使了个眼色,妻子没再询问。
“最近一直不舒服,去医院住了一周,没想到突然就不行了。”对方哭着说,“我知道的都通知了,你是最后一个,原本想着就不叫你了吧,一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要是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和我妈告个别。”
电话挂断,路文超傻了,眼神呆滞半天回不过神。
“老公,说话啊。”妻子紧张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抬手在他眼前摇晃,“你怎么了?别吓我。”
“任姨不行了,我要回老家一趟。”路文超简单解释完,起身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妻子何冉一听愣住了:“是从小到大一直对你很照顾的任姨吗?”
“对,她对我很好,无论如何也要回家。”路文超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快,“你和孩子继续睡,我估计要在那边待几天。”
何冉一声不吭地下床跟着收拾,顺带连孩子的衣物一起收拾好。
路文超不明所以,何冉低落道:“你跟我说过任姨对你多好,我一直说回去看看她,好好谢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这样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孩子也去,我们该去见见她。”
路文超应下一声,两人什么都没再说,收拾好东西后连夜带着孩子开车往老家赶。
路文超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了,奶奶把他拉扯长大,没想到高一奶奶也去世了。
从那之后家里只剩他一个人,白天忙于学习,晚上闲下来要去兼职赚钱。
任姨是住在他对面的一位阿姨,为人和善亲切,对他很好,每次都会想方设法地照顾他,还会让他到家里吃饭。
从高一到高中毕业,路文超算是她养大的,没有她绝对无法安心学习。
大学毕业后他将任姨当做亲人,时不时回去看看她,逢年过节会发一些红包,不过任姨都没收。
后来大学毕业他去远地方发展,很少再回老家,逐渐与任姨联系少了,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发个新年快乐。
今年工作生活好不容易彻底稳定,他还想着带妻子孩子回老家过年,正好看看任姨,没想到半夜收到了这么一通电话。
开车六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到的时候便听见房子里传出的哭声,路文超呆在门口,耳边嗡嗡乱响,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没有赶上最后一面,他闭闭眼,眼眶湿热无比。
何冉扶住他的肩膀,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里面的人看到路文超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文超,快进来。”
这人正是给路文超打电话的男人,是任姨领养的孩子,任栋。
任姨三十岁的时候离婚了,唯一的孩子就是在三十五岁时领养的任栋。
“怎么会这样?”路文超快步靠近,当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时,拼命止住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
房间里人不少,都是任姨的亲朋好友,有几个认识他的,难过解释道:“一周前不知怎么的动不了了,话都说不出来,拉去医院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多休息,没想到还没出院人就不行了,只剩一口气吊着。”
房子光线昏暗,再加上任姨六十多了,脸上皱纹紧紧堆在一起,越看越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她微张着嘴,挤着眼,一副费劲想说话的模样,可以看出去世前十分痛苦。
路文超眼睛都哭肿了,最后与何冉决定留下来帮忙办后事。
孩子今年六岁,一觉醒来到了陌生的环境,开始还极度害怕,很快和其他同龄人打成一片,各种嬉笑玩闹。
遗照是任姨今年特意拍的,听任栋说她不知为何,今年年初就选好了遗照和棺材。
照片中的人嘴角上扬,慈眉善目地看着大厅中来吊唁的每个人。
悲伤的哭声中,路文超与何冉忙得脚不沾地,时不时确定一下孩子在门口没走远。
等到好不容易忙完,到了晚上守灵阶段,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待在大厅,各种扭捏哭闹。
何冉无奈带孩子到卧室里,哄了半天没睡,逐渐没了耐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烦躁:“你怎么回事?平时沾床就睡,这次怎么不睡?妈妈累一天了,你陪妈妈一起睡觉好不好?”
孩子望了一眼大厅的方向,一个劲地往何冉怀里钻,说来说去就一个字:“抱,抱。”
何冉抱也抱了,安抚也安抚了,孩子还是不肯睡,仰着头盯着她看。
她揉着太阳穴,一天下来累到头疼,心态差点崩溃时,孩子抓着她的衣服,害怕地躲进她怀里,小声说:“妈妈,我害怕才不敢睡……大厅有奶奶瞪我,她会不会进来?”
一句话,让何冉大脑“嗡”一声炸开。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她好半天才理清思绪, 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故意回避目光不去看大厅方向。
“什么奶奶?就是因为你一直不睡觉, 奶奶才看你的,你还不快点睡。”
“不是。”孩子闷在她怀里说, “奶奶一直看我,我才不敢睡, 我害怕。”
都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何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沉默片刻, 她才鼓足勇气往那边看了一眼,赫然对上一张惨白微笑的面孔,差点尖叫出声时被理智遏制住。
那是遗照。
不知道是谁把遗照挂在正对着卧室门的地方,何冉一直没发现, 再联想孩子说的,不由得松了口气, 身体逐渐放松,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说:“我知道了,那我去跟奶奶说,让她不看你的, 你要乖乖睡觉知道吗?”
“好。”孩子顿时点头。
何冉立刻给路文超发消息:“遗照怎么对着我这边?大半夜的多吓人, 你快点挪回原位。”
这么一说, 大厅里的路文超才注意到遗照挪动了位置,挪回来后给何冉发消息:“不然你带着孩子先回家吧?”
“都到这时候了就别说这种话了。”何冉说, “任姨孩子除了任栋外就算你了, 怎么能现在走。”
路文超没再发消息。
何冉耐心哄孩子:“好了,我说完了, 你看奶奶现在还在吗?”
遗照已经挪走,卧室的大门坏了,所以被拆掉了,从这边可以看到三分之一大厅。
孩子扭头,眨眨眼,高兴地摇摇脑袋。
“好了,现在奶奶不在了,你快睡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何冉想起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不免觉得好笑。
几分钟就哄睡孩子,她小心盖好被子,重新返回大厅,和其他人坐在一起。
大厅里安静到没任何一点声音,呼吸大点都能被捕捉到,何冉靠着墙而坐,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哭声,顿时被惊醒,起身冲进卧室。
孩子坐在床上,一脸害怕地看着前方角落,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看到何冉,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等何冉将他搂入怀中,孩子才敢放声大哭,同时手指着角落,哆哆嗦嗦道:“奶奶,有奶奶在,我害怕。”
何冉了解自家的孩子,若不是真害怕到极致,不会这样,一时忍不住看向角落。
别说人了,连个虫子都没有。
“哪里有奶奶,是不是你看错了?”何冉安慰道,“之前看到的奶奶我让她离开了呀,你现在看到的是哪个奶奶?”
温柔的声音使得孩子放松下来,他擦掉眼泪,结巴道:“还是那,那个奶奶。”
何冉沉默了,对上大厅过来围观的几人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抚摸着孩子的背脊。
“你肯定是看错了,那个奶奶已经离开了。妈妈陪你睡觉好不好?有妈妈在不用害怕了,来。”
孩子没说话,安静乖巧地缩在何冉怀里,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那个角落。
他虽然没再说话,犹豫害怕的眼神却出卖了内心想法,何冉被迫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去。
角落确实空荡荡的,孩子从小到大几乎不撒谎,与其在这里怀疑孩子,不如相信孩子。
何冉皱起眉头,拍背的动作依旧没停,脑子飞快运转。
难不成是任姨有什么未了心愿,所以回来了?
想到这,何冉心都漏跳了一拍,连忙抱紧孩子:“妈妈带你去另一个房间睡好不好?”
大厅一左一右两个卧室,另一个卧室很久没住人,满是灰尘,但眼下这种情况没得选。
孩子点点头,何冉抱着他去了另一间卧室,简单收拾后将他放在床上,没见他再东张西望才松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好了小俊,快睡吧。”
小俊缩在被子里,露出上半个脑袋紧紧地盯着何冉。
何冉脑袋一抽,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小俊现在还能看到那个奶奶吗?”
这话才问出来她就后悔了,令她更加后悔的是小俊的反应。
他先是害怕地点点头,随后眼睛往何冉身后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何冉如坠冰窟,久久不敢动一下。
小俊轻声开口:“奶奶还在,在妈妈身后躲着。”
卧室里沉寂无声,只剩下如雷般的心跳声,何冉差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张着嘴无声半天,才发出急促的叫声:“老公,老公!”
路文超快速跑进来:“怎么了?”
何冉僵硬地扭着脑袋,指着小俊:“他说他一直能看到任姨,就在我身后。”
这话让路文超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眼:“什么都没有,指定是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别信啊。”
“我没有。”小俊嗫嚅道,“奶奶一直在,之前在角落,看我,现在妈妈身后……”
他年龄还小,没办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看见的,说话顺序有些颠倒,但并不影响人能听懂。
路文超闻言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声音道:“别瞎说,外面还有人,要是被他们听见了这一夜都要害怕了。实在不行你带着孩子出去,去邻居家住。”
何冉就知道他不会相信孩子,抓着他的手臂说:“我没开玩笑,我觉得孩子说得是真的。要是真的,这事有问题,不得找人看看吗?”
路文超沉默了,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摇摇头说:“光听孩子说看到了,就大张旗鼓找人,你知道耽误多少时间吗?而且没办法确定孩子看到的就是任……”
他反应过来,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看到任姨足以让人害怕,看到的不是任姨更加恐怖。
“爸爸。”小俊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奶奶说话了。”
“说什么了?”何冉问。
小俊扭捏道:“她说喜欢我,想带我一起走,我不想跟奶奶一起走。”
一句话就像是坠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何冉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到如吃了苍蝇,狠狠地剜了路文超一眼:“你不信孩子,我信,你不去找人我去。”
路文超拉住她,被小俊那句话吓得够呛,嘴唇哆嗦半天才说:“不是不信,是这件事现在不合适,就算要找人也要和孩子确定一下。”
他坐在床边,捧住小俊的脑袋,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小俊,你别撒谎,告诉爸爸你看到的奶奶是什么样子?”
小俊看向何冉,有点害怕又打量的眼神让何冉眼皮子一跳,往旁边挪动了下。
小俊眼神紧跟其后,何冉头皮发麻,脑海里浮现各种猜想。
路文超适时说:“小俊,让你看奶奶,没让你看妈妈。”
“奶奶一直在妈妈后面。”小俊做了个抱的手势,“这样,这样。”
大脑宛如塞满了沉重的棉花,思考起来极为费力,路文超不自觉咬牙:“是,抱着妈妈吗?”
“不是。”或许是讨论的原因,又或许是两人在这里陪着,小俊没那么害怕,起身双手勾着路文超的脖子,跳在他背上,努力蜷缩着身体,只用手勾着路文超脖子做支撑,“就是这样子,奶奶就这样,趴在妈妈身上。”
卧室里静到落针可闻,昏暗的灯光下,何冉脸色白到差点晕厥,想起小俊不断看她的场景,紧张地咽咽口水。
那岂不是代表一直有个她看不见的东西,趴在她背上,脸和她的脸并在一起。
路文超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镇定,继续问小俊:“那是什么样子?”
“就……”小俊歪着脑袋思考半天,“脸上好多皮,穿红色衣服,下面是黑色的裤子。脸上还有好多斑点。”
任姨离开时穿的就是红色上衣,黑色裤子,并且脸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痣,这几个特征都对上了。
身体中的血液开始发凉,对上妻子恐惧的眼神,路文超知道不能再拖了,离开卧室,抓着任栋到外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下。
卧室里只剩下何冉和小俊。
本来何冉还想抱着小俊安慰,想到他之前那些话硬生生止住。咧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小俊,那个奶奶还在吗?”
“在。”小俊说,“奶奶看起来好多了,没那么吓人。”
要把他带走的话回荡在耳边,何冉努力压住内心的不安:“那这个奶奶还说什么了吗?”
“说了。”聊了那么久,小俊早就不怕了,嘟哝着,“她说和我有缘分才带走我,不然真的不舍得。”
何冉死死咬着牙,握紧拳头,说不出是气得还是愤怒,浑身气压低得可怕。
小俊感觉出氛围不对,反抓住何冉的手,扬起嘴角:“妈妈,你放心,我不会跟奶奶走,我只爱妈妈,只会跟妈妈走。”
何冉瞬间不气了,笑吟吟地揉着他的脑袋:“妈妈也爱小俊,那个奶奶说话你不要相信,别同意。同意了永远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知道吗?”
小俊重重地点点头。
何冉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还在聊天的两人。
“不可能啊。”任栋听完睁大了眼睛,“我妈那么好一个人,对你很好,小俊对她就是孙子,怎么可能会想带走小俊?”
不等路文超说话,任栋又说:“小俊是不是撒谎了?现在的孩子撒谎起来一套一套的,你们可要认真问问。”
“不是。”路文超笃定道,“我家孩子不会撒谎,而且他都把任姨样子说出来了。”
“我妈为人你不了解吗?“任栋急了,“她人走了,只会保佑我们,怎么会害我们呢?”
“所以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看找人问问,不然误会了任姨不好。”路文超苦笑道,“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再三和孩子确定才出来跟你说。”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还说任姨一直在我老婆身上趴着。任栋,这边你熟,你赶紧找个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没事,白天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来得及。要真有问题,再拖拉下去,任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葬。”
任栋脸色变得凝重,拿出手机说:“那我找人来,你赶紧进去看看孩子和嫂子。”
路文超松口气,没着急进去,就在一边站着看任栋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聊得挺好,但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来。
手机没开扩音,路文超听了半天,隐约听出对方似乎怕沾晦气,拒绝了。
任栋只能拨通另一个电话,见路文超睁着眼睛好奇的样子,点了免提。
简单聊过后,对方听了任栋的形容并不觉得什么大事:“正常,她这是放不下你们,过来看看你们。大人看不见,小孩子能看见,把孩子哄睡,啥事儿都没,别瞎担心。”
“但她怎么说带走我家孩子。”路文超眉头紧锁,追问道,“要是就来看看我们,不至于说这种吓人的话。”
对方叹口气,语气更加无谓:“这话多半是逗你家孩子的玩笑话。你们是她的亲人,平时关系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带走孩子,别瞎想了。”
“你来看看吧。”任栋说,“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要我现在过去看,价格可不便宜啊。”对方笑出声,“你知道我平时的价格,这深更半夜的,最少得翻三倍。”
任栋没犹豫,直接应下,对方说半个小时到。
路文超好奇地问任栋平时这人收费多少。
“三百。”任栋笑笑,“没超一千,不算贵,来看了我们大家都放心。我是不相信我妈人活着那么善良,人走了会变恶。”
路文超点头,表示钱他会出。
任栋摆手拒绝道:“你已经帮很多了,这件事不用你管,我来就行,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你。”
两人坐在门口门口聊天等人,何冉在卧室里陪着孩子讲故事。
每当她眼睛困得快睁不开时,都会被孩子一句“妈妈别睡,你睡着了我一个人害怕”吓得清醒。
几次下来,她状态十分糟糕,心情压抑到极致,甚至怀疑任姨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不然怎么会趴在自己身上,还想带走自己的孩子。
路文超一直没进来,何冉没人聊天,索性拿出手机百度起来,倒真让她搜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我碰到过,一般是去世的人比较喜欢孩子,想带走孩子,但不会真的带走,放心好了。”
“没碰过,有点吓人。不过我听过一个离奇的故事,就是家里老人去世,没多久平时对他不好的孩子跟着去世了,别人都说这是被带走的。”
“赶紧找人看看吧,一般正常去世的,看看家里人就会离开。这种逗留甚至和孩子说话的有问题,别耽误了。”
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找的大师到了,何冉立刻收起手机,牵着小俊走出卧室。
来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大半夜穿着一身黑,要不是听见脚步声,根本不会知道他来了。
看到两人,男人率先亮出二维码,任栋没废话,转了九百块过去。
收到钱,男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露出笑意,四处寻找:“那孩子呢?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何冉连忙拉着孩子上前几步:“大师,在这里。”
“没什么啊。”男人围绕着何冉和小俊走了三圈,不停摇头。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这孩子是不是撒谎?”他忽然蹲下,冷不丁地问小俊。
小俊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到,眼泪差点出来,紧张地抓着何冉的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一个劲地往何冉身后躲。
“你看这孩子一句话不说,肯定是撒谎被戳破害怕了。”男人站起身,随口道,“不如问问孩子为什么撒谎。”
何冉无语地瞪着路文超,怀疑他找了个不靠谱的人来。
就这点时间就断定孩子撒谎,也太轻而易举。
路文超凑近任栋问:“你找的这人是大师吗?怎么上来就说我家孩子撒谎,不应该多看看吗?把我家孩子吓成什么样了,一点大师风范都没。”
“不少人找过,挺专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栋摇头道,“再看看他怎么说。”
或许是看见两人窃窃私语,男人冷哼一声,双手负背,大摇大摆地走到棺材旁,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摸了摸棺材,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小俊。
“别不信,我之前就接过一个和你们这差不多的。那小孩子撒谎不想上学,非说自己看到了去世的人,我过去仔细问完全部,孩子才哭着承认自己撒谎了。你们这些大人,不要盲目信任孩子,要实在不信,就把棺材打开,让我看看尸体,有没有问题,一看尸体就知道。”
这话才说完,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开棺可不是一件小事。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看我干什么?”男人拍拍棺材, 根本没察觉到微妙的氛围,大喊一声,“任栋, 来把棺材打开,别磨叽了。”
任栋不说话, 抿唇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棺材能随便开吗?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你说就行了,动不动扯开棺干什么?”
“不是你们不信我吗?”男人咧嘴, 笑个不停,“开棺看看就知道了。”
“赶紧让他走,不看了。”路文超拉住任栋, 嘟哝道,“这人太奇葩了,别听他的。”
男人又说:“又不信我,又不开棺, 那你们想怎么样?钱我都收了,不会退的, 只能给你们想个解决办法了。那孩子,你不是看到任姨了吗?来,你说说现在任姨在哪里。”
他疯狂对着小俊挥手,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大概听明白整件事, 看小俊的眼神各异, 连对何冉态度都不怎么友善。
小俊一个劲摇头往何冉身后躲, 吓到身体开始发抖,小脸毫无血色。
“别躲啊, 你说说。”男人见状催促出声, 同时要往这边靠近。
几双眼睛注视下,何冉按住小俊, 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害怕。
沉默半分钟,小俊才指着男人,断断续续开口:“现在,在,叔叔后面。奶奶,说你敢说这种话,她要,给,给你个教训。”
男人本能回头,身后空荡到连只虫子都没,瞬间猖狂大笑起来:“这孩子说话真有趣,还给我个教训,来,我看你说的话……”
他突然卡壳,瞪着眼,一副拼命想说话,却再发不出声音的模样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男人双手交叉,死死掐住自己脖子,仰头翻着白眼,浑身抖如筛糠。
因太用力,他的脸很快变成猪肝色。
这一幕吓得其他人惊叫连连,还是何冉反应快,拍了拍路文超肩膀,让他过去搭救。
两条手臂力气大到像是焊在脖子上般无法挪动,路文超和任栋两人各拉一条手臂,使出全力都没法掰开。
男人脖子和脸红得瘆人,眼看就要窒息死去,路文超拿起旁边的砖头,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力一敲。
晕倒在地的一刹那,男人双手无力松开,露出了鲜红的掐痕,触目惊心到路文超不由得撇开眼睛,不敢再看。
“这人怎么回事?”
其他人看向任栋,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任栋把事情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下,现场气氛诡异,空气接近冷却。
“不可能啊,你妈那么好的人,肯定不是她。”
“我也觉得,活着都心善的人,去世了怎么可能会变恶?肯定弄错了。”
“这人是差点被那东西弄死了吗?”
“……”
简单讨论结束后,所有人看向在场唯一能看到那东西的小俊。
对上那么多好奇的目光,小俊瑟缩了下脖子,抓紧何冉,小声说:“看不到了,奶奶消失了。掐脖子后,没了。”
“我相信我儿子说的话。”眼看那些人一脸不信,何冉抱起小俊说,“地上躺着的那个肯定没真本事,还得找个靠得住的。各位要是有认识的快些联系,毕竟这种事不确定不行。”
亲戚们围在一起讨论,路文超没参与进去,蹲在男人身边折腾他。
在坚持不懈打了他十几个巴掌后,男人终于睁开眼。
看到路文超和房梁的那一刻,晕倒前的记忆涌入脑海,脖子疼到像断了一样,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男人惨叫一声,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去。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参与了,我现在就走,别杀我,别杀我……”
那速度快到仿佛再晚离开一步就会死掉,几秒钟就看不见身影了。
“那些钱……”路文超看向任栋。
“事情解决后我就去找他要回来。”任栋说,“现在重要的是联系谁来看看。”
原本还在聊天的亲戚顿时止住话语,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任栋叹口气,颇为无奈:“那今晚先这样,明天我再看看。小俊不是说看不到了吗?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嫂子你先带他进卧室睡觉吧。”
何冉自己也联系不到人,只有着急的份,闻言只能先带小俊回卧室,将他哄睡后才返回大厅,和一群人沉默地坐在地上。
*
时间来到凌晨五点,后脑勺抵着墙睡着的何冉忽然听见奇怪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人在地上踩着塑料袋走路,又像不停揉捏着纸团。
她迫不得已睁开眼,发现其他人睡着了,大厅里空静无声,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在四周格外清晰,甚至到了略微刺耳的程度。
何冉抬手按揉太阳穴,仔细分辨多出的声音,发觉听不见后踢了踢路文超的腿,想把他叫醒问问,几次没成功只好放弃。
她闭眼打算不理会,继续睡觉的一刹那,声音再次出现。
这次就在何冉的耳边,且越越来越急促,听着就要贴脸时,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周围,呼吸控制不住变得沉重。
大厅依旧只有她们几人,剩下的就是放在中间的黑色棺材。
那奇怪的声音再一次消失了。
何冉咬牙,想到睡在卧室的小俊,慌忙起身进卧室确定他还在床上才放心。
“老公。”何冉小心翼翼地蹲在路文超身边,用手拍打他的脸,低唤道,“老公,醒醒。”
平时睡眠不算多深的路文超这次怎么都叫不醒,内心不安感越发强烈,何冉用了狠劲。
路文超脸颊被掐出印记,还是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太奇怪了。
那一刹那,何冉莫名毛骨悚然,连忙拿着手机随便找了个沙雕视频,试图驱散心里的恐慌。
就在她要回到原来位置时,脚腕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抓着她不让她动。
以为是路文超醒了,何冉微恼:“我刚叫你半天你没听见吗?”
无人应答。
空气寂静得可怕,连呼吸的存在都是错误,何冉在这关键时刻脑子宕机了,眼睁睁地盯着白墙,半天没反应。
直到脚腕上的手开始收紧,冰冷的温度无法忽略地顺着脚腕传遍全身,何冉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垂眸看去。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土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森然可怖,此刻正冲她咧嘴笑着:“冉冉,你跟我走吧。”
瞳孔放大的同时,何冉注意到眼前的身体是她老公的,可是手和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任姨的。
“冉冉,我不带小俊走了,你跟我走吧。”缓慢故意拉长的空灵语调再次响起,在寂静的深夜宛如怨鬼索命。
别说发出声音求救,何冉连呼吸都没来得及,直接吓晕了。
这一晕,身体狠狠砸在路文超身上,他“嗷”一声疼醒,骤然发现倒在旁边的人。
何冉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没有般。
路文超慌了,伸手用力掐着她的人中:“老婆,老婆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其他人被吵醒,迷糊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好冷啊,怎么这么冷,冷啊。”
这声音太奇怪,语调上扬,夹杂着怪异的笑,每个字说得特别慢,似故意逗所有人玩一样。
大厅霎时间陷入长久的静默。
所有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路文超呆滞地盯着其他人,说不出哪里不对,半天才紧张道:“谁在说话?刚谁说好冷?”
亲戚们纷纷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路文超分不出心思继续问,低头叫何冉。
好在何冉没多久就醒了,看到路文超的一瞬间想到任姨那张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好路文超欣喜的声音击掉了所有恍惚感,将她从混沌状态中拉出。
“你怎么晕了?发生什么事了?”
何冉嘴唇抖了抖:“我看到了任姨,她让我跟她走,不带小俊了。”
听见她的话,在场之人脸色无一不变得难看起来。
任栋先是诧异,随后说不出的恼火,对着棺材愤怒道:“妈,你怎么还想带人走?开始是小俊,现在又是嫂子,你有事儿冲我来,冲她们干什么?你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有亲戚拉住任栋,示意他别说了:“死者为大,你不能这么说,而且你怎么知道是你妈不是其他东西?”
“小俊看到几次了,还有嫂子。”任栋憋屈道,“妈。你要有啥子你托梦给我,别搞这吓人的一套。我们都胆子小,经不起吓,特别小俊还是孩子。”
“什么也别说了。”眼看他激动到想冲向棺材,路文超出声阻止,“等白天再说。”
何冉坐在地上睁着眼睡不着,精神状态极差。
好在没多久外面天色渐亮,周身那种压抑感消散不少,她挪到路文超身边,把自己听见的奇怪声音说了出来。
“下次就当没听见。”路文超低声说,“这种事其实发生得不少,一般人都装作不知道,这样去世的人没多久就会离开。但不知道任姨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不舍得我们。”
何冉欲言又止。
都想把人带走了,那根本不是舍不得,是想找个人陪着一起死。
原本安排好的事因昨晚的闹腾没办法做,任栋收拾妥当后带着两人离开家,去找懂这方面的人了。
何冉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还心有余悸,故意避开目光,不去看大厅中央的黑色棺材,直到小俊醒了叫她,她才转身准备往卧室走去。
没想到这一转身,何冉发现原本合上的棺材盖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睛正从漆黑的缝后死死地盯着她。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何冉怕得整个人像被定住, 眼睛都忘记眨动,直到有人看出她不对劲,轻轻拍了下肩膀:“你怎么了?”
她猛然回过神, 再看棺材盖得严丝合缝,刚刚看到的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
“棺材……”何冉咽咽口水, 艰难开口,“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了?”其他人本来就提心吊胆, 一听她提到棺材,连忙后退数步,各种打量着。
漆黑的棺材没有任何异样, 静静地放在那里。
何冉努努嘴,没发出声音,逃似地冲进卧室,看到小俊揉着眼睛冲她笑才放松下来, 快速将他衣服穿好,拉着他来到院子里晒太阳。
太阳初升, 灿烂的阳光落在身上的那一刻,何冉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刚看到什么了?”路文超停在她身后,担忧道,“棺材里怎么了?”
“应该是幻觉。”何冉苦笑一声,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路文超沉默两秒, 抱住她揉了揉头发:“是我不对, 当时不该带你一起来的,让你这么担惊受怕。”
“跟你没关系。”何冉笑容更加勉强, “我相信任姨不是那种人, 肯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等专业人士一来就知道,在此之前, 何冉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她斜睨了眼身后的棺材,总觉得空气中浮动着无数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这边。
本该是错觉,在此刻却真实到下一秒就真能看到那可怖的场景。
何冉眼睛眨到酸涩无力,她没再进大厅,和小俊搬了椅子坐在外面晒太阳。
任栋直到中午才匆匆赶回来,身后背着一个满头银丝的婆婆。
“拐杖,把拐杖给我。”一被放下来,婆婆佝偻着身体催促。
拿着拐杖的人连忙递给她。
婆婆接过拐杖,总算有了安全感。
她看着八九十岁,虽驼着上半身,但气色很好,那双眼睛没有半点浑浊,反而闪烁着锐利的光扫过每个人。
“我都说不来了。”婆婆打量着客厅,叹口气,声音沉稳有力,一点都不像老年人,“你们这群人非要折腾我这个老婆子。”
“您再不帮忙看看,没人能帮了。”任栋难过道,“我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把我妈下葬。”
“被你们强拉过来之前我就说了,我帮不了,我没这个本事。”手里的拐杖在地面敲了敲,婆婆又是一声叹息,“让你们别浪费时间找别人,你们非不听。”
任栋:“我们找不到别人了,婆婆您先说说怎么回事。”
“我看不出怎么说。”婆婆瞪他一眼,“从来还有路上我和你们说那么多话,你们都没听啊?我告诉你……”
她一顿,一点点努力直起上半身,眯着眼直勾勾地凝望着那口棺材:“我就只能告诉你,这闹腾的可不一定是你妈。”
虽然其他人早有这个猜想,但还是被这个结果弄惊了。
任栋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妈做不出这种事。”
婆婆似生气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太过复杂,任栋弄不懂其中含义。
站在一边的路文超上前一步:“那婆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把这个东西送走,它盯上我老婆和孩子了。”
“你也是个傻的。”婆婆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抓紧时间找人啊,找不到也要找,别搁我这浪费时间。我能说的已经说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听不懂人话。”
一些人哪里碰到过这种事,急得大眼瞪小眼,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别指望我啊,我老婆子一辈子待在村子里,不认识外面的人。”对上任栋期许的目光,婆婆立刻开口,“你们联系人啊,这棺材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放久了不好。”
能联系的早就联系了,就连这婆婆还是多方打听到的,现在又要找其他人,任栋根本没那个本事,一时间僵在原地,唯有脑子不停转动,思考着解决办法。
何冉拉了拉路文超的衣服:“你想想办法,问问你朋友,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就算有都是外地的,过来也来不及。”路文超犹豫道。
“你先问。”何冉催道,“快点。”
路文超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挨个拨通几个电话,还真问出了有用的信息。
“我倒是认识一个,不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你们联系看看?”
路文超连忙道谢,听见对方说那位大师离这里不远,三个小时就能赶过来,更是欣喜若狂,扭头把事情告诉了其他人。
“太好了。”任栋松了一口气,背着婆婆将她送回去。
路文超很快收到大师的联系方式,没任何犹豫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刚睡醒,语气不怎么好,“有什么事?快说。”
路文超把事情简单说完,对方直接开口:“我解决不了,找其他人。”
“大师还没来看看怎么就知道解决不了。”闻言,路文超急了。
“我不用去看就知道。”大师说,“我对自己能力心知肚明,解决不了就是解决不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不光我解决不了,其他人也很难解决。”
本就绝望的路文超听见这句话更加绝望,还没回过神,电话就被挂断。
他几乎傻在原地,对上何冉关切的目光,抿了抿嘴,半天才说:“解决不了,还说很难解决。”
“那怎么办?”没等何冉有反应,其他人率先担忧起来。
本来以为是件小事,任姨心里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才徘徊在这里,没想到前后找了三个人都解决不了。
众人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甚至有人提出离开。
“还是别分散。”任栋不在,只能路文超出来阻止,“我们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分开更危险。”
这么一说,其他人没再动走的心思,聚在一起打量着棺材嘀咕起来。
“我之前上网,”何冉突然想到什么:“看到不少有关于这种事的,里面的网友讨论的时候说有专门公司处理这种事。我们找个人不行的话,找下公司?都开公司了,肯定很厉害。”
“你知道公司名吗?”路文超问。
何冉摇摇头,头疼起来。
小俊饿了,嚷嚷着要吃东西。
这么久过去,在场的人除了一点水,肚子再没进过其他东西。
何冉返回大厅打开背包,拿出饼干分给众人。
小俊低头吃着饼干:“妈妈,今天怎么没有人来找我玩?”
何冉没说话。
昨天发生的事没人说出去,但任栋一大早上带着人急匆匆从家里离开,再加上今天没按说好的流程走,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敢过来。
没得到回复,小俊将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抬头的刹那间对上墙上挂着的遗照,瞬间一呆。
黑白遗照中的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这边,那双眼睛充满慈爱与笑意。
小俊一开始并没那么害怕,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眼睛转动到其他地方,余光忽然瞥见那遗照动了下眼睛,从原本正视小俊,变成了斜着眼看。
小俊扭头,遗照中的眼睛依旧和之前那样一动不动。
他有些怕了,伸手抓何冉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看到的,遗照中的眼睛突然睁大如铜铃,黑色的眼瞳吞噬了所有眼白,填满整个眼眶。
同时殷红的血从眼角流下,使得原本慈祥的面容变得无比诡谲瘆人。
“小俊啊。”空气中飘荡着沧桑嘶哑的声音,“走啊,小俊啊,走啊。”
“啊。”小俊尖叫一声,死死闭着眼躲在何冉怀里,“妈妈,奶奶……奶奶带走我。”
这话把正在搜公司的何冉吓了一大跳,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并没看到任姨。
其他亲戚听见尖叫,七嘴八舌地问小俊是不是又看到任姨了,让他指出来在哪。
空气压迫到令人呼吸困难,路文超蹲下身握住小俊的手,努力挤出一抹看起来令人安心的笑:“小俊,别怕,把你看到的告诉我。你是看到照片上的奶奶,还是其他奶奶?”
“照片,照片。”小俊甩开他的手,拼命抱着何冉,声音带着哭腔,“照片奶奶流血。”
这话在众人听来就是任姨流着血出现了,一时间冲出大厅,站在太阳下瑟瑟发抖。
“小俊。”何冉怕会错意,抱着小俊哄了半天,“你能仔细跟妈妈说说吗?现在出问题了,爸爸妈妈要把问题解决。小俊要帮妈妈,好不好?”
几次惊吓,小俊红了眼,每次想哭都忍住了。
“照片。”他伸手指着遗照,“眼睛,看我。还流泪,没有白色,只有黑,黑色。叫我,叫我走。”
何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黑白遗照挂在墙上,没有任何动静。
对上任姨的笑,何冉鼻头一酸的同时不敢多看:“照片没事,是不是小俊看错了?”
“没有。”一听这话,小俊嚎啕大哭,“不要在这里,我要走,走。”
何冉低声安慰着,等他止住眼泪才跟路文超说:“他意思应该是任姨照片动了,眼睛看他了,没有眼白,只有瞳孔,还流血要带走小俊。”
路文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聚在一起的亲戚听见小俊的话,有人直接崩溃,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起来。
开始骂任姨,后来没名没姓地骂,越来越不堪入耳,何冉都听不下去了,刚牵着小俊打算过去阻止,大厅响起“啪嗒”一声。
骂声停止,四周静默到落针可闻,众人齐刷刷看向大厅。
原本挂在墙上的遗照掉落在地,镜框上的玻璃被摔出无数裂纹,照片里的任姨在一道道裂纹下面容变得扭曲狰狞,极为可怖。
长久的死寂被回来的任栋打破,见所有人脸色不好,他冲进大厅一看,脸色骤变,连忙捡起遗照。
“怎么回事,我妈的照片怎么会掉下来?”
路文超简单说明情况,那个骂人的亲戚脸色苍白,对上任栋的目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这不会冲我来吧,我刚不是骂你妈,我,我就乱骂,千万别当真啊。”
“你就不该骂。”任栋气急,“先不说是不是我妈,你这么一骂要是逼急那东西了怎么办?”
没人说话,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坐在地上的亲戚怕到心脏狂跳。
任栋将照片玻璃拿下,放在桌上,愁到眼角皱纹都增加了一条,
何冉快把手机搜冒烟了,心里急到恨不得原地爆炸。
平时不想看,全是推送,里面的内容随便一翻都是她这种情况,现在想找却一点线索都没。
就在何冉紧绷到极致时,终于看到其中一条回复中夹杂着自己想要的信息,差点喜极而泣。
“碰到过,邪门得很,要不是我父母及时找到专业公司解决了,我现在已经入土了。不要试图用人类的逻辑去思考那些东西,它们不是人,也没逻辑,想弄你就弄你,没任何理由,所以奉劝各位对于这种要有敬畏之心。”
回复时间是半个月前,底下一堆人追问专业公司叫什么名字,这人没再出来回复。
何冉立刻关注对方,发送私信,祈祷对方能上线回复一下自己。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特别是大厅里还时不时有奇怪的动静。
开始还怕被发现,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后来密密麻麻到了捂着耳朵都能听见,再后来棺材盖一开一合,震得人耳朵发麻。
所有人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硬生生熬着。
眼看天就要黑了,那动静更加吵闹,像是聚集了一百个人在大厅跳舞,噼里啪啦各种声音都有。
开始小俊还害怕自己被抓走,到了后面反而麻木了,坐在地上和蚂蚁玩,甚至主动问何冉:“妈妈,它们不累吗?我和蚂蚁都玩累了,它们这么吵,不累吗?”
何冉不知道说什么好,苦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手机一直不停刷新,直到快没电,还是没收到回复,她叹口气,准备去充电。
旁边的任栋猛地站起身:“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大家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那怎么行。”路文超第一个不赞同,“离开这里不一定安全,还是都在这里比较好。”
“总不能让你们一直饿着肚子,无法休息。”任栋看向棺材,“实在不行我开棺看看,我不信我妈对我那么好,走了还能害我。”
见他激动到快要失去理智,路文超拉住他劝道:“我们都相信任姨不会,可要是别人呢?到时候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任栋憋屈道:“我和我妈一生做好事,什么坏事都没做,怎么会碰到这种事?”
精神被折磨一天,亲戚们早就无力说话,周围温度也几乎降至冰点。
何冉倏然惊呼一声:“回我了!这人终于回我了。”
任栋和路文超瞬间看向她。
何冉念出对方的回复:“我父母当时是经人介绍才知道那家公司,名字我忘了,帮不到你,抱歉。但如果你那边能等,等父母回来后我问问他们,不过目前联系不到我父母,只能碰运气,看晚上他们会不会回来。”
他说可以看出何冉发那么多消息确实着急,而不是编谎话逗他玩,表示会再帮何冉想办法,并且还让她们不要分开,聚在一起比较安全,更加不能落单。
何冉把今天发生的所有情况大概告诉对方,对方很快回复。
“这人说……”新的回复内容让何冉不禁出神,呢喃道:“他说我们碰到的东西不一定是鬼。”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众人一愣:“不是鬼是什么?”
“就是啊, 闹成这样跟我们说不是鬼?”
“这人靠不靠谱?跟上次一样是骗子?”
“……”
“不是。”听见他们误会了,何冉解释道,“不是鬼, 但是别的东西。他没和我说清楚,所以我也不确定是什么。”
“砰砰砰。”这话才说完, 大厅里放着的棺材盖突然飞起撞上房顶,又准确无误地落回棺材, 随后再次飞起。
在场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尤为惊悚的一幕,吓得噤若寒蝉。
“难道说对了?”任栋倒是没多害怕,和路文超对望一眼, 压低声音对何冉说,“赶紧联系这个人,让他帮帮我们。”
何冉又发了十几条消息,对方也够意思, 表示自己知道他们这边情况太凶,开始动身去找父母了。
原以为会很久, 何冉怕发生变故,带着小俊站在院子边缘,没想到才过十几分钟,对方发来了好消息。
“问到了!那个公司的链接在这里, 你们进去下任务吧。”
何冉愣住了:“下任务是什么意思?”
“你们线上下任务了, 他们才能分派人过来帮助你们。”
这就是说他们还要等。
何冉脸色难看, 不抱希望地询问对方:“有没有加急的办法?”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现在到了下班时间, 他们公司应该没人了, 你这边下达任务后只能明天早上有人联系你,然后赶过来。”
估计等到那个时候, 一切都晚了,棺材里的东西也要出来了。
何冉看向还在不停飞起的棺材盖,抿唇向对方道谢,点进链接快速浏览完后下了任务。
确实只能等。
她闭闭眼,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等就等吧,总比没人解决好。”任栋说,“我们躲着点,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都没发生什么,应该不会有事。”
可惜有时候越不想来什么,什么越来。
几人在小俊之前睡的第二间卧室打地铺休息,没想到刚关灯,反锁用东西堵住的门就被敲响。
门外响起嘶哑诡谲的声音:“小俊啊,儿啊,开门啊,都开门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敢发出声音。
外面的东西开始大力拍打门,“砰砰”声在深夜仿佛催命铃,听得众人太阳穴突突乱跳,各种胆战心惊。
“这声音听着像我妈。”任栋突然开口。
路文超说:“那些东西会模仿人的样子,别说声音了。”
任栋看向其他亲戚:“你们见多识广,有没有碰到这种事的?难道就没任何应对办法吗?”
“我们碰到过,可没见过啊。”有个亲戚嗫嚅道,“没这么凶,基本都是要钱,给钱就走了。哪像这样子……而且也不是快下葬的时候,都是寻常时候。”
连续半个小时,敲门声混杂着拍门声,所有人听到麻木。
小俊在吵闹声中睡过去,何冉整个人昏昏沉沉,差点睡去时,外面的声音陡然变得凶恶无比:“你们都不理我,我要把你们都带走,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冉咬紧后槽牙,警惕地盯着门。
没几分钟,它开始哭喊起来,用任姨的声音悲戚地哭诉着让他们开门。
何冉捂着小俊耳朵,内心不停叹息。
任栋忍无可忍,故作凶狠道:“你再不消停,明天就来人把你灭了。”
外面骤然安静下来,就在其他人以为任栋的话有效果时,窗户被轻轻拍了下。
何冉下意识看去,就见窗外出现一张苍白浮肿的脸。
它紧紧贴着玻璃,脸上的肉被挤压成饼,发出嘶嘶地冷笑:“你这个逆子,你敢这样对我试试。”
何冉胆子其实并不大,发生这么多事早就在心里自我嘀咕怎么自己还没被吓晕。
这次直接没挺住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等她再有意识,外面天亮了,眼前有个拿着手机,焦灼到来回徘徊的身影。
何冉眯着眼,缓和半天才认出那是自己老公。
“你醒了。”见她醒了,路文超赶忙过来扶起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人联系你了吗?”何冉脑子里就惦记这件事。
路文超摇头:“才不到八点,应该不会这么快,我也着急。”
何冉呢喃道:“就怕到上班时间依旧没人联系我们。”
“你饿吗?任栋做了早饭,其他人都吃完了,正在外面。”
何冉侧身,注意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小俊呢?”
“在外面晒太阳,他说房间里冷,醒了就不愿意待了。”路文超说。
早饭是粥,何冉没什么胃口,但抵不住肚子饿,闷头喝了一大碗,整个人总算精神一些。
电话留的是路文超的,他将手机放在桌上,在场几人直勾勾地看着手机,可惜直到阳光照射大地,手机都没任何动静。
“不会被骗了吧?”任栋忧愁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再不来人解决,棺材……”
他看向棺材,半晌憋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棺材里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何冉没心力胡思乱想,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地打量着天上的白云。
“应该不会。”路文超分析道,“那个网站看着特别正规,就收了一点钱,而且里面有好多处理完的事。”
这话让何冉猛地想起什么:“那你快打开看看有没有和我们这种差不多情况的,是怎么解决的。”
这话提醒了路文超,他迅速打开手机,在众多解决任务中翻找起来。
任务太多,大多都是鬼,少量不是鬼的并没明确说出是什么东西。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手机总算收到一通电话。
此刻时间来到早上十点半,路文超屏气凝神接通电话。
“你好。”手机那边的人笑道,“我们已经看到你下的任务,现在正在分派,打这个电话是想向你了解更清楚一些。”
“你还想知道什么?”任栋抓紧开口。
“是否有隐瞒情况?”对方问。
路文超和任栋连连表示没有,催促对方快点过来。
“不要着急。”对方语气沉稳道,“我们的同事正在往你们村子赶,估摸晚上能到。到时候他们解决完另一件事就会直接去找你们。”
这话让任栋愣住了:“我们村子还有别的事儿?”
而且对方还先他们一步在这个网站下任务。
“是的。”对方解释道,“现在就算派其他组的人过去也赶不上,所以请你们耐心等待。”
电话挂断,路文超松了半口气:“那我们再等等,快的话今晚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再不解决我就要离开了。”有亲戚吐槽道,“一直受惊吓,我心脏难受一天了。”
小俊和蚂蚁玩腻了,拉着何冉陪他一起跳房子。
何冉画完房子,扔下手中的树枝,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忽然听见几声呜咽:“小俊啊,小俊,走啊。”
“小俊啊,小俊……”
或许是这次的声音充满悲伤,何冉倒没多害怕,站直后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刚好对上大厅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遗照。
照片里的任姨哭红了眼,嘴巴一张一合,那声音再次传出:“走哇,走哇。”
其他人没什么神色变化,应该只有她自己听见。
何冉怕说出这件事扩大恐慌,弄得每个人不自在,装作没听见。
任姨像知道她能听见声音,不停在她身边游荡。
何冉耳边一直充斥着脚踩塑料袋的响动,还有那时不时沙哑的语调:“冉,冉,走哇。”
到现在她已经彻底认为任姨一个人走不甘心,要再带走一个,更加没理会,和小俊玩跳房子。
一动起来出了不少汗,那跟在她身后的响动逐渐听不见了。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何冉抽空瞥了眼桌上的遗照,就见照片中的任姨嘴角向下,眼中满是愤怒,那张脸再没任何慈爱,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何冉眨眼,遗照还是那样子,她拍了下任栋,示意他看遗照。
任栋抬头,以为自己看错了,无论揉眼还是换个人看,任姨的照片始终保持着现在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任栋压低声音和路文超讨论,“这应该是我妈。其他东西不可能连我妈的照片都动啊。”
“不知道啊。”路文超不敢多看,不然一对上任姨眼睛,老觉得她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
任栋问何冉有没有听到任姨说的话。
何冉叹口气:“听到了,还是让我和小俊跟她走,我怕说出来你们又不舒服,就没说。”
听见自己的名字,捧着碗的小俊看向几人:“妈妈,奶奶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周围一静,几人看向小俊。
小俊继续说:“奶奶好像说不了别的话,只能说这一句话。她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路文超激动:“老婆,任姨怎么跟你说的?你快学学。”
何冉学不来那个恐怖又不好形容的语气,把说的话学了一遍。
任栋和路文超眉头紧锁,不懂这句话还能有什么意思。
小俊把碗放下后又开始跳房子去了。
任栋想半天没想明白,进大厅抱着任姨遗照嘀咕着什么。
路文超看看遗照,又看看棺材,一拍大腿,冲着任栋挥挥手。
任栋放好照片,快步走出来:“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任姨的意思了。”路文超挠挠头,说出自己的想法,“任姨嘴里的走是不是让我们走,而不是想带谁跟她一起走?”
见何冉和任栋满脸茫然,路文超补充道:“我再讲简单点,就是任姨不想我们待在这里,所以不停说那种话。”
“那昨天晚上那些话……”任栋欲言又止。
路文超说:“回到最初,我们不是很多人怀疑不是任姨,是其他东西折腾我们吗?你们说会不会是任姨知道有其他东西在这里,我们待在这里太危险,所以她一直想提醒我们,让我们走,离开这里,我们却一直会错意。还有昨天晚上那东西可能不是任姨。”
“还真有可能。”何冉没他那么激动,冷静分析后点头道,“而且最后我听任姨的语气一点都不凶,就是那种非常难过的,说不定真是这样。”
任栋脑子乱如浆糊,反应不过来,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路文超。
何冉把事情细讲了遍,任栋才恍然大悟,同时笃定道:“肯定是这样。我妈什么为人大家都清楚,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妈不可能做这种坏事。”
“你们两个快看。”抬头一刹那注意到对面的遗照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惊得何冉猛拍路文超肩膀。
“那就是猜对了。”路文超站起身,警惕地盯着大厅,“这里有什么危险?让任姨费尽心思提醒我们。”
“肯定是棺材里的东西。”何冉抓住还想继续玩的小俊,心里有些不安,“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走还是……”
旁边的亲戚一直在听他们聊,听到现在总算听明白一切,当即有人提议:“那走呗,本来待在这里就发怵,还不如走。”
现场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万一那东西想迷惑我们离开这里呢?”有人出声反驳,“毕竟这两天我们在这里没发生什么,要是离开这里就说不好了。”
“对啊,不是联系大师了吗?”另一位亲戚说,“把大厅门关上,我们就在这里等大师,我不信里面那东西能对我们怎么样。”
何冉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左右。
她刚张嘴打算劝劝,“砰”一声,大厅里的棺材盖突然掉落在地,在地上裂成两半。
之前从没出现这种状况,在场所有人傻了眼,呆愣在原地,直到听见棺材里响起窸窸窣窣声。
“里面有东西。”任栋脸色惊变。
“不会任姨活了吧。”路文超脱口而出。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让原本绷着身体不知所措的亲戚们尖叫着散开。
何冉抱着小俊后退,眼睛紧紧地盯着棺材,仔细分辨片刻,发现那窸窸窣窣声还真的是从棺材里传出的。
而且那么重的棺材竟然开始轻微晃动。
正在这时,小俊疑惑道:“妈妈,这种我见过,是不是僵尸啊?我看电视里没多久僵尸就会出来。”
随着稚嫩的嗓音停止,世界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所有人如同失去了空气般,停滞在原地无法动弹,唯有脸色不停变化。
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部盘旋在脑海中,何冉惊恐地发现这还真像僵尸的情况。
不是鬼,可不就是僵尸这些东西吗?
“老婆。”路文超冲到何冉面前,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别看了,赶紧跑。说不定真被儿子说中诈尸了。”
“你说我们找的大师有用吗?会不会没办法解决僵尸?”何冉问。
“你别看了,赶紧走啊。”
“……”
众人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棺材里的怪异声越来越大,就在所有人心脏不由自主提起来时,那声音骤然一停,全世界安静下来。
何冉和路文超大眼瞪小眼,不敢轻举妄动。
任栋从一开始就想跑过去关门,听见没声音了,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关上木门,开始上锁。
视线穿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他清楚看到棺材里猛地坐起一道干瘪的身体。
像是察觉到任栋的注视,那脑袋“咔咔”扭动着脖子,直直对上任栋的脸。
门成功锁上,任栋根本不敢看那张脸,咆哮着转身就跑:“赶紧跑啊,我妈真诈尸了。”
没等其他人从他的叫声中反应过来,原本的木门被撞得“砰砰”乱响。
仅仅只是几下,木门直接破碎。
小俊缩在何冉怀里,回头看了一眼。
木屑纷飞中,身体干到浑身血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的任姨一跳好几米。
它眼睛通红,身上只剩下一层发黑泛黄的皮,随着动作能清晰可见皮下的骨头。
不知道是谁率先咒骂了一句,谩骂声此起彼伏。
路文超拉着何冉玩命地跑,裤子都快跑掉的时候还不忘问任栋:“这不是任姨吧?”
“不知道啊,什么年头了,怎么还会有僵尸啊。”任栋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往前奔,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抓住。
“妈妈,奶奶真的变成僵尸了吗?它长得好吓人。”被其他人的叫声吓到,小俊闭着眼睛,紧张地问。
何冉跑到口干舌燥,嗓子开始刺痛,没精力回答小俊的话,只抬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原本天色还算晴朗,没一会儿便阴云密布,整个周围阴沉到似黑夜降临。
耳边只剩下凌乱惊慌的脚步声,诡谲沉重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何冉庆幸这房子旁的邻居都外出打工,不在家。
“再跑的话外面都是人。”任栋想起什么,喘口气问,“到时候怎么办?”
“不知道啊。”路文超累到嘴角控制不住颤抖,“这东西不会抓着谁就咬吧?”
根本不用猜想答案,后面的任姨已经给出了回答。
它一手抓住距离最近的亲戚,手明明干枯到快成枯树枝,却强劲有力地让人挣扎不开,张嘴冲着亲戚脖子咬去。
“任栋啊。”亲戚爆发出刺耳的尖叫,“管管你妈啊,你妈要咬我,你当儿子的快管管啊。”
任栋犹豫道:“它不是我妈啊,再说我管不了。”
哪有正常的尸体放在棺材里两天就尸变成这样子。
“救命啊。”听见他的话,亲戚无比绝望,“快来把你妈弄走啊。”
他伸手抵挡着任姨的脸,拼命推着,眼看那像黑洞的嘴巴朝着自己越来越近,各种难听的话骂了出来。
这一骂不要紧,骂声吸引了不远处住着的人,还以为有热闹看了,纷纷出门。
当看到那诡异恐怖的尸体正在咬人,邻居们恐惧地缩回家里。
任栋咬牙冲过去,拿起旁边的扫帚对着任姨的脑袋拍下去。
没有丝毫用处,反而还拉了仇恨,任姨伸出另外的手,用力抓向任栋。
路文超让何冉带着孩子快跑,自己拿起旁边的板砖,对着任姨后脑勺用力一拍。
原本就干瘪的脑袋变得更加瘪了,看着就跟纸片毫无区别,路文超大脑空白,扔了砖头拼命道歉。
“任姨我不是故意的,你有事别来找我,我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你这尸体尸变了,没办法啊。我不拍你就死人了,你别来找我啊。”
“别叨叨了。”任栋扣住任姨的手,拼命用力往后扯,“赶紧把人救出来,这尸体不是我妈,有什么好道歉的。”
路文超回过神,两人一人抓住一条手臂,拼命往身体反方向拽。
拽是拽动了,亲戚趁机跑了,任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两条手臂“滋啦”一声,被无情扯断。
看着自己手中牛肉干般的手臂,任栋傻了,对上同样呆滞的路文超,半天才咬牙挤出一句话:“愣着干嘛,还不快跑啊。”
根本来不及了,任姨张大嘴巴,一口咬向任栋的脸。
关键时刻路文超拿起旁边的砖头,用力塞进任姨的嘴里。
这一动作做完,他失力般瘫坐在地上,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推了把呆在原地的任栋:“任姨,百分百是僵尸了,别犹豫,跑。”
“跑,跑。”嘴上那么回应,任栋双腿却颤抖绵软到像踩在水面上,毫无支撑力,走一下软一下。
路文超见状抓着他的手臂,算拖扯着他往前面跑去。
四周早就没人了,路过的邻居听见动静知道发生了什么,门窗紧闭,全部不敢出来。
路文超很快发现他们两个根本跑不掉。
好不容易和那东西拉开十几米的距离,那玩意也不走,在原地晃荡着两条看着风一吹就能折断的腿,一跳就成功堵在了他们面前。
这到底什么玩意啊,僵尸也不能一下蹦这么远啊,
任栋脸色苍白,嘴唇没半点颜色,双目无神,呼吸都快没了。
眼看他快晕过去,路文超吓得连忙甩了几巴掌:“你别晕啊,你晕了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天黑沉到似乎随时能塌下来,再加上眼前的东西,路文超呼吸急促,根本无法冷静。
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衣服被完全浸湿。
任栋被他打醒,睁着眼无神地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东西,哆哆嗦嗦问出一句:“僵尸,僵尸怕什么?”
“大蒜?”
“不是吸血鬼怕大蒜吗?”
“好像,好像是……”
“……”
两人对望一眼,哭笑不得,扭头继续跑。
这才刚努力跑两步,再一眨眼,那东西又堵到跟前了。
路文超推开任栋:“咱俩分开跑,看它追谁。”
任栋点头赞同,两人一左一右分散。
路文超没听见动静,还以为那东西追任栋去了,扭头一看,放大扭曲面容就跟在他身后。
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他就被狠狠一撞,力气重到宛如钳子的双手掐住他用力一扔。
眼前晕眩到什么都看不清,路文超甚至还有精力去疑惑这玩意怎么又有双手了。
再有意识就是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和那东西一起摔在地上。
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路文超定睛一看,自己身边就躺着任栋——那东西把他扔过来砸晕了任栋。
这样谁都跑不了了。
路文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只看着站在眼前的东西,觉得自己可以等死了。
死到临头,他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打量着眼前的东西。
那两条手臂不知何时回到了身上,这东西瞅着实在不像尸体,倒像是骷髅架子上披了一层灰白色的皮。
路文超虽然这些年没见过任姨,但印象中的任姨没有这么矮。
什么东西能把尸体萎缩成这样?
“怎么不跑了?”任栋自己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上任姨的脸忍不住咒骂起来,“这绝对不是妈。”
“肯定的。”路文超说,尝试往旁边挪动了下。
眼前的“任姨”倒是没着急对他们怎么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路文超深吸一口气,终于恢复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继续泡,耳边忽然响起说话声。
“还没到吗?”
“这路太抖了,实在不行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去。”
“不行,我要吐了。”
“这不是下坡吗?你不刹车吗?什么?没有刹车?那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尖叫声响起,成功打破了一直以来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路文超刚循声望去,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不明物体砸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我靠。”趴在路文超身上的男人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站起身,几乎瞬间注意到任栋眼前的那东西,倒是没多害怕,反而为了能分辨清走上前一步,“完了,这把我摔出幻觉了,直接看见僵尸了。”
“那不是僵尸。”站在对面上坡处,用手扶着一辆三轮车的女人喊道,“你看见的更不是幻觉。”
三轮车暂时被稳住,赵早掌着龙头推到一边平地,看向身侧:“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摔在旁边枯草地上的中年阿姨折腾着想爬起来,嘴里各种道歉,“我这一着急忘记了这坡太抖,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她折腾半天还没起来,反倒是摔在她隔壁的陆端午起来后拉了她一把,这才将她拉起来。
“啊?”李蕂闻言震惊了,揉揉眼睛,“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任栋被突然出现的人弄傻了,注意到那东西视线都在这个男人身上,猫着腰跑到路文超身边,试探了下呼吸。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我靠。”这一下李蕂才注意到路文超,满脸歉意地蹲下身检查路文超,“我说我从那边飞过来怎么一点都不疼。兄弟,兄弟没事吧?”
任栋抬头,看着他身后越靠越近的玩意,没忍住哽咽了下:“那什么,我觉得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后面的东西。”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李蕂扭头, 赫然对上那张皱巴巴的脸吓到差点失语,
他往后跳了一步,双手插兜抓了半天。
任栋只看到明黄的东西一闪而过, 紧接着十几张符纸全部拍在那东西脑门上。
这时候他脑子竟然变得聪明起来,想到之前联系的大师, 激动出声:“是你们?你们是不是异事处理局的员工?你们终于来了,快, 这僵尸是我妈,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那东西原本还扭动着身躯,可能受符纸影响, 又或是被符纸遮住了眼睛,停在原地没动静了。
大风一吹,符纸掉落几张,李蕂手忙脚乱地接住。
“这不是僵尸。”赵早快步靠近, 抓住差点飞走的符纸,拍在开始挣扎的东西后脑勺上。
“那是什么?”任栋问。
“就是尸变。”赵早解释道, “尸体出现问题,变成了现在这样。”
“能不能解决?”任栋着急道。
“肯定能。”李蕂摆摆头发,看向中年女人,“就是我们得先处理完这位的任务, 才能来处理你的。”
“我, 我感觉……”中年女人闻言手足无措道, “我感觉现在的情况比我那边要严重,先处理这边也是可以的。”
任栋期待地看向李蕂:“那先处理这边的, 我等不了了。”
“路上公司不是打电话了吗?”赵早想起什么, 沉思片刻,“说这边还有一个任务分给我们了, 好像就是这个。”
贴在干枯尸体脸上的符纸正在慢慢褪色,直到最后无火自燃。
看到这一幕的任栋害怕到哆嗦,用力抓住李蕂的手臂催促:“大师,大师先救救我妈的尸体,我妈尸体不能有事啊。”
“不会烧到。”李蕂沉稳安慰道,“放心,我们这边三个人,保证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他手撑着下巴,绕着尸体转了一圈,几次凑近打量:“这不是僵尸?看着就是僵尸啊。”
“我处理过一次差不多情况。”赵早按住乱转的李蕂,“跟这个一样,是尸变,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尸变。你别靠那么近,小心被影响。”
“什么意思?”李蕂一愣,下意识后退几步,“尸体有问题?”
“差不多。”赵早拍拍尸体肩膀,上下打量完尸体说,“不然你见过这样的尸体吗?太不正常了。”
符纸全部消失,原本被定住的尸体瞬间张开大嘴,一口咬向赵早。
赵早原本还在研究它的皮肤,注意到它张开的嘴,波澜不惊地伸手抓住。
尸体瞪着眼,疯狂闭嘴,却因赵早用手撑着它的嘴而无法闭上。
僵持半分钟,尸体才像反应过来,双手晃荡成麻花甩向赵早。
“舌头下面有东西。”赵早盯着尸体的嘴巴说。
陆端午迅速走过来,不客气地按住尸体的双手,绞在背后。
她看着只是轻轻一抓,全程让人觉得没用多少力气,但尸体双手贴在后背再无法动弹。
尸体不断发出“嗬嗬”的叫声,眼睛变得更加猩红,凶相毕露。
赵早往旁边扒拉着尸体的嘴,想到什么,瞥了眼任栋,见他一脸紧张,放松力道。
不能破坏尸体。
她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尸体没一点水分的舌头:“好像是个黑球。”
“让我看看。”李蕂挤到她身边,凑近一看,“没看到黑球啊?在哪?”
“舌头下面,它一直在动,很难看到。”赵早说,瞅准时机伸进食指与中指,夹着舌头往上轻扯。
一直压在舌头下的黑色小球彻底暴露。
那不算球,是一团黑色的气体,形成了一个圆球状,不停浮动着。
就像发现自己暴露了,黑球猛地撞向上颚,往嗓子眼冲去。
李蕂还想动手,赵早先他一步将那黑球抓出,握在手里。
掌心中仿佛存在着一只不安分的蟑螂,疯狂扭动撞击,触感滑腻到说不出的恶心,赵早皱起眉头。
“抓住了?”
李蕂话音刚落,眼前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去世之后的正常模样,无力地倒在陆端午身上。
陆端午扶着尸体平放在地上。
任栋见状,激动地扑到尸体前哭喊起来:“妈你总算恢复了。”
“这东西怎么办?”赵早指着自己握成拳头的手。
李蕂拿出符纸,陆端午说:“符纸没用,应该是煞气。”
“什么是煞气?”李蕂疑惑道。
赵早:“符合条件的人死后会出现煞气,在体内不久就会发生尸变。尸变后尸体会见人就咬,将人咬死才会停止。”
“什么条件?”李蕂继续问。
“带着怨气死去,死后不肯离开,徘徊在人间,且对其他人有恨。”陆端午解释道。
李蕂不停愤怒:“什么情况?怎么你们两个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都是皮毛。之前遇到过和这差不多的情况,但说得不一定是对的。”果淇摊手笑道。
陆端午说:“我在书上看到的。”
“你看的什么书?包含了这么多?”李蕂又问赵早,“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
“任务总结里有,这就暴露你平时不看总结了。”赵早瞥他一眼,头疼道,“主要我上次接触的任务尸体还没形成煞气就发现了。这次形成了怎么解决?”
“松手。”陆端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罐子。
“你带的是这个?”李蕂震惊了,“我看形状还以为你装了个苹果,路上还奇怪你怎么不拿出来吃。”
赵早没说话,和陆端午对望一眼,开始默数:“三、二、一!”
倒数完的那一刹那她张开手,陆端午拿着空罐子直接盖上,成功将那团黑气困在其中。
黑气疯狂撞击着罐子,陆端午瞅准时机合上盖子,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赵早蹲下身拍拍任栋的肩膀:“你妈这是形成煞气了。她走的时候对你们有怨念吗?是不是不喜欢身边某个人?甚至恨这个人?”
“没有啊。”任栋哭得双眼红肿,迷茫地说,“我妈很好,对谁都和颜悦色,能帮就帮,从来没对谁怨过,更加别说恨了。”
赵早换了个问法:“你妈去世前有见过其他人吗?或者是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
“除了在医院接触过的医生护士,同病房的人,其他都没有。”任栋摇摇头。
赵早皱起眉,半天没说话。
陆端午拿着罐子垂眸问任栋:“你再仔细想想,这件事非常重要。”
任栋擦掉眼泪,坐在地上努力回想。
李蕂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走到中年女人身边:“你家里不是闹鬼吗?我跟你一起去处理。”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快跟我来,我家里人还等着呢。”女人瞬间回神,引着李蕂往前走,“实在是对不住,我平时骑三轮车很稳的,今天是特殊情况,麻烦你们了。”
李蕂摆手,表示没关系,帮着她把三轮车骑回去。
“我想起来了。”任栋不确定道,“住院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跟一床的病人聊天,我以为是一床的家属。出去接水回来发现他在跟我妈说话,刚好我进去他就说完离开了。没多久我妈就晕了,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我妈晕过去病情加重,肯定跟那个男人有关。”
又是男人。
陆端午眼皮一跳,几乎同时和赵早问:“什么样的男人?”
“衣服和脸我记不起来了,就记得他腰上挂着什么东西。对了,他手受过伤,小拇指这里有个明显的刀痕。”任栋指着自己的右手小拇指,“疤痕挺大的,很明显,所以出去关病房门的时候我能看到。”
赵早低声说,“那看来就是挂牌子的那些人了。这煞气肯定是特意搞出来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引起大乱?”
陆端午轻声说:“说不定是引我们来这里。”
“这里又没什么。”赵早反射性望向周围,百思不得其解。
陆端午没说话。
“我现在想知道我妈这样没事了吗?可以继续后续的流程吗?”任栋问。
“停放二十四小时后再继续。”赵早说。
“对了。”想起路文超妻子的事,任栋问,“我妈是不是在这里?有人看到了我妈。”
“有很浓重的阴气残留,死后一直在这里。”赵早说,“这件事算完成了,我们等会就会离开。”
脑海里浮现先前发生的离奇事,任栋盯着地上的尸体:“发生奇怪的事情后,有东西模仿我妈说话,我不知道是我妈还是追我们的东西。但它追我们这么久,一直没开口说话。”
“就是这个。”陆端午摇晃罐子,沉声说,“最开始还没彻底形成,想吸引你们,所以伪装成你母亲。后来形成开始追杀你们,自然不用再想方设法伪装了。”
任栋恍然大悟,想到被追的场景,一阵道谢。
……
李蕂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何冉和小俊。
见路文超晕倒在地,何冉急忙上前,叫了半天没反应才看向其他人:“我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蕂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冲着她九十度鞠躬道歉:“来的路上忘记跟你说了,这件事怪我,十分抱歉。你老公没事,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不不不。”后面的大娘一听立刻摆手,“怪我,我没骑好车子,导致他撞到了你老公,实在不好意思。”
何冉闻言笑笑没计较。
“解决了吗?”赵早问。
“解决了,你猜猜是谁?”李蕂神秘兮兮地卖关子道。
陆端午看向任姨尸体,李蕂打个响指:“猜对了,就是这位雇主的母亲。她一直在四周徘徊,想提醒他们危险,结果没一个人懂自己。最后实在没办法,去了另一个雇主家各种提醒,没想到这个雇主也不懂,以为闹鬼了,经人介绍在我们公司下任务。”
“我妈?”任栋呆住,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那我妈现在呢?”
“她没有祸害人,心愿达成,去她该去的地方了。”李蕂说。
任栋小心将尸体背回家,放回棺材里,注意到桌上的遗照似乎变了。
里面的任姨笑容比之前灿烂多了,目光温柔。
看的任栋鼻子一酸,苦涩地喊了声“妈”。
事情解决,三人连夜回了居住地。
陆端午休了小长假,任务总结是赵早提交的。
公司因这件事开了会,所有员工必须参加,参加不了的视频连线,就算处理任务也必须参与。
陆端午躺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加入了视频会议,对准自己的脸,眼睛依旧盯着电视。
几十个视频窗口中,有不少人正在出任务,各种追逃,场面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大会内容围绕着最近出现的各种东西展开讨论。
除了厦顷说着说着,突然问陆端午是什么看法,她开麦说了几句,其他时间都保持沉默,听他们讨论。
最后统一好意见,公司决定对这么多次明显有目的任务成立专门调查小组,小组人员从现有的员工中分配。
没等有人询问怎么分配,厦顷直接说十二组的人接触最多,全部加入调查小组,保留十二组直到事情调查清楚再恢复。
陆端午对这件事没有异议,只不过没想到休完长假回来后公司APP上线了,名字叫做“异局”。
雇主不用在网站下达任务,可以直接登录APP下任务。
APP还出了员工模式,只要上班打卡出任务后,可以互相看见小组其他成员的定位,甚至可以聊天打电话。
十二组所有人换了新的工作牌,上面除了调查小组四个字再无其他。
李蕂翻看着黑底红字的牌子不禁犯嘀咕:“这新牌子太丑了,不如原来的好看。”
“我感觉要变天了。”果淇看向窗外。
“是吗?”微玄跟着看去,“我来的时候看天气预报了,今天没有雨,大晴天。”
“不是这个意思。”赵早被她逗笑了,耐心把她们发现有问题的任务简单讲了一遍。
听见有人专门针对公司,微玄瞪大眼睛:“什么人,这么大胆?”
普通人得知她们这种公司存在都会震惊,没想到还会有针对公司的存在。
“那谁知道。”李蕂耸耸肩,“原本在十二组就很闲,现在变成调查小组更闲了。”
其他组的员工参与任务,要是发现任务不对劲,和阴牌相关才会通知她们一起参与任务。
所以调查小组目前就是任务有问题参与调查,没有随便在公司干什么,吃火锅都没人管,工资照旧。
微玄没说话,心里默默想着自己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学习,向这些人请教。
*
转组一周没有一个任务分配到小组,除微玄以外的其他人快无聊到发霉。
陆端午索性买了个眼罩,来到公司戴上眼罩就睡,有时候能睡一天,还引发了其他人在APP工作群里讨论为什么她可以睡这么久。
新的周一,调查小组的手机终于全体振动,出现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标志,代表有她们需要参与调查的任务。
“让我看看。”李蕂激动地打开任务提醒,“这么久终于看到APP的任务界面了。”
“看到了也没用,我们组的页面和其他组的不同。”果淇展示着手机中独特的任务页面。
“差不多。”李蕂起身说,“任务地点标出来了,那我们走吧。”
陆端午取下眼罩,眼神清明,让人怀疑此前她根本没在睡觉。
“你们注意到了吗?”果淇拿起外套穿上,念出此次任务中的备注,“第二组的人说这个雇主手机闹鬼。你们处理过这种任务吗?”
其他人统一摇头。
李蕂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小声嘀咕道:“我倒是好奇手机闹鬼能跟那个阴牌扯上什么关系?”
“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任务,太好奇了。”果淇略微兴奋道,“走吧,去看看手机怎么闹鬼。”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桌上的手机屏幕满是裂痕, 杜东闲一开始还耐心地按着手机,持续五分钟都没任何反应时忍不住暴躁地拍了下手机。
“坏的真不是时候,你就不能晚点坏吗?”他愤怒地嘀咕着, “在坚持半个月就发工资了,现在坏了我用什么, 想买的也买不起,晦气。”
这部手机用了一年, 当时买的时候很便宜,一直没出什么问题。
自从上个月不小心摔碎,卡到杜东闲打个字都十分困难。
当时他就看中了一款新出不久的手机, 但不光难买,还十分昂贵。
手上的手机一千多,他看中的要一万一,两个月工资才能买得起。
想到这, 杜东闲越发惆怅,想找人吐槽吐槽, 一摸口袋空的,看向桌上的手机,自己给自己气笑了。
他不抱希望地插上充电器,没想到屏幕闪烁几下, 竟然又亮了。
这次不再卡顿, 无论打开什么软件都无比丝滑, 就是屏幕碎得太狠,有些划手。
退出APP时点进二手交易平台, 杜东闲灵机一动, 在软件上搜索自己的心仪手机,跳出来几十个帖子。
结果出的价格比官方价还贵, 底下评论一堆骂的,帖主理直气壮恢复:“你们想原价买,买得到吗?呵呵。”
杜东闲一阵无语,不死心往下翻。
这手机出了两个月,购买的人太多,每次都需要抢,所以导致哪怕一些人用了一个月,卖的价格依旧很高。
杜东闲买不起,越看越烦,返回的时候帖子自动刷新,跳出来一个新帖子,而价格只有三千块。
他银行卡存款刚好三千多,可以买。
太过便宜,杜东闲又开始疑神疑鬼,打开帖子仔细阅读。
“买了两个月,手机没有任何瑕疵,就是有点小毛病,接受得来。”
底下带图片和视频,看完发现确实像没瑕疵,杜东闲怕被人买走,直接先拍下了,随后私聊对方。
“请问有什么小毛病?”
“手机里面有个软件卸载不掉,不知道因为什么,检查多次都没查出问题。”对方很快回复。
没等杜东闲答话,对方再次发来新的消息:“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发货。”
惊喜来的太突然,杜东闲不太信,再次问道:“确定没什么事儿吗?我怕被骗。”
“真没事。”对方说,“我不缺这点钱,也看不惯高价出的,再加上用这么久了。你要是诚心要,我还可以给你便宜一千,就是你拿到手了别退搞事退给我,那样太浪费我时间。”
杜东闲愣住了。
再降一千块,那就是两千块钱,就算有钱人,也不可能卖的这么便宜。
他不敢在磨叽,激动打字发动:“要,你现在就给我发货吧。”
“好的。对了,提醒你一句,卸载不掉的那个APP千万别打开,你一打开手机会变得非常卡顿,好几天才能正常恢复。”
这么低价买到这个手机,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杜东闲十分爽快地应下,心情瞬间开朗,看旧手机都顺眼许多。
手机第二天就发过来了。
杜东闲下班后取回家,迫不及待打开。
卖家似乎做了擦拭,手机干净到没一点灰尘痕迹,看着就跟新的完全一样。
开机后也恢复了出厂设置,杜东闲实在没忍住,用旧手机拍照发了个朋友圈炫耀:“等了这么久,终于收到了,好看。大拇指.jpg。”
他拿出半个月前就买到手机壳按上去,美滋滋地躺在沙发上设置手机,发现还真有一个卸载不掉的APP。
杜东闲尝试卸载,按着APP半天没反应,从系统也卸掉不掉,文件查不到,最后直接不管了。
反正只要不动这个APP就行了。
朋友圈有很多点赞,却并没有人评论,杜东闲唯一一点尴尬很快被玩手机的喜悦感冲散。
他平时不熬夜,十一点左右就睡了,这次玩手机玩到凌晨两点,眼睛都睁不开了才放下手机,闭眼准备睡觉时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收货,迷糊打开交易软件,结果找不到对方了。
原本的困意消失不见,杜东闲爬起来打开灯,在软件上仔细寻找半天,发现对方注销账号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收货,对方就直接注销了,钱不要了?
这么着急的行为让杜东闲本能地怀疑起来,甚至觉得这手机有什么猫腻,再次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也没藏什么东西才骤然吐出一口气。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吧,不在乎这两千块钱。
杜东闲关闭灯光,继续闭眼睡觉。
昏暗的卧室中,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出现一双狭长的眼睛,慢吞吞转动几圈后,瞬间斜睨着看向躺在床上的杜东闲。
……
这一觉睡得很好,可能是太过于亢奋,以至于杜东闲早上起来都感觉不到熬夜带来的疲惫虚弱感。
他简单吃过早饭,收拾好后带上新手机出门上班。
同事基本刷到了他晒手机的朋友圈,午休时笑眯眯地说他有钱,这么贵的手机都能买得起,请他们吃个饭。
杜东闲面上笑嘻嘻,心里各种乱骂。
他有没有钱关这些人什么事儿,竟然厚颜无耻让请吃饭。
“哈哈,我的钱买手机都花掉了,现在银行卡里就三百块。”杜东闲说。
有个同事不信,夸张地摆手说:“哎呀,就请一顿饭,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杜东闲微微一笑:“我是真没有,我还想问你们借点钱到下个月发工资呢。不如你们一人借我点,我现在真没钱了。”
一听这话,让请吃饭的同事,还有其他围观的同事瞬间散开,生怕他问自己借钱。
杜东闲撇嘴,被他们这么一搞,连手机带来的喜悦感也少了。
他将手机翻过来,本想扣在桌面上,结果在放下的那一刻注意到屏幕亮起,重新翻过来一看,手机打开了一个软件。
因为是新手机,上面有多少软件杜东闲全部知道,从没看过这个App页面。
他返回主页面打开后台,发现正是那个卸掉不掉的APP。
之前看的时候只有一个图标,没有名字,现在一看竟然有名字了。
前面是一个眼睛图标,后面是息屏挂件四个字。
眼睛息屏挂件?什么意思?
杜东闲莫名想起卖家的警告,赶紧清除后台,慌张滑动手机。
好在试验几分钟,手机依旧流畅,没有任何卡顿问题,他蓦然松了口气,更认为自己捡漏了。
卖家注销账号,他相当于一分钱没花,白得了个没任何问题的手机。
到上班时间,杜东闲关闭手机,放在桌面开始工作。
没多久便注意到坐在对面工位的同事几次看向他。
杜东闲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疑惑道:“怎么了?”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同事皱眉。
杜东闲瞬间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不是你先看我的吗?我什么时候看你了?我还想问你怎么盯着我不动了。”
同事略微尴尬:“不是,我真觉得有人盯着我,好几次了,就是从你那边来的,还以为是你盯着我。”
她顿了顿,又问一句:“真不是你吗?”
“真不是我。”怕自己再不赶紧解释就会被其他人认为是变-态,杜东闲举起双手苦笑道,“我一直在工作,要不是感觉到你在看我,眼睛还没离开电脑。”
同事沉默了,这件事很快过去。
杜东闲继续专心工作,很快发现有人在某处盯着自己。
特别是他这一发现,那种注视感更加强烈,好像公司所有同事此刻都在看他这边。
杜东闲抬头,刚好对上同事不确定又烦躁的眼神。
四目相对,两人皆一怔。
没等杜东闲说话,同事率先凑近,压低声音询问:“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杜东闲艰难点头。
同事激动道:“我就说我没感觉错,一直有人看我,半个小时了,我坐这里都瘆得慌。难不成公司里面闹……”
她想说闹鬼,又不敢说出来,最后强行闭上嘴。
杜东闲小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再感觉一下。”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松,忽略办公室所有嘈杂声,屏住呼吸寻找着注视感从何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杜东闲猛地睁开眼,看向桌面。
原本亮起的屏幕像是注意到他看过来,瞬间黑屏没反应了。
杜东闲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出现一双极为逼真的双眼,甚至能让人看到眼底自己的倒影。
他以为有个人藏在自己手机屏幕里,正和自己对视,没忍住爆了一句脏话。
由于声音不小,这次公司其他人是真看了过来。
杜东闲连连道歉,再次看向手机屏幕。
察觉到他的注视,那双狭长逼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杜东闲灵机一动,各种挪动手机。
角度变化,眼睛从正视变成了斜视。
接下来一分钟,杜东闲拿着手机不停变化角度,动作奇怪到对面的同事还以为他疯了,关心地问他在干什么。
“我手机。”杜东闲把手机屏幕展现给同事看。
那双瞳孔占据较大的眼睛和同事对上,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杜东闲连忙开口:“别害怕,这是锁屏挂件,假的,可以跟着你的眼睛走。”
他一顿,不太确定道:“我怀疑我们感觉到的注视感就因为这个。”
手机里的眼睛乍一看会以为是真的,而且还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一旦看久了,就会发现十分假。
同事缓缓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刚想让杜东闲把手机拿走,突然发现屏幕中的眼睛快速眨动了下。
那速度快到同事以为自己眼花了,跟着眨动眼睛。
屏幕中的眼睛再次眨动,原本虚假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几分恶劣的笑。
同事用力站起身,瞪着眼,呼吸急促地看向杜东闲。
“怎么了?”杜东闲被她起身的动静吓住了,放下手机呆呆地问。
“你这手机挂件……”同事不知道怎么说,半天才讷讷道,“挺,挺逼真的。”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吓到,也不确定这眼睛是不是原本就会眨动,说完后坐下不吭声了,避免和杜东闲再次交流。
杜东闲摸摸后脑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杜东闲晃动脑袋,眼睛跟着晃动。
他玩上瘾,等到后面玩腻了放下手机时,那双眼睛动了下。
杜东闲潜意识认定自己看错了,根本没管,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手机屏幕一直朝上,只要他眼睛看向那边,屏幕就会息屏显示,出现那双眼睛。
目光挪向别处,屏幕就会慢慢灭掉。
由于捕捉视线挺灵敏,杜东闲还挺喜欢这个软件。
下班坐地铁人太多,杜东闲被挤得玩不了手机,只能捏在手里。
每当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出现眼睛,其他人就会用异样的目光看来。
一来二去,杜东闲挺尴尬,缩在角落尝试关闭息屏显示挂件,但那个APP怎么都点不进去。
他快把手机戳破,依旧没有打开。
等到后面,杜东闲明白了卖家说的卡。
手机卡到毫无反应,唯一有反应的就是那双眼睛会自动出现。
除去这个,手机变成了砖头。
下地铁后杜东闲找了个空位一直捣鼓,半天没动静。
正当他打算放弃,手机震动一下后终于恢复正常。
息屏显示依旧存在,被折腾这么久,再看那双眼睛,杜东闲有些烦,但无法关掉。
APP打不开,手机设置没用,直接陷入死局。
杜东闲刷手机离开地铁,回到家开始想办法卸载APP,怕下次碰到紧急事手机又像这次废掉。
半个小时后,他无力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表情麻木。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APP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就是卸载不掉,杜东闲备份好数据,恢复出厂设置也没用。
找到那些懂这方面的大师,尝试他们说的办法,更加没用。
杜东闲眯着眼看向桌上的手机,诡异的注视感再次袭来,他浑身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烦躁地抽出一张纸巾盖在手机上,不去看那双过度逼真的眼睛,打开电视找了部沙雕剧,总算扭转了郁闷的心情。
快速吃过晚饭,杜东闲走进浴室洗澡。
他洗澡怕门出问题被困在浴室,所以从来不关门。
平时都没什么事,今天洗澡的时候却总觉得有人藏在某处阴森森地盯着他,随时能冲过来动手。
以为家里进贼,杜东闲关闭花洒,探出身体打量着客厅。
什么都没有。
错觉吗?
杜东闲皱起眉头,继续洗澡,闭眼洗头时,那种感觉一刹那变得极为清晰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