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遗憾
最后他们还是顺利出了卫生间， 江隽和跟大爷连声道歉，说闹肚子了，再给他十分钟的时间， 大爷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到大爷走远， 江隽和先出去，鬼鬼祟祟地环顾了一圈，见没人发现才给陆衍发消息让他出来。
出了商场，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味道。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平淡中带着浅浅的幸福。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前两天还得穿个外套，一场雷雨过后，气温攀升，只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得热了，而江隽和的生日也快到了。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陆衍问同坐在沙发上的江隽和。
“没什么想法，”江隽和笑了笑， 头往沙发背上一靠，整个人舒展开来， “你不是把卡都给我了吗，想要什么我就自己买了。”
“不一样，”陆衍斜了他一眼，嫌弃道，“你怎么比我还不懂浪漫。”
“行行行，我们陆总最懂浪漫了， 那你浪漫一把给我看看。”江隽和挤兑他。
陆衍比了个“ok”的手势。
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澜江，江隽和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和陆衍一起过生日了，忧的是这是他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他的生命还剩下六十天。
看了看身旁面容冷峻的男人，江隽和眼神复杂极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陆衍抬头一看，却是一惊，青年眼底饱含深深的眷恋、不舍、歉疚……
陆衍顿时眉头紧蹙，询问道：“怎么了？”
敛下眼底的情绪，江隽和摇摇头。
虽然江隽和最近身体很好，再也没晕倒，能吃能睡，但陆衍心中总是没来由地觉得不安，而且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左眼皮也总是跳。
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来吧，”江隽和说着，拿开了陆衍的手，帮他揉着太阳穴，“最近公司有遇到很难搞的事吗？看你一天忧心忡忡的。”
大掌覆上青年的手背，陆衍轻轻闭上眼，“没有，挺顺利的。”
“那你愁啥呢？”
“不知道，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哪方面的？”
陆衍握住他的手，把青年拉到怀里躺着，“可能我们在一起得太顺利了，感觉很不真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江隽和躺在男人腿上仰头望着他，“我们在一起太顺利了？你确定？”
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眼，“可能幸福就是容易让人觉得不真实吧。”
“别瞎想了，不然我们明天去庙里拜一拜，顺便去吃个素面，我看网上说龙化寺素面很好吃。”
“好。”
翌日，两人来到龙化寺，每人领了三炷香，在香炉边的烛火上试图引燃。
江隽和手里拿着三炷褐色的细香悬在火焰上方，高温让香的顶部由褐转黑，却怎么也燃不起火星子。
“你也点不着吗？”陆衍冷淡的声线响起。
“是啊，”江隽和嘟囔，“可能是这个香受潮了。”
旁边站着一个穿僧衣的年轻和尚见状说道：“奇怪，这批香没问题啊，今天也没风，我在这站了一早上，就你们没点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香油，“你蘸点油就好点了。”
听了和尚的指导，两人终于点燃了香，插进了香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后没走出几步，香却突然倒下。
和尚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感慨，双手合十默念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所求之事，怕是颇为不顺呐。”
其实陆衍和江隽和都不信佛。两人烧了香，瞻仰了下佛像，就奔着斋堂去吃素面了。
素面的浇头是用香菇、冬笋、面筋等烩制而成的，浇在面上鲜香扑鼻，江隽和胃口大开，一整碗都吃完了，才发现陆衍碗里还剩很多。
“你觉得不好吃吗？”他问陆衍。
“还可以，可能太早了没胃口。”
江隽和觉得浪费，但无奈吃不下了，就随他去了。
出了斋堂，江隽和看到侧殿里有不少人在求平安符，也跟风和陆衍一人求了一个，说是压在枕头下面能保平安。
转了一圈出了龙化寺，江隽和来了兴致，拉着陆衍在大门口拍了张自拍。
照片里的青年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一手举着红色平安符，一手比着“耶”的手势，身旁的男人比他高出一截，面色冷淡，目光落在身旁的青年上，手里同样拿着一个平安符。
跟帮忙拍照的路人道了谢，江隽和看着屏幕上的相片，对陆衍说：“你看我的表情多好，你怎么不看镜头呢？”
“因为我想看你。”陆衍眼眸深深。
江隽和嘴角忍不住上扬，“就你会说话。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以前都没拍过照片，这还是头一回。”
“嗯，那以后多拍拍。”
江隽和没再接话。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竟然也是他们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
周一的咖啡店里，江隽和忙过一波早高峰，和往常一样和同事们轮流摸鱼。等终于轮到他了，他伸了个懒腰，跨出店门外透透气。
不远处有一只小白狗，胖嘟嘟的身子，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感觉还没满月，可爱的模样惹得江隽和心都化了，于是跟在它后面，想看它是要去哪里。
小白狗一路跑啊跑，跑到了街边，眼看着就要跑到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江隽和着急起来，它还这么小，估计没学会躲汽车，被撞了怎么办。
江隽和加快了脚步，想把小白狗捞回安全地带，哪只它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小短腿加速跑了起来，一不留神摔下了马路牙子。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太多，也跟着走下了马路牙子，一把抱起小胖狗，抬头时看到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飞速行驶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竭力把小狗扔到马路边的草地上，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隽和喉头一阵腥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碎了，胳膊腿儿也像破布娃娃一样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他用意识问系统：【我还能活吗？】
【恐怕不行了。】系统说。
【不是还剩六十天吗？】
系统音难得地透着无奈，【六十天是自然死亡时间，你这算意外，可不能赖我。】
【好吧。】江隽和无奈。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陆衍一起过生日，还没跟小黑说再见，还没跟陈辰道歉，还没跟小丑鱼们好好道别……
也许人生总会留有遗憾，或多或少。
又或许，这是他的报应。
他骗了陆衍，一次又一次，还说再骗他就被车撞死……
他努力想要睁眼，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又闭上了眼，【那就送我回家吧。】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系统说：【好的。】
青年仰面朝天，面色灰败，眼角含泪，一个红色的平安符从他满是血污的牛仔裤口袋里缓缓滑落了出来。
……
接到电话时，陆衍正在开会，众目睽睽下，他面色惨白，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出了会议室，留下高管们面面相觑。
幸亏有陈辰在场帮忙主持，“那个，估计陆总有点私事要处，大家先散会吧，后面我会和大家重新约时间的。”
陈辰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次的事肯定又和江隽和有关，他上次看到陆总和他在咖啡店附近有说有笑，陈辰真是恨铁不成钢，他老板做生意手起刀落，这么有魄力，居然栽在一个男人身上。
陈辰气得咬牙切齿。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得知，原来就在那天，江隽和死了。
揭开白布，看到青年沾满血污的脸的那刻，陆衍耳内尖锐的嗡鸣声响个不停，除了噪音，又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只隐隐约约听到医生说，“抢救无效”，“我们尽力了”。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
他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说：“帮我查一下情况。”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回复，肇事司机已经去自首了，听说是个富二代。人，他不认识，但那辆车，是陆子豪的。
陆衍极其冷静地启动了迈巴赫，没有飙车，没有超速，稳稳地开到了外公家，顺利在客厅里找到了陆子豪，挥起拳头，面无表情地，一拳又一圈地砸在他的脸上。
恍惚中，他感受到陆玉玉在拦他，向来高傲的她哭得撕心裂肺，外公也来拦他，一向和蔼的脸怒不可遏，说你为了个男人要和陆家决裂吗……
可当拳头挥下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江隽和死在他的车下，陆子豪凭什么活着。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陆衍最终还是被保镖拦下了，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医院，托人把江隽和运回了家。
他们两个人的家。
陆衍沾湿了毛巾，轻柔地帮青年一点一点擦去身上的血渍，又换上睡衣，可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时不时又淌出血迹，染上了睡衣，怎么擦也擦不掉，陆衍只好放任不管，在他身旁躺下，紧紧拥住青年的身体。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起身来，找到平安符，放到青年枕下压着，才满意地重新躺下，握着青年的手，闭上了眼心中默念：就让这个噩梦赶紧过去吧。
他不懂浪漫，江隽和过生日也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
这时他想起江隽和说的话，他离开的两年里是去了一个小岛，每天踩着沙子吹着海风，看着天边的日出日落，心里变得很宁静。
陆衍顿时眉头一松：那就买个岛送他吧。
很快，他就看中了一个南边的小海岛，价格不算贵，设施齐全，供他们俩去度假绰绰有余，唯一可惜的是别墅早就建好了，不确定他喜不喜欢，陆衍有些忐忑。
他只希望自己赶紧从噩梦中醒来，和江隽和一起到小岛上度假，再给他秀气的无名指戴上一枚戒指——如果他愿意的话。
想到这里，陆衍薄唇微勾，安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