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温宥
江隽和随着HR来到教室门口， 一个小男孩坐在里面，正在专注地玩平板电脑，模样甚是乖巧。
“阳阳， 今天是这位江老师给你上课， 他是F大英语系的，来认识一下吧。”
小男孩小脸一扬，冲江隽和甜甜地喊道：“江老师好，我叫张沐阳。”
江隽和受宠若惊，“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他心里直纳闷， 这小男孩明明看着还挺乖的呀。
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HR，HR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那你们开始吧，我先走了。”
江隽和点点头，随即在小男孩身边坐下。
刚开始，小男孩除了话有点多以外， 一切都很正常。他还挺贴心的问江隽和热不热，给他拿了小风扇吹， 又问他渴不渴，需不需要帮忙倒水。
江隽和微笑着回应，但心里始终有根弦紧绷着，被周围的补习班拒绝了个遍，想必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江老师，你知道有搜题软件吗？你可以用那个给我搜答案， 上面都有讲解的，就不用浪费你时间了。”
“哦，不过暂时还不需要。”江隽和说。
“江老师你知道吗， 之前我的家教老师一边给我补习，还一边打游戏呢！”
“哦。”江隽和态度冷淡，不接话茬。
小男孩又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老师，你要是觉得累的话，你也可以打游戏的。”
“不累，我不爱玩游戏。”
“那老师你爱干什么呀？”
江隽和微笑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老师爱看着你好好写作业呀！认真写，不要讲话了。”
“哦。”小男孩扁了扁嘴。
过了五分钟，小男孩看了看江隽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问道：“老师，你的手机是多少钱买的呀？”
江隽和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两三千？我不确定，你问这个干嘛？”
“啊？这么便宜啊？”小男孩一脸震惊，“我们家保姆阿姨和司机叔叔用的手机都是六千多的，我爸妈给买的。”
“哦。”江隽和面无表情。
“对了，江老师，你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是什么牌子的啊？我看好像质量不太好的样子，不会是在地摊上买的吧？你怎么好意思穿这种衣服出门啊！”他看着江隽和的衬衫，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小男孩用天真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江隽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拉下脸问他：“你不好好学习，问这些干什么？”
“切，江老师，你怎么跟其他老师一样啊，好好学习有什么用？”他语气十分不屑，“你好好学习考上了F大，就过得很好吗？不一样要穿没牌子的地摊货，不一样要来给我上课？”
江隽和把书一合，正色道：“好好学习，是为了不嫌贫爱富，不攀附权贵，不道听途说，不人云亦云。不因为清洁工做着工资很低的工作就轻贱他们，也不因为富豪大亨弹指一挥间就是几百万几千万而吹捧他们。”
“你就是你，和你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没有关系，但你看过的书，受过的教育会影响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我看来，正直的人品比什么都重要。”
“江老师，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小男孩嫌弃地用小拇指做了个掏耳屎的动作，“你能说点我们小学生能听懂的吗？”
这小孩真像四季豆，油盐不进，江隽和都要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听不懂不要紧，快做作业！我的工作就是看着你做作业，别管那些有的没的。”
“呃呃呃，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学江隽和说话。
江隽和这下学聪明了，不管他说什么都面无表情，维持着老僧入定一般的姿势，小男孩儿玩了会儿笔，觉得无聊，伸手又去拿平板电脑玩，被江隽和一把夺走：
“写作业。”
小男孩大喊：“快给我！你不给我，我就跟他们说你打我！”
江隽和面无表情：“写作业。”
小男孩继续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江隽和都不，默默掏出耳塞把耳朵堵住。
这屋动静这么大，外面估计也能听到，但也没其他人来教室看发生了什么，估计都习以为常了。
闹了一会儿，小男孩嗓子都喊哑了，百无聊赖地坐着玩笔。
“写作业。”江隽和把笔抽走，重复道。
“你把我的笔拿走了我怎么写啊？”小男孩又喊道……
江隽和把笔往他手里一塞，“快写，你是不会是吧？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他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小男孩，“你大吵大闹，就是不想被我发现你不会做？”
“哼，”小男孩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激将法吗？休想让我做题！”
江隽和冷笑着，一边继续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终于，小男孩被看得发毛，突然间像被触了逆鳞：“谁说我不会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怒气冲冲，笔下发狠，终于开始写作业了。
江隽和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半小时的补习终于结束了，江隽和对小男孩说：“你在这等着家长来，我先走了。”
小男孩也不看他，垂头丧气地看着面前的作业本，恹恹地挥了挥手。
江隽和出了教室，找到了HR。
“你感觉怎么样？”HR笑着问他。
“还行吧，”江隽和干笑，“这孩子有点闹腾。”
“我真没想到你能坚持到上完课，真是这个。”HR竖起了大拇指，“刚才的动静我听到了，好多老师都中途受不了走了，真的不容易。”
“是吧。”江隽和手伸进裤兜，捏了捏兜里的耳塞，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自从两次打雷事件之后，他就长了个心眼，随身携带耳塞了，没想到刚才派上了用场。
“这样吧，今天的费用我稍后会微信转账给你的，后续我会问一下孩子家长的意见，没问题的话你就来给孩子上课吧，时间我后面会再跟你确认的。”HR说。
“好的，谢谢。”
告别了HR，江隽和往回走。路过前台，正好遇到刚才的小男孩张沐阳和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在说话，两人眉眼有几分相似。江隽和刻意放慢了脚步，低头装作在玩手机。
“阳阳，”年轻男人半蹲着问小男孩，“我听说今天换了个新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小男孩拧紧了眉毛，“不怎么样。”
年轻男人温和地笑了笑，丝毫不觉得意外，“那没关系，咱们再换个老师。”
“嗯……虽然今天的老师不怎么样，但是其他老师更不怎么样，不然就他吧。”小男孩故作深沉地说。
“好啊。”年轻男人笑意更深了，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
“就是他！”小男孩喊得江隽和一哆嗦，声音大得像在抓贼，“今天给我补习的老师就是他，江老师！”
小男孩冲到他面前，江隽和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抬头打招呼：“哈喽。”
年轻男人此时也已经起身，走到江隽和身边，伸出白净的手，声音温润如玉：“你好，我是阳阳的舅舅，温宥。”
江隽和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男人笑得温暖，声音像泉水般悦耳，“以后阳阳就劳烦江老师费心了。江老师这是准备回家吗？刚好我开车来的，我们送江老师回去吧。”
“不用不用。”江隽和摆手拒绝。
“江老师，我们送你吧，”小男孩骄傲地把小脸一扬，“我舅舅开的可是宾利！”
虽然对小孩的嫌贫爱富表示无语，但江隽和还是该死地心动了，宾利他确实也想坐坐看……难怪小男孩这么冲，原来家底儿还挺厚。他语气纠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男人笑眯眯的，“不麻烦。”
“那谢谢了。”
一行三人坐上了亮黑色的宾利，江隽和坐副驾，小男孩坐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上。
江隽和咂舌，这么小的小孩，还在坐儿童安全椅，肺活量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长大了还得了。
“对了江老师，你的地址是？”
江隽和报了地址，男人面上一愣，很快就恢复如常。
反倒是后座的小男孩炸了锅，惊叫道：“什么？江老师你住这么高档的公寓？”
“啊？哦，我是借助在朋友家。”
“我说呢，”小男孩嘴里嘟囔着，“看你的打扮也不像是买得起的。”
“阳阳，不许没礼貌！”温宥呵斥道，扭过头跟江隽和解释道，“江老师，阳阳父母经常在国外出差，平时都是保姆在带，养成了些不好的习惯，你别见怪啊。”
“没事，孩子嘛。”江隽和大度道。
“对了江老师，我听阳阳说，你是F大的？”
“对的。”江隽和现实世界学校也是数得上号的，无奈在这里用不上，只好在路边找了个**的小广告，办了个F大的学生证，以防面试的时候需要用到。
“好巧啊，”温宥惊喜地说，“我也是F大的，不过我毕业好几年了，不然我们说不定还能一起上课呢。”
“哈哈是吧，好巧啊。”江隽和背后起了一层汗，他这也太出师不利了吧，假证刚拿到就遇到人家学校的正主了。
“是呀，你是学的什么专业？”
“我是学英语的。”江隽和硬着头皮答道。
温宥正要说些什么，不甘寂寞的小男孩插话进来：“舅舅，江老师的英语说得很好！跟你一样好！”
“是么，那阳阳要好好学呀。”
“知道了知道了。”
还好有小男孩在，及时岔开了话题，温宥没有再提F大的事，宾利一路有惊无险地开到了公寓附近。
江隽和突然发现，和他们并排行驶的车有些眼熟，定睛一眼，竟然是陆衍！
陆衍也看到了他们。
今天下午江隽和早早地告诉他说今晚有事不回家吃饭了，而现在有说有笑地坐着帅哥的宾利回来。
狭长的眼睛危险地一眯。
第42章 亲密
告别了温宥和小男孩， 江隽和下了车，走到单元门口，陆衍先他一步到了， 却在门口静静地站着没有进去， 显然是在等他。
江隽和摸了摸鼻子，响起刚才在车上被陆衍看的那一眼，莫名有些心虚。
“你到了就先进去呗，等我干嘛。”江隽和笑着，率先打破沉默。
陆衍推开门，看都没看他一眼， 径直向前走着，脚步却不算太快。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江隽和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偷偷瞄向旁边的陆衍，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 一点要聊天的意思都没有。
“那个，你吃饭了吗？”江隽和问他， 稍显小心翼翼。
“没有。”陆衍寒着脸，冷冰冰地说。
江隽和心一颤，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但又不知道原因，便继续问道：“那给你煮个面吃？”
“不想吃。”
“为什么？”
陆衍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叮”的一声， 电梯响了，男人长腿一迈，快步走出电梯， 留江隽和在身后纳闷。
难道是想妈妈了？还是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了？
又或者……看到自己坐温宥的车回来，心里不高兴？江隽和皱着眉，神情古怪，这有点不太可能吧。
有时候江隽和也说不清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有点像睡在一张床上的……室友。
撑死了算有点暧昧关系的那种室友。
虽然自己昏迷刚醒那会儿，缠着陆衍说他是他的男朋友，陆衍挣扎了几天，后面被母亲病危分去心神，江隽和也没有提起这茬。他的失忆装着装着也觉得没了意思，去医院复诊时就半推半就地说自己恢复记忆了。
他“失忆”时说陆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在他“恢复记忆”后，陆衍竟然没有和他划清界限，反而是抱着他睡觉，还，还吻了他。
是不是也说明，他，喜欢他？
想到这里，江隽和意识到，自己居然有点开心？
他虎躯一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没错，陆衍是又帅又有钱，肌肉线条漂亮，人又大方，又挺善良的，可是他是男的呀！自己难道……要弯了？
不对！他猛地甩甩头，试图甩掉这些吓人的想法，他一定是演戏演得太沉浸了！
一定是这样！
开心，羞耻，愧疚，愤怒……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江隽和不自觉地越走越慢，低头对着走廊的瓷砖出了神。
“你走不走？”
冷冽的男低音响起，把天人交战中的江隽和拉回现实，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到陆衍身旁，等他开门。
电子提示音响起，陆衍按下门把手，推开了门，两人在玄关换拖鞋。
“你们吃饱了？”
江隽和闻言一愣，正在低头换鞋的他抬头看向陆衍，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
“我们？”江隽和奇怪地问道。
陆衍眼睛一眯，双手抱在胸前，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你和刚才那个男的，不是约会去了吗？”
江隽和茫然，眨了眨眼，“约会？”
见他装傻，陆衍冷哼一声，扭头就要走，薄唇轻启，丢下一句：“算了。”
“诶你说话怎么说一半，我怎么就去约会了？”
见他要走，江隽和忙穿好拖鞋去拉他的手，哪知陆衍突然停了下来，江隽和直直撞到了男人宽厚的背上。
“唔。”青年用手捂着鼻子，大大的眼睛里泛起雾气。
“怎么了？”陆衍转身，俯下身凑近了问道，狭长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
“疼。”青年捂着鼻子，闷闷道，一边伸手揉流泪的眼睛。
“别揉眼睛。”陆衍强势地把青年的手拿开，青年委屈地扁了扁嘴，他心里一软，放柔了声音，“我看看。”
男人说着，左手轻轻托起青年的下巴，秀美的脸庞扬着，眼眶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男人用大拇指捻去青年眼角的泪花，轻声道“别哭了。”
江隽和心里那个气啊，这么点小伤至于吗，鼻血都没有流一滴，想当初他打球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了鼻子，血流不止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这个脆皮身体泪点真低，动不动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他都要没脸见人了！
悲愤交加中，青年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他流着泪，脆弱得好像一只蝴蝶，用手指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陆衍盯着青年红润的唇瓣，眼神晦暗不明。
那次自己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好像亲了他，但那时神智不清，没尝出是什么滋味。
想着想着，陆衍的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青年的唇边，一下又一下，轻蹭着。
青年顿时也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含着泪。
男人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再也压抑不住了，薄唇压上青年柔美的唇瓣，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
青年浑身一震，脸迅速红了起来，刚要挣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鼓起十二分勇气，破釜沉舟一般地闭上了眼。
其实江隽和并不喜欢接吻。
口腔是很私-密的部位，据说情侣间一次十秒钟的接吻，会交换大约八千万个细菌，虽然大部分细菌都是无害的，但江隽和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抵触。
作为一个还算合格的家庭厨师长，他的嗅觉也还算灵敏，有的人的呼吸会有味道，不知道是有肠胃疾病还是呼吸道疾病，大多数人可能闻不出来，但他对此很敏感，所以在挤电梯或者挤地铁时，都尽量与人保持距离，必要的时候还会戴口罩。
与人交换鼻息，虽不如亲吻那样直接，但也是很私-密的行为。
所以他学生时期谈恋爱时，都尽量避免与对方接吻，哪怕偶尔有，也是蜻蜓点水一般，极少有现在这样的状态。
陆衍的鼻息没有江隽和担忧的异味，相反，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冷香，很好闻。
作为一个医学生，他每天刷牙也很认真，会刷满足足五分钟。
所以对于亲他，江隽和也不是那么抵触。
男人闭着眼，呼吸喷洒在青年脸上，薄唇贴着水润的唇瓣，不得章法地轻蹭着。
青年心一狠，手托住男人的后脑勺，灵活的舌头溜进男人口腔里，找到他羞涩的舌头，纠缠不清，唇齿相依间，一根晶莹的银丝缠缠绵绵，终于，掉落在地板上。
男人猛地睁开眼，瞳孔紧缩，复又闭上了眼，只觉得一阵酥麻从尾椎骨升起，一直往上到了胸膛、脑袋，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青年手指插在男人的发丝里，轻柔地安抚着着。
因为青年的抚摸，男人身上汗毛直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又不明所以地开始发热，一股热流涌向了难以启齿的地方，小腹一紧，他难堪地推开了青年。
“怎么了？”青年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没有生气，而是担忧地问道。
“有点热，”男人声音低哑，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在此刻溃不成军，眼神仓皇逃窜，别开脸不敢看他，“我去洗澡。”
青年垂眸，不小心瞥见了西裤下的那隆起，呼吸一滞，尴尬道，“好。我也去洗，”罢了，他想起了什么，又调侃道：“要不一起？”
男人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江隽和尬笑，“哈哈，我开玩笑的，各洗各的，各洗各的。”
男人松了口气，还有些浅浅的失落，转身走向浴室。
脱下衬衫西裤，光脚踩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从天花板洒下，水汽弥漫开来，暂时压下周身的燥热，男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水不经意间流到了嘴边，男人抬手擦拭，回忆起刚才那柔软的触觉，和青年那无辜的眼神，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小臂上青筋鼓起。
他深呼吸一口气，试图缓解身体的异样，哪知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刚才的画面，无孔不入，让他的炽热无处遁形，心脏快得像要跳出来。
他情难自已。
第43章 心思
陆衍洗完澡后来到客厅， 江隽和正在拿筷子，见陆衍过来，递了一双给他：
“快坐下吧， 刚煮了肉沫汤粉， 你的那碗没放辣。”
“你没吃饭？”陆衍在桌边坐下，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没吃啊，你怎么嗓子哑了，身体不舒服？”江隽和皱着眉问他。
男人呼吸一滞，然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眼神躲闪，“不是，可能水喝少了。”
青年抬头看向他，男人的眼尾泛红，竟然显得有几分艳丽，不由得喉头一动， 也在餐桌边坐下。
两人在餐桌上，安静地吃着汤粉。
“以后我估计经常都会这个点回来了。”用勺子喝了口汤， 江隽和说。
陆衍眼神幽深，语气发冷：“为什么？”
“我刚才其实是去补习班给孩子上课了，想多存点钱。”
陆衍惊讶，“你存钱干什么？”
“我还欠你两百万呢，得还钱啊。”江隽和所当然地说。
陆衍拧紧了眉，不悦地说：“我不是说不着急吗？你可以分期。”
江隽和不认同地摇摇头， “无债一身轻，还是早点还了吧。”
“我这个债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分期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我算过了，我现在的工资除去日常开销，每个月撑死了能还五千，两百万得33年才能还完，这还是在你不要我利息，中间没有什么意外开支的情况下算出来的。所以我想开源节流呀，不然真等还完，我都五十多岁了。”
“那就等五十多岁再还完，你一个月还五百我也没意见。”
江隽和乐了，“那我得几辈子才能还完。”
陆衍垂下眼眸，“你也可以不还。”
“那不行，我现在住你家，房租水电你没问我要，平时我顶多也就买买菜，花不了几个钱，已经是占你便宜了。要是还欠钱不还，有点说不过去。”
见他算得那么仔细，陆衍心头无名火起，筷子一撂，“不吃了。”
“呃，怎么了？”江隽和眨眨眼，问道。
“不高兴。”男人扭过头不看他，薄唇冷漠地吐出三个字。
江隽和笑了，“森*晚*整*你不高兴什么呀？”
“你为什么要和我算那么清楚？”男人转过头来，言语之间满是压抑的怒气。
“我……”冷不丁被问到这个问题，江隽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他说，“我也没有和你算那么清楚吧，像我刚才说的，房租水电我也没说要交给你，对吧？但是赌债是帮我爸还的，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样。”
“他是他，你是你，没错。但是他欠钱影响到你了，那帮要债的三番两次来找你，现在就变成你的事了。而且退一万步说，这笔钱如果真的要还，也不应该是你来还，难道不应该让你爸还吗？”陆衍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咄咄逼人道。
江隽和被他问得头疼，无奈道：“他太废了，怕是换不了。”
陆衍眼神犀利，“那是他的事情，他欠我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他，你是你，我又不会问你要债，你管这事干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江隽和都要被他绕进去了。
陆衍突然叹了口气，“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应该相互扶持吗？赚钱的意义之一，就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吧。更何况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也不希望你有压力。”
江隽和呆呆地问：“你说家人是指……？”
他问得这么直白，陆衍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认真地说看着江隽和的眼睛说：“我们。”
“哦，哦！”江隽和的眼神像被烫到一样，慌忙躲开了，如梦初醒般回答着。
心脏在胸膛里“突突”跳着，江隽和又吸了两口粉，刚才还吃得挺香的米粉，这会儿在嘴里突然没什么味道了，他索性放下筷子。
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后，江隽和解释道：“其实我去补习班，也不光是为了钱。”
“嗯？”
“主要也是想体验不同的职业，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和最擅长的。”
沉默半晌，陆衍说，“那我支持你。”
江隽和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微信上收到了HR发来的红包，刚才那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补习，竟然赚了六百元，这让他开心不已。
他当然不是为了体验，早在现实世界中的大学时期，他就当过家教，也去过补习机构，还去不同公司当过实习生，那时候是为了体验生活，而现在纯粹为了赚钱。
两百万对于陆衍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却是心灵的小小慰藉，仿佛钱还得越多，心里对陆衍的愧疚就能更少一些，对陆婷婷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想到她，江隽和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光把你当家人，我喜欢你。”陆衍定定地看着江隽和说。
江隽和愣住了，在他的目光下，脸也有些发烫，喃喃道：“我知道。”
“你等我一下。”男人突然从座椅上起身，走向卧室方向，一分钟后，把一张黑底的卡片拍在江隽和面前。
“这是我的副卡，一千万以内的花销直接刷就行，密码是你的生日。”
江隽和哪见过这阵仗，人都傻了，看了眼黑底卡片上的人头像，僵硬地问：“怎么了？”
“给你的。”陆衍有些难为情。
“给我干什么？”
“给你花。”
“一千万？”江隽和瞪大了眼睛。
陆衍点头，“我昨天刚办的，要是你有别的想买的，钱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江隽和拿起那张小小的卡片，只觉得有点烫手，推到陆衍面前：“不用了吧，我花不了什么钱的。”
男人把卡片塞到他手里，“你拿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江隽和坚定地摇头，“没有万一，我的花销没那么大。”他这消费水平，哪里需要用黑卡。
一直以来，他甚至连张信用卡都没有，因为不喜欢欠钱的感觉。
“那就从现在开始花，买点你喜欢的东西。你不是喜欢车吗？那就买一辆，或者多买几辆也行。”
陆衍语气轻轻松松，像在讨论今晚买什么菜，而不是几百万的豪车。
“那我就先收着吧。”
男人满意地笑了。
江隽和把卡揣到裤兜里，心里盘算着，这张卡就和陆衍的妈妈给的镯子放在一起，临走的时候还给他吧。
“谢谢。”江隽和补充道。
陆衍脸一黑，沉声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显得很生分。
“哦哦好，”江隽和笑着说，“对了，我周末得回老家一趟。”
“老家？”陆衍挑眉，“怎么突然要回去？”
“回去看看爸妈。”
“好吧。”
……
周六凌晨五点，江隽和睡眼惺忪，不情不愿地从被窝爬起来，直到洗漱完坐在迈巴赫副驾上，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哈欠连连。
见他没精打采的，陆衍眉头微蹙：“下次还是买稍微晚点的飞机吧。”
江隽和又是一个哈欠打完，“早上的便宜啊，九点以后的飞机是我买的价格的两倍多。”
“那又怎么样？”
“早起两小时，便宜六百块，还是很划算的。下次我自己打车走嘛，你多睡会儿。”
陆衍下颌线紧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舍不得花钱，就刷我的卡吧。”
江隽和看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怎么，你的钱就不是钱了？”
陆衍薄唇紧抿，不再说话，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半晌，陆衍闷闷地说。
江隽和知道他没有恶意，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带了起床气，语气不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的。”
陆衍垂眸扫了一眼他的手，喉结滚动，没有说话。
自从那天在浴室，他……了之后，晚上睡觉时，躺在他身边的江隽和存在感变得愈发强烈了。
那天晚上，他到天亮才有睡意，这是他第一次有江隽和在身边还失眠。
青年睡熟后，他打开了床头灯，暖色的灯光为青年秀丽的轮廓增添了几分柔美。
陆衍坐起来，附身看着他的脸，浓密的睫毛像两个小蒲扇，他忍不住伸出手拨弄了两下，引得青年睫毛微颤，他心里一慌，赶紧停手。
目光顺着挺翘的鼻梁，在饱满的嘴唇停下，他的唇又香又软，还有些发烫，陆衍在浴室摸自己时，不禁想象着这张唇在吻自己，从嘴唇吻到耳后，顺着脖子来到胸前，然后一直往下，亲吻着……
想着想着，陆衍呼吸一滞，腹肌绷紧了。
为自己对他的亵渎感到懊恼，陆衍的目光一路往下，来到的他葱白的手指上。
细长的手指上，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一个个显得饱满又可爱，陆衍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手握住它们，触感微凉，而他身上的某处却在发烫。
他感到难以置信，又为自己半夜偷偷摸摸的行径而羞耻，心脏在胸膛“扑通扑通”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脑海里一番激烈地挣扎。
终于，他臣服了。
“唔。”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后，男人一声闷哼。他汗津津的，细小的汗液汇聚成一个大水珠，从性感的喉结上滚落，掉在夏日的薄被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小片水渍晕染开来。
……
“陆衍，你不舒服吗？”江隽和关切地问道。
S市天亮得早，还没到六点就已经亮得差不多了，清晨的阳光照进车里，他看到陆衍的脸和耳朵都泛着红，和那天发烧的症状很像。
男人原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问，耳根子更热了，哑着嗓子说：“没有。”
“还说没有，”江隽和拧着眉，“你看你嗓子都哑了。”
说着，他把手探向男人的额头，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手被男人猛地拍开，江隽和愕然。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陆衍目视前方，为自己过激的反应道歉，“这会儿在开车，晚点我回家自己测下体温就好。”
“行。”江隽和坐直了身躯，目光看向窗外。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侧脸，陆衍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他刚才只是怕自己想起那晚，又控制不住……但是为刚才的行为再道歉，好像又显得太过刻意。
陆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没过多久，迈巴赫在机场的停车点稳稳停下，江隽和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被陆衍一把握住了纤细的手腕。
“怎么了？”
陆衍眼神复杂，“一路小心。”
“好。”
“落地给我打电话。”
“好。”
陆衍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缓缓放开他的手腕。
见男人不舍的模样，江隽和心里一软，蜻蜓点水般在男人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摸着他的脸微笑着说：“等我回来。”
男人喉咙一紧，“好。”
第44章 暴力
上午十点， 飞机准时在Z市的机场降落。
刚才飞机下降时时，凌空俯瞰，地面看上去像个大沙盘， 看来是个山城， 还挺特别的。他有点心痒痒，竟然动了点游览的心思，但想起这次行程紧张，不由得有些遗憾。
江隽和提前查过资料，Z市是个位于西南的小城市，气候和S市差不多， 服装上不用特别准备什么，所以他就背了个书包，带了一套睡衣和一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些洗漱用品就出发了。
下了飞机，江隽和关掉飞行模式，陆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你怎么知道我降落了？”他问。
“我关注了公众号，上面有航班信息。”顿了顿， 陆衍说，“你把外婆家的地址发我下吧。”
“你要地址干什么？”江隽和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廊桥往外走。
头等舱候机室里，陆衍抬头看了眼大屏幕，说：“上次你出事，我不放心。你发我吧， 有备无患。”
“也好。”挂了电话，江隽和把地址发给了陆衍。
出了航站楼，他咬咬牙， 打了个网约车。
外婆家在Z市一个县级市里。一个半小时后，网约车在一栋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刚才他们一路走过来，道路两边的房子都是类似的风格，看来都经历了新农村的建设项目。
“隽和，你回来啦。”车一停稳，一个眼角布满皱纹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
江隽和迟疑片刻，生硬地喊了句：“妈。”
江妈妈应了声，顿时眼眶红了，她伸手接过江隽和手里的书包，带他到客厅坐下。
客厅正中间挂着一个老人的遗像，应该是外公无疑了。
“你先休息会儿吧，你外婆到地里摘菜去了。”
江隽和突然发现，除了自己的行李，他两手空空啥也没带，怎么说都应该带点礼物来的。
尴尬地笑了笑，他问：“我爸呢？”
江妈妈笑脸一僵，“他去你表舅家玩去了。”
“表舅？”江隽和歪头想了想，好像没听系统提起过这号人物，“他在表舅家玩什么？”
女人有些难为情，“你二表舅家有个小麻将馆。”
江隽和表示很无语，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外面还欠着债呢，到老家躲债也不忘摸上几圈麻将。
“妈，你带我去找他吧。”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几台麻将机隆隆作响，四方都坐满中老年的男男女女，面前或多或少放着零钱。男的要么嘴上叼根烟，要么手里夹根烟，弄得整个空间乌烟瘴气的，江隽和一进门就嫌恶地皱紧了眉。
“哟，光耀，这是你儿子吧？”一个中年男人抬眼看到江隽和，拍了拍身旁的男人，说：“好多年没见到啦！”
被称为“光耀” 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在看手中的牌，纠结两秒，打出一张牌，嘴里说着“八万”，这才看向江隽和，惊喜道：“儿子，你怎么来啦！”
江隽和嘴角抽了抽，这人牌瘾真大。
又有几个人盯着江隽和看了看，附和着，江妈妈拽了拽他的胳膊，一一介绍着这是谁谁家的谁，他没办法，只好挨个叫过去。
好容易打完招呼，江隽和走到江光耀跟前，“走，回家。”
男人顿时有些不耐烦，“哎呀，你们先回去，我还输着钱呢，等打回来了就不打了。”
江隽和额头青筋一跳，“还输多少？”
“六百。”
江隽和脸黑得像锅底灰，“规则是什么？”
江光耀乐了，手上一摸，又打出一张牌，“怎么，你要学啊？”
“嗯。”
江光耀面上一喜，“早就该学了！男人在外应酬，少不了要学麻将的嘛，以前我说我要教你，你不学，说最恨麻将了，现在学都有点晚了。”
“不晚不晚，”旁边的中年男人笑着说，“不是说了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江隽和都要被气笑了，冲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被他们调侃了一番，这位被江光耀称为“老五”，江隽和应该叫“五叔”的中年男人介绍起了玩牌的规则，江隽和边听边点头，认真记下。
江光耀结束了一局，又输了四十出去，嘴里嚷嚷着：“下一把开始要换位置坐了，我这方没财运。”
江隽和拍拍他的肩膀：“下一把我来。”
江光耀挥开他的手，“你来什么来，小孩子家家的，刚学就要上战场了？老子都打不过他们，你还能行？”
“哎呀，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五叔笑着说，嘴里的词一套一套的，“你就让他操练操练，等以后过年多回来陪我们这些老辈子打麻将，他们年轻一代要培养起来！”
“是啊，是啊。”屋里其他人都笑着附和。
碍于情面，江光耀终于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屁股从凳子上抬了起来，站在凳子后面，“你打嘛，我帮你看。”
江隽和轻嗤一声，坐下，抬手把桌面上散落的麻将推进机器里，洗牌。
摸牌，看牌，码牌，打牌。
一个个麻将子在江隽和手上跳动。
身后的江光耀先是唉声叹气，说他打错牌了，说一次不听，二次还不听，男人就要气急败坏，定睛一开江隽和手中的牌，顿时喜上眉梢。
江隽和把面前的牌一推，淡定道：“清一色。清一色是多少钱来着？”
“一家四十，一家四十。”江光耀激动道。
五叔又笑，“后生可畏啊。”
江光耀谦虚：“没有没有，第一把，纯粹就是运气好，走狗屎运了，你们肯定也让着他的嘛。”
江隽和面不改色，了收到的钱，继续码牌。
一个小时后，江隽和面前的零钱攒了厚厚一沓。
江光耀高兴得像个孩子，桌上其他人则是脸上黑云飘过，五叔也输了不少，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光耀啊，刚还说你们家儿子是初生牛犊，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哟。”
“没有没有，这娃儿有天赋，什么饼来着？哎呀，突然想不起怎么说了，这回过年有人陪你们打麻将了。”江光耀笑呵呵地说。
江隽和捏了捏赢回来的钱，“差不多了，不然这把打完我们就回家？”
“那不行哦，”五叔凉凉地开口，“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许走，哪有赢了钱就要走的道？”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江妈妈开始帮腔，“他刚回家，中午饭都还没吃，等他回家吃完饭再陪你们打嘛。”
“这简单嘛，喊他舅舅给煮碗粉，边吃边打，不耽误事。”五叔说。
又打了几圈，江隽和面前的零钱又长高了些。
“算了，”五叔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里，嘴里嘟囔，“这娃儿今天手气太好了，这把打完了不打了。”
从麻将馆出来时，江光耀还有些依依不舍，扭头看到江隽和，亲昵地搂着他的肩，“儿子，你什么时候学的打牌？厉害啊！”
江隽和不着痕迹地避开。
从他小时候起，他妈妈于女士就很爱打麻将，所以他话都还不会说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上牌桌。于女士很厉害，十次打牌能赢八次，到后面赢太多了，麻友们约打麻将都不愿意带她了。
于女士闲得无聊，就买了副麻将在家里给江隽和玩，教他打牌，还可以可以当积木玩，于女士得意洋洋。江爸一边为儿子的未来担忧，一边为老婆不出去搓麻将而高兴，眼睛一闭，也就随她了，自此，小小的江隽和就练就了一身本领，赢几个老登简直是轻飘飘。
回到家，江隽和不顾饥肠辘辘的肚子，趁外婆在院子里洗菜，对江光耀正色道：“以后别去打麻将了。”
“哎呀，老子知道。只有老子管儿子的，哪有儿子管老子的？”江光耀烦躁道。
江隽和气得够呛，“你的债还完了吗？这就又去打麻将，生怕不欠钱是吧？”
江妈妈捂住他的嘴，低声劝道：“小点声。”
江隽和把她的手拿开，“怎么，好意思欠钱不好意思说吗？”
江光耀被戳了痛处，气不打一处来，冲过来抬手给了江隽和脸上一巴掌，白皙的脸顿时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他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不要以为赢了几个钱就不得了了，要在老子面前充老子！”
江隽和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垂在身旁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这种爹这要放在以前，他非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但现在自己这个小身板，再看看江光耀，腆着中年男人标志性的啤酒肚，真要打起来，自己毫无胜算。
再看了眼旁边唯唯诺诺的女人，江隽和心里更气了，扭头到卧室拿了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走。
江妈妈拦他，江光耀拽她：“他走就让他走！翅膀硬了，要管老子了！”
青年闷头往外走，不料撞到一堵“墙”，男人闷哼一声。
“唔。”
“陆衍？”江隽和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男人站在阳光里，长身玉立，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礼盒。
寒潭般的眸子在看到青年时有了暖意，视线移到脸上的掌印上停下，狭长的眼一眯。
“你脸怎么了？”男人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眉头紧蹙，抬起青年的下巴，问道。
冷不丁被问到，青年鼻头一酸，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别开脸哽声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谁打的？”男人声音沉声问。
“别问了，走吧。”江隽和拉了拉男人的手，就要往前走。
“嗯，”陆衍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没再多问，拿过他手里的书包自己拎着，默默走在他身侧，掌心握了握，“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呢。”
江隽和眼眶红了。
第45章 耳光
蓝天白云下的乡间公路上， 两个男人手拉手慢慢走着。
江隽和摸了摸火辣辣的脸，他这辈子还没被谁扇过巴掌。
小时候他也皮，于女士忍无可忍了也揍他， 但都是打屁股之类的肉多的地方吓唬吓唬他， 而不是直接打脸，很侮辱人。
他又想家了。
说起来这个江光耀真不是个东西，难怪原主会这么决绝，直接换了手机号，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要是他有这么个爹， 怕是做得更绝。
不过还好，任务完成了他就可以回家了，不用跟他们锁死在一起。
想到这里，江隽和的心情轻松了一些，这才发现他一直拉着陆衍的手。
虽说Z市比S市要稍微凉快点，但毕竟是夏天， 两人紧握的手中出了一层薄汗，江隽和放开陆衍的手， 在牛仔裤上抹了抹。
他的动作陆衍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擦汗，但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对了，你行李呢？”擦完手上的汗，江隽和问道。
“临时决定的要过来，我没带行李。”
男人眼眸深深， 江隽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那你怎么突然想要过来？”
陆衍叹了口气，“我不放心。”
江隽和笑了， “我就回个老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男人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手悬在他脸上的掌印上方，以极轻的力道触碰着，“疼吗？”
“疼。”
男人又叹了口气，“给你买个冰袋敷敷。”
江隽和笑他：“哪有那么娇气！在你们医生眼里，这点小伤算什么。”
男人眼神晦涩不明。
是，这一巴掌要是打在别人脸上是不算什么，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这巴掌偏偏打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冷了几分。
“是江光耀打的吧。”
“嗯。”江隽和也没打算瞒着他，解释道，“我回去的时候他还在打牌，死性不改。”他咬牙切齿地说。
江光耀太可恶了，躲债不往别的地方躲，偏要去外婆家，也不想想万一要债的找到家里去，会给老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之前一千万的债务多亏了陆衍帮忙解决，但江光耀要是执迷不悟，很快就会有新的债务。江隽和真的很想甩手不管了，反正爸妈也不是他爸妈，但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又狠不下心来。
“你知道有戒赌训练营吗？”江隽和正忧心忡忡时，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那是什么？我只听说过有戒网瘾的。”
“嗯，跟那个差不多。”
“呃，你意思，把江光耀送进去？”
陆衍颔首。
江隽和以前看到过讲网瘾少年训练营的新闻，不少训练营都会有虐待的情况，他迟疑着问陆衍：“这，合法吗？”
“当然，这是外公的产业。”
略微放心了些，江隽和又问：“他不愿意去怎么办？”
“直系亲属签了同意书就行。”
“贵吗？”
陆衍见他问得小心翼翼，忍不住勾起嘴角，“不贵，我跟外公说一声，让他打个骨折。”
“万一他不愿意去怎么办？”
陆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捏了捏，“放心，交给我。”
江隽和长舒一口气，江光耀的问题解决了，他心头的大石也就卸下了。
“我们现在去哪？”陆衍问。
“呃，”江隽和挠头，“我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在带路。”陆衍说。
江隽和转了一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他又不是原身江隽和，哪知道怎么走。
“你着急回家吗？”他问陆衍。
“不急。”
江隽和眼前一亮：“那我们去市区玩吧！”
他摸出手机叫了车，等了半个多小时，网约车才开过来。
车上，江隽和用手机看攻略，今天起得早，他又没吃午饭，再加上车里摇摇晃晃，不禁有些恶心，他闭上眼努力压下这种感觉。
“怎么了？”耳边传来男人关切的声音。
江隽和摇摇头，“没事。”
“困了就靠着我睡吧。”陆衍说。
江隽和实在难受，没有推脱，头靠在了男人的肩膀，鼻尖传来清新的冷香，顿时感觉好了一点。
不知不觉中，他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车一停稳，江隽和也很自觉地醒了，陆衍跟着他在市区东游西逛。吃完晚饭，江隽和找了个当地最高档的酒店，订了个双床房，两人住下。
本来他想着订个快捷酒店就行了，估计陆衍没住过这么便宜的酒店，怕他住不惯，就咬咬牙订了个贵的。
刷卡进了房间，江隽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猛然想起陆衍啥也没带，便问他：“你洗澡吗？”
“洗。”
“但是你没带换洗的衣服。不然就穿酒店的浴袍？”
男人没有说话，但江隽和从他脸上看出了不愿意。
想了想，江隽和说：“不然你穿我的睡衣吧，我另外还带了套换洗的。内裤你今天洗了明天估计能干，天气热。”
“好。”
江隽和先洗完澡，在外面玩手机，然后轮到陆衍洗，水声停了好一会儿，人还是没从浴室里出来。
江隽和白天水喝多了想上厕所，等啊等，没等到陆衍出来，便提高了音量问：“陆衍，你掉里面了吗？”
男人一向淡定的声音显得有些窘迫，“小了。”
“什么？”
“裤子小了。”
江隽和一愣，随即乐不可支，他那套睡衣T恤是宽松版的，陆衍穿应该没问题，但是裤子就没那么好运了，毕竟是按自己的码买的，陆衍骨架要大出不少呢。
“那你就不穿了呗，反正都是男的。”青年声音带着笑意。
浴室里，陆衍看着手中的短裤暗自气闷。
他的内裤刚才洗了，要是再不穿睡裤……
“快出来吧，我想上厕所。”江隽和催他。
半晌，陆衍终于出来了，好在宽大的T恤长度够遮住重点部位，只露出匀称修长的腿。
他手里拿着衣服，有些遮遮掩掩的。
江隽和余光看到他的腿，呼吸一滞。
突然觉得有点性感是怎么回事。
上完厕所出来，陆衍已经进了被窝，江隽和正要取笑他，不知是不是被蚊子咬了，脸上痒痒的，他下意识挠了挠。
哪知正好碰到被打巴掌的部位，不挠还好，一挠就开始火辣辣地疼，江隽和呲牙咧嘴。
“过来我看看。”
江隽和抬头看他。
男人半坐着，腿上盖着被子，刚洗完澡，脸和薄唇都被蒸汽熏得泛红，江隽和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秀色可餐”四个字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些。
青年走到男人跟前。
“坐下吧。”男人不方便起身，拍了拍床边。
青年乖乖坐下。
男人坐得离他近了些，两指捏起青年精致的下巴，“闭眼。”
他暗哑的声线充满了诱惑力，青年闭上了眼，睫毛轻颤。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细腻的皮肤上，男人的薄唇在青年脸上轻蹭，像对什么待稀世珍宝。
他皮肤又白又薄，这会儿刚洗完澡没多久，大大的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他要心疼死了。
青年的心越跳越快了。
男人薄薄的嘴唇贴着他，把脸蹭得痒痒的，偏偏这种痒和蚊子咬的不痛，从脸上的神经一直传递到尾椎骨，又顺着尾椎骨往上，流到了心里，让人浑身发烫。
“陆衍。”青年唤他。
“嗯？”
“陆衍。”
“这里难受。”青年把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声音轻颤，像是在撒娇。
男人浑身一震，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酝酿着风暴。
“我帮你。”男人顾不得那么多了，从被窝里探出身子来。
青年闭着眼，双手插进男人头发里，抚摸他稍显湿润的头皮，口中是压抑的喘息声。
半晌，他雪白的脖颈一扬，胸膛剧烈起伏着，眼角泪水划过。
青年靠在男人怀里平复呼吸，瞥见他冷峻的脸有水渍，臊红着脸帮他抹去。男人眼底晦涩不明，捻去他眼角的泪水，又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
“小江，”男人的声音干涩得像沙砾，“你也帮帮我。”
江隽和心一软，伸过手去。
男人握着他的手，喉结艰难滚动着，狭长的眼尾染上绯色。
第46章 按摩
酒店暧昧的灯光下， 江隽和这会儿一脑袋浆糊，他失神地坐在床头，下意识地揉着酸痛的右臂。
“怎么了？”男人沙哑的声音慵懒又性感。
听到他说话， 江隽和心猛地一颤， 忍住不去回想刚才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摇摇头说：“没什么。”
“手酸？”
点头。
男人也坐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捏着他的手臂。
【恭喜完成任务。】江隽和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系统音，他猛地睁看眼。
【这就……完成了？】他不敢相信地问系统。
【呵呵，你这是意犹未尽吗？】系统竟然调侃起他来。
江隽和脸上臊红，恼羞成怒， 把毕生所学地脏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系统说，【总之这一关是过了，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和陆衍说分手。注意， 分手时越决绝，能量恢复得越高。】
和系统聊完， 江隽和看了眼身边低眉顺眼帮他揉手臂的男人，眼神忽明忽暗，心中怅然。
罢了，他眼睛一闭。
早日结束这一切，早日回家，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吧。
“对不起。”江隽和在心里默默地对陆衍说。
——*——
“滋啦……”油烟机下， 江隽和穿着围裙，把一块牛小排放进烧得冒烟得锅里，眼神不停地看向料台上的倒计时钟。刚才买牛肉时店员说锅烧热后正反面各煎一分钟就行， 老了就不好吃了，他得严格把握时间。
“这么专心，喊你都没听到。”陆衍从青年身后拥住他，薄唇在他耳垂上蹭了蹭。
江隽和被他弄得一个激灵，手中的料夹都差点掉了，眼看着倒计时到了，他手忙脚乱地翻面，“别闹，做饭呢。”
男人低低的笑了，在他脸上吻了吻，“知道了，我先去洗手。”
两人吃完饭还没顾得上收拾残局，又到沙发上闹腾。
入秋了，江隽和嫌皮质的沙发直接贴在身上又冰又不亲肤，买了块毯子垫上，舒适感顿时就提升了。为了搭配毯子，他又陆陆续续买了些抱枕之类的小玩意儿，看到好看的毛毯也顺手买下，冷硬的沙发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激情森*晚*整*过后，江隽和喘息着，拿纸巾擦去陆衍嘴边的滑腻，皱着眉埋怨道：“又不好吃，每次都吃下去干什么。”
陆衍仰起脸看了他一眼，笑了，眼底冰雪消融，一向清冷的眸子在此刻变得暖洋洋的，“只要是你的，都好吃，这里也好吃。”他说着，捏了捏江隽和。
青年被男人作乱的手弄得呼吸都凌乱了，他有些狼狈地把他的手拍开，“以前怎么不知道陆总这么没正形。”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从沙发上起身，头埋进青年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因为我只对你这样。”
颈间的痒意惹得青年一阵瑟缩，他摸了摸男人后脑勺黑硬的头发，问他，“你想要吗？”
男人身体一僵，哑着嗓子说：“不了，你帮我摸摸就好。”
“为什么？”江隽和不解地问。
陆衍已经帮过他很多次了，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他想不想要，问了他两次，两次都被拒绝了。
陆衍没说话。
口腔被侵略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到了深处，会有点想吐，那个味道也并不好闻，他不愿让他去承受。
而且他还……更大一些。
男人侧过头来，看着青年红润的嘴唇，眼底幽深，吻了上去……
“手酸，脖子也痛，还有肩膀。”江隽和懒洋洋地提要求。
“好，”男人的声音满是笑意，“一样一样来。”
在生物医药行业叱咤风云、作风凌厉的陆总裁，此刻正跪坐在沙发上，熟练地帮青年按了起来，手法不遑多让于专业按摩师，要是让他的下属和记者们看到了，怕是个个惊掉下巴。
“对了，我明天要去谈个合作，晚上不能去补习班接你了。”陆衍对正在闭眼享受的青年说。
“没事，我自己回来就好。”
“你不会又要坐温宥的车回来吧。”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酸溜溜的。
江隽和笑了，“干嘛，不行吗，我和他又没什么，而且他也不是每次都来接小孩。”
陆衍薄唇紧抿。他不喜欢那个男人，尤其是他看江隽和的眼神，让他很有危机感，虽然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
“你要是不想让我坐他的车，那我以后不坐就是了。”江隽和也没有很想坐温宥的车，虽然是宾利，但体验过了也就那样，不过是个通勤工具而已，更何况他老是追忆往昔，提起F大的事情，真怕哪天就露了马脚，所以他都是能躲就躲，尽量避开温宥。
“也不是，不坐白不坐。”陆衍说。
“真的？”江隽和露出怀疑的眼神。
陆衍别开了脸。
“好了好了，我不坐他的车，别瞎想了。”江隽和一把抱住陆衍，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陆衍没有吭声，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清晨，陈辰坐在工位上，对着手机抓耳挠腮，屏幕上是老板陆衍发来的微信：
【我今天休假，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去见客户了，江隽和要是问起来也这么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和江隽和两个人时不时就隔着玻璃对望，眼神都要拉丝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作为总裁特助，又是江隽和的老板，心里门儿清，不由得偷笑。
老板现在虽然也加班，但是很有规律，八点十五准时走人，日子比以前可好过太多了。而且老板上班也没有以前来得早，经常被他发现两个人前后脚进公司，估计是已经住在一起了……
陈辰有时候憋不住八卦的心问江隽和，江隽和都东扯西扯地糊弄过去，这个小江，别的不说，嘴还挺严的。
当然了，有时候他也会有危机感，江隽和年纪轻轻，聪明伶俐，办事手脚也很麻利，再加上有老板这层关系，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顶替下来了，但时间一长，他发现老板好像没这个想法，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年轻人嘛，还是得多多历练，总裁特助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陈辰得意地想。
【好的。】他在微信上回道。
不过老板让自己瞒着，是想偷偷给小江准备什么惊喜，还是要偷偷做什么其他事情，怕被小江发现？
老板平时虽然严肃了点，但是看着也不像是朝三暮四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俩相处时，陆总是不是还一副高冷的样子，又或者也会低声细语地温柔哄他……
不行，还要上班呢！不能再想了！陈辰甩甩头，企图忘掉刚才脑海里少儿不宜的画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青年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陈辰被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没什么，摸鱼呢。你怎么没敲门？吓我一跳。”
“我敲了好吗？你自己对着手机在那痴汉笑，在看什么呢？遮遮掩掩的。”
“没什么，”陈辰不露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找我什么事？”
江隽和把放到桌面的文件往陈辰面前推了推，“你让我的文件，我都分类好了，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完了。”
“好，谢谢，我来看看。”
“中午一起去咖啡店吃饭？”江隽和问他。
“可以啊。”陈辰说。
中午，两人一出公司大门，被深秋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陈辰吸了口凉气，“好冷啊。”他说着，把身上风衣的门襟紧了紧。
“是啊，”江隽和说，“快入冬了，时间过得好快。”
天气越来越冷，江隽和愈发开始怀念起于女士拿手的猪腿肉片汤来，汤里放了白胡椒，一碗下去全身都暖洋洋的。
可是一想到陆衍，想到他那双永远带着暖意望向自己的眸子，江隽和心里又很纠结很难受。
他垂下眼眸，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在店里坐下。
在手机上下了单，陈辰问道：“诶，和你关系好的那个店员还在这吗？最近好几次来买咖啡都没看见她。”
江隽和一愣，想了想说：“你说小黑啊，她换工作了。”
“哦哦，可惜了，她人还蛮好的，每次都会额外给我放块焦糖饼干在袋子里，当然还是看在我们小江的面子上。”
江隽和笑了笑。
小黑确实是换了份工作，她去S市隔壁的W市找了个健身房前台的工作，算是兼职，每天只用上半天班，挣得是少了点，但比咖啡馆轻松不少。
她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那天小黑约他出去，眼泪汪汪地说还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亲人，有了孩子，她之后就走人陪伴了。她这么说，江隽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叮嘱了她几句，遇到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就随时找他。
……
临近下班，江隽和收到温宥发来的消息。
【江老师，阳阳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上课了。】
【好的，他现在还好吗？】江隽和问道。
【之前一直哭着说头晕，半小时前吃了退烧药，现在睡着了，谢谢江老师关心。】
【应该的，孩子没事就好。】江隽和放下手机，心想刚好下班再去买点菜，冰箱里没什么存货了。
两小时后，江隽和手里拎着一袋刚从超市采购的食材，按下了公寓的门把手，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惊呆了。
客厅中央有一把巨大的红玫瑰花束，餐桌上摆了花和蜡烛，还有刀叉等餐具，布置得挺浪漫，像是在准备什么仪式，视线左移，料台上有不少准备好的食材，就差下锅了。
今天难道是原身江隽和的生日？他努力回想着，一想也不对，因为原身的身份证号是在三月份，不管阴历阳历生日都不可能是现在。
那难道是什么纪念日吗？江隽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直接问陆衍吧。
“陆衍？”他放下食材，洗了手，喊了两声没人应，就往主卧走去。
随着脚步的移动，浴室传来的水声越来越清晰了，江隽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推开了浴室门。
隐隐约约的水汽中，男人肩宽腰细，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直流往地面，他扭头在身后动作着什么，听到江隽和的动作，他又羞又急，声音都变了调：“小江！”
江隽和也吓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那个，我是想问你，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陆衍看了网上的教程，刚才正在一心清洁那处，奈何没有经验，一时半会儿不得要领，现在被他打断，面红耳赤地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等我洗完澡跟你说。”
“哦好，那我先去做饭？我看你菜都准备好了。”
“等我洗好出来，我们一起吧。”
“好。”
第47章 浪漫
江隽和靠在沙发上等啊等， 肚子饿得咕咕叫，一个小时之后，陆衍才从浴室里出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 是不舒服吗？”江隽和说着， 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陆衍眼神闪躲，“饿了吧？我来做饭吧。”
“饿了，早知道你要洗这么久，我就先做饭了。”
陆衍脸上红色更甚，“今天吃牛排， 很快的，等我一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衍顿了顿，“你看冰箱。”
江隽和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蛋糕，愣住了， “你今天过生日？”
陆衍弯了弯嘴角，“对。”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应该是我给你准备这些才对。”
“谁准备都一样。”陆衍轻飘飘带过，想起前些日子江隽和准备好饭菜等他回来一起过生日，但是自己却找借口躲着他，心中酸涩不已。
陆衍转身准备去做饭，被江隽和拉住手腕，按在沙发上。
“我去做， 你等着。”
半小时后，江隽和把菜端上了桌，拆开蛋糕的包装， 小心翼翼地在中间插上一根蜡烛，关上灯，两人围在餐桌前。
江隽和用打火机把蜡烛点燃，温暖的烛光瞬间把两人照亮。
“来，许愿吧。”
陆衍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在烛光下许下愿望。
他向来对神佛嗤之以鼻，现在他却对着烛光虔诚祈祷，祈祷着江隽和能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希望往后的岁岁年年，能和他一起切下生日蛋糕，一起在中秋抬头赏月，一起在元旦的钟声里紧紧相拥，一起在爆竹声中度过一年又一年，一起过每个平凡或是不平凡的每一天。
今天买菜的时候他还在想，他们是两个男人，不能结婚，但可以成为彼此的意定监护人，对双方来说都是个保障。
但他们才在一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时候说这个，他怕江隽和觉得有些唐图，或者觉得很有压力，毕竟自己比他大七八岁，要是老了需要人伺候，也大概率是他需要照顾自己，所以暂时不打算提这事。
今天开车回来时他又想到，万一他出了车祸或者是其他意外，留下江隽和一个人，他该怎么办？自己既没有遗嘱，也没买大额意外险，更没设立信托基金什么的，万一意外真的发生，按照继承顺序，外公将成为遗产继承人，而江隽和作为他的爱人，不仅孤苦伶仃，还没有钱财傍身……他不愿再往深了想。
等他忙完这阵子，物流公司和工厂的建设都走上正轨了，就找个律师安排一下吧。顺便把迈巴赫过户给他。
他知道他喜欢。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相信江隽和是可以和自己执手一生的人。
江隽和的眼睛很美很纯净，只要被他注视着就会觉得心安。
他越来越能解妈妈了，可能爱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就是想掏心掏肺，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摊开送到他面前。
吃完饭，两人坐到沙发上，陆衍说：“小江，你等我一下。”
没过多久，陆衍拿了一张纸递给江隽和。
这张纸上记录了各种密码，手机密码，电脑密码，保险箱密码，银行卡密码……翻转一看，背面是个表格，密密麻麻记录着陆衍所有的财产。
江隽和看完，抬头疑惑地问陆衍：“这是……”
男人的喉结艰难滚动，深邃的眸子看着江隽和：“小江，我今年三十了，也不懂什么浪漫。”
“我的所有密码都在这里，保险箱在哪你知道的，钥匙也给你。”男人又递给他一把钥匙，放在他的手心，握住。
“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长这么大一直看不起我妈妈，她那么爱一个男人，爱到抛弃家庭，爱到顾不上她的亲生孩子，顾不上她自己。”
说着，男人苦笑，“有你出现之后，我解她了。可能那个男人给了她甜蜜的回忆吧，吃过糖的孩子是不会再想吃苦的。”
“小江，你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孤单终老，但是，”男人眼眶红了，“但是你出现了。我一下子有了家人，有了朋友，有了……爱人。”
江隽和的睫毛颤了颤。
“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我所有的财产都写在这张纸上了，你想花钱直接花就好，如果想要别的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有的，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我，我……”男人话还没说完，江隽和吻住了他，把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
“我都知道的。”江隽和亲了亲他的薄唇。
江隽和不想听也不敢听他说出那三个字，那意味着爱与责任的三个字像泰山一样沉重，他承受不起。
男人深深地看着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想要我吗，小江？”
他拉着江隽和的手，把它带到一处地方，江隽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男人显得很难为情，“我看网上说需要好好清洗，所以刚才洗得久了些。”
江隽和只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半晌，他伸出手抚摸男人的脸，哽咽着说：“你不用这样的，陆衍。”
他是那样一个站在云巅的男人，竟然愿意为自己做这种事……
“那你，想要我吗？”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诱惑力，炽热的眼神点燃了江隽和心里的火。
江隽和深吸一口气，智回笼，强压下**，他不能一错再错。
“男人之间做那种事，对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你吃那个苦，你帮我口就已经很舒服了。”他把男人拥入怀中，摸着他的头发说。
既然他不想，陆衍也没再强求，只是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
年关将近，不少公司正在或者筹办举行年会，因为假期充裕，以往X生物不少员工已经请假回家过年了，但是今年不同以往，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请假的。
公司两个重磅新品的临床试验三期阶段的项目宣告失败，在公司里都传开了，这对一家还在发展中的创新药企业来说，可能会是很致命的打击。不仅如此，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大家提交在系统里的报销单也迟迟不通过，去财务一问才知道，财务负责人赵浩已经辞职了。
虽然在两周后报销恢复了正常，但是大家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自从某次高层会议之后，各个部门的老大脸色都不太好，所以部门里每个人都神经紧绷。
公司风声鹤唳，自然也传了些到江隽和的耳朵里。
可能是怕他担心吧，陆衍没直接告诉他公司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是他每次打电话也没避开他。江隽和隐隐约约知道，不光是X生物的项目和资金链出了问题，物流公司那边因为和客户签订的合同条款不明确，引发了不少纠纷。
所以陆衍最近每天都早出晚归，到家时也满脸疲态，两个人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吃顿晚饭了。
敛下心中复杂情绪，江隽和问系统：【时机快到了吗？】
【再等等，X生物最大的资方青杉资本马上就要撤资了，到时候再提分手也不迟。】系统说。
晚上，陆衍难得地在晚上十点前到家，刚换好鞋，他就一把抱住江隽和，头埋在他颈间。
“小江，我好累。”男人声音发闷，带着浓浓的疲惫。
江隽和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实在不行要不找外公帮忙？”
陆衍抬起头看向他，眼眸深深，“我不想跟外公开口。”
“为什么？”
“陆氏集团规模大，中间牵扯太多利益了，而且外公是生意人，拿了他的钱，就得听他的。”
“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先吃饭吧。”
“嗯。”
陆衍垂下眼眸，今天早上，他刚和外公通过电话。外公的消息很灵，物流公司一直问题不断，他早就知道，现在生物公司也出了问题，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衍衍，你在外面单打独斗，外公心疼你。我们这样的家族，少不了要联姻强强联手的，沈家那闺女我看就挺好的。”
“虽然她现在暂时在演艺圈里胡闹，但他们家就她一个孩子，我和她爸聊过了，他意思后面还是会让沈清继承他的产业。你们之前是同学，那孩子也说挺喜欢你的，你要是愿意，找个时间咱们两家人坐下来吃个饭，把订婚的事商量商量。”
“你要是成了沈氏的女婿，公司需要钱，做老丈人的肯定不会不管的。”
陆衍听完不由得冷笑，公司出了问题，他这个做外公的都袖手旁观，沈氏非亲非故的，坐视不管不是很正常吗？
生意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利”字，赔本的买卖没人愿意干。
哪怕沈氏真的能出手又如何？他陆衍还没有到需要卖自己才能保住公司的地步。
“怎么了，是菜咸了吗？”见陆衍走神儿，江隽和问道。
“没有，”陆衍摇摇头，“挺好的。”
“小江。”又吃了几口，陆衍放下筷子。
“嗯？”
“这段时间我太忙了，也辛苦你了。”
“你说做饭吗？不辛苦，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体谅是应该的嘛。”江隽和说。
陆衍心里一动，握住他的手说：“还好有你在。我其实有想过，万一公司真的破产了会如何，X生物是我的心血，到底还是很不甘心的。”
“但是有你在，一切好像也没那么糟。现在，我会尽我所能。要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大不了再回学校做研究，等有好的项目了，东山再起。”陆衍说着，眼睛一眯，闪过雄鹰般锐利的光芒。
江隽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回握着他的手。
第48章 撕碎
【小江， 你周末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手机上，江隽和收到了小黑发来的消息。
【周六下午可以吗？上午我要去补习班上课。对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好得很， 周六我让司机去接你吧， 我们一起吃中饭怎么样？】
【好啊，不用麻烦吧，我坐地铁到你家附近就行了，不用浪费打车钱。】江隽和以为小黑说的是网约车司机。
【哈哈不花钱，你给我个地址吧，周六见面我再跟你解释。】不知为何， 小黑神神秘秘的。
周六，江隽和上完课，按照和小黑的约定，站在马路边等车，一辆加长林肯在他面前缓缓停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向他走过来。
江隽和原本还想看看， 这又是哪个有钱人坐的豪车，没想到司机竟然开口说：“您好， 请问是江先生吗？”
“我是。”江隽和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请上车吧，陶小姐在车上等您。”
“陶小姐？”
江隽和还在琢磨谁是陶小姐，车窗下降，露出了小黑笑容满面的脸：“小江，快上车！”
奢华的黑珍珠餐厅里，江隽和坐在小黑对面， 听她说着最近的奇遇。
原来她竟然是陶氏集团的董事长的孙女。陶氏集团靠金融业起家，还涉足地产、大宗贸易等多个行业，当然了， 其中也免不了有些灰色产业，贷款催收也算其中的一项。
上次他们遇到的小混混里的老大也是陶氏集团的一员，在公司的宣传手册上见过董事长的照片，那日他们在出租车上被包围了，这个老大看到小黑的脸就觉得莫名的很像董事长，和其他人闲聊起来才知道，董事长还真有个孙女在很小的时候走散了。
总之几经周折，小黑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她的本名叫陶韵竹。
小黑说着，摸了摸自己日渐凸起的小腹，笑得慈爱。
“还是在家人身边好啊，我看你脸都圆了一圈，气色好了不少。”江隽和感叹道。
“是啊，我最近都吃胖了！”小黑笑眯眯的，“我是单身妈妈，原本还担心姥姥会不开心，但是她很高兴，觉得反正男人在养小孩的时候也是多余的，还不如自己养来得省心，家里条件也允许，就挺好的。”
“你有姥姥的照片吗？我想看看你们俩有多像。”江隽和也有点好奇。
“有啊，”小黑翻出合照给江隽和看，“你看，这就是我姥姥。”
江隽和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小黑，忍不住点点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越看越像，姥姥的脸圆一点，你的脸偏瘦，但是五官越看越像。”
看着看着，江隽和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说：“我好像见过她！”那次他吃完羊肉粉遇到的老太太，就是图片上这位！
听江隽和说完，小黑也笑了，“真是有缘分啊，她今天忙，好像说开什么董事会，后面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她。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江隽和表情一滞。
公司最近每况愈下，系统说的“时机”就要来了。
小黑看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也不是，”江隽和摇摇头，“工作还行，还是比较轻松的。”
“那就是你爸又欠钱了？小江，你别怕，以前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是现在我有姥姥了，你爸要是再犯浑，我让姥姥找人收拾他！”小黑恨恨地挥了挥拳头。
“也不是。”
“那就是陆衍让你不高兴了？我就知道，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小黑咬牙切齿。
“呃，”江隽和弱弱地举手，“那什么，我也是男的。”
“哦对对对，”小黑赔笑脸，“把你当姐妹了，男人都是辣鸡，小江除外！”
江隽和嘴角一抽。
“我说真的，”小黑正色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第一个想到我。以前都是你在帮我，陪我去医院，帮我出主意。现在姐妹儿发达了，这里给你靠。”小黑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江隽和眼睛一热，“谢谢你，小黑。”
——*——
忙碌了一天，凌晨一点，陆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公寓的走廊上。
X生物的经营状况不容乐观，今天上午财务做了盘点，如果外部没有资金注入，下个月员工的工资可能都发不出来，而在这个时候，青杉资本表明了态度，他们正在考虑撤资，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衍苦笑，他已经尽力了。
从来没有过这么艰难的日子。他不停地奔波在各大风投公司之间，力求引来新的资本注入，同时他也在积极地寻求和其他同类企业的合作，也在考虑出售一个他很看好的临床二期阶段的项目。
无奈现在经济不景气，各家公司都持有相对谨慎的投资态度，当然也有公司表示对合作很感兴趣，但需要内部讨论后从长计议，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一想到这里，陆衍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他捏了捏鼻梁，头疼不已，现在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
推开门，一室寂静，巨大的落地窗前没有窗帘的遮挡，城市建筑的灯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晕染出几缕朦胧的光影。
低头看到门口的拖鞋，陆衍眉头紧锁。
今天下午江隽和请假了没去上班，说小黑身体不舒服，得陪她去医院看看，给他发消息也没回，陆衍只道他在忙，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江隽和打电话，却收到了一个陆子豪发来的视频，陆衍眯着眼点开。
视频里，青年穿着黑底黄花的花衬衫，一左一右搂着两个打扮妖娆的长发美女，笑得风流倜傥，眼神暧昧，不时还贴在美女耳边，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又像是在……调情。
很刺眼。
【我亲爱的哥哥，这不是你的女朋友吗？被我抓到了吧哈哈哈。】
【这是哪里？】陆衍握着手机，手指发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手机捏碎了。
陆子豪发来一个定位，是周边国家的一个度假小岛上的某个酒吧，【亲爱的哥哥，你要来一起玩吗？你女朋友超会玩的，把我都比下去了呢。】
现在的AI技术很发达，说不定是陆子豪的恶作剧，陆衍没当回事，只是心中隐隐不安，他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陆衍心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些，重新按下了拨号键。
终于，在第三次拨打时，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江隽和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暖，莫名让人觉得冷淡。
“你还没回家吗？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时不时还传来激动的年轻人的尖叫声，青年顿了顿，用很官方的口吻说：“陆总，你看眼邮箱吧，我要辞职，我们分手吧。”
陆衍呼吸一滞，愈发不安，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是我最近太忙了，没好好陪你，对不起。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好吗？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青年漫不经心，“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是吧？那我重复一下，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有钱，不然美女温香软玉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硬邦邦的男人？”
“我已经出国了，以后别联系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凉薄，带着决绝的味道。
“小江，别闹了，回家吧，我等你。”陆衍喉咙干涩，声音暗哑，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他头一次觉得江隽和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也是第一次有了挂他电话的冲动。
“陆总，我没有在闹，跟你说认真的，分手吧。”
陆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焦急万分，手一直在抖，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
江隽和挂电话了。
陆衍放下了耳边的手机。他眨眨眼，看着沙发上江隽和布置的软装，只觉得刚才的电话是个幻觉，他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他三步并两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急切地打开衣柜，发现江隽和所有的衣服都和他的行李箱一起消失了，他不甘心地翻了又翻，原本整整齐齐的衣柜被翻得一团乱，却没有找到一样属于江隽和的东西。
江隽和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好像过往的一切都是他的一个梦。
他又奔向卫生间，原本挨在一起的陶瓷情侣漱口杯，现在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
陆衍手撑在洗脸池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黑发凌乱，满眼通红，嘴唇苍白，像一头离群的孤狼。
看着看着，他眼神阴戾，抄起杯子就往镜子上砸，玻璃碎片迸起，在他的手臂上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
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血，陆衍不由得又想起上次青年不小心伤到手后，那湿漉漉的眼。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回顾往日种种，真的很讽刺，他果然和妈妈一样，这是逃不掉的命运吗？
笑着笑着，胃部抽痛，头也开始痛了。
胃部疼痛愈发剧烈，他捂着胃蹲下，却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他干脆躺在下，双眼无神地对着天花板，不顾身下瓷砖传来的阵阵冷意。
他的心更冷。
他牙关紧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到厨房拿了把厨房剪，又跌跌撞撞走到沙发边的地上坐下，拽下沙发上的珊瑚绒毯，泄愤般疯狂地用剪刀剪着。
珊瑚毯上是只可爱的小狗，江隽和很喜欢，他的第一刀就把小狗的脸剪了，接着一刀，又一刀……看着可爱的小狗变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陆衍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意，但再多的快意也比不上心痛。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密密麻麻，从心脏蔓延开来，渗入了五脏六腑，他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服，手背鼓起了道道青筋，只觉得每一口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放下了剪刀，试图把小狗拼回去，但被剪碎的小狗就像他碎裂的心，再怎么若无其事地拼回去，丑陋的裂痕永远存在。这个世界没有时空倒回的按钮，他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森*晚*整*
……
江隽和挂掉电话，用取卡针把SIM卡从卡槽里取出来，掰断，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他早就从系统那知道陆子豪也在酒吧，故意在他面前晃悠，这个蠢货在酒吧玩疯了，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他硬生生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他举起手机，以他的作风，肯定是直接发给陆衍了。
任务完成，江隽和不仅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本书的作者可真够阴损的，陆衍对他这么好，偏偏要让他在他心窝上插把刀，系统也够缺德的，说什么刀插得越深能量恢复得越快……
他刚迈出酒吧，突然下雨了，天边隐约还能看到闪电，江隽和面无表情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副耳塞给自己戴上。
他马上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自己的身体强壮很多，不怕打雷。
他勉强笑了笑，踟蹰着往酒店方向走去。他踏进了雨中，任由自己被大雨淋湿。
临走前，他把陆衍的妈妈给的镯子和红包，连着陆衍给的黑卡一起放在了保险柜里，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
放在陆衍家的日用品他带了一点，其余都扔掉了，原主本来行李就不多，这次他也扔了大半，把剩下的一点点衣服装进了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里。
陆衍给买的女装和包包什么的，因为太贵了他没舍得扔，另外找了个行李箱装起来，塞到角落里，等陆衍某天看到了再自己决定怎么处吧。
个人物品处好了，剩下的就是鱼缸。
江隽和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鱼缸，但是他问过系统，他带不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只能寄希望于陆衍会好好对待缸里的小生物们。
他这段时间也没攒下多少钱来，想了想还是自己留在身上，不过临走前，他找了小**忙。
他查了资料，陶氏集团名下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风投公司，虽然比不上青杉资本的体量大，但也是有点分量的，如果他们愿意，肯定能帮陆衍度过这个难关。
他也不想让小黑为难，叮嘱了她，如果陆衍的公司没有通过他们的评估，也不用勉强，这也是他最后能为陆衍做的事了。
江隽和回到酒店洗了澡躺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恍惚之中觉得陆衍好像在身边，醒来一看，枕边空空荡荡，哪有陆衍的身影。
他苦笑，起身收拾行李赶往机场。
昨天被陆子豪拍了视频，说不定陆衍会来找他，所以这里不能久待，他买了东南方向另一个海岛的机票，马上就出发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江隽和穿着当地特色的花衬衫和沙滩裤，脚上趿拉着夹趾拖鞋，漫步在沙滩上，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系统一直没出现。但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也时常发生，江隽和对此习以为常，耐心等待着。
他哪里知道，这一等就是两年。
——*——
陈辰的手机邮箱最近总是出问题，早上上班时才看到江隽和发来的辞职邮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发消息给他：【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直到中午，江隽和的工位上还空空如也，奇怪的是，老板今天也没来。
陈辰正要打电话给江隽和问情况，却收到了陶氏资本的人打来的电话，说想和他们谈下合作。他喜出望外，真是久旱逢甘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老板，哪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提示无人接听。
陈辰又给江隽和拨去电话，提示关机。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关键时候一个都联系不上，不会是吵架了吧。”陈辰喃喃自语，右眼皮跳了跳，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死心地继续给陆衍打电话。
终于，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老板终于接电话了！
“喂？”
电话那头，陆衍的嗓子嘶哑，话里是浓浓的冷意，陈辰听了一个激灵。
“陆总，好消息，陶氏资本说要找我们谈合作。”
过了好久，陆衍才开口：“金融业陶氏？没听说他们投过医药行业。”
“是这样的，今天联系我的是他们的投资总监，说他们在考虑开拓市场，生物医药行业也是他们的发展目标之一，听说我们在寻求外部的合作，就想找您谈谈。”
“行，你安排吧。”陆衍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陈辰怕他挂电话，忙出声道：“那个，陆总，”他有些为难，声音不由得缩了些，“小江，今天没来上班。”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两秒，陈辰在这头心跳如雷。
“他提离职了，你没收到邮件？”
隔着电话，陈辰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心里一哆嗦，忙说：“收到了。”
“那你把邮件转给萧逸，请她尽快办离职手续。”
“那个，陆总，”陈辰小心翼翼地说，“小江毕竟年轻，可能一时糊涂，我想找找他聊聊，他要是态度很坚决，我们再发起离职流程也不迟。”
“随便你。”陆衍挂了电话。
他躺在沙发上，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额头，长舒了口气，拨通了沈管家的电话。
“沈管家，想请你帮忙在境外找个人。”
第49章 命运
两年后。
江隽和打工的地方， 是这个国家最东部的一个小岛，四面环海。在这里，他度过了两年沉浸式的岛民生活。
在这长达两年的时光里， 系统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毫无动静， 仿佛任务、系统、书，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得焦虑和暴躁，并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归于平静。
反正系统说过，他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是静止的。
在这里， 他在民宿打过工，去餐厅端过盘子，去书店里当过店员……兜兜转转，最后又停留在了一家咖啡店里。
咖啡店坐落在海边的一个景点旁，这里海很蓝，沙子又白又细腻， 每到节假日都有不少游客光顾，江隽和这时候就会忙得团团转， 但大多数时候都很闲，偶尔有旅居在岛上的人们过来喝咖啡。每到淡季，他都为老板捏把汗，也不知道挣的钱够不够回本儿的。
不过老板看上去倒是不差钱的样子。老板顾远是个三十多岁的俊朗男人，举止谈吐优雅，他往店里一坐， 别人都以为他也是来喝咖啡的客人。他有个女儿，江隽和刚来的时候她还不到四岁，扎个羊角辫儿很是可爱。两年过去了， 小姑娘个头也窜高不少。
刚来时江隽和看他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由得好奇，但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也没好意思开口问，直到后面混熟了他才知道，孩子的妈妈是水手，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出海远洋，再也没有回来，留得他一个单身父亲望洋兴叹。
有几次顾远拉着他喝酒聊天，顾远喝多了，说了不少他们俩的恋爱故事，透着他深邃的眼，江隽和仿佛看到了陆衍。
他到岛上之后换了卡，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只加了小黑一个人的，时不时发些岛上的风景照给她，小黑则偶尔给他发发女儿的照片，多数时候她都在忙着跟姥姥学习怎么经营公司。
至于陆衍，她没提起过，江隽和也没主动问，偶尔看新闻时刷到X生物，他心里一惊，飞快地把新闻划了过去，生怕在里面看到陆衍的脸。
要是算上在这个世界里的两年半时间，他今年也快三十了。在将近三十年的时光里，江隽和扪心自问，他从没对不起过谁，只除了一个人。
他的外表冷淡，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但其实内心很柔软不设防，很善良。
有时候江隽和甚至希望他能坏一点，最好是恶贯满盈，这样他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负罪感，一想到他，心就一抽一抽地疼，所以他尽量避免自己想起他。
这天，他吃完晚饭，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大字：【恭喜你完成了任务的一半。】
系统告诉他，之前完成的任务只是《总裁的漂亮哭包》这本书上部的内容，这本书还有下半部分，需要他把陆衍再追回来，小情侣两个人和和美美，这次任务没有时间限制。
“渣陆衍”这个任务，江隽和自以为完成度很高。他清楚地记得，原书里的剧情是主角受说了一通分手的话之后就消失了，而自己说的话比书里更难听，说自己喜欢女人，还故意在陆衍的表弟面前和美女亲昵，论上应该更让人心痛才对。
但是系统说因为他暗地里找了小**忙，及时拯救了陆衍的公司，所以任务只能算勉强完成，能量恢复速度变慢，系统两年都没有出现也是这个原因。
听系统解释完，愤怒不已的江隽和沉默了。
他一边为差点没完成任务而后怕，一边又为成功挽救了陆衍的公司而庆幸。
现在的结果也算比较圆满了吧，江隽和冷静下来想，虽然要把陆衍追回来，很难。
他看上去就很难哄。
【那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怎么回到现实世界？】江隽和问出了他心中最关心的问题，【不会要等在这个世界里老死吧？】
【那肯定不会，只要任务完成，很快就会把你送回去的。只要能达成结局，这个世界就不会坍塌了，不管两个主角的感情后面怎么发展。】
【那后面再分手也不影响？什么时候回去我自己能决定吗？】江隽和又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当然，你想怎么分都行。】系统说。
江隽和这才放下心来。
陆衍对他的感情，本来就是他刻意经营下的结果。上次是为了卡节点才分手分得那么激烈，要是换了正常谈恋爱，两个人过了新鲜期也得分手，世间大多情侣不都是这样？他只需要待到那时候再走就好，陆衍估计不会难过太久。
【怎么把我送回去？】刚才系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又问道。
屏幕安静了好一会儿，系统又没回音了。
江隽和叹了口气，先完成任务吧。
……
告别了顾远和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江隽和坐上了回S市的飞机。
飞机从平稳飞行到逐渐下落，离S市越来越近了，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两年了。
江隽和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希望陆衍对自己当初的那番话已经忘怀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太快走出来，万一他一扭头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能开口叫爸爸了。
又或者他谈恋爱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当小三了，就挺尴尬的。他挠了挠头。
落了地，江隽和拿着行李箱，在人群中寻觅，目光在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身上停下，她戴着时髦又夸张的耳环，涂着红唇，神采奕奕，看到江隽和后激动地冲他挥手，他快步向她走去。
女人紧紧抱住江隽和：“小江，好久不见。”她声音哽咽。
“好久不见，小黑。”他拍了拍她的背。
江隽和拎着行李箱，上了小黑的红色法拉利，发动机的嗡鸣声响起，他此刻却无心欣赏。
“还没问你呢，这次回来，什么打算？”
江隽和垂下眼眸，“我想把陆衍追回来，当初分手的时候我把话说绝了，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
“哎呀，都分手了，你何必纠结这个呢？不然来我这里上班，姐罩着你！你看我现在，要什么男人没有？而且你哪里对不起他了，不就是话说得难听了点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陶氏资本大概率也不会投他们公司。”
江隽和笑了，小黑变了好多，变得比以前外向爽朗了，“说起这个，还得谢谢你。”
“我们俩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影响感情啊跟你说，再说了，X生物现在发展势头很猛，我们也赚了不少。对了。前不久X生物还收购了一家比他们规模两倍大的创新药企，行业里挺轰动的，都说他们是蛇吞象。不说别的，陆衍还挺有魄力的”
“是么。”江隽和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你真要去找陆衍复合吗？”
“可能是执念吧，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再和好。”
“怎么说呢，陆衍是长得不错，也挺优秀的，但是两年了呀，他这个条件，说不定都谈了好几茬了。”
“不至于吧。”江隽和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有些忐忑。
“那什么，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很多男同性恋玩得很花的。我们公司有个项目经，长得是人模狗样，据说是骗炮之后溜了，好死不死把工牌落下了，被人家找上门来，啧啧，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啊。”
江隽和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每次和你聊天你都说忙，合着是忙着听八卦去了。”
“嘿嘿，我和前台关系好，听她说的，”小黑讪笑，“劳逸结合嘛。不过我说真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混圈子的人，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你一定要当心好吗？”
心头一暖，江隽和说：“我知道，你放心。对了，那你现在业务上和陆衍有交集吗？”
“没有，我不负责风投板块，之前现在主要负责地产，你有兴趣跟我一起做吗？”小黑挑眉，再次抛出橄榄枝。
江隽和摇头，“我没什么相关经验。”
“那我当初也没经验呀，谁不是从零开始学起的？你想想呗，要是想过来，随时跟我说。”
“我可能暂时还是会找家咖啡店上班。”
小黑笑他，“怎么，拉了快两年的花了还没拉够？”
江隽和也跟着笑，“你别小看我，我现在学了好多花样，顶级拉花选手好吗？回头给你露一手。”
两人找了家餐厅吃饭，小黑说公司还有会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江隽和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地铁。
——*——
前段时间的收购尘埃落定，陆衍就病倒了。
他庆幸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公司，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把精力投入到什么地方，才能暂时忘掉苦闷。
今天早上醒来时他就觉得头很沉，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还差点摔倒了，依他的经验，不用量体温就知道自己发烧了。
索性不去上班，懒得吃药，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着。
他要是突然死了，那人会伤心吗？
两年了，江隽和说完那些难听的话就人间蒸发了，怕是早就把他忘了，现在说不定都娶妻生子了。
陆衍讽刺地笑了笑，只有自己还念念不忘吧。
和江隽和在一起短短半年不到的时光，回想起来，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的他们朝夕相伴。上班时，他们隔着玻璃窗，视线交汇。下班后，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一起养鱼，运动，睡觉，在沙发上意乱情迷，唇齿相依……闲暇时，他还带他穿梭在大街小巷，尝试不同的小吃店，每一次都是很新奇的体验。
那时的他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身侧已经熟睡的青年脸上的小绒毛，微笑着想：自己爱的人，恰巧也爱自己，真好啊，他真幸运。
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失眠的深夜辗转反侧，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也不用在生病时一个人看着手中的药丸发呆，心情苦闷时也有人开导。只可惜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他，人生苦短，要是能早点遇见他，他或许就能幸福得再久一点。
他伸出手，和青年的五指紧紧相扣，这一刻，他觉得他们的心也贴在一起。
很温暖。
可是他说，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像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心中的温暖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彻骨的寒。
每每想起那晚，他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对他的笑是假的，他说喜欢他是假的，他的温柔体贴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钱，他才委身于他，所以当他落魄了，他就像丢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甩开。
要不是看到陆子豪发来的视频，陆衍根本不相信江隽和说的话，只会觉得他是不是被绑架了，或者有其他苦衷……
躺在床上，陆衍头疼欲裂。
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试图解开密码锁，提示音响起，有人进来了。
除了江隽和，还有谁知道他家密码？他怕不是烧糊涂了，都出现幻觉了。
过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额头，陆衍猛地睁开了眼，定定地看了两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
他死死地盯住他，“你来干什么？”
两年前，沈管家翻遍了小岛也没找到江隽和的身影，他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陆衍一度绝望，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青年比以前稍微黑了些，脸颊上也长了些肉，陆衍不敢眨眼，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害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我……想你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衍的心就像被沾满柠檬汁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两年的委屈、愤怒、失望、无力……通通化作一声质问：“两年了，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我……”青年眼神闪躲。
想起他说的那些话，陆衍悲愤交加，满脸讽刺：“你不是说再也不见吗？你不是说你喜欢女人吗？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吗？你滚吧，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从今往后，一分一毫的钱也不会为你花，不过，你要是突然死了，咳咳咳，我还是会放几个烟花庆祝的。两年了，我早就当你死了。”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见他咳嗽，青年拍了拍他的背想帮他顺气。
“滚开！”陆衍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发泄着压抑的情绪。
比起江隽和，他更气自己。
江隽和让他对他的感情成为了一个笑话，让他变成了妈妈一样自怨自艾的人。
可究竟是为什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想要亲亲他的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抱着他，问他这两年都去了哪里，说他想他……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他就想要原谅他。
突然，江隽和转身走了。
陆衍怔怔地看着门口。
好在他只是去接水了，一分钟后，又端着水出现在卧室门口。
“喝点水吧。”他说。
陆衍没说话。
“你先喝点水，别生气了，我去买点粥，你垫垫肚子吃点退烧药吧，等你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青年又说。
陆衍喉咙发堵，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是我？”
“什么？”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你如果只是为了钱，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呢？你又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找一个有钱的女人不是更好？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我也不是天生喜欢男人的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陆衍红着眼厉声质问他，针扎般的疼痛从心脏传递到四肢，密密麻麻的。
青年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滚吧。”薄唇冷漠地吐出三个字。
“好，我先滚。”意外的，青年没有再争取什么，一口应下。
“你！”陆衍气极了，抬手把床头的玻璃杯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其中一个碎片被青年不小心踩到。
“唔！”青年痛苦地闷哼一声。
看到袜子上刺眼的鲜红色，陆衍心中不忍，嘴上却冷哼一声，“活该。”
“嗯，我活该。”泪水盈满了青年的眼眶，泪珠一地又一滴，滴落在地上。
“你……”陆衍攥紧了拳头。
青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我先去处下伤口，你要下床的话一定注意穿好拖鞋，小心别踩到。”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卧室，陆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忍不住想，这次江隽和走了，还会回来吗？
可是就算他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爱一个人实在太痛苦了。
很多时候陆衍都在想，要是他那天没有去咖啡店，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江隽和，也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可他的陪伴又是那样的温暖，那样让人沉迷，如果可以选，他大概还是会重蹈覆辙。
陆衍苦笑，不知不觉中，眼角划过泪水。
也许这就是命运。
第50章 拒绝
江隽和受伤的是左脚前半部分的脚掌， 所以左腿落地时为了不碰到伤口，只好用脚后跟走路，颇为费力， 走路的姿势有点像长短腿， 路过的行人都用惋惜的眼光看着他，弄得他哭笑不得。
在药店买了敷贴和双氧水处了伤口，还给陆衍带了退烧贴和退烧药，江隽和找到附近一家粥铺点了餐，在店里坐下等着。
陆衍家其实也有医药箱，只是刚才的气氛太过压抑，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于是舍近求远了。
半小时后，老板拎了个袋子递给江隽和：“来，小伙子，你的粥好了。”
“谢谢老板， ”江隽和道谢，透过透明的包装袋， 他看到里面装的除了他点的粥，还有一盒卤水豆干，便说：“老板，这个是不是拿错了？我没点豆干。”
“没拿错，就是你的点皮蛋瘦肉粥，不要姜丝， ”老板怜悯地看了他脚一眼，“豆干是我送你的。”
江隽和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只好说：“谢谢老板。”说完拎着粥， 瘸着腿走了。
进了小区大门，远处一个气质出众的青年正从小区里面往出口走，江隽和扫了两眼，竟然是温宥。
温宥见了他忙迎了上来，惊喜道：“小江老师？！”
江隽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尴尬地笑了笑。
“小江老师，”温宥亲切地看着他，“好久不见，你还住在这里吗？”
江隽和迟疑片刻，点点头说：“对，还住这。”
青年眉眼弯弯，“那太好了！以后可以邀请你在我家串门。”
“你也搬到这里了吗？”江隽和问。
“对，我其实搬过来一年多了。你后面去哪里高就了？你都不知道，你离职之后阳阳三天两头就念叨你，说想找小江老师补课，其他老师都没有小江老师厉害。”
“这个啊，”江隽和干笑，“我是去旅居了，阳阳最近怎么样？”
“他啊，那臭小子还是那个皮猴子的样儿，改天我带着阳阳一起，咱们叙叙旧？正好听听你的旅居故事呀。”
“呃，可以啊，不过我可能没什么有趣的故事可以分享。”江隽和勉强答应下来。
“比起我们这些上班族丰富不少吧。”青年眨眨眼说，视线下移，“小江老师，你的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打碎了个杯子，一不小心踩到了。”江隽和把左腿往后稍了稍，突然膝盖一软，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小心！”青年惊呼，及时扶住了他，江隽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等他站稳后，青年舒了口气，抬手很自然地帮他了被弄乱的头发，一边出着主意：“要不买副拐杖？走路稳妥一点。”
江隽和听到他说起拐杖整个人都很震惊，没把他刚才的小动作放在心上，嘴角一抽说：“不至于不至于，小伤小伤，很快就好了。“见温宥还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准备出门吗？”
“啊对，我得去趟公司，那我先走了，小江老师，我们后面有空再约！对了，我能加下你的微信吗，之前那个号码你好像没再用了？我发消息给你，提示该账号已注销。”
江隽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由拒绝，只好拿出手机加了微信。
告别了温宥，江隽和愁容满面，怎么温宥偏偏住在这个小区，又偏偏在这么狼狈的时候碰到他。
不远处的亭子中，陆衍全程目睹了温宥的互动，怒极反笑。
他刚才躺在床上等江隽和，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急躁，想说在小区门口等他，顺便透透气，哪知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两个人有说有笑，江隽和甚至还投怀送抱，扎眼得很。
他是觉得自己这里行不通了，所以就转身投向温宥的怀抱？
那男的还帮他头发，他还笑呵呵地接受了？
他刚才拿出手机扫码，两个人是在加微信？连自己都没有江隽和的微信，以前的电话也早就停机了……
陆衍越想越气，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道道青筋鼓起。
回到公寓，他洗了手，忐忑不安地走向卧室，一地的玻璃渣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床上却没了陆衍的身影。
“陆衍，陆衍？”
江隽和在公寓里绕了一圈，没有发现陆衍的身影，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却发现自己早就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删掉了，一个不留。
他沮丧地垂下了手臂。
半晌，他叹了口气，去厨房拿了橡胶手套戴上，蹲在碎玻璃渣面前，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收集到垃圾桶里。
打扫完玻璃渣，他又转战客厅，把空酒瓶扔进垃圾桶，还有酒的就放到展示架上，和其他酒放在一起。
都弄好后，他打开了窗帘，强烈的阳光骤然照了进来，江隽和不由得眯起了眼。
……
晚上八点，陆衍回家了，江隽和原本在沙发上打瞌睡，在陆衍推门的刹那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穿上拖鞋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左脚踩地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又跌坐在沙发上，抱着腿龇牙咧嘴。
陆衍睨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卧室，关门，上锁。
“陆衍，”江隽和缓过神来，连忙喊他：“我煮了粥，你吃点吧？”
又喊了几声，陆衍没吭声，江隽和又跛着脚走到卧室门前，轻柔地敲了敲：“陆衍？吃点东西吧。你还发烧吗？”
门突然打开了，陆衍脸色沉沉，眉头紧锁，不耐烦道：“你烦不烦？”
江隽和赔笑脸，柔声道：“你吃饭了吗？”
陆衍黑白分明的眼冷冰冰地看着他：“我吃没吃饭和你有关系吗？”
江隽和头皮一紧：“有啊。”
陆衍冷哼，“什么关系？”
“朋……朋友？”江隽和不确定地说。
“砰！”陆衍关上了门，留江隽和在门口不知所措。
卧室里，陆衍冷淡的声线传来：“我没你这个朋友，你未经允许闯入我家，属于私闯民宅，在我报警之前，赶紧走。”
江隽和眸子暗了暗，低声道：“你既然不想我来，为什么不换密码？”
“多谢提醒，等你走了我马上改密码。”
江隽和心里一颤，软声劝他：“不要嘛，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可以吗？”
“聊什么呢？聊你其实有苦衷，不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还是聊你其实是喜欢男人的，只是有苦衷才跟我这么说？”
“我……我知道辩解没有用，我也不想辩解了。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是，但是，”江隽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说：“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我是爱你的。”
“爱？”
“对，我爱你。”
卧室里的陆衍沉默了。
半晌，他终于开口，隔着门，江隽和都能听出他声音里浓浓的疲惫感，“小江，我今年三十二了，已经不年轻了，不能陪你玩游戏了。”
“以前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你说你心疼我，怕对身体不好，所以不和我做-爱，我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知道你是不能接受男人，还是单纯不喜欢我。”
陆衍语气悲怆，江隽和听完心里一慌：“陆衍……”
“我拼命工作，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间隙想起你。但即使是这样，晚上做梦也还是会梦到你，梦里你戴着两副面具，一会儿对我很好，一会儿又对我说那些刻薄难听的话，我的心也跟着一会儿幸福，一会儿痛入骨髓。”
“不管我怎么投入到工作中，总还是会有一些空隙，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你，真的，无孔不入。一想起你，我就很费解，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那样，然后开始反省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遍又一遍，是我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吗，所以你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来和我分手？”
“是，当时公司是情况不太好，但是我个人的财产养活你足够了，你是嫌少吗？哪怕你想分手，也不至于说出那样的话，在我眼里你不是那样的人，还是说，是我看错你了？”
说着说着，陆衍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你知道吗，我甚至都在想，万一我突然去世了，你没钱也没人在身边照顾，该怎么办，也想过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意定监护人，但是当时怕你觉得太突然了，就想等等再跟你说。现在看来是多么讽刺，不是么？”
“以前很想听你说那三个字，但是现在听到了，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小江，我不想重蹈我妈妈的覆辙，我们分手了。”
“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离开我家，下次要是你再不请自来，我会森*晚*整*直接报警的。”
江隽和红着眼，定定地在卧室门口站了很久，久到膝盖都僵掉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穿上鞋，拉着行李箱，踏出公寓门，落锁。
陆衍听到门上锁的动静，心一沉。
他走出卧室，看到江隽和人和行李都不见了，心更凉了几分。
明明是自己让他走的，怎么到头来，难过的还是自己？陆衍笑得悲凉。
餐桌上摆满了他做的菜，陆衍在餐桌前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早已凉掉的粥，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机械地咽下。
……
第二天，陆衍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多了，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不少。
他换上鞋踏出公寓门，看到地上的人，心里一惊——江隽和身下垫着行李箱，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瞥了他一眼，陆衍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