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对你的爱永远……
虫王和人类皇帝的密谈,在明面上没有被任何民众知晓，大多数人知道的事实，只是虫族在某一日突然开启了全面战争，战火燃烧了帝国半壁星海。
浩浩荡荡的虫族大军从星海的一边席卷而来,一切为了战争让步。
在军部的监控视频中,置身于虫潮之巅的虫王面无表情,看着将星海照亮的人类星舰，身后的亿万虫族震颤着骨翼。虫王的眼睛对上监控，那张完全属于人类的俊美的面容，在一瞬间闪过五颜六色的斑斓花纹。
下一个,监控视频戛然而止,在场的军部高层捂住眼睛，从他们的指缝中流出很多鲜血。
“去治疗。”
黎叶简单地吩咐下属，刚才的场面没有对他的精神造成冲击。
看着黑下去的监控视频，他神情复杂。
那个家伙——那位人类的陛下，说虫王正在进入衰竭期，但声势看上去可不像。
虽然黎叶实力很强，但虫族数量庞大且可以无限增生,还是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面对浩荡的虫族,他也只有带着军队勉强支撑。
更别说倒下的人类会被虫族寄生,重新牵扯着完整或破裂的身体站起,面向过去的战友。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类对着同类心怀不忍，结果反被杀戮。
直到那位陛下的命令稳定而无情地传达下来，释放着不容辩驳的杀戮指令，很快重新稳定了局面。
冷静、缜密，如同冰冷的机器。
毕竟,他真的会在乎这里的军队吗？
黎叶不得不这样想。
新登基的皇帝陆闻久拥有极高人望，在上层是强权和力量支配，在民众中则是拿稳了王子复仇记的戏码。
但黎叶却心知肚明对方真正的无情，那位政斗失败的三皇子现在都被囚禁在地牢里。
一开始，陆闻久会出现在明面上掌控权力，就让黎叶非常惊讶，这件事实在不是这个人的风格。
直到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被修建起来。
他才看清了从始至终这一切的缘由都是爱。
本不应该属于一个极度无情的人，却异常炙热的爱。
战场前沿，帝国皇帝以雷霆之势碾压着战局，暴风般的精神力将敌人全部撕扯为粉末。
只留下本该保护他的军队们处理战场的边边角角，心里万分震撼：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得好像黎叶元帅……不，好像比黎叶元帅还强的人啊？
如果林斐斐在这里就会吐槽，当终极反派Boss手拿主角剧本后就是这么强无敌。
陆闻久一边杀戮，一边紧皱眉头，无比烦躁。
杀死再多虫族都没有意义，不在，虫王不在。
虫王从虫潮里消失了，只有无穷无尽的虫族不断产生，与人类相互厮杀。
“这才是你的目的……”
陆闻久盯着星图，声音低沉烦躁。
那个知道自己正在衰败的虫族之王正在用最后的生命燃烧自己，创造出更多的虫族，挑起一场绝对庞大的战争，从而换来龙的更多力量和生命。
也是在向陆闻久指出未来的道路：看，你要让他继续存在下去，就要这样，不断维系更多的战争。
就连一直犹豫着让林斐斐选择自己道路的陆闻久都有些动摇了，虫王花费千年时间也只能指引出这条道路，他的龙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
中央星。
燃烧的战争和林斐斐好像没有一点关系。
龙在华丽的床上躺平，宫殿周围是在紧迫战争中被派来保护好他的士兵们。
那些兢兢业业、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完全不知道，宫殿当中，他们被命令要用生命誓死守护的对象，是三年前失踪、目前盛传已经死亡的“月亮”。
也同样不会知道，“月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才是这场星海大战的根源。
“感觉自己是万恶之源——”
林斐斐躺在床上，眼神绝望。
系统在得知自己本来要维护的剧情早已崩溃，反派拿上主角剧本后就沉默已久，突然“滴”了一声。
【检测到重大剧情崩塌，原书剧情正在被大面积重写——】
系统迸裂出大量乱码，林斐斐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混乱的系统里掉出来的零碎片段。
这些很明显都不是原书里的剧情，因为里面绝大多数剧情的主角都是陆闻久，但充满爆点地描述了登基为皇帝的陆闻久，在击败了虫族之王后，如何持续挑起星海内的战争。
林斐斐觉得自己有点脑子死机。
等等，这是未来吗？这是陆闻久主角上位后的未来吗？
但一般情况下主角击败反派后不就是HE美好结局了？在自己的疆土挑起战争是什么报复社会的操作？
（可能应该或许是）男朋友变成和哥一样的战争狂了怎么办！
“系统，你别告诉我说这就是未来……”林斐斐艰难地说。
龙突然意识到了。
在他没有能够加入战局的这段时间里，面对战场的陆闻久，心里一定下了什么决定。
他早就该意识到，那家伙肯定不会犹豫太久，他对龙真的很没有底线。
“不行，必须做什么才行！”
他喜欢人类，他一点都不希望人类死掉！
林斐斐下定了决心。
不再顾及是否会导致身体膨胀失控，或者说现在根本顾虑不到这个了，他闭上眼睛，开始将意识与星海中的各处相连。
他看到了浩淼宇宙里无数亮点，那些都是曾喜爱他、崇拜他——无数的，众多的人类。
在远空的星海，正在交战的军队中，那些亮光更是无限明亮，几乎连成星河。
林斐斐从未如此直观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获得了这么多的爱。
他现在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通过这样的力量，进入所有人的意识里。
战场之上，无数人震撼地睁大眼睛，感觉到某个存在投射在自己身上，用无暇的光抚慰过他们在战争中痛苦崩裂的精神力，高洁明亮，心神通畅，如同被光芒照耀。
他们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还在对抗的虫族，抬起头呆呆地向着上空看去。
那个身影鲜明无误地刻印在每个人眼中。
强烈的美丽，强烈的光芒，少年眼尾的鳞纹已向边缘延展，让耳朵也变成深黑色。
那本来应该是人类无比憎恨恐惧的异种族特征，但少年金灿灿的眼睛如此明亮，黑色鳞纹的异种特征只是衬托出一种非人的异质美，此艳烈到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只有一部分人还能挣扎着想起来，作为敌人的虫族还在对面，他们用尽了所有心神，才能把目光从那道身影身上移开，却发现战场对面，就连虫族也定格了。
这个人真的是月亮吧？
哪怕是再见多识广的军人，这下脑子都死机了。
只有月亮才能做到这样的绝对奇迹，甚至让虫族违背了作为思维核心的王的意志，同样迷恋这样的光芒。
变成精神体投影在战场上的林斐斐，本来以为在短时间内镇压战场，然后再对所有人精神抚慰，是件非常吃力的事。
但等他真正出现，才发现一点都不累，反而感觉撑得慌。
无限的崇拜、震惊和渴望正向他涌来，强烈的正面情绪让龙好像吃了个超级大号宝石，差点逼格尽毁的打了个饱嗝。
等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林斐斐吓得不敢在这种状态里多呆，一直被这么多人盯对龙来说也很羞耻，赶紧在所有意识里寻找哥哥的痕迹。
太多了，太嘈杂了，听不清。
龙被冲击得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
大多数人的情感都传达着像浪潮一样的冲击，但在浪潮当中，仍然有一个念头万分强烈，呼唤着他。
“不要……对你太危险了……到我这里来……”
林斐斐眨眨眼。
是陆闻久。
在这么多人里，，陆闻久对他的感情依旧比任何人都强烈，这让林斐斐有些别扭。
他哼哼两声，决定自己绝对没有被打动。
前反派现主角能维持这种意识一点都不奇怪，过保护欲的爹味家长才不接受，现在是龙拯救世界的时候！
龙果断将陆闻久的意识抛在身后，继续努力寻找哥哥。
但他没有读到那个熟悉的意识。
亿万的、无数的意识，里面没有那个他还是龙蛋时就无比熟悉的对象。
林斐斐焦虑起来，努力寻找着。
他感觉到从人类那里投来的情感越来越庞大，他的精神力感知也越来越强，隐隐的，林斐斐有了个念头。
莫非，除了精神力、宝石以外，自己也能够从人类的感情中获得力量？
不，或者说，他哥以为能够让他生存下去的战争，或许和现在他吸收到的崇拜和渴望一样，本质能够让深渊巨龙强大起来的，依旧是感情？
比如，悲伤、怨恨、仇恨——
但他本来可以不依靠这些负面情感存在，而是依靠正面情感生存？
但虫族是只会掠夺和战争的种族，努力带崽的虫族之王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件事。
如果不是林斐斐被系统带出深渊，来到人类世界，只会和原书剧情里一样，虫族之王为了饲养深渊巨龙，创造出无尽的战争，然后在与人类皇帝的对战中失败……甚至很有可能，最后葬身在龙的腹中？
……哥哥。
林斐斐不再试图寻找精神力，而是从无数崇拜渴望的正面感情里，努力捕捉悲伤负面的部分。
在这瞬间，他终于捕捉到了什么，赶紧将自己从战场上撤离，投身在意识对面。
确实是哥哥。
但凶名赫赫的虫族之王，现在的样子，却和林斐斐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永远强大冷酷的虫族之王，却远离了所有虫族，孤零零地躺在一个漆黑的洞穴里，靠着身后的岩石，半闭着眼睛，神情阴冷疲惫，紫色眼瞳如同垂暮的黄昏。
林斐斐不可置信地看着，第一次强烈从对方身上读到了死亡。
他想起来，在虫王和人类皇帝的密谈中，哥哥确实说过，随着虫巢衰败，自己从虫巢那里获得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林斐斐感觉有点脑子死机。
该责怪对方的话说不出口，虫族存在这么多年，生物本能里只有战争和掠夺，便也把战争带给了宇宙。
林斐斐蹲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虫族之王，轻声说：“千年的轮回结束了……可以休息了，哥哥。”
以后没有战争，我也可以存在下去了。
明明虫王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却在听到声音后微微睁开眼睛。
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林斐斐第一次听见哥哥冰冷的声音，带了点笑意。
“养的小孩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然后他闭上眼睛，身体化成了黑紫色的液体，浸入洞穴深处，彻底回归了衰退的虫巢。
虫巢即将死亡，不会再有新的虫族之王诞生，千年的幻影终于沉睡。
洞穴里空荡荡的，只有林斐斐一个还留在这里。
他不知道随着虫族之王死掉后，外面的虫族是会毁灭还是暴走，心情也差到没空考虑这件事。
只是靠着冰冷的岩石壁，脸贴着那没有留下温度的地方，安静地闭了眼睛。
“再见，哥哥。”
“滴”地一声。
【检测到原作剧情已完成。】
【原书反派已死亡。】
【判定任务完成，系统脱离本世界——】
【感谢宿主，感谢你的努力，向宿主承诺的宝石已结算。】
耳边安静下来，林斐斐眨眨眼，发现意识里一直说话的系统消失了。
好吧，也没有告诉他承诺好的宝石在哪里。
龙委屈巴巴地撇撇嘴，靠着岩洞，决定接着这种情绪继续自暴自弃。
看看，都说了笨蛋系统，居然在本来的反派变成主角后，还能把反派预备役二号扶正成真反派的，让他在没了哥的情况下拿到了任务报酬。
林斐斐以为自己要在这个岩洞里一直呆到有心情出去为止。
但还没等他平复心情，就听见岩洞上方被暴力轰开的声音，无数岩石砸了下来。
龙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躲避，就有个人就将他拢在怀里，用精神力挡住了爆炸的岩石。
林斐斐：“……”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本应该出现在皇宫、出现在战场，反正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人类的皇帝陛下。
陆闻久黑色的眼睛低下来，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
他紧皱着眉，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
他想要询问少年将精神力投影到这么多人面前，会不会有很重的负担；
他想要责怪少年如此冒险；
他最担心他现在的状态——
但人类注意到了心爱的龙此刻苍白的脸，还有那双永远灿烂的金色眼睛的黯然，于是人类手足无措，什么都没说。
林斐斐趴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陆闻久用精神力读了一下周围的波动。
这里有虫巢溃散的气息，他大概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绷紧了脸，绞尽脑汁在心里想着安慰的话。
陆闻久迟疑一下，回答：“我在精神力海刻印下你的精神力烙印，这让我能永远找到你……”
说到这里，他绷紧脸，僵硬却又不容拒绝：“我不会再让你失踪到找不到的地方了。”
林斐斐沉默片刻。
……刻森*晚*整*理印精神力烙印可没这么简单，非常的疼。
他抬着头看着男人有些心虚却坚定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比哥哥温柔，但依旧强控制欲的家伙。
战争结束了。
随着虫族之王的死去——或者说，母巢的衰退，虫族最终在战场上消失。
大多数虫族会在几天之内迅速死去，但据研究猜测，仍然可能有少部分虫族在星海边缘生存，守候着衰退的虫巢再次复苏孕育。
虫族本就是一种生物本能很强的存在，对战争的渴望，兴旺与衰退，甚至灭亡，都是宇宙种族的规律。
但林斐斐很头疼。
在那次星海大战后，没死掉的月亮就获得了最大范围的关注。更恐怖的是，月亮已经变成了万众敬仰的宗教偶像级别的存在。
本来担心的异种族身份，不仅没有被人类的忌惮，反而让人类更加狂热，甚至有狂热的月亮崇拜者在星网上呼吁，要建立起华丽的月亮的圣殿，千秋万代歌颂。
林斐斐：……
完了，人类要完。
不搞这些封建迷信的行不行。
偏偏陆闻久还一副很赞同的表情，要不是林斐斐死命阻止，帝国皇帝差点批准了圣殿的建立。
“够了，不要再多宝石了！不要豪华宝石了！”
要是在掉到人类的领地前，林斐斐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但就是太多了，超级多！在系统走后，他就接到了一个神秘的通讯，让他到某颗星球上接收宝石。等到那里后，满星球的宝石闪瞎了龙的眼睛，还没等他跑到里面打滚，就差点控制不住本体体型，把这颗星球一尾巴扇飞了。
虽然找到能吸收人类正面感情生存的方法后，龙现在实力变得超强，甚至能把之前超大的体型控制住。
但再来这么多宝石就真的撑不住了！不能再要一个超级豪华宫殿了！
深渊巨龙也并不想变得特别大！现在已经很大了，不能再大了！
以为自己对宝石的爱绝对不会有穷尽的龙，只能哭哭接受自己并不能掠夺全宇宙宝石的事实。
陆闻久含着笑意，看着向来爱宝石如命的龙挣扎痛苦地拒绝，明明恋恋不舍却只能苦瓜脸，像是吃撑了蛋糕的小孩子，可爱得他根本移不开目光。
战争已经结束，在皇帝的意志下，人类帝国的发展开始转向。
比起对外战争掠夺，人类开始转向自身的发展，更高的文明水平、更兴盛的科技、更鼎盛的文化开始不断研究产生。
就连那位帝国之光都离开了军部。陆闻久从研究院里找到了黎叶过去的档案，那个男人沿着档案不知道追寻去了哪里，对异种族杀手来说，能够结束战争，是一件比卸下身披的荣光，更让他松一口气的事。
战争变少，人类的精神力使用者们也不会再产生过量的精神力崩溃，这让时不时去搞一次精神力抚慰的林斐斐，压力减轻了好多。
毕竟，在他上次在战场上搞出大面积精神抚慰后，人类、尤其是军部，看他的目光根本是看在世神灵。
龙龙委屈巴巴地跑回来，对着他的人类倾诉今天自己又得到了多少狂热注视，男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安静温柔地看着他。
等他的抱怨说完后，才说：“那你讨厌吗？”
林斐斐：……
明明语气很温柔，但总觉得很恐怖，感觉自己一旦说讨厌，这家伙就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也不是很讨厌。”林斐斐小小声，“我还挺喜欢……人类的爱。”
毕竟，除了狂热的军人们，还有很多平民尊敬敬仰的眼神，有小孩子仰慕喜爱的目光。
他们相信他，他们爱他，龙发现人类居然还能拥有这样和宝石接近的，绚丽的东西。
龙因为想起今天送给他棒棒糖的小孩子而露出笑脸，陆闻久感觉有些醋意，靠在林斐斐身边，亲吻他。
“但是所有的人类里，我最爱你。”
头发、额头、眼睛——林斐斐觉得痒痒的，微微挣脱了一下，又被人类按在怀里——
脸颊。
人类凝视着他的唇，停住了。
他轻声说。
“我的宝石。”
“我的月亮。”
“林斐斐。”
陆闻久念着，却只看着他，什么都没做。
“……到底要干嘛。”
林斐斐很别扭地问。
少年抵着男人的胸口，鼓着嘴巴，看上去很不乐意，却没有挣扎。
被世人所喜爱、人间的至宝就这样躺在他怀中，抬起金色的眼睛看着他，无以伦比的可爱。
陆闻久轻声说。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我对你的爱永远不知满足。
无数次、无数次。
像晒干的相拥麦穗，永远徜徉着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