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祸斗 “挽挽,速战速决。”……

    “那真是不好意思, 劳你等这么久诶。”小曲向导轻翘唇角,狐狸眼也浅浅的弯起,看起温软又无害, 声音也放得柔和:“穿着高跟鞋走路比较慢,见谅噢。”

    眼见他哥就这么演起来的曲挽宛眨了下眼。

    之前穿着高跟鞋在两招之内游刃有余的把他压制住的人是谁?

    噢, 不是阿月哥哥, 是阿曲姐姐是吧。

    他瞅着小曲向导纤秾合度、窈窕生姿的背影, 笃定:恩,就是阿曲姐姐。

    然后就是……

    曲挽宛眯眼看着程嘉瑜, 本能生出不喜和排斥来。

    这小白花谁啊?一开口就喊曲般月姐姐就算了, 还夹声夹气装腔作势的, 真恶心。

    程嘉瑜的目光全程都没从曲般月脸上移开, 眼神惊艳和痴迷, “姐姐这样真好看。”

    等和姐姐在一起之后, 他要给姐姐准备很多漂亮的裙子和旗袍。

    他垂目,视线从平直薄削的肩落到被收束得盈握柔韧的窄腰,再往下, 开叉到膝盖上方一点的旗袍下摆里, 小腿的肤色白到近乎晃眼, 玉为骨雪作肌, 几欲让人想捉着美人细瘦雪白的脚踝,一路顺着摩挲把玩而上,探入微凉丝滑的旗袍里去。

    “姐姐要是脚疼的话,待会我给姐姐揉揉就好了。只是现在……”程嘉瑜声音放得轻而柔,“我知道你是肯定不愿意跟我走的,所以还要请姐姐吃点苦头。”

    “你搁这姐姐姐姐乱叫什么呢?”曲挽宛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拦在曲般月面前, 红曈如淬了火一样的灼烈,眸色却极冰冷,“我哥只有我一个弟弟,望周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攀关系的。”

    “挽挽。”曲般月的手轻轻搭上曲挽宛的肩,微微俯身,轻声:“杀了他,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曲挽宛侧首,轻柔而克制地蹭了下曲般月的脸,狐耳从头顶冒出,红色的狐尾扫过曲般月的小腿。他的眸底浮现不明显的痴惘来,“哥哥交代的事情,我一直都做得很好,这次也一样……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话落,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当然没能一次就成功接近程嘉瑜。

    他身后那些灰袍人也不是当摆设的。

    变得长而尖利的指甲将挠到程嘉瑜脸上那一刻,他面前忽的泛开一阵奇异的精神波动,曲挽宛感觉视线里的东西都扭曲起来,整个人眩晕一瞬,随后便有种灵魂都要被摄走的失重感。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曲挽宛往后退了几步,眸中赤色愈重,他眯眼看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淡灰色雾体……或者说那根本不是雾体,而是虫群。

    尘蚋精神体,目前已知最小的精神体,可以完美藏匿于空气中而不被发现,即便是五感发达的哨兵也很难察觉到。但它们一般不单独出现,基本都是成群结队的行动,具体表现就是曲挽宛看到的灰色雾体。

    这玩意恶心得很。

    它对人体无害,但精神触梢一旦被这虫沾上一点,只需要一点……你除了当机立断、不要有任何犹豫的割离这截精神触梢外,毫无方法。

    要不然,它会迅速渗入你的精神触梢里,汲取精神力,在精神纤维上以每秒千颗的速度分裂繁殖,只需要一分钟,就能把你的精神触梢蛀空。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更恐怖的是,如果你没在时间内自断被尘蚋沾上的精神触梢,那这东西会顺着你的精神触梢一点点侵蚀吞噬到触梢末端,然后继续啃食掉末端和精神网相连的、也是起到保护和隔离作用的精神壁,到你的精神网。精神网上的精神素和精神力是精神触梢上的2~5倍,对尘蚋来说更是大补之物,会加速它们的分裂繁殖。吃完精神网,再而就是真正的精神根网和精神池……等到那一步时,基本没救了,等着被这虫子蛀空整个神经系统,沦为一个认知失常、智力低下的智障,或是有生命体征而无意识体征的活死人。

    真是可怖又恶心的东西。

    尤其是对向导,特别是攻击型向导来说。

    因为这东西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攻击型向导的精神力。

    只要脑子不蠢那就一定能看出这是特意为曲般月准备的“惊喜”。

    虫子还不止尘蚋一种。

    “窝尺蛾、猪血虱、麻皮蝽”曲挽宛忍不住搓了下手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轻轻哇了声,“真是有够恶心的,这么多虫系精神体,你们圣所直接改名叫昆虫养殖基地吧,叫圣所真是浪费了。”

    没人接他的话。

    程嘉瑜越过曲挽宛,看着他身后倚墙抱手作看戏状的曲般月,软下声调:“小曲姐姐,这些东西啃噬起精神触梢还是挺疼的,我也不想真的伤害你,跟我走吧,圣所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手指上盘着一条三寸长的条状精神体,但却不是蛇,通体纯黑,湿漉黏软,生有银灰色圆纹;无眼无鼻,只长了一张嘴,时不时吐出两条信舌来,同时发出一种奇异的嗡鸣声。

    “虺蜮。”曲般月准确无误地识别出他的精神体,想起在原著梦境里看到的那只垂耳兔,那绝对是程嘉瑜为了能成功留在傅瑾呈身边做的实验改造。精神体移植手术啊,死亡率80%的实验手术,程嘉瑜对自己也真是够狠的。

    这条类似蛇的软体虫,才是程嘉瑜真正的精神体。

    虺蜮,又称虺王,严格来说它不是一种虫,而是一种蛊。虺蜮精神体诞生之初时的幼虫形态只有2mm,称为蜮虫,一丁点精神力都能将它给碾死,又脆又废,毫无用处。蜮虫想要成长起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蚕食其他虫系精神体。不然的话,就算它侥幸存活下来,也只会一直是蜮虫形态。

    一只蜮虫想要长成成年体的虺蜮,至少要蚕食掉五个A级精神体才行。而成年体的虺蜮,是S级的异变精神体,可号令百虫。

    “不愧是小曲姐姐,居然认出我的精神体了。”程嘉瑜很惊喜,盘在他食指上的虺蜮也跟着扭了一下身体,他感知几秒自己的精神体,笑道:“小虺它也很喜欢你,想去姐姐的精神图景里玩。”

    曲般月瞅着那通体漆黑湿黏软乎的玩意

    谢谢,有被恶心到。

    “大白天的别发梦了,自言自语越说越上头还就真以为可以梦想成真了?”曲挽宛轻嗤,“我知道我哥魅力很大总会招惹一些神经质玩意噢包括我也是,但也不是什么变态东西都能黏上来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提问,虫子除了杀虫剂之外最怕什么东西?”曲挽宛自问自答,“是火喔。”

    一只通体火红、四爪和尾尖为墨色的小狐狸窜上曲挽宛的肩膀。

    它的额心,盛着一个漆黑的尖角,角上燃着一缕焮红火焰。

    但那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一种可以“燃烧”他人精神力、具备攻击性的特殊精神能量波。

    是为祸斗。

    这是所有虫系精神体的天然克星。

    也是曲般月把曲挽宛带上的原因。

    挽挽会出手替他解决掉这群恶心又烦人的虫子的。

    小曲向导轻声:“挽挽,速战速决。”

    “知道了哥哥。”曲挽宛转头对他露出个一个乖巧的笑来,看着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的程嘉瑜,轻拍了下手,“不好意思,我不想让阿月哥哥等太久,所以,聊天part就此结束。”

    “我要杀你啦!”

    满目黏腻的红和浓稠的蓝。

    洛基山黑狼身上的皮肉被南极章鱼的粘液腐蚀掉了好几块,前肢更是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左眼被黑血完全糊住,尾巴上的毛也掉了不少,但还是坚持跟在主人身后,血瞳凶光毕露,死死地盯着匍匐在路则淮脚下,已经毫无行动能力的南极章鱼。

    章鱼的八根触须已经全被割下,切口光滑整齐,一看便是被铦刃利落剒下。触须乱七八糟地躺在实验室地上,章鱼只剩下一个头部,操控触须的八个副脑在方才被附离一爪一个生剖出来,或碾烂,或咬碎,负责给全身供血的心脏亦是如此,满地零碎的烂肉和脏器。

    而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南极章鱼都已经看不出它的生前形状了,只剩半边坑坑洼洼的脑袋,和被掏空后空瘪下去的皮。

    至于他的主人。

    双目瞪得极大,死前最后一个表情是不可置信,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死在了哨兵手中。伴随着路则淮松手,失去支撑力的头歪在一边,身体顺着墙壁一点点滑下,在墙上又添一道血痕。

    但他也没有完全倒下去,而是半跪在路则淮面前,胸前牵扯着什么不让他完全倒下。

    他的心脏被路则淮握在手上,蓝中混着黑红,黏腻腥臭的血从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

    咔哒。

    细微到近乎不可闻的动响还是被附离捕捉到,他转过身,眼瞳束成针状,龇牙盯着实验室大门的方向。

    大门被巴巴里雪狮顶开,如果不是傅瑾呈叫了声停,他已经朝附离扑过去了。

    路则淮微微侧目,猩红的瞳是无机质地冰冷淡漠。

    “傅醒。”对比起路则淮浑身是伤的狼狈模样,他则衣着整洁、看起来光鲜亮丽,不知是处在强弩之末状态的路则淮让他觉得胜券在握还是别的,甚至还有心情对路则淮露出一个笑,“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来算算账吧。”

    “两辈子了,是该做个了解。”

    “死在我手上,你也不算亏。”

    第142章 悬想畛域x失控 他忽然就感知不到小醒……

    焰色精神力似退潮般散去, 行如火舌的精神触梢回到精神域内,曲挽宛惨白着张脸往后踉跄着退了半步,身形摇摇欲坠之时, 后背靠上一个柔软的臂弯。

    “阿月哥哥”曲挽宛转过身,面相曲般月, 眼里盈上层淡淡雾气, 有点委屈:“对不起, 我没能把他们全部解决掉我没有做好你交代的事情,让你失望了。”

    “没有失望。”曲般月拨开他额前略为凌乱的发丝, 鸦睫微垂, 眸色温融, 语气轻和:“挽挽已经做得很好了, 出乎我意料的好。”

    “你才十六岁, 还没经历二次分化呢。”曲般月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胭红色小卷毛, 又给趴在他肩上蔫了吧唧的小祸斗顺了顺毛,微笑:“这是奖励。”

    哥哥摸我头了

    曲挽宛眼睛瞬间亮了一个度,在曲般月撤手时又涌现几分失落。他轻轻握了下曲般月的手, 给曲般月精神传音:「哥哥要小心, 那神经玩意的精神体是有些诡异, 一定不要让它挨到你的精神触梢, 要是被寄生上就麻烦了。」

    「好,你」曲般月还没说完,抬手揽住曲挽宛的肩把他的头摁到自己颈窝里,带着他侧身避过两发刺针,其中一根几乎是贴着曲挽宛的耳朵擦过的,但凡曲般月的反应再慢一点,那根针就要刺入曲挽宛的脑袋了。

    “小曲姐姐, 我有些生气了。”程嘉瑜的脸色同样有些泛白,他轻咬下了唇,像是说给曲般月听,又像是喃喃自语:“你对谁可以关心,对谁都好为什么就是不能看看我呢?分出一星半点的好给我呢?”

    “我发现你不仅臆想症晚期,脑子也不太行啊。”在曲般月出声前,曲挽宛先出声怼了回去,他皱着脸,嫌弃不加掩饰:“我以为我森*晚*整*理已经够神经了,结果发现还是你更胜一筹,我说真的,你退出圣所找个精神病院待着去吧,别出来祸害别人也别祸害我哥了。”

    曲般月:“”

    曲挽宛怎么还连带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但有一点曲挽宛说得没错,程嘉瑜确实病到一定程度了。

    曲挽宛还有的救,只是偶尔犯病发癫,大部分时候都还挺正常的;程嘉瑜是常年犯病脑子不好使,就没清醒过。

    程嘉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神有些涣散,神经质地念念叨叨:“姐姐,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能救到底呢?为什么选择把云澍留在身边而不是我呢?”

    曲挽宛:“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这么多问题,我哥救了你真是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和失误。”

    “还有请你不要再擅自女化我哥了,我哥就算穿女装长得漂亮他也是个男的,男的,姐姐姐姐的乱喊什么呢?你这病历还要再加一个性别认知障碍是吧?”

    曲般月垂下眼,好险忍住没笑出声。

    为什么明明是该很严肃的决战场景,但氛围为什么变得这么搞笑啊?

    程嘉瑜在上演悲情独角戏。

    曲挽宛在讲单口吐槽相声。

    小曲向导则听得津津有味。

    能严肃起来就有鬼了:)

    “姐姐,你现在一点都不乖。”程嘉瑜直勾勾地看着曲般月的脸,眼神痴黏而狂热,勾起的唇角显得有些诡异,“我还是喜欢之前的你,果然还是只有折断你的棱角,拔掉利刺,你才会学乖你为什么不乖呢?”

    曲般月右眼皮轻跳了下。

    他总算意识到程嘉瑜身上的不对劲是哪里来的了。

    程嘉瑜拥有了“原著线”的记忆。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这些天和程嘉瑜的相处片段,模糊猜测,他应该是才想起来不久,两世记忆冲突,冲击得意识混乱,变成现在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

    「小七」他在脑中轻唤07。

    「啊呜般般我在!」小系统应道,在曲般月的精神域里投放一个qwq的颜表情,「具体原因我在查了,初步判定是剧情线崩塌引起的连环bug,从而导致原著其他两个主角也觉醒了记忆,更详细的原因还要晚点才能排查出来。」

    「没事。」

    曲般月撩眼,“想起来了?”

    “那正好把帐一起算了吧。”

    他失去阿绥的账,小醒的账,还有弗先生的账。

    这一桩桩,程嘉瑜就算死两次也赔不起。

    曲般月自认是个锱铢必较非常记仇的人。

    所以。

    妖异的青纹从向导的眼尾蔓延入鬓角,从浅至深,谲艳而繁复,衬着那双眼瞳束成针状的鸦青眼眸,为他添了几分叫人森冷而妖邪的兽性。

    “程嘉瑜,就这么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

    “但小醒还在等我去接他。”

    他想留着程嘉瑜慢慢折磨,可是就在刚才,他和路则淮的精神链接忽然就断了,只剩近乎一息蛛丝般的尚存,还是因为逆向标记维持着,摇摇晃晃地悬在他和路则淮的精神域之间,似有近无。

    共情共感矩阵同样突兀地消融在精神网里。

    他忽然就感知不到小醒了。

    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在曲般月心头涌现,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疼着,难受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醒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时间再跟程嘉瑜耗下去了。

    “姐姐,你杀不了我”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程嘉瑜的表情骤然空白,他茫然地低下头,看着从心口处刺穿的靛青色精神触梢,意识被剧烈的痛楚拉回,他不可置信:“怎么会”

    “因为你从始至终都在我的悬想畛域里。”曲般月扯了下唇角,五条绒白蓬松的狐尾在他身后轻摇,衬着冷冽无机质的针状瞳,向导身上的非人感愈发重。

    曲般月轻抬手腕,指尖微扬,周身一切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定格住,凝固成一幅失真的画,视线所触之处全部微微扭曲起来。他看着程嘉瑜,竖瞳冰冷而漠然,“在悬想畛域里,领域向导掌控和主导一切,包括你的命。”

    “挽挽,保护好自己的精神域。”他淡声提醒身后满脸震惊的曲挽宛。

    “噢,噢,好的。”曲挽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听他哥的话对他来说是本能,当即给自己的精神域套上两层防护屏障。

    随后,曲挽宛看到面前的“画”像是被封入水凝玻璃里似的,视线里多了层透明感,他站在“玻璃”外面,而程嘉瑜则被关进玻璃画里。

    咔嚓、咔嚓。

    裂缝横亘整个玻璃,面前的画面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直至碎痕蔓延至画面中心。

    曲般月压下手腕。

    银青色光芒骤盛,曲挽宛下意识闭上眼。等再睁开眼时,什么画啊玻璃啊全部没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走廊。

    至于圣所的那些灰袍人和程嘉瑜,和前头的尸体一样,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脱离悬想畛域,睁眼后曲挽宛第一反应是去看向他哥,但看到曲般月的脸色和眼神,又默默把要问的话给咽下去,目光转而落到他哥身后那五根纯白狐尾上,有些手痒。

    想摸。

    手感一定超级好。

    但现在绝对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哥的兽瞳都没变回去嘞。

    不发病的时候,曲挽宛还是非常识时务的。

    他看着曲般月闭目几秒,精神触梢在走廊里铺天盖地蔓延开,每一处都被他认真感知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须臾,曲般月睁眼,抬脚就跑起来

    进入实验室的第一秒,曲挽宛就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生肉味,整间实验室里无一不是粘腻浓稠的血,还有随处可见的脏器、脑组织还有触手……一切都彰显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或者说尸体,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蓝发那个倒在墙边,脑袋软绵绵的歪在一侧,显然是被拧断了脖子。他的心口处只剩一个血呼哧啦的洞,心脏连着血管掉在他手边摔成了两瓣。

    八根触手都被砍断,只剩下半个头的章鱼,应该就是他的精神体了。

    黑头发那个哨兵的死状则更为惨烈。

    从额头到下巴横亘着深可见骨的抓伤,半边脸都被撕下来了,长啥样都已经看不清。同样的被掏了心脏,左手掰了三百六十度反拧在身后,手指断了两根,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上那双猩红到已经看不出原本瞳色的眼睛,曲挽宛感觉浑身汗毛倒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往曲般月身后缩了缩。

    “别怕。”

    他听到他哥轻声道,但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跪在地上的哨兵说的。

    “小醒,我来了。”曲般月踩过一地碎肉和血泥,走到路则淮面前单膝跪下,看着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声调愈发的轻,他重复:“别怕。”

    他抬起手,想要去摸路则淮的脸,伸到一半时,被哨兵抓住了手腕。

    腕骨被攥得生疼,可曲般月只是放任哨兵的力道,他弯起狐狸眼,温柔询问:“怎么了,小醒?”

    路则淮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什么,半响,才开口:“我……”

    他像是散失语言功能,顿了几秒接着说:“我杀了傅瑾呈。”

    “恩,我知道。”腕上的力道松了,曲般月伸手捧住哨兵湿漉冰黏的脸颊,轻柔揩去他眼下的血渍,“做得很好,他该杀。”

    路则淮对他的动作没有反应,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表情有些呆,他看着曲般月启启合合的唇,只听清:“……该杀”两个字。

    是啊,他该杀。

    “阿杳。”路则淮轻喃他的名字,声音很轻。

    “我在。”曲般月忽然感觉手心一凉。

    路则淮捡起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匕首,把刀柄放到曲般月手里,刀尖对着自己。

    “阿杳。”哨兵凑近他,刃尖距离心脏只有毫厘之距,“杀了我。”

    他重复道:“杀了我。”

    第143章 刃尖所向 “疼得是你啊,不是我。”……

    “”曲般月定定地看着眼神空洞、表情有些呆滞的哨兵, 才恢复成圆瞳的眼珠再次竖成针状,冷浸浸的毫无温度,可语调仍旧轻柔:“好啊。”

    可刃尖一转, 转而对准向导的心口。

    被血浸透的刀锋再添一层焮艳粘稠的鲜血,从曲般月掌心的割口溢出, 滴滴答答地顺着匕首淌下, 洇红垂放在大腿上的绒白狐尾。

    腥臭黏湿的空气里盈上另一种幽淡清冷的味道, 是向导流出的血里散发的信息素。

    向导素盈入呼吸,似乎让哨兵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但黑瞳仍旧涣散, 眼中毫无聚焦。

    他本能地从曲般月手中夺下匕首, 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随即俯首, 双唇贴上向导横亘了整个手掌的割伤, 轻舔他指缝间的血,声音轻微而慢:“阿杳疼。”

    曲般月垂眼,眸中覆下两道淡淡睫影, 他的声音轻和, 但毫无温度:“路则淮。”

    他很少很少喊哨兵的大名, 总觉得连名带姓的喊很生疏, 他惯喜欢软和着声,咬着轻快又有些黏糊的调喊小醒,眼眸总是弯弯的,含了两汪水般的明润剔透,又似敛尽所有春光的明媚潋滟,笑意鲜明而柔软,只对哨兵一个人展露的模样。

    一旦连名带姓的喊了大名, 那代表小曲向导真的很生气。

    很难哄好那种。

    “我不疼。”曲般月轻弯唇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疼得是你啊,不是我。”

    路则淮抬起头,眼神茫然里透着困惑,似乎不明白,伤口明明在曲般月身上,为什么疼得会是自己。

    几秒后,他轻轻捂了下自己的心口。

    这一块蔓延开一股尖锐的痛楚,几欲刺穿他的心腔,随着心脏跳动,流转四肢百骸,疼得他忍不住轻喘了声,呼吸都有些困难。

    “很难受是吗?”曲般月掰起他的脸,丝毫不介意伤口因为动作渗出更多的血,他看着路则淮猩红的眼睛,声音愈发温柔:“让你感同身受一下,不过分吧?”

    “我可以杀了你,根本不用把刀捅进你的心脏,那多疼啊,我舍不得。”曲般月微微用力掐住他的下颌,不让哨兵遵循本能去舔他手指上的血,他弯起狐狸眼,笑容温软甜蜜,“我杀了自己就好啊,反正我对你来说,逾重性命不是吗?”

    “那样,也算杀死你了。”他望着哨兵,那双红瞳里眸光微拢,“路则淮,如果你要我杀你,我只用这种方式。”

    曲般月松了手,却被哨兵攥住手腕,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抓到他那边。

    路则淮垂眼,再次贴上向导掌心的伤口,从掌缘开始,一点点舔去他满手的血。

    粗粝湿软的舌似灵活的幼蛇般游走过他的指缝,那一块皮肤较为敏感,曲般月没忍住轻哼一声,“喝完血了就松开。”

    “”路则淮没应声,掀眼看着他,眼中猩红稍褪,但眼神仍是无机质的冰冷淡漠。

    得,这是还没完全清醒呢。

    曲般月抽开自己的手,挤压伤口,把血喂进路则淮口中,眼尾染上殷红色泽,同未褪的靛青狐纹织在一块,规魅而谲艳,衬着身后轻摇摆动的五根狐尾,身上人气全无,倒真似一只以□□人勾魂夺命的艳鬼狐妖。

    “够了。”半响,路则淮沙哑开口,他偏开头,闭目几秒,下颌线紧绷。

    “醒了就起来。”曲般月声音淡淡,他撕下一截自己的旗袍下摆,利落给自己包扎好伤口,起身起到一半,又被哨兵给拽回去。

    “阿杳。”路则淮握着他没受伤的左手,力道不算重,却能牢牢梏住向导不让他挣开,“对不起。”

    “”

    曲般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眸色淡静无澜,没有任何情绪和温度,似初春料峭时的冻溪,融了冰雪,可仍旧彻骨的凉。

    他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路则淮,不说话也没动作,纵容所有的姿态,敷衍和冷淡也很明显。

    “我没有想”路则淮顿了下,有些艰难:“我没有想让你杀死我。”

    曲般月瞳珠轻动了下,语气疏淡:“是吗?”

    “可意识游离、神经失调下的反应,才是人最真实最自我的表现。”

    “路则淮。”察觉到哨兵身体僵住,他轻嗤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学哨向医疗基础课程?不好意思,我这门课成绩A+。”

    “那时,我”不等路则淮说完,实验室的大门忽然被猛然撞开,咚一声惊得站在门口的曲挽宛一下跳开好远。

    路则淮的眼神瞬间凌厉戒备起来,可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微微一怔。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明显的错愕。约莫状态不佳,他甩出去的精神触梢来不及收回,将要贴上路则淮的脑门上时,被曲般月支起的精神屏障挡下。

    “抱歉”他捂着嘴咳嗽几声,声音虚得很明显:“我并非有意对你们出手,精神系统受了伤,实在来不及控回。”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实验室的三个活人,在路则淮和曲般月身上停了停,眉头皱起,可扫到倚在墙边已经凉透的郑陵时,又愣住。

    “你杀的?”他问路则淮。

    “恩。”路则淮应了声,眼光落在曲般月身上一直没移开过。

    曲般月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问道:“你是X?”

    “对,我是真正的X。”他面露苦笑,“是我没有执行好任务,连累你们蹚这危险之地我真名是景锡,南塔三年级研修生。”

    景锡。

    这个名字霁泠词和曲般月提过。

    南塔现任CMO(首席医疗官)的学生,专攻哨兵向导链接和情感方向。

    曲般月不解:“你一个医疗官,怎么还潜伏进LT做卧底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出去后再和你们说。”景锡偏开头咳嗽几声,脸色又白了一个度,显然他身上的伤也不轻。但医疗官的本能让他缓过气后就忍不住对曲般月和路则淮说:“你们两个也真是胡闹!一个精神域被重度情绪污染还强撑着杀人,一个精神池枯竭还要释放精神屏障,神经系统的都不想要了是吧?”

    “至于你”景锡连曲挽宛都没放过,他皱眉道:“怎么不拦着点他们?”

    曲挽宛睁大眼睛,“我不是你们南———”

    “算了不重要了。”景锡打断他的话,“先出去吧,你们还能行动吗?”

    “可以,走”话还没说完,曲般月眼前忽然一黑,在栽倒在地上前,被路则淮眼疾手快地揽住一个横抱起来。

    慢了一步的曲挽宛:“”

    他看了几眼路则淮,轻撇了下嘴。

    “这学妹是你的向导?”景锡忍不住问,又蹙起眉,“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感知到你们的链接?”

    “他是男的。”路则淮看着怀中昏迷的向导,没有回答景锡后面那个问题,“帮我看下他怎么样了。”

    “知道了。”景锡把手贴到曲般月额上,先是被异常的温度烫得缩了下手,面色霎时凝重起来,手覆上去,精神力潜入他的精神域细细感知一番,脸色又难看了一个度,“不行,我进不去他的精神屏障他是攻击型向导吧?我现在的状态没法替他检查,只能先出去,尽快回南塔是最好的选择。”

    “走。”路则淮看了眼曲挽宛,“你也跟上。”

    曲挽宛:“”

    都说了我不是你们南塔的!!!

    曲挽宛有点炸毛,但放心不下昏迷的曲般月,只得忍着气,默不作声跟上

    曲般月醒来已经是三十六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洁净柔软的银白,等意识到这片白是什么后,他瞬间清醒,张嘴要喊:“师”

    “别说话。”霁泠词打断他,起身半抱半扶着让他坐起来,又倒了杯温白开端到他唇边,“先喝水,不然喉咙要疼。”

    曲般月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呡了半杯水后,温水润过口腔和喉咙,整个人确实舒服了不少,他看着给支起餐桌后又去拧保温桶的霁泠词,小声:“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霁泠词把尚还冒着热气的粥食和小菜放到餐桌上,又择出筷子和餐勺递给曲般月。看着小师弟嚼吞热食时微微鼓起的右腮,眸色微融,“我结束任务,顺道去接了你们。”

    “这样啊”曲般月眨眨眼,“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小红毛呢?”

    “安顿在南塔,刚刚来看过你。”霁泠词说,“这两天被老师带在身边。”

    “那会不会太麻烦师父了?”曲般月有些不好意思,“挽挽很能闹腾的。”

    “不会。”霁泠词面色淡然,“你弟弟反倒被欺负的有点惨。”

    “”

    可以,这很郑燃犀。

    “景潇和云澍他们也都平安回来了吧?”

    “回来了,他们没什么事,已经回去上课了。”霁泠词微抬银睫,看着小师弟,“般般,你不问下你的哨兵吗?”

    般般

    曲般月先是因为师兄的这个称呼一怔,随后轻撇了下嘴,“我还在生他的气,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几秒后,他又小声道:“是师兄主动告诉我的,不是我主动问的噢。”

    “好。”霁泠词眸中浮现微淡笑意,“是我主动告诉你的。”

    “他现在正面对中央塔的审讯团。”霁泠词的眸色归于冷淡,声音平静地阐述:“北塔指控他在任务中蓄意虐杀队友,要求强行搜检他的精神域,读取记忆。”

    咔嚓。

    瓷勺被曲般月生生给捏断了。

    第144章 南塔特色x往事x靠山 “杀了便杀了吧……

    曲般月接过霁泠词递过来的新餐勺, 继续喝粥,语调没什么变化:“路则淮见中央塔的人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霁泠词说,“中央塔审讯团是今天上午才到的, 这会第一轮审讯应该已经结束了。”

    “不用担心,审讯全程有人陪着路则淮。”

    曲般月咽下一口粥, “尔尔姐?”

    “不是。”霁泠词摇摇头, “沈老师出差去了, 最快也要三天内才能赶回南塔。陪审路则淮的人是邬灵,她算是沈老师的半个亲传学生。”

    邬灵。

    曲般月知道这名字, 高年级教官, 南塔名列前茅的执行官, 任务完成率保持在惊人的90%, 极少有败绩。

    原来是路则淮的师姐。

    半个也算。

    “有她在, 中央塔和北塔的人动不了路则淮。”霁泠词淡声道, “我们南塔也没这么窝囊,连个学弟也护不住。”

    曲般月喝完最后一口粥,“但北塔的指控也不完全是凭空捏造的, 那个北塔哨兵确实是死在了路则淮手上。”

    “我知道。”霁泠词的口吻充斥着一种不以为然的疏淡散漫, “看那个哨兵的尸体, 虐杀罪名完全能成立。”

    但没人在乎。

    也没谁想过问原因, 路则淮为什么要杀了傅瑾呈。

    “杀了便杀了吧。”霁泠词轻描淡写道,“这是沈老师的原话。现在放心了?”

    “”曲般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感觉没事了待会可以办理出院吗?”

    “不行。”霁泠词把保温桶归位,“最早也要明晚才能出院。”

    曲般月看了下手上的纱布,“不至于吧,我就伤了个手,加上精神池枯竭诶!”

    他的额头被霁泠词轻弹了下。

    小曲向导捂着头, 稍稍睁圆一点狐狸眼,作无辜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精神池枯竭?”霁泠词眸色淡淡,声音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谁教你这种拼命式使用精神力的?不知道精神池枯竭很容易引起神经系统崩溃吗?你能保证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三连问下来,问得小曲向导蔫成一只委委屈屈但不敢言的狐狸团子。

    嘤。

    小曲向导从善如流态度良好:“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这么玩命,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会乖乖待在医院,医生说没问题了才出院。”

    小曲可是很识时务的。

    “恩。”霁泠词说,“你也跑不了哪里去,这两天都由我留在医院陪你。”

    小曲向导:“”

    不是师兄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他很想问。

    但他不敢。

    就是这么怂.jpg

    傍晚的时候,曲挽宛来看他。

    确认哥哥平安无事后,曲挽宛放松下来,拖了张凳子坐下,开始和曲般月吐苦水:“阿月哥哥,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南塔,好多不正常的神经病!”

    坐在沙发上替郑燃犀批阅文件的霁泠词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这只小红卷毛

    但这话其实说得也不算错。

    曲般月微笑:“挽挽,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南塔的?”

    曲挽宛小声:“我没忘,可是哥哥你的精神状态也非常符合南塔的整体画风啊。”

    在实验室里曲般月是怎么安抚意识失调的路则淮的,他可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读书不多,但也绝对肯定,正常的安抚流程根本不是这样的。

    曲挽宛有点震惊,但没有太多意外。

    怎么说呢。

    他们姓曲的,性格底色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子疯。

    曲般月:“”

    这话他居然没法反驳。

    他倚上软枕,“继续说你这两天怎么被欺负的吧。”

    曲挽宛眼睛一亮,差点就忍不住放出狐狸尾巴和耳朵,“哥哥要给我撑腰吗?”

    “不,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

    欺负弟弟很好玩,曲般月看着幽怨的红毛小狐狸,心情愉快很多,“说说吧,你碰到谁了?”

    “先是你哨兵和那个姓景的,他们把我捎到南塔后就不管了,我在医院里坐了两小时,被你师父给领走了。”曲挽宛轻撇了下嘴,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语气恹恹:“跟在你师父这两天,我被迫接受了好多新知识,非常充实、快乐。他还压着我去训练场打了两场,说我战斗体系毛病很多,不掰正过来的话以后会留下很多后遗症的。”

    “我怼回去了。”曲挽宛的声音弱了一个度,观察他哥的脸色小心翼翼说:“我说您老真是多管闲事,我又不是你们南塔的,操心那么多干嘛?”

    曲般月知道曲挽宛的性格,不是很意外,他往曲挽宛怀里丢了个橘子,“然后呢。”

    曲挽宛乖乖替他哥剥起了桔子,连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才递到他哥手里。

    但说起然后,他的瞬间垮脸,“你师父也没生气,把我丢给一个粉毛叫什么来着,佟又彤?怎么会有男的取这个名字啊?”

    “佟老师啊。”曲般月轻笑了声,没有感到意外,“安排得挺好的。”

    “好个———”曲挽宛在他哥温和地注视下默默把最后一个字咽回去,鼓了下脸,气呼呼:“这粉毛摁着我强迫我把精神体放出来给他看,然后说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这不强买强卖吗?!”

    “佟老师的精神拟态体是血雀,本体是毕方,和你算同脉异变体系。”曲般月一口咬下三分之一个橘子,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唇齿间迸开,他嚼着橘瓣,声音有点含糊:“人也有点真本事,教你正合适。”

    曲挽宛皱着张漂亮脸蛋,“可我不想要他当我老师。”

    “挽挽。”曲般月问,“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我”曲挽宛被问到,他怔怔地看着曲般月,在哥哥脸上看到一种少见的温柔和耐心,他忍不住往哥哥那边靠了靠,试探着把下巴搁到哥哥腿上,见曲般月默许他的亲近,嗓音马上软黏了下来,撒娇:“我想留在哥哥身边,一直陪着你。”

    “阿月哥哥,你管管我。”曲挽宛想去握曲般月的手,但更怕得寸进尺惹得曲般月不喜,只得克制着、轻轻攥了下被单,重复了遍:“哥哥,你管管我。”

    “”曲般月看着曲挽宛那张明艳楚楚、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显出几分勾人之态的漂亮脸蛋,没顺着他的话,反问:“你在地下拍卖场做的任务,是曲家强行指派给你的吗?”

    “不是。”曲挽宛摇摇头,轻仰着脸,看上去分外的乖觉无害,“是我自己主动接的,在曲家待得太无聊了,我想找点刺激。”

    他犹豫了下,还是和盘托出:“我那天的结合热状态,其实也是装得,用了特殊药物,但其实并没有真的进入结合热状态。对哥哥卖惨演戏,只是想你多可怜一下我。”

    “这些年在曲家曲辞也没有对我怎么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曲挽宛如实道:“他挺照顾我的,不怎么干涉我的行动和自由,权限也给得很高,曲家其他人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污蔑他,其实是嫉妒哥哥这些年只和他联系,完全忘了我。”

    “明明我们都姓曲,流着一样的血,但在曲家,你就只亲近曲辞。”曲挽宛垂眼,“我非常嫉妒他。”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曲般月轻轻掰起,曲挽宛乖驯地顺着力道抬头,红瞳透亮,完完整整映出曲般月的影子。

    “怎么突然这么诚实了?”曲般月看着他的眼睛,没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他轻翘了下唇角,“挽挽,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他了解的曲挽宛,可是个说谎不打草稿、八百个心眼子、能说假话就绝对不会说真话的狐狸崽子。

    “因为哥哥喜欢诚实的孩子。”下颌的温度骤然抽离,曲挽宛有些失落,轻声:“我今天如果说了一句谎话,那都没机会留在哥哥身边。”

    他吃过一次教训了。

    因为他当年就是这样被曲般月丢下不管的。

    曲家的孩子从有了自我认知后就会被丢进地下训练场,在走路才堪堪稳当的年纪就开始接受残酷严苛的训练,在训练中撑不过去就得死,反正曲家不缺孩子。

    曲挽宛脑子里最开始的记忆,是六岁的曲般月把四岁的他护在身后,握着一把比他手掌还大的匕首,拼死在两条饿了数十天的鬣狗爪牙下杀出血淋淋的生路。

    如果没有曲般月,他根本走不出曲家的地下训练场。

    那时他们还没有名字,分别叫6号和24号,曲般月是6号,他是24号。

    只有成功活过8岁的孩子,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那时他们约好,等出去后,名字由对方来取。

    但在曲般月七岁时,本家忽然来了人,说是几位少爷要挑选任务搭档,曲辞带走了曲般月,他则被曲文洲领走。

    他不想和曲般月分开。

    为了留住曲般月,他把自己弄成重伤,但还是被曲般月看出来了。

    曲般月半点不顾他的眼泪和哀求,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声音稚嫩而冷漠:“我救下你的命,不是让我们耗死在地下训练场的。现在可以提前出去,我为什么要留着和你一起再待在训练场?为了所谓的约定?”

    “挽挽,不要那么任性,我很失望。”

    挽挽是曲般月给他取得小名,他不喜欢24号这个代称。

    他们到底还是被曲辞和曲文洲分别带走。

    曲文洲选他,只是因为他们从同一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而已,比起那些私生子,他和曲文洲的血缘要更为亲近而已。

    曲文洲根本没拿他当亲弟弟,只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合谋者而已。在曲家,血缘亲情这种东西在不存在的,有得从来只有勾心斗角、你生我死,互相捅刀和互相算计。

    不然就得死。

    再后来,曲般月帮助曲辞夺了曲家掌事权,随后离开了曲家。离开前,他把曲挽宛从曲文洲那支接了出来,让曲辞代为照顾。

    这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期间他从曲辞口中得知,曲文洲那个傻*想不开去招惹曲般月,想要他手中的掌事徽章,但压根没想到曲般月根本没拿掌事徽章,反而被曲般月利落抹了脖子,就此呜呼

    他被曲般月丢下过一次,真的不敢再说谎了。

    他很怕曲般月真的不管他。

    “好啊,我同意你留在我身边。”曲挽宛听到曲般月语调轻快道,“但留在我身边你就得加入南塔。”

    “我加入南塔。”曲挽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果断答应,他咬了下唇,“.森*晚*整*理只要哥哥在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乖宝宝。”曲般月伸手揉了下他的小红卷毛,笑眼浅浅,“挽挽,我还想吃橘子。”

    “好噢。”曲挽宛蹭蹭曲般月的手掌心,“我给哥哥剥。”

    晚上十点。

    曲般月站到阳台透气吹风,拨通了一个许久没联络过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清润温尔的男声透着意外:“稀奇啊,什么事情居然让你主动联系我了?”

    “有事找你帮忙。”曲般月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需要你过来一趟,以权压人,让中央塔和北塔的几个神经病少管闲事。”

    智能端那边的人:“”

    第145章 止咬器 “曲辞你真是有点毛病。”……

    “我就知道。”智能端那边的男人轻叹一声, 温润的声音里染上几分无奈:“没事你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我的。”

    “你这样让我有点伤心啊。”

    “喔。”小曲向导淡淡一声,“我什么脾气性格,你又不是才知道。”

    “……”

    “曲大主席, 您直说来还是不来吧。”他打了个哈欠,语气倦倦:“我困了, 和你聊完我就去睡觉了。”

    “般般。”男人慢悠悠道, “你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曲般月:“你要什么态度?”

    “至少喊一声哥哥吧?”那边传来咔哒一声打火机旋开的声音, 几秒后,男人声音稍哑:“曲般般, 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曲般月无言一瞬, 语气诚恳:“曲辞, 你正常点。”

    “我感觉你混进中央塔后整个人的画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曲辞轻啧了声, “你还要不要我过来了?”

    “你爱来不来。”曲般月非常不给他哥面子, 他轻嗤了声, “你以为这个忙我非请你帮不可吗?”

    小曲向导生平最不吃的就是激将法。

    你越激将,他越逆反。

    “别生气。”曲辞知道他的性格,立马顺毛捋:“好了我过来就是了…是因为傅家那小子的事情吧?”

    曲般月恩了一声。

    顿了几秒, 他又说:“他现在不叫傅醒了, 名字叫路则淮, 不属于傅家那小子的范畴里。”

    曲辞:“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护这么紧。”

    “少管。”想到什么, 曲般月虚虚地眯了下眼,“曲辞,你早就知道路则淮的事情是不是?”

    “知道啊。”曲辞语气淡淡,“但和我好像没有关系吧?”

    “他拐跑我弟弟,还指望我会主动插手管他的事?”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答应我过来了?”曲般月觉得曲辞或多或少真是有点毛病。

    “等你主动联系我啊。”曲辞轻笑了声,“那小子我不想管,但你的面子还是一定要给的。我知道一定会打这通电话。”

    ……老狐狸。

    曲般月心里嘀咕一句, 嗤道:“那我还得谢谢曲大主席给我脸了?”

    “这倒不必。”从声音里明显能听出曲辞心情愉快很多,“般般,你要真想谢我,喊声哥哥就行。”

    “……”

    小曲向导真的不懂曲辞为什么这么执着让他开口喊哥哥,坚持不懈了十几年,每次联系都绕不过这趴。

    “我明天下午的飞舰到南区第一境,晚饭你请。”

    曲般月:“你要愿意跟我去吃南塔食堂就行,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稍等。”曲辞说,“曲挽宛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曲般月转了个身,反靠在栏杆上,拢了拢身上有些下滑的大披肩,“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挽挽吗?他的动向你该一清二楚吧?”

    “那孩子太能折腾事儿了,不盯着点不行。”曲辞轻描淡写的口吻,“这些年没有我给他兜底扫尾,他早死了八百遍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挽挽?”曲般月有点疑惑,“挽挽不是那种不领情的性格,至少能缓和一下你们的关系吧?”

    “不需要缓和啊。”曲辞笑道,“我就喜欢小挽气得脸红奓毛浑身发抖但又拿我毫无办法的样子,你不觉得那样很可爱吗?”

    曲般月:“”

    曲般月真心实意:“曲辞你真是有点毛病。”

    “多谢夸奖。”

    “我们姓曲的,哪个没点病?”

    小曲向导:“”

    这是事实,没法反驳。

    说不过曲辞,曲般月丢下一句就这样明天见就挂断电话。

    一抬眼,发现霁泠词不知何时站到了阳台门口。

    他散了一头银发,单薄柔软的睡衣外披着南塔的向导制服,居家状态下,身上那股冷感都温融不少。

    “师兄。”曲般月乖乖喊道。

    霁泠词把热水递给他,“站了这么久,手冷不冷?”

    “冷。”大冬天的在阳台上站十来分钟怎么可能不冷,熨帖热乎的温度透过玻璃杯壁传至指尖,曲般月低低喟叹声:“暖和多了师兄怎么还不睡?还在帮师父处理工作吗?”

    “没有。”霁泠词摇摇头,“已经处理完了,见你一直没回来,出来看下。”

    他轻抿了下唇,“我不是有意要听你打电话的。”

    “没关系,这通电话没什么是师兄不能听的。”曲般月知道霁泠词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个,主动递了话茬:“师兄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霁泠词轻声:“曲辞是你哥哥?”

    “算是吧。”个中缘由解释起来太麻烦,曲般月斟酌道:“血缘上来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实际关系更倾向合作者。”

    “噢当然现在变了。”曲般月轻啜了口热水,扯了下唇,“他执着于当我真正的兄长,企图跟我相亲相爱,但被我拒绝了。”

    霁泠词:“这确实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曲般月的好奇心被钓起来了:“师兄认识他?”

    “认识。”霁泠词的眼神少见的复杂起来,他没瞒着曲般月:“他是我前男友。”

    “咳咳咳———”曲般月被喝下去的水给呛到了,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气,满脸震惊:“你跟曲辞??这世界这么小的吗?”

    “我也觉得。”霁泠词伸手给小师弟拍拍背,见他满脸纠结又欲言又止,眼里浮现一丝笑意,“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跟曲辞”曲般月又咽了口热水润了润咳得有些疼的喉咙,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怎么谈起来的啊?又因为什么分手?”

    “我研究生三年级的时候去中央塔学习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和他认识的。”霁泠词学着曲般月的样子靠上栏杆,眸色清冷无澜,“看对眼,就谈了。”

    “分手的原因。”霁泠词顿了下,面无表情道:“撞号了,我跟曲辞打了一架,平手,谁也不愿意妥协,分了。”

    曲般月:“”

    信息量太大,让他消化消化。

    他轻咳一声:“那你们谈了多久啊?”

    “三个月。”

    “嗐。”曲般月伸手拍拍霁泠词的肩,笑眯眯:“能和师兄这样的大美人谈过一段,是我哥的福分。我师兄这么好,配谁都绰绰有余。”

    “谢谢。”霁泠词侧眸看着小师弟那张秾秀艳极的脸,再回想了下曲辞偏淡颜系的眉眼,“你和曲辞不太像。”

    “我和他各自随了自己的母亲长,当然不像啦。”曲般月单手捧住脸,歪头对霁泠词眨了个wink,“我和曲辞,谁更好看一点?”

    “你。”霁泠词没有任何犹豫,看着小师弟笑得弯弯的眼眉,感觉眼睛都被治愈了。他没忍住伸手揉了下曲般月的头,“我的师弟最好看。”

    曲般月蹭蹭师兄的手心,“我们进去聊天吧,外面怪冷的。”

    “今晚可以占用师兄多一点时间吗?”曲般月眨眨眼,“我喜欢和师兄聊天,加入南塔这么久,我们还没好好相处过,我想多了解师兄一点。”

    霁泠词怔了瞬,眸色随之柔和下来。

    “好。”

    说是要隔天晚上才能出院,但检查过各项指标、确认曲般月的精神域没有问题后,霁泠词还是松口让他提前出院了。

    和霁泠词一起吃了午餐,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曲般月准备去探视一下几天没见的路则淮。

    北塔和中央塔审讯团一齐杀到南塔,指控路则淮在任务中虐杀队友后,路则淮就处在一个被监禁的状态里,活动范围限制在白塔最顶层的隔音室里,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中央塔的人轮值看守,无关人员禁止探视交流。

    但曲般月不认为自己在“无关人员”的范畴里。

    不出意料的,他被拦了,曲般月也不生气,对门口看守的人说:“我是他的向导,你去问下你们领导,我进去给他补充一下向导素也不可以吗?我怕他一个人待这么久,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他的态度礼貌,声音也是和和气气的,值守的哨兵犹豫了下,说:“那您稍等,我去问下审讯官。”

    值守哨兵避开他去给审讯官打电话,五分钟后,他回来满脸为难地看着曲般月:“抱歉,审判官说不行。”

    曲般月点点头,表示理解,也不为难他,也懒得回避什么,当着他的面拨通邬灵的电话。

    小曲向导一句废话都没有:“邬学姐,我是路则淮的向导曲般月,我想进去给他送点向导素,但被拦了,可能要请学姐帮个忙。”

    邬灵是个脾气火爆的,值守哨兵等级不低,清楚听到电话传来一声冷哼,“屁大点的官也敢拿架子?真把自己当盘菜?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上,真是给他们脸了是吧?”

    “等我两分钟。”

    说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一秒都不带多余的,两分钟内,值守哨兵客客气气地打开隔音室的门把曲般月给请了进去。

    隔音室说是“室”,但其实是个大平层公寓,甚至还有720°落地景观窗和露台花园,建筑材料全部做了特殊化处理,曲般月进来后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柔和的精神波,无声无息地滋养舒缓着你的精神域。

    除了隔音室自带的白噪音外,房间内一丁点其他声音都听不到,连脚踩上木地板都没有声响,对哨兵来说是极佳的休养场所。

    这根本不像是被监禁,而像是度假。

    曲般月先见到的是附离。

    黑狼王见到他,高兴得尾巴摇成旋螺桨,还算克制地扎进曲般月怀里,跟条大狗似的对曲般月又舔又蹭,还发出和冷戾凶残的外表极度不符合的呜呜喉音。

    “好啦好啦。”曲般月揉搓了好一会附离的头大家伙才稍稍消停下来,他看着附离恢复原样的一对血瞳,又检查了遍它之前其他受伤的地方,想着应该是医疗官来过了,不然附离的伤势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附离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心,又用收了利甲的狼爪拍拍他的手背。

    “知道了,我让阿绥出来陪你。”曲般月唤出精神体,小狐狸轻盈落地,环视一圈周围,看着体积是自己N倍大的黑狼,仰着脸糯糯地嘤咛一声,附离立刻低下头,让小狐狸跳到自己头上。

    阿绥很满意附离的识相,刨了刨它扎实浓密的黑毛,然后窝成圆乎的狐狸团子,大尾巴耷拉在附离的额前,尾尖莹着一点淡金光芒。

    这点淡金光芒让附离安静下来,眼里的燥意和戾气都平息不少。

    精神体是最能反映主人状态的。

    曲般月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走到水吧给自己倒水时,背后贴上一具滚热饱满的胸膛。

    “舍得出来见我了?”曲般月在吧台和路则淮的臂弯间转身,下一秒,喝水的动作一顿。

    哨兵脸上戴了个黑色止咬器,金属质感,覆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浓镌分明的眼眉来,黑瞳里的情绪被放大得格外明显。

    欲/求和恹戾混在一块,沉沉翻滚,几乎要用眼神把面前的向导吃拆殆尽。

    第146章 足 “藏得挺深嘛。”

    曲般月轻嘶了声。

    这也太……

    他抬手摩挲了下止咬器的边缘, 虚眯了下眼,“他们强制给你戴上的?”

    路则淮摇摇头。

    他垂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向导白颈上的黑色抑制环, 意思很明显。

    “想要向导素?”话还未落音,曲般月被他掐着腰抱到水吧台上, 覆着薄茧的手指挑开他的毛衣下摆, 顺着光洁瓷腻的肌肤往上, 冰凉粗粝的触感激得曲般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一下。”曲般月把他的手摁停在腰部,似笑非笑:“我有说要做吗?”

    “路则淮同学, 我还在生气呢。”

    “……”

    路则淮说不了话, 抬眼眸色沉沉地盯住他。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微妙起来。

    曲般月把手环上路则淮的肩颈, 指尖轻刮了下止咬器束缚扣, 鸦睫微垂, 咬字懒倦而散漫:“戴着这个不好受吧?要放在平时, 你早暴力拆解我的抑制环了。”

    “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曲般月微微俯身,稍微拉近一点两个人的距离,已经长长不少的黑发从悬散到身前, 似有似无地扫过哨兵的手背。他重复问:“想不想要向导素?”

    “恩。”路则淮含糊而沙哑地应了声, 黑瞳在和曲般月的对视中一点点竖成针状兽瞳。

    哒、哒。

    曲般月轻敲两下他的抑制环, 倏然翘了下唇, “第二个问题,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接受医疗官的治疗安抚。”

    “恩。”

    “也是。”曲般月笑吟吟道,“你已经对我产生重度依赖反应了,会对其他向导的信息素产生严重排异反应,根本接受不了其他向导的安抚和梳理。”

    向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劣。

    可嘴上却温温柔柔地说:“好可怜啊,小醒。”

    “后悔让我逆向标记你了吗?”曲般月拽住束缚带,强迫路则淮仰头, 唇角勾着温暧轻佻的笑,可眼眸却淡到有些薄凉,“如果没有接受我的逆向标记,你现在就不用伏首帖耳的在这和我讨要向导素,更不会因为分开几天就产生应激性戒断反应,攻击欲盛到主动戴上止咬器。”

    他是故意的。

    故意勾着、诱着路则淮,却又不给他向导素,故意口不择言说这些刺激性的话试图激怒哨兵。

    直到今天,一想到路则淮和自己主动断了精神链接、后又在意识游离状态下让自己杀了他这些事,曲般月还是感到极其心烦意燥。

    他不爽,自然也不想让罪魁祸首心情好过。

    凭什么?

    ……但路则淮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失望。

    他说出这番话后,路则淮的眼神反倒静了下来,他发出声近似叹息的喉音,抓住曲般月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不后悔,别生气。

    明明可以用精神传音,他却还是选择这种最笨拙的方式回复曲般月。指尖轻柔划过向导的掌心,留下一阵酥酥的痒意。

    曲般月不自觉蜷了下指尖。

    他轻嗤了声:“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啊?”

    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抽回手。

    路则淮垂眸,继续写:我错了,随你怎么出气。

    他顿了几秒,手指微动:做什么都可以。

    “你确定?”曲般月轻瞥了他一眼,“那你先跪下道个歉。”

    路则淮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跪下。

    单膝。

    不像道歉,倒更像是求婚。

    曲般月把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轻啧一声,语气染上一点恼:“路则淮,就你会拿捏我是吧?”

    他作势要去踢路则淮,腿抬到一半却被哨兵攥住了脚踝。

    曲般月下意识挣了下,没挣动。哨兵单手攥着他的脚腕,力道不算重,但却像铁钳一样紧紧梏着不让他动弹。

    原就穿得不怎么稳当的拖鞋悬在向导足尖轻晃两下,掉到了地毯上。

    绒袜也被哨兵褪去。

    常年不见阳光的双足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脂玉一般的冻泽,淡青色的血管埋在冰白瓷润的皮肤下,似藏在春雪下的花枝脉络。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暖融如春,可一直被绒袜包裹的雪足骤然暴露空气中,曲般月还是忍不住绷了下脚尖,不动不要紧,一动直接蹭过某些异样的触感,烫得曲般月猛地缩回脚,哨兵也没忍住发出声闷哼。

    “”曲般月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路则淮。”他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脚轻轻踩了下哨兵的胸口,“你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癖好?”

    从进来后他就没给路则淮真正的好颜色,还有拽束缚带这种轻微侮/辱/性动作,结果这人居然

    路则淮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脸看着他,他头发许久没修过,额前碎发稍长,稍微遮住了一点眼眉,下半张脸又被止咬器覆住,那双黑瞳里的情绪便格外清晰,攻击欲和侵略性极盛,眸底隐隐泛着猩红。

    曲般月轻眯了下眼。

    他想起在入学实践考试中的一些事情。

    在[第十条校规]的那个房间里,体育馆器材室内,哨兵除了把他能被衣服盖住的地方咬了个遍外,还捉着他的脚放肆把玩揉搓了一通。

    “藏得挺深嘛。”曲般月微弯了下眼,眼尾稍扬,轻挑潋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足控啊。”

    “是喜欢”雪白的足尖顺着哨兵的腰线下滑,堪堪悬停在他的胯骨上,轻蹭两下,“这样?”

    “还是,”曲般月抬脚,轻轻踩住他的小腹,“这样?”

    每说完一句,哨兵的呼吸便重上一分。

    路则淮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汗珠顺着额头滑至脸颊,止咬器内被滚烫的呼吸蒙上层淡淡水雾。

    “或者说嘶。”

    路则淮突然加重的力道让曲般月没忍住痛哼了声。

    “你轻———”

    听到咔哒一声金属扣解开的声音,曲般月蓦的止住话音。

    和面无表情的路则淮对视几秒,曲般月妥协了。

    他偏开头,感觉耳根有些发热,但语调依旧漫不经心:“行吧,用脚就用脚吧就这一次。”

    见路则淮还是定定地看着他,曲般月轻叹一声,抬手解开自己的抑制环。

    “行,给你向导素。”

    半个小时后。

    从浴室出来,路则淮把曲般月放到就近的换衣凳上,取了条干净的毛巾,一点点把向导湿淋淋的双足给擦干。

    小曲向导的脚已经没眼看了。

    脚踝上被攥出了青红指印不说,脚上稍嫩的那块皮肤被磨得红了一大片,现在还泛着破皮后的细微灼痛。如果不是路则淮戴了止咬器,估计还要再留下几个齿痕。

    曲般月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一点生理性水珠。

    明明没做什么,也都是哨兵自己在动作,为什么感觉这么困倦呢?

    路则淮给他擦干脚后并没有马上松开,而是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脚踝。小曲向导这会有些犯困,思维有些迟钝,等反应过来时,路则淮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小腿。

    曲般月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掺上点侬软鼻音:“刚不是才向导素也给熏够了吧?还来?”

    哨兵抓过他的手,写下三个字:开胃菜。

    神特么开胃菜。

    曲般月揉揉眼睛,恹恹:“可我好累。”

    「我来动」

    这次路则淮直接给他精神传音了。

    “”

    怎么说呢,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个的,十次里有八次他都是躺好的那个:)

    和S级哨兵比体力,这不丢人。

    “就一次。”小曲向导搓了搓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快点啊,做完我就要午睡了。”

    路则淮:“”

    这午觉曲般月直接睡到天色黑透才醒。

    还是被曲挽宛的连环call给震醒的。

    他支起一点眼皮看了眼来电人,按下接通后又闭上,语气倦倦:“挽挽有什么事吗?”

    但,那边的声音不是曲挽宛。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语调:“般般,你还记得我今天下午要过来这件事吗?”

    曲般月瞬间就清醒了。

    他一下坐起来,坐到一半又吸着气躺回去,把哨兵横亘在自己腰间的手扔开,揉着酸疼的腰胯慢腾腾起身,一边听曲辞继续阴阳怪气:“听说你下午去看那小子了,你现在该不会还在他床上吧?”

    脚尖都还没落地的曲般月:“”

    曲辞这狗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身边的床垫微微一沉,哨兵光裸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冰凉的止咬器硌在他脸边,双手圈着他不让他离开。

    曲般月推了两下路则淮,没推动,只得轻瞪了他一眼,比划口型:“曲辞过来了,我答应他要一起吃晚饭。”

    路则淮沉默着,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盯着他。

    眼神平静,却又透出另一层询问意思:那我呢?

    曲辞还在持续输出:“你该不会还没结束吧?”

    “没结束你个鬼。”曲般月感觉右眼皮微微一跳,反讥:“我要是还没结束你觉得我听到你的声音后不会立刻挂断吗?听你继续哔哔打扰我兴致?”

    那边静默几秒后,曲辞轻叹:“曲般般,你脸皮渐长。”

    “真是被那小子带坏了。”

    “别废话,南塔研修生学区食堂三楼,去那里等我。”曲般月说完后就利落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忍无可忍地敲了下路则淮的脑壳,“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

    他把哨兵钻进自己衣服里的手给拎出来丢开,捞过搭在床尾的裤子穿上,在两分钟内把自己打理得整洁妥帖。

    路则淮躺在他睡过的位置,戴着止咬器默不作声看着他穿衣梳头。

    这幅模样还是看得小曲向导有些心软,脚都走到卧室门口了,又拐回来,给了哨兵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分别吻。

    他捏着哨兵的下颌,笑眯眯:“等着你杳哥救你出去噢。”

    第147章 齐聚一堂 “余情未了的到底是谁啊?”……

    /挽挽/:【哥, 别去食堂了,来研修生区训练场A3馆。】

    /挽挽/:【曲辞和你师兄打起来了qwq】

    从白塔出来看到这条消息的曲般月:“……”

    /Moon/:【?】

    /Moon/:【打得很凶吗?】

    /挽挽/:【emmm】

    /挽挽/:【怎么说呢……打得蛮凶的,步步大招, 但是又感觉手下留情了】

    /Moon/:【……】

    /Moon/:【谁先起的头?】

    /挽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挽挽/:【事情非常魔幻…我和曲辞等你过来的时候,先遇到你师兄, 这两对视几秒, 你师兄本来都要走了的, 曲辞喊了人一句小词,说这么久不见, 你连声招呼都不打算和我打一下, 是还对我余情未了吗?】

    /挽挽/:【曲辞那语气真是……抖儿贱】

    /挽挽/:【再然后, 这两就去了最近的训练场】

    /Moon/:【。】

    /挽挽/:【说实话我怀疑曲辞根本就是故意的, 本意就是想找你师兄打一架】

    /Moon/:【把怀疑去掉】

    /挽挽/:【噢】

    /挽挽/:【给你转播一下最新战斗状况】

    /挽挽/:【曲辞被你师兄的精神体给啄了】

    /挽挽/:【幸灾乐祸.jpg】

    /Moon/:【曲辞确实活该】

    回完这句话, 曲般月关掉智能端, 在路边扫了一辆代步车,以最快的速度往训练场赶去。

    要是走路过去的话,得走上一刻钟才能到。

    等那时, 两人的战斗早已结束。

    这种顶级向导之间的战斗, 平时可轻易见不到。

    小曲这么急着赶过去可不是劝架的。

    而是去观摩学习的:D

    但他还是去迟了些, 曲般月赶到训练场的时候, 曲辞和霁泠词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他进A3馆时,霁泠词手中握着一支由青蓝色精神力凝成的箭矢,被他以一种曲般月从未见过的、诡异而刁钻的手法给扔出去,箭矢到了半空中直接消失,眨眼功夫,又出现在黑色大鸟的身后,直往它后背中心刺去。

    黑色大鸟是曲辞的精神体, 玄鴸,也是属于异变精神体。

    玄鴸反应很快,精神力箭矢刚出现在它头上,它就闪身往一边躲去。但箭矢落下的速度更快,它虽然躲得及时,也还是被箭矢刺穿了羽翅中部,顿时发出声痛苦的尖啼来。

    曲辞也跟着发出声闷哼。

    眼见霁泠词手里握上第二支箭矢,曲辞召回自己的精神体,利落道:“我认输,战斗到这结束。”

    飞在半空中的青色鸾兽从完全形态转换为拟态体,化为一只圆滚滚的青色肥啾落到主人头上,黑豆子似的小鸟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走过来的曲辞,啾啾啾几声,嫌弃地意味非常明显。

    曲辞轻叹,“怎么几年不见,衔枝还是如此不待见我?”

    霁泠词眸色淡淡,声音也淡:“你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曲辞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啧了声,微笑:“竭尽精神力也要打赢我是吧?几年不见,小词的好胜心还是这么强。”

    “你能不能别叫得这么恶心。”霁泠词非常不适应小词这个称呼,他面无表情道:“是还想再打一场吗?”

    “下次再打。”曲辞弯了下眼,“我会在南塔停几天,我们还有机会再打两场。”

    “你放心。”曲辞凝视着那对瑰丽又清冷的鸳鸯眼,声调温柔,但语气很淡:“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今天这场算是看下你这几年实力进步得怎么样,还不错。”

    “小词没让我失望。”曲辞侧脖躲过霁泠词砸过来的拳头,优雅款款,不疾不徐:“这话不是作为前男友说的,是我唯一认定的竞争对手。”

    “”霁泠词顿住,眸色冷淡地盯着曲辞看了两秒,“谢谢,你也没退步。”

    “我去,有点好嗑怎么回事。”走近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曲挽宛小声和曲般月嘀咕,“哥,你不觉得曲辞和你师兄之间的气氛有点特殊?”

    “小朋友,少八卦。”曲般月rua了一把他的小红卷毛,递给他一个眼神:别当着这两大佬的面蛐蛐他们,等回去我给你讲八卦。

    接收到这个眼神的曲挽宛笑眯眯地点点头。

    曲般月对霁泠词微微颔首,“师兄。”

    又看向曲辞,言简意赅:“三食堂限量供应的糖醋排骨和冬瓜鸡已经没了,其他的不好吃,现在只能请你嗦碗粉。”

    “那改到明天中午再请。”曲辞眯了下眼,“你叫小词师兄?”

    “有什么问题吗?”曲般月一把挽住霁泠词的手,“他本来就是我师兄。”

    “你选了郑燃犀当老师。”曲辞笃定道。

    曲般月:“你要是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弯弯绕绕的。”

    “算了。”曲辞叹口气,“我也管不了你,弟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受得住郑燃犀的教导方式就行。”

    他看着亲亲热热挨在一起的师兄弟,酸里酸气地阴阳:“曲般般,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黏人了,怎么小时候不见你黏我呢?”

    “”曲般月挑了下眉,“曲辞,你不会是吃我的醋吧?”

    “见我可以黏着师兄,但是你却不可以。”

    小曲向导语气幽幽:“余情未了的到底是谁啊?”

    霁泠词也看向他,眉梢轻扬了下。

    神色仍旧冷淡无澜,但曲辞却看出了一层意思:原来是这样?

    曲辞难得尝到吃瘪的感觉。

    他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道:“你还要不要我救你哨兵了?”

    “那也没关系。”霁泠词忽然开口,轻描淡写地口吻:“般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中央塔人脉。”

    曲首席:“”

    吃瘪*2

    曲挽宛轻咳一声,及时插话进来打圆场:“各位哥哥,我已经定好了餐,大家应该都还没吃晚餐吧?不如我们嗦粉去?”

    三个哥哥齐齐转头看向他,曲挽宛缩了下脖子,弱声:“南塔附区美食街新开了家粉店,味道还不错云澍哥哥告诉我的。”

    “小挽。”曲辞慢条斯理开口,“看来你这几天在南塔混得很开心嘛。”

    “还行。”曲挽宛语气诚恳,表情无害,“比在曲家开心点。”

    小狐狸崽子。

    曲辞一副被伤到的语气:“两个弟弟都不听话也不着家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难过。”

    曲般月&曲挽宛:“”

    演上了是吧?

    “要不我也和中央塔打个申请,平调到南塔来?”曲辞居然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南塔整体画风不正常,我们姓曲的也都有点病,感觉一定很合得来。”

    “南塔近五年首席位置都不会有变动,你过来只能降级成副主席。”霁泠词一句话就打消了曲辞的想法,淡声:“从中央塔主席降成分区副森*晚*整*理主席,曲辞,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确实不是。”曲辞耸了下肩,倏地勾起唇,“还是小词了解我啊。”

    霁泠词撩起眼皮,目光凉飕飕地扫了他一眼。

    “算了,嗦粉去。”曲辞笑道,“这顿晚饭你们谁请?总没理由要我一个远道而来的客请吧?”-

    晚饭是景锡请的。

    六碗粉,全部加肉加蛋,用过南塔在编人员折扣后,共计消费52点积分。

    粉店生意非常好,他们赶到时已经没位置了,但坐在角落的景潇看到他们,马上站起来挥手,非常热情:“小曲,这里!还有位置,过来一起啊!我哥请客!”

    景锡:“”

    臭小子。

    然后六个人就拼了个桌,凑在一个小小的方桌前,齐齐嗦粉。

    “景学长居然是你哥?”曲般月看着这两兄弟半点看不出相似的脸,“单这么看的话真的看不出来。”

    景潇嘿嘿笑了声,“正常啦,我像我妈,我哥随老爸长,各自遗传了爹妈的优点吧,性格也是,我跳脱不着调,我哥冷静缜密,当然看上去不像啦。”

    景锡挑净最后一点葱花,把碗推到弟弟面前,“听上去你很得意我们不像一对兄弟?”

    “没有没有。”景潇摇摇头,一双翠汪又湿漉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望向他哥,“我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哥,怎么会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呢?只是就事论事嘛,我们确实不像啊。”

    景锡沉默两秒,敲了下景潇的手背,“吃饭,再不吃汤粉就要成拌粉了。”

    景潇是个闲不住嘴的,吃了两口粉又问曲般月:“你去看过路哥了吧?他没事撒?北塔那群神经病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没事。”曲般月微微弯眼,“暂时不需要麻烦你,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出来了。”

    景潇点点头,“那等路哥出来,我们一起去上课。”

    “曲学弟。”景锡忽然开口,“你的身体这两天有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他这话一出,曲挽宛、曲辞和霁泠词齐齐抬头看向曲般月。

    “没有啊,我身体挺好的。”曲般月想了下,“这两天格外嗜睡,容易困倦算毛病吗?应该只是精神池枯竭的后遗症吧?”

    “不一定。”景锡开启精神屏障,以确保他们的对话不会被除了在座之外的人听到,“你是幻术系和精神系双攻击型同修的向导吧?”

    曲般月笑了下,没否认,“景学长很敏锐。”

    景锡沉吟:“你在这次任务中,是不是施展了大范围的悬想畛域?消耗精神力的主耗是制造幻境?”

    “对。”

    “我也只是猜测,不确定。”景锡说,“你这几天的嗜睡和困倦除了精神池枯竭的后遗症外,应该还有一层原因,是你的悬想精神触梢在积蓄能量进化。”

    景潇忍不住脱口而出:“小曲你这么变态的吗?精神触梢还能进化?”

    景锡瞥了弟弟一眼,继续道:“你最好请幻术型向导帮你看一下,我也只是浅显研究过理论知识,都是纸上谈兵的猜测,不一定准确。”

    “好。”曲般月点点头,想等搞定路则淮的事情后,得把宴拂摇到南塔来一趟,他正好也有很多幻术型向导的问题要和他请教。

    “我也有事情要和景学长说。”曲般月直接说,“听说学长专攻哨兵向导链接和情感方向的研究,我这里有一个假设性课题,就是如果哨向双方的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话。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哨兵和向导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域给对方?”

    “很大胆的假设。”景锡微微一笑,“不过不是没可能。”

    是一定可行。

    他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景锡也是个直接干脆的性格,“每周抽半天,我们一起做这个课题。”

    曲般月既然问他了,那一定是有想做这个课题的打算。

    曲般月盘了遍自己的课表,“周六下午?”

    景锡:“行。”

    三言两语间,就这么敲定了合作课题。

    见他们聊天结束,曲辞才开口:“般般,刚刚得知的消息,北塔那边也请人过来了。”

    “中央塔的副塔长,屈珉,他要求亲自搜检那小子的精神域。”

    “并且,还带了联盟特种人管理司的手令。”

    第148章 蠢钝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通知你。……

    “按职衔等级来说, 我和屈珉平级,他要搜检路则淮的精神域,我出手要保, 他也不可能强制执行。”曲辞放下筷子,抽了张纸轻拭唇上沾到的汤渍, 擦得没一点油腥后, 才接着说:“但麻烦就在他带了手令, 还是A级手令,这又压了我半头, 掰起来的话, 我们不占理。”

    “但是———”

    不等曲辞第二个但是说完, 话就被曲般月打断了:“没关系, 让他搜就是了。”

    曲般月支颐, 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面颊, 语气颇为的漫不经心:“他们非要读取路则淮的记忆,那就读吧。”

    霁泠词看着懒懒散散松弛感一绝的小师弟,微忖, “你下午去白塔是……”

    “嘘。”小曲向导束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霁泠词眨眨眼, “等着看好戏吧。”

    “不过还是有要麻烦曲首席的地方。”曲般月说, “持有管理司手令的屈珉从职权上来说压你半头,但在路则淮的事情上你还是有决策权和说话权的吧?”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曲辞也成功被勾起的好奇心,答应得很痛快,“我也想看看这出好戏怎么发展。”

    “等屈珉落地南塔后,你跟他说,搜查路则淮的精神域, 读取记忆可以,但方式要按照我们的来。”小曲向导换了只手托腮,狐狸眼轻眯了下,“理由是,路则淮的精神域才受过重创,经不起一点伤害了,所以必须按南塔提供的方式读取记忆,不然就这么僵着吧,反正急着有进展的又不是我们。”

    “还有。”曲般月端起水喝了口,“读取记忆的时候我必须在场,否则依旧免谈。”

    ……

    “简直荒谬!”屈副塔长猛一拍桌子,脸色阴沉,气势骇人,“一个蓄意谋杀同伴的凶犯,不好好配合审查就算了,还敢提出这么多要求来,真是越分妄为!”

    “曲首席。”屈珉看着一身中央塔CSO(首席战略官)制服、坐在他对面闲得公然摸鱼的曲辞,沉了声调质问:“你提出这等要求,不会是想包庇凶犯吧?”

    要不然曲辞一个中央塔的首席战略官,干嘛千里迢迢跑到南塔来,专程干涉执法组的事情?

    “诶,这帽子可不能乱扣啊。”曲辞轻勾唇角,清俊斯文的面容端得是如沐春风的微笑,半点没有被冒犯到的不愉,“理由我说得很清楚了呀,如果按照你们的方式,强制搜查路则淮的精神域,读取精神网后的记忆层,先不说会对那孩子的神经系统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搜查过程也极其痛苦,哨兵,尤其是S级哨兵,精神上的疼痛是最难忍受的,能采取更温和的手段,何必让小朋友吃不必要的苦呢?”

    “第二,路则淮的精神域在任务中遭受过伤害,现在都还在将养着没有完全恢复,脆弱得很。”曲辞端起热茶轻啜了口,声音徐徐:“要是中途二次伤害了他的精神域,带来什么不可逆的伤害,你们就是生生毁掉了一个S级哨兵的前程。”

    曲辞放下茶杯,唇角的弧度压平,声调微冷:“傅绍贤的儿子死了,就要毁掉另一个孩子的前程,这是什么道理?”

    屈珉直视曲辞,三角眼一压愈显阴郁,用只有他和曲辞听到的声音逼问:“曲辞,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什么”曲辞摩挲了下智能端,“你们做过什么,我自然就知道什么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曲辞看着屈珉沉得可以滴水的脸色,声色温润:“老祖宗的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傅绍贤和屈珉暗地有交易,是曲般月告诉曲辞的。

    昨晚送曲辞到落榻的酒店,曲般月单独和曲辞谈了一会话,说屈珉这趟来南塔,明面上是北塔请过来主持公道的,实则是北区傅家的掌权人傅绍贤请动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搜查路则淮精神域的过程中毁掉他的意识体,让他变成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活死人。

    “屈珉贪了上头给中央塔的拨款,有这个数。”曲般月比划了一个数字5,声音平静:“单位是千万,现在中央塔内部人员有所察觉,屈珉正急着补上这个亏空。傅绍贤给他送了这笔钱解决燃眉之急,还加了两千万,七千万,买路则淮的命。”

    曲般月操作几下智能端,“证据以及发你了,你应该用得到。毕竟据小道消息,中央塔的CSO和副塔长已经不对付很久了。”

    饶是以曲辞的定力,也震惊了一小会。

    回过神,他点开曲般月发给自己的压缩包,随意看了个文件。屈珉贪污的证据清晰直观,光是甩出这一份文件就足够把他的职位一撸到底了,更别提剩余足足1个G的文件。

    曲辞摁了下眉心,“般般,你是怎么知道屈珉和傅绍贤有交易的?这些东西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他面色难得严肃,“不是要过问你的秘密,我担心你的安全,这些东西足矣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要你的命。”

    “放心,他们查不到是我做的。”曲般月看了眼趴在肩头的小系统,小光球对他露出个[ouo]的无辜颜表情,半点不像不声不响就把人老底给端了的狠角色。他轻笑了声,“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

    “好。”曲般月这么说了,曲辞便不再过问。

    趁曲般月不备,他伸手揉了下弟弟的头,“交给我吧,一定保证那小子平安无虞。”

    曲般月斜了他一眼,没计较这人揉自己头的事,“那我就等着曲首席的好消息了。”

    “你既然知道傅绍贤在背后出手,为什么还要蹚这趟浑水?”屈珉看着喝个茶都显得矜贵优雅的曲辞,莫名更觉心堵,“你平日在中央塔不是素来奉行明哲保身吗?得罪傅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傅家和特种人管理司上头那位是什么关系!”

    “得罪傅家对我没好处,但我也不怕得罪傅家。”曲辞倚上靠背,唇边凝着淡淡笑意,温和清贵,看上去涵养极好,“你要不猜猜看,我姓的这个曲,是哪个曲呢?”

    还能有哪个曲?

    北区第三境曲家的那个曲。

    北区内唯一和傅家分庭抗礼的世家豪族,这些年没有傅家在北区活跃,鲜少露面,行事低调得几乎要淡出众人视线,但,可不代表曲家就此落寞了。

    只是转换赛道,从黑灰跳到白了。

    “我知道特种人管理司副司长姓傅。”曲辞用最温和礼貌的口吻说着嘲讽的话:“但是看来屈副塔长消息不太灵光啊,都不知道联盟议政院特种署署长姓什么。”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屈珉冷笑,“想说你有后台?但人特种署署长姓沈,跟你曲辞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跟我没有关系。”曲辞耸了下肩,笑眯眯:“那屈副塔长再想想,北塔的首席决策官姓什么呢?”

    北塔首席决策官,沈尔尔。

    屈珉当然认识她,不仅认识,还非常熟悉。沈尔尔是和他同一届的同学,那一届的哨兵没有一人赢过她的,方方面面都被她全方位碾压。

    至于屈珉,则是常年屈居在她下面那个万年老二。

    “这又关沈尔尔什么事?”屈珉皱眉,“她一个北塔首席,还会管一个小小的一年级研修生吗?”

    “小小的研修生?”曲辞笑出声,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他真的被屈珉蠢到了,但仍是慢条斯理的调:“屈珉,你再猜一下,为什么之前的审讯团要挑沈尔尔外出开会期间杀到南塔来,想快速逼迫路则淮认罪,把他扣押回中央塔?”

    “他们当然只敢趁沈尔尔不在的时候,欺负她的徒弟啊,先发制人把路则淮带走逼他认罪,这样沈尔尔也不敢轻举妄动。”曲辞看着面色僵住的屈珉,有种看活体笑话范本的愉悦,“等到沈尔尔回来,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

    沈尔尔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就算到时候她收拾不了中央塔执法组的人,她去亲爹沈铭那里告个状,堂堂特种署署长还收拾不了吗?

    噢忘了说,护短是沈家人的家风来着。沈铭又只有沈尔尔一个闺女,并且还是五大区出了名的宠女狂魔。

    议政院特种署又是特种人管理司的直系管理部门。

    综上。

    曲辞发出一声感慨:“屈珉,从前在中央塔,怎么没觉着你这么蠢呢?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里得意洋洋,你的精神体真的是西伯利亚虎而不是猪吗?”

    “你!”屈珉气得面色铁青,但曲辞说得句句在理正中红心,他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从牙缝里逼出一句:“我不信你有这么道德高尚,干预这件事就仅仅纯粹是为了保住一个哨兵的前程和性命,曲辞,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随意,你爱抓就抓吧。”喝完最后一口热茶,曲辞起身,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理了理衣襟,装腔作势,但优雅至极,他微笑道:“还有,我之前和你说的不是在和你商量,是通知你。明天下午两点,白塔大会议室见,快点解决完,我们还可以一起结伴回中央塔。”

    “另,南塔研修生区食堂还不错,今天限量供应双椒鸡丁和鲜鱼羹,不要错过噢。”曲辞对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屈珉摆摆手,“走了。”-

    与此同时,郑燃犀办公室内。

    曲般月把最后一点资料整理完,交由07扫描好储存进智能端内,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

    “总算解决完了”他揉揉脖子,接过07给他递过来的水杯,入口温度适宜,还兑了三勺蜂蜜,用来给他工作了一下午的大脑补充热量和甜分。

    曲般月轻轻戳了下银蓝色的小光球,笑眯眯:“谢谢七七,你好贴心啊。”

    “不谢呀般般!”07顺势蹭蹭他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没有帮到你太多大部分麻烦都是你自己解决的,也只能帮你做点这种小事啦。”

    “才不是,你帮了我大忙。”曲般月看着小系统,眼眉微弯,“在实践考试中帮我屏蔽系统,这次任务中破解LT分处的大门密钥和实验资料,拿到了屈珉和傅绍贤交易的证据你已经帮我很多很多了。”

    “再有,如果没有你告诉我原著剧情,就算小醒是重开一次的,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得这么顺,估计也还是要在程嘉瑜手里栽几个跟头。”曲般月温柔说,“我们七七超级厉害,还是我的守护星。”

    守护星

    这个形容让07怔了瞬。

    上个宿主也说过这话。

    不过

    它好像确实是变厉害了一点点?

    这次破解LT分处的网络防护,它感觉轻松得不可思议,撬开最难的那道信息安全锁,用时也没超过半分钟。

    怎么回事呢?

    不等07细细琢磨,它又听到曲般月说:“等这些事结束后,我带你出去玩吧,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都没好好欣赏过这个世界的景色。来都来了,美食吃不了,美景还是可以看看的吧?”

    07愣了几秒,声音低了一些:“谢谢般般我其实是可以吃东西的,我可以化成人形体,只是非必要情况,一般不会以人形体出现。这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然后就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出去玩啦。”07轻声,“等解决了这件事,我也该走了。任务只差最后1%的进度了。”

    第149章 威胁 “这样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对不起啊般般。”小系统声音放得很低, 透明翼都愧疚地耷卷起,整个球看起来非常难过,“要辜负你的好意啦。”

    “不用道歉啊宝宝。”曲般月伸出手让07停到掌心, 指尖轻轻贴住它软化的透明翼,语调温柔:“你没有辜负我的好意, 这是一个邀请, 你有拒绝的权力。你没有任何的错, 不要自责好吗?”

    “好。”07用透明翼裹住他的食指,整个球挨过去, 蹭蹭~

    “不过确实很遗憾, 没怎么和你相处。你完成任务后就要离开, 是要急着赶下一个任务吗?”

    07不方便说太多, 但是又不想对曲般月说谎, 只得含糊道:“恩, 一半原因吧。”

    “不管怎么样。”小曲向导温声道,“都祝我们小七老师顺顺利利,圆满完成任务。”

    07露出一个[ovo]的颜表情, “借般般吉言啦!”

    ……

    隔天下午两点。

    白塔一楼, 大会议室。

    “本次审讯会议的目的, 主要是翻检南塔一年级研修生路则淮的精神域, 依照北塔所言,找出他在任务中蓄意虐杀同伴的证据。”

    曲辞坐在U型会议桌头端,作会前发言:“之前中央塔审讯组已经审讯过路则淮两轮,接无结果,本次为第三次审讯,也是最终回审讯,倘若无凿实证据证明路则淮在任务中虐杀北塔哨兵傅瑾呈, 那将判定路则淮无罪,北塔需向路则淮呈上书面道歉。”

    “鉴于路则淮同学在任务中受的伤还未完全恢复,所以本次搜检精神域禁止使用任何暴力方式,中途路则淮同学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停止,一切以路则淮同学神经系统安全为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曲辞端起茶杯喝了口润润喉,才接着说:“搜检过程,路则淮同学的搭档向导曲般月要全程参与维护他的精神域,以防搜检人员有操作不当的地方,也是多一重安全保障。”

    什么??!

    听到这的北塔方总算忍不住去看向屈珉,一天前屈副塔长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搜检路则淮全程由他们做主呢?还说路则淮到时候任由他们拿捏,都探入到最脆弱的精神域内层里,和把他的性命攥在手里有什么差别?到时候做点什么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算有南塔的人盯着,不能在搜检过程中把路则淮弄成活死人,也能废掉他的精神域,让他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或是智力低下的痴儿他们北塔的S级哨兵死了,凭什么南塔可以留一个S级哨兵?

    南北双塔是素来的不对付,从成立之初就水火不容针锋相对,根本见不得彼此有一点好。尤其路则淮还是沈尔尔的徒弟,极有可能接任她的位置。

    屈珉还说,有他担着,路则淮不死必伤,在搜检过程中做得隐秘些,到时候南塔的人就算追责,也拿不出证据来。

    怎么到了会上,口风突然就变了?主动权和优势全落到南塔手里不说,路则淮的向导全程监护搜检过程,那他们还在搜检过程中动个*的手脚啊?

    最重要的是,这个曲辞又为什么会突然横插一脚出现在会上?你屈副塔长不是和他平起平坐吗?还拿了特种人管理司A级手令,为什么不拿出来?话都不说一句?

    面对北塔方充斥着愤怒和质疑、不解和指责的注视,屈珉垂着头当作没看见,专注地盯着沉在杯底的茶叶,大有盯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恩,不得不说,南塔待客之道还是很大气的,拿得都是上档次的茶叶,不管是从卖相、色泽还是味道上来说都能看出是高级货,他可得好好看看。

    在曲辞讲完搜检方式后,北塔方的人实在忍不住出声,略带嘲讽的语气:“曲首席,按照您说的这方式搜检路则淮的精神域,怕不是把它当成一个一捏即碎的瓷娃娃了?堂堂S级哨兵的神经系统,有这么脆弱吗?连一点刮读记忆层的痛都受不了?”

    “不是受不了这个痛,是怕你们没命。”曲般月开口,他看着开口质问的那个北塔人员,唇角微扬,语气温和而诚恳:“搜检时哨兵的意识体是要完全沉入精神图景内的,毕竟清醒状态下可没法放任你们顺利进入精神域。但意识体不操控身体时,那身体就只剩下本能反应了”

    小曲向导稍微停顿了下,笑眯眯:“你们稍微在他的精神域里闹出一点多余的动静都会被哨兵本能判断为入侵行为,到时候他一个抬手捏碎了你们的心脏什么的可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噢。”

    “下手温柔细致点,也是为了你们的性命着想是不是?”小曲向导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托腮,眼眉浅浅弯着,端得是柔软无害的模样,“我这既是科普,也是提醒,省得你们待会要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不知道。”

    “而且,我全程都会监护你们噢。”小曲向导的声调愈发温柔轻和,“两位想必已经知道我的等级吧,S级攻击型向导,和你们待会要搜检的对象是深度绑定的关系。待会你们要是不小心做了什么伤害我哨兵的行为,我也可能一个不小心捏碎你们的意识体。”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两个搜检人员对视一眼,脸色不约而同的微微白了白。

    “南塔!慎言!”北塔方斥道,激动得面色涨红,“会上公然威胁恐吓威迫审讯搜检员,你居心何在?”

    “我没有任何的居心。”曲般月歪了下头,束成马尾的黑发跟着从肩头斜落到身后,漫不经心的模样和北塔方的轻微失态行成鲜明对比,“只是告知一下两位搜检员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而已,他们可以不小心,我也可以啊。”

    “当然,他们只要在搜检时轻柔细心些,按照流程来,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小曲向导轻落落抬睫,扫了两个搜检人员一眼,确认和他们都对上视线了,这才懒散收回目光,“这样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北塔方说不过曲般月,转而看向端坐主位喝茶看戏的曲辞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屈珉,怒目而视,“曲首席、屈塔长,你们就是这么包庇南塔的吗?”

    “曲同学,说话是要注意点分寸。”曲辞意思地说了句,随后道:“那现在开始吧,我这边就不多讲废话浪费大家时间了,早点结束早点散会,这事儿折腾了好几天,也该有个结果了。”

    两个搜检员起身,走到戴着止咬器的哨兵面前。对上那双冷淡无澜的幽黑眼眸,搜检员A心颤了下,切切实实感觉到S级哨兵的压迫感,强忍着害怕开口:“路则淮同学你、你做好准备了吗?给你五分钟放松,把精神域调整为安全可入状态,可以吗?”

    路则淮淡淡恩了声,他垂下眼,狭长淡薄的眼尾恹恹地耷下,显得恹冷又厌世,气势不仅半点没减,反而愈发叫人不敢靠近。

    搜检员靠这么近,已经是侵入哨兵的领地范围了,他们对路则淮来说都属于“外来者”,哨兵本能只想让路则淮把他们全部杀掉。他闭着眼一言不发地拉过曲般月的手扣在手中,勉强克制住心头涌动的燥郁和杀意。

    曲般月释放出一缕向导素,对两位搜检员说:“你们稍候,我辅助他把精神域调整为安全可入状态。”

    他抬起另只手,抚上路则淮的右耳后,食指和拇指贴在路则淮的颊边,从指尖、腕心传来的幽淡银芜枝冷香让路则淮心绪稍定,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下来。

    曲般月的精神触梢顺畅无阻地进入路则淮的精神域,越过精神网,找到和精神池处在同一位置的意识体,精神触梢分裂成无数纤嫩蜷曲的精神游丝,敛了所有攻击性和致幻精神素,像织了个茧一般裹住哨兵的意识体。

    与此同时,阿绥顺着两人之间的“桥梁”蹦蹦跳跳的进入到路则淮的精神域。

    曲般月捞起小狐狸,点了点它的额头,“我们要一起保护好小醒噢。”

    小狐狸糯糯地嘤了声,从曲般月怀中跳下,落地时从娇小的毛团子膨胀成漂亮优雅的大狐狸,五根大尾巴轻轻摇晃着,它转头看了主人一眼,曲般月对它微微颔首,这才往哨兵的精神图景里走去。

    一分钟后,曲般月的意识从路则淮的精神域退出,他睁开眼,对两位搜检员点点头:“开始吧。”

    “尽量别超过半个小时。”淡青色流茫从向导眸底一闪而过,曲般月淡声:“我只能保证他半个小时内不醒。”

    两个搜检员忍着靠近两个S级的恐惧和不适,释放出精神触梢,磨磨蹭蹭探入路则淮的精神域。

    精神触梢顺利穿过路则淮的精神屏障后,搜检员B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属于曲般月的银水青色精神触梢遍布哨兵的精神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哨兵的神经系统全部笼住,保护得严严实实,只给他们留出一条可供通过的狭窄通道。

    银水青色精神触梢为全攻击形态,纤细微鬈的脉枝全部炸成尖刺状,主枝部分的梢缘则拟得锋利如刀,带着警告意味的精神因子活跃在每一根触梢上,只传达出一个信息:如果两个搜检员敢做点什么,那保证他们有去无回。

    搜检员A已经老实,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但搜检员B还不死心,继续往精神域里面走,想着曲般月的精神触梢未必就能全覆盖哨兵的精神域,万一有哪里比较薄弱呢?

    但越往里走,他心越死。

    如果说外层的精神触梢是“丛林”,那里层的精神触梢就成了“森林”,别说找到什么薄弱之处了,搜检员B只想跑路,生怕曲般月一个念头他们就玩完。

    这还下手个鸡毛啊!!!

    第150章 新生x属于北塔的好戏 北塔:气抖冷,……

    同一时间, 哨兵的精神图景内。

    路则淮的精神图景是一片茫白看不到头的雪原,原本是常年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寒风凛冽刺骨, 终年如一日的冰冷空寂。他和曲般月结合后,向导可以通过深度链接架起的“桥梁”随意进出他的精神图景, A级以上的向导, 还可以更改结合哨兵的精神图景。

    当然, 最基础最核心的地貌是不能改变的,好比路则淮的精神图景是雪原, 曲般月等级再高精神力再强也不能给他换成海洋。但是却可以让雪原拥有四季和昼夜, 可以控制气候, 可以让皑皑雪原上也生出生机盎然的绿。

    路则淮的精神图景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雪了。

    今日是个雪霁风停、冬阳温煦的好天气。

    雪原中心是一片寒带针阔叶混合林, 常见云杉属、椴属和松属树种, 棵棵高耸繁茂, 枝叶葳蕤。穿过寒带林,则是精神图景真正的核心地带,一泊常年不化的冰湖。

    冰湖边支了张和整个图景风格极其不搭的沙滩椅, 是曲般月上次到路则淮精神图景里陪附离玩时候留下的, 路则淮躺在上面, 盯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放空思绪发呆。

    意识体完全沉入精神图景, 对时间的感知会变得模糊而缓慢,可能你在精神图景里睡了体感上的三小时,但外界实际只过去半个小时。

    路则淮感觉自己在精神图景里待了很久了,可现实里可能才过去十分钟不到。

    有点无聊。

    想抱阿杳。

    路则淮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想起昨天下午曲般月和自己说过的话。

    彼时他们刚结束一次,曲般月说什么都不肯再来第二轮,在床上软成一滩狐狸饼, 尽管已经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强撑着和他把事情交代完:“小醒明天的审讯会,他们会要搜检你的精神域,读取记忆层,是我同意的。”

    “好。”路则淮把狐狸饼翻了个面,拧干的热毛巾轻柔拭过他略出薄汗的肩背。向导身下是深蓝色的床单,凝白瓷腻的肌肤化在上面,似海上升起的皎皎明月,美得近乎惊心动魄。路则淮喉结上下轻滚,压下又起的欲/念,快速把爱人收拾得舒爽洁净。

    “唔”曲般月微微侧脸,眼梢殷红未褪,鸦睫湿漉漉地黏在眼尾处,温靡嗓音里含着一点侬软鼻音:“你好配合啊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明天我会全程陪同,在读取过程中监护你的精神域,有我呢,他们不敢也不能伤害你一点。”

    路则淮换了条新的热毛巾给他擦脸,听小曲向导哼道:“我都安排好了,等明天一过去,你的生活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北塔那群神经病打哪来滚哪去。”

    “森*晚*整*理小醒。”

    “在。”路则淮把向导沾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摩挲着爱人暖盈细腻的脸颊,声音凝上一点生疏的温柔:“睡吧,我相信你。”

    “好”曲般月蹭蹭他的手,努力支起一点眼皮,眼里雾色濛濛,声音愈发地轻和:“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些人,都已经被我们了结了,等这件事过去后,就真的是新的开始了。”

    “这个周末,我们去平安寺拜一下吧求个平安顺遂。”

    “恩,我们一起。”路则淮伸手拍抚着他的肩背,一下一下,轻柔而规律,等向导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彻底进入熟睡状态后才收手

    平安寺啊。

    附近好像有一家甜水店还不错,传承了百年的老字号,阿杳应该会喜欢。

    这个念头一出,路则淮自己都怔了下。

    他方才放空发呆的时候、东一出西一出想着各种无关紧要的闲事时,情绪是全然的放松的、弛懈的,外头那些正在进行的事情,什么北塔啊审讯啊一点没进他的脑子。

    那些一直束缚着他、让他紧绷的东西,好像在几夕间,就无知无觉地消散干净了。

    他现在在看面前的冰湖,脑海里第一浮现的,也不是上辈子曲般月死后在湖底沉睡的的模样,耳边先响起曲般月上次来他的精神图景,陪着附离和阿绥在冰湖上滑着玩时的轻盈笑音,边转头同他说,等他的幻拟术练得再精进一点,就试着解冻这冰湖,往湖里放几条鱼,到时候可以让附离捞着吃。

    附离高兴地把尾巴摇得飞起,激动得把小曲向导蹭翻在地上,把阿绥舔成一只湿漉漉的毛球,气得小狐狸整整两天没理他。

    想到这,在路则淮自己意识到之前,他的唇角先浅浅地扬了下。

    反应过来后,他又是一怔,随后压了笑,面无表情地想。

    路则淮你堕落了。

    但感觉不差。

    他开始期待曲般月口中说过的“慢慢腾腾、忙碌琐碎、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纠结早中晚吃什么”的生活了。

    和阿杳一起。

    余光里瞥到一黑一白走近,路则淮收回思绪,附离驮着阿绥走到他面前,一双赤红如血的狼瞳少见的平和,几乎是敛了所有的攻击性,呈现无害的温和姿态。

    精神体的状态是和主人的情绪相关的。

    路则淮揉了一把附离的狼头,看着蹲在它背上,身形大了两倍但对比附离来说仍然显得很小巧的白狐,和那双漂亮而深邃的鸳鸯眼对视几秒,他问:“在这里,你会感觉到冷吗?”

    还以为他要问自己什么严肃问题的阿绥:“”

    大狐狸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无语来。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jpg

    阿绥伸出爪子,路则淮把手搭过去,几秒后,点点头,“你的拟态是北极狐吗?抱歉,没看出来。”

    “你比正常的北极狐好看太多了。”

    已经弹出指甲准备挠他的阿绥默默放下了爪子。

    大狐狸轻仰了下脸,尖尖的耳朵轻抖两下,满脸理所当然。

    那是。

    “阿杳让你进来保护我的?”

    阿绥点点头,眼神翻译出来就是: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和大离。

    “好,那谢谢阿绥。”路则淮对大白狐伸出手,微微敞开怀抱,“要到我这边来吗?”

    阿绥矜持两秒,轻巧地跳到他膝上,五根蓬松毛绒的大白尾巴扫过路则淮的下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团住不动了。

    附离也在主人脚边趴下。

    路则淮一边撸着狐狸,放松地靠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准备继续发呆。

    精神图景内一片岁月静好,可外头却没那么太平了。

    会议室内,小曲向导轻压手腕,唇角轻弯,盈着最温软无害的笑容,用最干脆狠厉的方式削掉北塔方向导的精神触梢,看着对方一瞬痛白的脸色,轻柔提醒:“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精神触梢,我这边建议直接全砍噢。”

    “你”北塔向导忍着剧痛,咬牙斥道:“你这是蓄意伤害!”

    “没有吧。”曲般月歪了下头,“是你的精神触梢先伸过来的,请问你是准备伤害我还是致残我的哨兵呢?”

    “南塔,慎言!”被拆穿了目的的北塔方反射性提高音量增强气势,“不要恶意污蔑我方向导!”

    “你们北塔是不是只会说慎言这一句啊?”曲般月轻笑了声,“我最后提醒一下,管理好你们的精神触梢,要是再越过我精神坫圈,我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结果都只有一个,有去无回。”

    “我年纪小,还不太能控制好攻击型向导本能,下手又惯来没个轻重。”小曲向导温温柔柔道,“刚才那位向导姐姐只是被我削了几根精神触梢,下次可能就是直接抽精神力鞭了。”

    “那玩意落下来还挺疼的,被我抽过的哨兵向导都是这么说的。”小曲向导一一扫过北塔方的人,慢条斯理:“相信各位应该不想试吧?”

    “搜检快结束了,我们就不要再多生枝节了,好吗?”曲般月端起茶喝了口,笑眯眯:“不说话就当你们全部同意了噢。”

    北塔方:“”

    气抖冷,但不敢说话。

    这个银发小向导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假话,他们敢再有点什么动作,那精神力鞭绝对会直接抽裂他们的精神屏障。

    脸是漂亮无害的,语气是温柔软和的,可出手也是狠厉果决的。

    惹不起惹不起。

    虽然上头承诺的东西很诱人,但还是小命更要紧。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过他们,这路则淮的向导比他还难搞一百倍啊。

    北塔方的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一个共识:但凡路则淮在他们手里出一点事,那这个小向导绝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这间会议室。

    刚刚那位出手试探想搞小动作的北塔向导,现在已经流着鼻血昏厥过去了。

    曲辞借着茶杯的遮掩,给弟弟递过一个眼神:你可以啊,真帅。

    曲般月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

    因为你太没用了,都不知道出手拦一下。

    曲辞:“”

    又被嫌弃了:)

    五分钟后,两个搜检员一前一后睁开眼,两人白着脸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凝重来。

    北塔方还存着最后一点微弱希望,迫不及待出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翻出那小子的罪证?你们读取的记忆可以用特殊方式投放出来吧?我要求投放!”

    蠢货。

    搜检员A嘴角轻抽了下,还投放,你们北塔真是要完犊子。

    搜检员B清了清喉咙,“罪证是有的,但不是路则淮同学的,我和A仔仔细细前后检阅了三遍他和傅瑾呈同学的战斗过程,不存在蓄意虐杀。”

    “反倒是傅瑾呈同学。”搜检员B说,“趁任务同伴和LT分处S级向导战斗后的虚弱状态,想将他杀害。路则淮同学迫不得已被动防御,受了先前那个S级向导的情绪污染影响进入深度认知失调,意识游离下不慎失手杀了傅瑾呈,不属于故意谋杀范围。”

    北塔方有个哨兵忍不住爆粗口:“你在说什么屁话”

    搜检员B冷着脸打断:“并且,我们在路则淮同学的记忆里翻出了北塔和LT、圣所进行勾结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人口贩卖、非法实验我申请中央塔调查此事,绝不能姑息!”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

    小曲向导给醒来的哨兵递了杯热茶,唇角轻弯。

    属于北塔的好戏,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