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病例采集

    到了出发的日子, 实

    验室里的众人带着行李,告别家人,坐上火车去往疟疾最严重的水和市。

    这一路可以说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 他们要到水和市下属的本南县的一个卫生院, 县里没有火车站,火车先坐到水和市后,就转了大巴。

    山路不平, 大巴颠簸,空气浑浊,众人坐在上面,一晃一动, 都面露菜色,皱着脸仰头靠在座椅上来缓解从胃里翻滚上来的呕意。

    付思萱无精打采地问:“还有多久能到?”

    来接他们的负责人孙爱国说:“还有一个小时就能下车了。”

    一个小时啊……众人没有说话,闭上眼企图让自己睡着来抵抗晕车带来的难受。

    一个小时后,大家一副终于解脱的表情下车, 大力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忙问负责人卫生院在哪,是不是就在附近了。

    孙爱国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说:“卫生院离这边还远, 本来是说要派车来接你们的,但咱们现在正值雨季,从卫生院过来的路都太泥泞了,根本不能开车, 所以我们只能走着过去了。”

    “那要走多久?”

    “平时我们走,走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但你们嘛……”他话没说尽,但大家环顾地上堆着的行李, 又望着面前无法描述的泥路,都有些无言,他们都是城里来的,平时走的都是柏油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章惠然果断地拎起行李,一马当先地迈出去:“行了,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黑了。”

    众人也顾不得抱怨,都赶紧拿起各自的行李,奇形怪状地挎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一双双刷的锃白的鞋子一只接一只地踏进泥地里面,鞋子上、裤脚上都被泥巴块包裹。

    孙爱国连忙帮女生们拿行李,知道他们都是城里人,没走过这种泥路,就是不带行李都不一定能走好,更别说身上还压着这么重的行李了。

    因为研究不是一蹴而就的,众人来之前就知道会在这边待很长时间,也知道这边贫困,东西肯定不好买,所以都准备了很多东西带过来,没想到现在这些东西反而成了他们遇到的第一道坎儿。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后,大家鞋底都沾了厚厚的泥巴层,一步比一步重。

    舒英身上背着东西,双手拎着东西,肩膀和手心都被勒得酸疼,双腿走得直打抖,她咬牙跟着,转头问后面的付思萱:“怎么样?跟得上吗?”

    “能。”付思萱站定,喘着粗气回答,“能跟上。”

    阴雨天,天色暗沉得快,大家路上再累都没敢停,这里毕竟是山区,万一天黑还耽搁在路上,恐怕会有危险。

    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众人终于到了卫生院,看着眼前简陋的小房子,面面相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地方简陋到让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卫生院。

    孙爱国连忙喊着屋里的人出来帮忙,这卫生院也没几个人,加上孙爱国也就三个人。

    他们出来,热情地接过大家手里的东西,舒英的行李也被放下来,只觉得身上一松,让她能够好好地喘口气。

    章惠然走了这么久依然摇杆挺拔,松快地笑起来,关心着学生们:“这一路走来感受如何?”

    付思萱累得站都站不直,扶着墙坐在晃动的长凳上,摇摇头说:“路太难走了,太辛苦了。”

    “是的。”章惠然点头承认,又道,“不过今天可能是未来这段时间最轻松的一天,这边远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困难百倍。”

    大家这时都没有力气讲话了,静静点头答应。

    这时孙爱国端着饭出来喊他们道:“章老师!你们这一路肯定累坏了,快来吃饭吧。”

    章老师挥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饭是简单的木薯饭,再一人配点腌酸笋,唯一的荤腥是巴掌大的小鱼,孙爱国笑了笑:“这鱼是我们特意到溪里捉的,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章惠然夹了一块嚼了嚼,笑着道谢:“很好吃,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你们都是有本事的研究员,能愿意到我们这个苦地方来,是你们麻烦才对。”

    雨季最适合蚊虫生长,大家来到这没一会儿,就被蚊子叮了好几口,鼓起红包,吃一口饭就不得不停下抓痒。

    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就靠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照明。

    孙爱国面带歉意:“我们这边总下雨,一下雨电路都不通常,停电是常有的事。”

    大家不是奔着享福来的,来之前就知道条件艰苦,都表示理解,吃完饭各自洗完碗后就准备收拾睡觉。

    这边房间不多,他们简单地分成两个房间,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洗漱好后就来铺床。

    章惠然不忘叮嘱:“一定要把蚊帐挂好,睡觉的时候把蚊帐的边边角角都给塞好,这边蚊虫的厉害你们是明白的,在这边生活千万要注意防蚊。”

    舒英的床靠窗,她躺在床上,从缝隙里看出去,天气不好,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她心里想着谷雨和李固言,来的时候,谷雨搂着她的脖子泣不成声,李固言也是一脸的不舍,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

    蚊帐外的蚊子嗡嗡响,不甘心地在四周飞舞,企图叮到人喝到血。

    两个人一张床,付思萱睡在她旁边,白天走了太多路,她已经睡熟,轻微打着鼾,无意识地伸手在脸上挠了挠后贴着蚊帐放下。

    舒英就看有蚊子要隔着蚊帐的细孔叮上来,她连忙把她的手拿开,离蚊帐远一些。

    随后她打了个哈欠,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沪市。

    谷雨哭累了,蜷在爸爸怀里,抽抽噎噎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就回来了。”李固言给她擦眼泪,拍着哄着,舒英离开的这几天,谷雨白天跟小朋友们一块儿玩还好一点,等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后就要开始哭闹,每每都要哭到半夜直到哭不动了才停下。

    他看着心疼,心里也跟着着急,这样一直哭下去可不行,这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核桃了,看着骇人,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孩子心里难受,可不就是哭嘛。

    谷雨睡着了,他看着她,她的小眉头紧皱着,梦里估计也在找妈妈,他起身出去拿了湿毛巾进来,轻轻敷在她眼睛上,盼着明天能消点肿。

    李固言半躺着抱着孩子,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也在思念着她。

    ……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都起来了,拉扯了一天的肌肉在睡一夜后变得格外酸疼,一瘸一拐地动着,时不时嘴里还要“嘶”一声。

    早饭本来不好意思麻烦孙爱国几人的,但他们不太会用厨房里的灶台,只好在他们烧锅的时候边看边学。

    孙爱国道:“你们不用学,你们大老远到我们这里来是帮助我们的,是要做大事的,哪里还能让你们自己烧饭?”

    他们要在这待的时间可不短,人也不少,哪里好意思一天三顿饭都麻烦他们给自己做?舒英笑笑说:“没事,孙大哥,我们学一学不费事的。”

    吃完早饭后,章惠然道:“我们过来了,就要争分夺秒,所以今天就不给大家休息时间了,今天就去山里采集病例样本,对患者采血,算上我,一共是三个男生,四个女生,为安全起见,就一男一女分成三队,我随便跟谁一对,因为语言不通,我跟爱国同志说了,他会给我们找听得懂普通话的赤脚医生一起,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哪家有病人,赤脚医生会带着我们过去。”

    他们按照田忌赛马方式组的队,博士生孔天和、欧阳雪分别和研二付思萱、研一文成化一队,处在中间的舒英与廖承平一队,章惠然今天跟舒英他们一起。

    分好队后,谁也没耽误,穿上长袖长裤,带上采血的东西就准备出发。

    孙爱国叫住他们,看着他们的穿着问:“你们就这样去?”

    大家站定,都扫了眼自身,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妥。

    孙爱国转身进屋端了个盆出来,盆里泡的湿布。

    他道:“下雨天,蚂蝗多得很,我用盐水浸泡了这些布条,你们把这个缠到自己腿上,可以防蚂蝗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章惠然率先从盆里拿了两块布,缠到自己腿上:“谢谢啊,爱国同志,你看我这样缠的行吗?”

    “太松了,你要再勒紧一点,不然走几步就掉了。”

    舒英也把布在腿上缠好,湿哒哒的步裹在皮肤上有些难受,但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嫌弃,毕竟和蚂蝗比起来这都是小事。

    付思萱小声道:“我一想到蚂蝗趴在我腿上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浑身寒颤。”边说身子还边打了个抖,很是生动。

    舒英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们缠这个布了,蚂蝗叮不上我们的。”

    等他们准备的差不多后,赤脚医生也过来了,总共来了三个,带着舒英的姓程,家中行三,让他们唤他程三哥,是程庄的,待会儿也要带着他们去程庄采样。

    程三哥瞧着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一双大掌上都是老茧,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道:“外面的地还是湿的,不能骑自行车,得走着过去。”

    廖承平努力辨析着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算是听懂,问:“程庄离咱们这边有多远?”

    “不远不远,翻过那个山头就到哩。”他一早上走过来才用了一小时。

    舒英抬眼望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样遥遥一望,根本看不见有任何村庄的模样,更不知道他口中的程庄在哪。

    但没办法,再远也得过去,而且还得赶紧出发了,要不然凭着她和廖承平的腿力,等到地方估计都晌午了。

    她不忘提醒大家道:“今天第一天,还是走着过去,也不知道村里是什么情况,中午前不一定能赶得回来,包里装点吃的,最好是压缩饼干,抗饿,再把水壶灌满。”这边是没有自来水的,都是溪水,她相信平时的溪水一定是清澈的,但被雨冲打过的溪水十分浑浊,里面肯定有不少微生物,大家早上喝的时候都还有些顾忌,但不喝也没有别的水,只能用锅烧开后沉淀一会儿,杂质能过滤掉多少是多少。

    大家没想到这一茬,听到这话,连忙回屋拿了不少吃的放挎布包里,又在水壶里灌了烧过的水,也背在身上,这才出发。

    舒英、章惠然和廖承平跟着程三哥一起去程庄,还是昨天那种路,走一步就是一脚泥,舒英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昨天穿着这鞋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脏得完全不能看,今天来不及刷洗就又踩着它进了泥地,等从这里回去,恐怕这双鞋就光荣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边属于热带气候,沪市这时候已经有些冷了,这里还是暖和的,阴着天,空气中还有些闷热。

    程三哥在前面领路,三个人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喘粗气,身上也出了薄汗。

    舒英关心章惠然,问:“老师,你怎么样?”章惠然毕竟已经五十二岁了,前几天一直在火车上,昨天又走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怎么歇息过,身子不一定能吃得消。

    章惠然摆摆手,扶着腿喘了几下,笑道:“没事,我当年当知青时,也是这种山路,走了许多年了。”

    舒英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当知青时正年轻,现在跟那时候可没法比。

    “我没事,你走你的。”章惠然又问程三哥,“程同志,你们村得疟疾的多吗?”

    程三哥在这山路上走得轻轻松松,不喘不累的,他回道:“我们村多哩,我给他们开过药,有的人吃了药就好了,有的人就好不了。”

    章惠然点头,问两个学生,这种会是什么原因导致?

    舒英思索了下问:“程三哥,你给他们开的什么药?”

    她问完后,就见章惠然满意地点了下头。

    “氯喹。”这是这时候治疗疟疾的常用药,

    舒英心中立时有了判断,回道:“有可能是程庄出现了氯喹耐药性的疟原虫,而那些吃了氯喹后不起作用的患者正是被这种疟原虫感染。”

    章惠然听完她的答案后笑了笑,没有立刻点头认同。

    廖承平这时候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虫种差异,如果患者感染的是间日疟原虫,那么氯喹的治疗是有效果的,因为这种疟原虫对氯喹敏感,但如果是恶性疟原虫,那么疗效是显著下降的。”

    “也有可能是误诊,疟疾的症状为发热、寒战,但实际上患者患的是具有同种症状的疾病,比如登革热,那么氯喹也是不起作用的。”舒英又道,疟疾的确定需要通过血涂片的镜检确认疟原虫的存在,而赤脚医生对于医学上面的知识还不全面,往往依赖于经验,只根据患者的症状来判断疾病。

    章惠然点头:“分析的还算全面,当然,还有一些可能,比如,氯喹储存不当,导致失了药效,患者免疫状态,还有可能是反复感染,患者吃了氯喹后,没有及时灭蚊、防蚊,导致在治疗期间被反复感染,使药物实际效果被掩盖。”

    两人听完后点头,舒英从包里掏出小本子记下来。

    程三哥也在旁边听着,他们仨都是从大城市来的专家,他们说的肯定比自己认识到的要正确全面,他看舒英记下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她手里的小本子,腼腆地舔了下嘴唇后问:“你这个本子回头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舒英瞬间笑起来:“当然没问题。”

    程三哥也笑,抓了抓脑袋,“哎!”

    几个人边走边聊疟疾,竟也觉不到累了,很快翻过一个山头,程三哥小跑了几步,指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庄说:“那里就是我们村了。”

    舒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山间有朦胧的房屋形状,不由得笑起来,“终于要到了。”

    这个村庄算是这边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整体错落有致,分布格局顺从山体形状。

    不过看着快到了,弯曲的山路却告诉他们没这么简单。

    舒英直到走到程庄门口才算是真正理解“望山跑死马”这句话,她双手撑着双腿,有些疲累,转头一看,出了程三哥跟没事人一样,廖承平和章惠然都是一副懵懵然的状态,被累的。

    程三哥看着他们这样子,提议说:“要不你们先到我家里歇一会儿吧,歇够了再去也没事的。”

    章惠然摇摇头,问俩学生:“你们还坚持得住吗?”

    当然坚持的了,章老师这么大的年纪,都不怕苦不怕累,他们更不能害怕了,都咬着牙摇头:“没事,老师,我们去采样吧。”

    程三哥见他们不愿意歇着,也就不再多劝,道:“那行,那咱先从近的这一家开始,我们村一个有三十一个人都得了这个病。”

    章惠然点头,疟疾靠蚊虫叮咬传染,这边蚊虫多,一个村里有一个人得,其他的人也很难幸免。

    三人到了第一户人家后,都赶忙把包里的医疗器械拿出来,他们要在患者指尖上采血,将血液和氯喹溶液混合,放到注有青霉素的小玻璃瓶中,这些混合过的血液要在24小时后制作成血涂片。

    而这些混合的血液储存条件也比较苛刻,要在瓶口处塞棉花透气,还要置于37摄氏度的环境来模拟体内条件,这里没有专业的设备,他们只能用热水袋和温度计来人工控制温度,时不时就要检查温度是否合适,温度过高或过低的血液都只能遗憾弃用。

    三个人跟着程三哥一家一户地过去敲门并说明来意,大部分居民都十分愿意配合,所以血液的采集也还算是顺利。

    而少数人因为他们来的不凑巧,并不在家中,只能下次再来。

    遇到有些对氯喹不起作用的患者时,程三哥会提前说明,三人采了他们的血液后也会在瓶子标签上备注,等最后验证三人的分析是否正确。

    三人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早已过了用午饭的点,等他们把在村里能找到的愿意配合的人都采集完毕后,程三哥道:“我家里做了饭,你们这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要不去我家凑合一口吧?”

    这大半天,他一直拿眼睛观察着呢,这一观察就觉得不愧是从大城市来的专家,干起活来,那状态跟他们这些赤脚医生完全不一样,他们专业、标准、一丝不苟,最让人佩服的是,这些大城市里的人,第一次到他们这种穷地方,一点不喊苦,大早上走这一个多小时过来,一来到就忙着给他们采血,途中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更别说吃东西了。

    他摇摇头,这下是打心眼儿里的敬佩,他们会来这里,也是为了他的同乡们,他们是有大义的人,不能让人家光忙活,连口饭都不给。

    他心里的想法,三人并不知情,但他们心里知道,这里不富裕,他们一吃就是三张嘴,就是多少粮食,章惠然笑着拒绝:“不用了程同志,我们带的有干粮,我们吃干粮就行,你也跟着我们累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赶紧回家吃饭吧,我们歇一歇这就回去了。”

    程三哥不管她的拒绝,他是真心想招待他们一顿

    饭,一顿饭而已,他还嫌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感激之情,他不好拉两位女人,就伸手拽着廖承平不松,嘴上道:“走走走,家里做好饭了,还吃什么干粮,干巴巴的哪有饭菜好吃?我家就在那前边,近的很,走走走,跟我走。”

    廖承平一个城里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拉得过常年在侍弄庄稼的程三哥,他稍稍一拽,廖承平完全不受控,只能踉跄地跟着他走。

    程三哥“钳制”住一个人,也不管后面俩人跟没跟上,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家走。

    见状,章惠然和舒英就是再不好意思去吃他的饭,也不得不去了。

    第72章 第 72 章 遇到难题

    农村里的赤脚医生一般都是半农半医的, 农时也要忙着种地,所以家里吃的粮食多是自己种的。

    三人去了程三哥家里,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 但程三嫂知道他们干正经事呢, 锅里给留了饭,见他们回来就赶紧把饭菜热上了,程三哥还一直说着让她再炒两个菜, 不过说的当地方言,舒英他们听不懂,都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

    他家里有好几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出嫁了, 其他的孩子也没有出去玩,都在家帮着干活。

    舒英早上出门的时候,怕章惠然走时间长了会低血糖,特意抓了一把糖在口袋里, 这下看到这些孩子就都送给了他们。

    都是谷雨喜欢吃的糖, 想到这,舒英看着这些孩子的眼神也就越发温柔。

    她送了糖, 章惠然和廖承平也把自己的压缩饼干之类给了孩子们。

    他们送东西的时候, 程三哥还拦着不让,章惠然态度强硬地将东西塞到孩子们的口袋里道:“你要是不让他们要,那我们也不能留下来吃饭。”说完就要喊着舒英和廖承平离开。

    没办法,程三哥只能让孩子们收下, 再让他们礼貌地说谢谢。

    三人在程三哥家里吃完饭后,跟程三哥说了一下明天什么时候见,也没让他送,自己又徒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 三人轮流背着箱子,箱子里放着小玻璃瓶,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时不时就要检查一下温度有没有变化,也不敢走急,走急了箱子晃动,小玻璃瓶容易碰碎。

    等回到卫生院的时候,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另外两队也已经回来到了,看见他们就忙迎上来帮忙把东西拿进去。

    章惠然问:“你们今天怎么样?”

    他们都笑了下,付思萱道:“今天都挺顺利的,我和孔学哥今天收集了17份,欧阳学姐和学弟收集了13份。”

    章惠然点头,他们三个今天收集了14份,数量上都差不多。

    “那今天这些玻璃瓶都要好好保存,温度上一定要仔细再仔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制作血涂片了。”

    晚饭依然是孙爱国他们帮着招呼的,他拎着两条鱼笑起来说:“村里人听说大城市里来了帮我们除疟疾的专家,特意给你们送来了这些。”他把竹筐倾斜,使他们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大家都围过去瞧,不只是有鱼,还有鸡蛋和村民们自己种的蔬菜。

    除章惠然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欢迎的感觉,一时都有些激动。

    满足地吃完一顿饭后,趁着天色还亮,大家坐在院子里开会对今天进行复盘,复盘的内容包括,今天有哪些地方做的不标准,讨论患者不配合的原因,讨论他们症状上的区别。

    主要是章惠然讲,不时提问,其他人再偶尔插一句话。

    复盘结束后,舒英的小本子又记了好几面。

    舒英心里还怀揣着一件事,她合上本子后去找孙爱国,问:“孙大哥,咱们卫生院里有电话吗?”

    “电话?”孙爱国摇头,“没有,那太贵了,咱们可按不起。”

    舒英微微有些失落,又不死心地问:“那您知道哪里有吗?”

    “咱们这一片我还没听说谁家按电话了,不过镇政府肯定有,怎么了,你要打电话吗?”孙爱国问。

    “没,我就问问。”舒英压住失落,面上牵出一个笑。

    天色渐黑,巍峨的山变得有些影影绰绰,舒英坐在院子里吹风,目光遥望远方。

    付思萱透过窗户看她,扯着嗓子说:“英姐,外面蚊子多,你还是赶紧进屋里来吧,屋里蚊香已经点上了。”

    “哎!就来。”舒英应声起身,将坐着的小板凳也一并收进房间。

    付思萱已经将床铺好了,坐在床沿上嘟囔:“这边太潮湿了,昨天晚上洗的小衣服到现在还没干,被子上感觉也都是潮气。”

    舒英笑了下,这个问题她没办法解决,蹲下去从床下拉出一个大包,从里面拿出几包零食问:“吃吗?”

    付思萱眼睛一亮,伸手接过一包,“你还带这个过来了?”

    “谷雨喜欢吃,我来的时候就随手装了几包。”舒英道,又问章惠然和欧阳雪吃不吃。

    章惠然笑道:“那给我也来一包吧,让我尝尝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的都是些什么。”

    欧阳雪也拿了一包,舒英将剩下的拿到男生那边,敲门在门口递了一下,跟他们简单说了两句话后就回来。

    回到房间,她们仨已经吃起来了,付思萱吃着果丹皮道:“我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我还记得那时候上小学,一到放学就要缠着我妈去给我买这个吃。”

    欧阳雪也笑:“小时候我爸妈不让我吃这些,不过那时候同学们都吃,所以我都是躲着他们吃。”

    “小孩儿,都是贪吃贪玩的性格,我还记得我闺女小的时候也是,让她吃,她吃起来就没顾忌了,不让她吃,躲着我也要吃。”章惠然笑出声,手里的零食吃了两口后就又递给了她们,“不行了,我现在吃这些觉得舌根反酸。”

    房间里只有章惠然和舒英有孩子,说起孩子,舒英就又想到谷雨,这些天,忙的时候还好,只要一闲下来就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少吃零食;沪市应该已经降温了吧?她有没有受凉;有没有又跟贝贝吵架闹矛盾。

    来之前她还答应会经常给他们打电话,结果除了下火车时用公共电话跟他们匆忙说了两句话,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跟他们打电话了。

    章惠然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也很能理解她,但这时候别人再怎么劝都是没用的,那是一种情绪,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大家早早洗漱睡觉,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舒英怀里搂着谷雨的小羊玩偶有些睡不着,没一会儿,她听到身边有轻微啜泣声,她转过身,就见付思萱在压着声音哭。

    舒英轻轻拍了拍她,没说话。

    付思萱从被子里露出头,用气声问:“英姐,我有些睡不着,你能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吗?”

    舒英点头坐起身,两个人轻轻下床,穿上拖鞋后出门又轻轻将门带上。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院子里也没什么光亮,两个人在空地上踱步。

    舒英问:“想家了?”

    “嗯。”付思萱鼻音浓重,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我想我爸爸妈妈了。”越说越想哽咽。

    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沪市,从来没离开家来这么远的地方过。

    舒英明白,她也想李固言和谷雨了,“我们明天回来写信吧,写完后等有空的时候送到邮局去。”打电话不方便,那就写信。

    “好。”付思萱点头,又说,“还有这里真的太苦了,什么都没有,就是去给患者采血都要走那么远的山路去,路上还都是泥巴,甚至还要小心会有蚂蝗。”

    舒英轻叹,这边远比安城还要落后得多。

    “我不是嫌弃这里。”付思萱擦了下鼻涕,带着哭腔说,“就是我真的觉得这里太苦了,这里的村民都太辛苦了,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的那几户人家里,有的一家只有一条裤子,裤子上开都是补丁,谁要出门谁就穿那条裤子。”

    这种情况舒英也遇到了。

    付思萱继续道:“我裙子、裤子,棉的、纺的、牛仔的,多的柜子里都塞不下,一想到这个我就更难受了。”

    舒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边地处山区,山路难行,生活资源是很匮乏的,生在繁华大都市里的人在来之前是很难想象这里的困难的。

    付思萱也不是想让人安慰,她发泄一通后,心情好多了,不好意思地破涕笑了笑:“等我回了沪市,我要给他们一人送一条裤子。”

    “好。”舒英笑起来,两人重又回了房间睡觉。

    黑暗里,章惠然听见动静睁眼看了看,见她们又躺到床上才放心地闭上眼。

    沪市。

    李固言将谷雨哄睡后,手里拿着她白天画的画看,这是他想出来的新办法,让谷雨想妈妈时就画一张画,等妈妈回来后就能把画送给妈妈。

    他伸手摸上画纸上已经晕开的痕迹,这是谷雨的眼泪。

    他看完后将画小心收起来,抬头看了眼窗外,心中也在挂念着远方的人,不知道她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能适应吗?他们的研究又进展得如何?

    ……

    第二天,大家的任务还是血液采集,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今天都是信心满满,各自出发,章惠然今天跟着付思萱他们一组。

    昨天带回来的玻璃瓶都有孙爱国他们照看。

    舒英和廖承平依然跟着程三哥,今天去的地方更远了些。

    路上程三哥交代道:“我今天带你们去的是黎族的村落,他们那边有些习俗跟咱们汉族不一样的,他们信仰山神,生病第一时间都是找娘母的,有好多人就因为这个原因被耽误了治疗,最后没了生命。”

    舒英和廖承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今天的任务恐怕十分艰巨。

    到达村子后,程三哥先带他们去找了族长,跟他说了今天的目的。

    族长考虑了一下说:“我给你们把人叫出来,但他们不一定愿意配合。”

    他让人将那些得了疟疾的村民都喊到了门前的空地上,舒英和廖承平看到这些人都很高兴,他们愿意过来就表示成功了一半。

    廖承平站在前面跟程三哥说待会儿他们要做些什么,让程三哥跟他们翻译,程三哥看了他一眼后照做。

    他话音还没落,舒英就见下面瞬间喧哗起来,交头接耳互相讨论着什么,边说边对着他们撇嘴,甚至有几个人格外激动,眼睛瞪着他们很是不善,她看着心中有些惴惴,连忙问程三哥他们说的什么

    程三哥有些无奈,道:“他们说不愿意抽血,他们认为抽血会带走他们的灵魂。”

    舒英和廖承平听完后都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族长见他们激动起来,也赶紧安抚他们,村民们还是听族长的话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舒英和廖承平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赶忙商量着对策,程三哥道:“我看你们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他们今天肯定是不会让你们采血的。”

    两人看着今天这种状况,心中也都清楚机会渺茫,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们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总不能连一个人的血都没有采到。

    廖承平道:“三哥,你觉得要是向他们解释清楚,可行吗?”

    程三哥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行,他们有他们的信仰,而且大多数人都没上过学,也不识字,你就是跟他们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一定能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几人还在商量对策的时候,空地上的人群指着他们也说着话,还没等这几个外村人商量完,三三两两的就开始散开了。

    舒英和廖承平都有些目瞪口呆,问:“他们怎么走了?”

    程三哥问完族长后又跟他们翻译:“族长说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抽血的,他们家里还有事情要做,没功夫留在这,就都回去了。”

    程三哥说完,族长也转身进了屋。

    “吱呀”一声,木制的大门在他们背后合上,刚刚还热闹非常的空地上刹那间就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舒英和廖承平霎时都有些迷茫无措,不明白怎么人都走光了。

    程三哥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们,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早上在路上走的脚都磨出水泡来了,结果一个人都没采成。

    舒英和廖承平齐齐叹了一口气,今天采不成,只能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才好了。

    两人回到卫生院,已经过了晌午,也没麻烦孙爱国他们,就一人抱着两块压缩饼干配着温水啃。

    肚子简单填饱后,两人去看昨天带来的玻璃瓶,这些差不多都已经到24小时了,可以制成血涂片了。

    两人都有些沮丧,各坐一边,沉默地制作血涂片。

    没多久另外两队也陆续回来了,付思萱一进门就有些唉声叹气,看见舒英问:“姐,你们今天怎么样?”

    舒英摇了摇头:“今天一个都没采到。”

    “我们也是。”付思萱,“你们去的也是黎族的村落吧?我们去的也是,他们死活不同意我们采血。”

    好在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欧阳雪他们队最后回来,他们去的汉族村,成功采到了11份。

    才来第二天就碰到了这么大的难题,士气顿时有些低迷,章惠然拍拍手道:“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我们先把昨天采回来的血液制成血涂片,然后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大家应声,收拾心情去制作血涂片。

    血涂片都做完后,大家如昨天一样在院子里围坐,人手一个小本子记录。

    舒英道:“黎族村民有自己的信仰,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害怕抽血,觉得抽血会带走他们的灵魂,我们都知道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我跟廖学哥今天在那边还想向村民详细解释我们的这些原理,但程三哥说这没有用,因为他们不认识字,我们说的东西他们也没办法理解。”

    章惠然点头:“是,我们今天也是这样,我们在那边跟村民们说得口干舌燥,但依然没一个人同意。这边是多民族混合,我们不能只采汉族村民的血,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出一个让黎族村民同意我们采血的办法来。”

    欧阳雪沉思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们以毒攻毒,就从他们的信仰入手呢?不要去跟他们说科学上的事,他们暂时理解不了,也无法认同,我们说也是白说。既然他们信仰山神,我们就说疟疾是山鬼作恶,藏在他们的身体里,而给他们采血是受山神指引,将藏在他们血液里的山鬼除去,这样就能让他们的病痛减轻。”

    等她说完后,大家都望向她,各自拿着笔思索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章惠然也很满意,认可道:“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我们要学会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就像小雪说的,既然他们信山神,那我们就说我们是山神派来的,只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山神派来的,这又是一个难题。”

    大家垂着头想解决办法,舒英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我们找族长,我今天到那边发现他们很信任族长,而族长对我们并没有那么抗拒。我们一开始就让程三哥告诉族长我们是来给村民采血的,族长听完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帮我们叫人,这说明他并不是像村民们一样对抽血会带走灵魂这一说深信不疑。族长既然能成为族长,我想他肯定是有接触过一些科学教育的,我们将利害关系跟他讲明,我们是为了治疗村民的疟疾,我想他没有理由会拒绝。”

    “我感觉可以。”

    “我也觉得可以。”

    大家对这个提议都很赞同,觉得可行性很高。

    对策商量好,大家也不耽搁,第二天就去找了黎族族长。

    大家对着族长好一通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程三哥在旁边翻译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族长听完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静静思考着,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舒英见他还在犹豫,咬了咬唇道:“族长,昨天来的时候我就观察到,你们村患疟疾的村民有很多,我也打听到有不少村民都因此病丧命,那些离去的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曾经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扛着锄头从你眼前经过去下地,可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一抔黄土,甚至去世前备受疟疾折磨。如今国家对疟疾很是重视,派了很多专家到各地去研究,就是想要彻底消灭疟疾,让华国的百姓不再受此病折磨。族长,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有大智慧的人,肯定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谎话,我们是真心想要帮助这些同胞,我们虽然不是同一个民族,但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她说得慢,方便程三哥翻译,族长在她说的时候一直看向她,脸上不无动容,抿了下唇后重重叹了口气,让程三哥翻译。

    “他答应了!”程

    三哥高兴得眉飞色舞。

    大家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绽开笑,七嘴八舌地向他道谢。

    程三哥兴奋之余不忘向他翻译,其实就是他不翻译,族长通过大家的动作表情上也能猜出八九分。

    他抬手压了压,又说:“不过光靠我跟村民们说,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恐怕还会以为我被你们欺骗了,这件事需要找娘母,让她在你们采血前做一个仪式,让村民相信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山神保护,就是你们采血也不会把他们的灵魂带走。”

    大家谁也没料到这件事还要再找娘母才行,但事情已经看到了希望,大家都干劲满满,脸上盈着笑。

    在舒英的理解中,“娘母”有点像是他们黎族的巫师,像祭祀、通神、看病这些都归她管,也是黎族中地位比较高的人,很受村民们信服。

    但同样的,娘母对于科学看病的知识也很是欠缺,中医西医恐怕都不精通,在别人来求药时,开的都是一些山中草药,不能说一定是乱开药,但她觉得恐怕生了病后再吃娘母开的药,恐疗效甚微。

    娘母不在他们村,在另外一个山头,于是一群人又在族长的引路下,跋山涉水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来了这几天,舒英都快不认识“小时”这个计时单位了,怪不得这边这么落后,“要想富先修路”,这边山路实在崎岖难行,修路也是一个大工程,以国家目前的能力,就是有心也无力,只能希望国家发展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早点把这边的路修通,起码让山里的百姓们通行方便。

    第73章 第 73 章 小别胜新婚

    娘母是一个矮个儿妇人, 一双眼睛锐利,很是精明,听完他们的来意后笑了笑, “这么听来, 感觉你们做的还是一件好事了,那能帮忙的我肯定是不能拒绝的,但就是这……”说完眼睛看向他们的口袋。

    大家会意, 这是想要酬劳,章惠然连忙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递过去,歉意笑笑:“出来的匆忙,就带了这些, 您看够吗?”

    “够!够!”娘母笑得眼睛眯起来,接过钱数了数,满意地塞进上衣胸口里侧的口袋里,拍了拍胸口用方言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 咱们明天就举行保护仪式。”

    程三哥忙将她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大家这才放下紧张, 脸上露出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 天还蒙蒙亮,大家就从卫生院出发,前往这个黎族的小村落,到地方的时候, 族长和娘母他们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娘母身上穿的衣服繁复奇异,应该是她“做法”时的专用服饰,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作用,使她今天瞧着跟昨天大不相同, 冷不丁地站在人眼前,倒真有点唬人,怪不得这么多人信她。

    舒英打量着眼前的摆设,院门前放置了一张木制长桌,桌子上放了一捆细细的红线,一把木剑,还有香炉等摆件。

    等村民都来齐后,族长站在前面说了几句话,程三哥翻译说:“他在跟大家解释说,娘母被山神托梦,有事情要嘱咐子民们。”

    舒英跟大家一起站在边上瞧着,族长说完话后,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娘母,看她会说什么。

    娘母一言不发,颇有气势地拿起桌上的木剑,双手挥舞着,跳起在她们看来有些怪异的舞蹈,不过舞蹈怪异,仔细欣赏,确能从中看出一点美感来。

    娘母闭着眼摇头晃脑,嘴里对着香炉嘀嘀咕咕,声音含糊,让人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等一套流程都走完后,娘母终于站定,又霎时盘坐下去,动作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紧接着,娘母闭上眼睛,嘴巴没有张开,但浑厚的声音从她身体里传出,舒英暗自点头,是个有点技能的人,没有经受过教育的村民们会对他们深信不疑倒也不奇怪了。

    程三哥掩着嘴小声翻译,大家连忙将耳朵倾过去听。

    “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山神听说百姓们都生了疾病,说那些疾病是山鬼作祟,变成了邪恶的虫子钻进他们身体流淌的血液中,现在要将这些血液抽出来,同时让他们不用担心,会给他们手腕上带上红绳以保护灵魂不会被抽走。”

    众人点头,这就是他们昨天跟娘母商量好的说辞。

    浑厚的声音暂息,娘母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和蔼笑着让村民们排成队,她会亲手给他们系上红绳。

    村民们没有异议,都配合起来,大家见状都有些兴奋,这件事终于彻底解决了,他们可以给黎族的村民抽血采样了。

    七个人连忙过去,将带来的采血器械拿出来,给已经系好了红绳的村民们采血。

    忙碌了一天,大家回到卫生院,激动不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七人每天的日常就是给村民们采血、再制作成血涂片。

    采样结束后,众人将制作好的血涂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卫生院只有这一台显微镜,而且显微镜还有些老旧,镜片都有些花了。

    章惠然皱了皱眉道:“这里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带着血涂片去市里研究院,那里设备齐全。”

    众人无异议,连忙去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乘车去了市里。

    路上,付思萱笑道:“市里有公共电话,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

    “是啊。”舒英也笑,坐在颠簸的大巴上,眼睛看着窗外葱绿色的山体,若是不考虑条件上的艰苦,这边的风景其实是很优美的。

    她离家这么久,真的想家了,想谷雨,想李固言。

    大巴到了市里,大家扶着腿下车,干呕了几声又灌了几口水才算是缓过来。

    舒英苦着脸,这辆大巴,她真是怎么都坐不习惯。

    等大家都缓过来后也没歇息,连忙打车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里还有从首都来的医疗团队,跟章惠然认识,互相交流了几句后就各干各的正事去了。

    这些事情一时间是做不完的,所以七人要在市里留几天,这些天就住在研究院旁边的招待所里。

    在研究院也是要争分夺秒的,晚上都得等九、十点研究院要关门了才能回去,舒英想了想,在吃晚饭的点给家里打电话,这个时候谷雨已经放学了。

    沪市。

    客厅里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李固言听见后起身过去拿起听筒:“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英笑出来道:“固言,是我。”

    “阿舒?”李固言眼神瞬间亮起来,终于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挪了挪屁股,坐的离电话更近了些,“你到那边怎么样?这么些天都没打电话过来,我心一直悬着。”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是想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村里还没装电话,就没办法打,现在来市里办几天事,这边有电话亭。”舒英笑得灿烂,手指绕着电话线,“对了,不能打电话,我就给你们写了信,估计要过一段时间你们才能收到。”

    “好,好。”李固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让赵姐去楼上把谷雨叫下来,“她刚吃完饭,跟贝贝在楼上玩呢。”

    “她这段时间怎么样?哭得厉害

    吗?“舒英眉头隆起,抿了下嘴,有些担心。

    “厉害,你刚走那几天,天天都要哭到半夜才能睡着,这几天好一点了,也要抱着你的衣服睡才行。”李固言正说着,就见从门口快步跑过来一个小身影,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

    舒英在电话那头就听到了,连声应着,声音柔下来:“谷雨?”

    “妈妈!”谷雨坐在爸爸腿上,将听筒放在耳朵上,撇着嘴有点想哭,“妈妈,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舒英听到她的声音,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说:“妈妈过年就回去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听爸爸的话呀?”

    谷雨有些心虚地瞅了爸爸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梗着脖子说:“有。”

    但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舒英听出来了,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拆穿她,笑道:“妈妈就知道我们谷雨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孩,等妈妈回来,妈妈要好好抱抱你亲亲你。”

    “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谷雨一脸自豪。

    李固言在旁边补充,“她天天跟别人炫耀,说你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现在去南方救人去了,逮着一个人说一遍,还要追问人家知不知道疟疾,不知道的,还要给人家解释一遍。沾了你的光了,现在我带着闺女走在小区里,不少人都一脸佩服地看着我。”

    舒英听完没忍住笑出声,谷雨听到妈妈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捂住爸爸的嘴,不让他再说。

    李固言抓住机会告状:“好,你闺女现在要捂我嘴了,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

    谷雨急得跺脚,连忙对着电话说:“我没有,妈妈你不要听爸爸的,我没有。”

    听着父女俩玩闹,舒英又高兴又有些失落,如果这个时候,她也在旁边就好了,她道:“好,我不听爸爸的,我只听我们谷雨的。”

    谷雨冲爸爸得意地挑了挑眉,李固言伸手在她脸颊肉上捏了捏,笑说:“人不大,心眼不少。”

    谷雨恋着要跟妈妈说话,没管爸爸的动作,学着大人的模样关心道:“妈妈妈妈,你在那边怎么样?吃得饱吗?穿得暖吗?有没有想我和爸爸?”

    “放心吧,小管家婆,妈妈在这边过得很好,吃的很饱,这边很暖和,我们还在穿短袖呢。”舒英脸上笑意不减,“妈妈在这边想你了,也想爸爸了,特别特别想。”

    “那就好。”谷雨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继续说,“妈妈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喝凉水,不要熬夜。”

    “好,都听我们谷雨的。”舒英声音甜甜答应。

    李固言问:“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舒英摇了摇头,“我们来之前的猜测几乎算是被证实了。”

    用显微镜观察血涂片,对比原虫存活率,虽然还没全部观察完,但就目前得出的结论来看,本南县大约有32%的虫株对氯喹的敏感性下降,与临床上的治疗失败率也吻合。

    “那你们接下来还是在那边做研究吗?”

    “暂时是的。”舒英道,“不过章教授说我们大概十二月能回沪市,这边条件没有沪市齐全,我们要回去研究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现在已经是11月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个月就能回来了,李固言笑起来:“好,你回来的时候,我带闺女过去接你。”

    “嗯。”舒英也笑,看了眼时间后说,“我现在要去吃饭了,我们现在还在市里,明天差不多这个点,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吃饭的时候多吃肉,你们现在每天都很辛苦,在吃上面一定不能节省。”

    “放心吧。”舒英手指蜷了蜷,“在家好好照顾谷雨,等我回去,还有……我很想你。”

    李固言听完后笑起来,只觉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过,暖意到达四肢百骸,他低声回道:“我也很想你。”

    谷雨也连忙接话:“妈妈,我也很想你!”

    跟家里打完电话后,舒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挂掉电话钻进了旁边的一家小饭馆,点好菜后就快速吃起来。

    沪市家里,李固言和谷雨也很高兴,李固言抱着谷雨道:“妈妈下个月就回来了,开心吗?”

    “开心!”谷雨笑嘻嘻的,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让他抱自己抱到挂历边上,指着问,“下个月还有几天?”

    李固言将挂历往后翻了翻,露出12月1号,道:“等到了这天,妈妈就快回来了。”

    谷雨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噔噔磴跑进卧室又跑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支笔,又让爸爸抱自己抱起来,攥着笔在12月1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才心满意足。

    李固言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啊!”谷雨突然惊呼一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李固言连忙问:“怎么了?”

    “我忘记跟妈妈说我画了好多画了。”谷雨瞧着有些沮丧,嘟着嘴很是不悦。

    李固言笑起来:“没关系,等明天妈妈再打电话回来时你再说。”

    “那只好这样了。”谷雨惆怅地撑着头,还叹了口气。

    李固言失笑,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下:“不能叹气,叹气要变成老太太了。”

    谷雨抱着脑袋“哼”了一声,道:“爸爸坏,我明天要跟妈妈告状!”

    “告状?”李固言挑眉,立马把她抱起来放倒在沙发上,去挠她咯吱窝,看着她笑得停不下来问,“还告不告了?”

    谷雨“咯咯”笑,很是识时务地讨饶:“不告了,不告了,爸爸,快放我起来。”

    李固言放开她。

    谷雨一溜烟儿地跑到门口,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略略略道:“我要跟妈妈说,爸爸坏挠我痒痒!”说完出门跑到楼上去。

    李固言听着她上楼梯的声音,好笑地摇摇头,今天真是她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了。

    ……

    接下来两天,大家都在研究院观察剩下的血涂片。

    首都来的医疗团队也因为研究一直留在这儿。

    有天中午,大家在食堂碰上,干脆坐在一块儿吃了个饭。

    边吃边聊关于疟疾的一些事情,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说:“前段时间我们在乡下,有个母亲带着女儿来找我们看疟疾,小女孩看着才六七岁的样子,结果一看单子都已经十岁了,当时哪怕明知道氯喹可能不起作用,也只能给她开这个药,女孩的妈妈就在旁边很不安地攥着手,特别腼腆地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脸上的那个笑。”

    “开了药后,她妈妈跟我讲,家里就这一点买药的钱了。”她说着有些哽咽,“当时我那个心啊,瞬间跟掉进冰窖里一样,冰冰凉凉的,瞬间就想哭,也没收她的钱。”

    大家听完都有些沉默,章惠然道:“那我们更要打起精神来了,这边拥有相同遭遇的村民不在少数,这是一场仗,时间拉的越长,因此而去世的人就越多。这场仗艰难,但也必须要赢!”

    “好!”大家齐齐喊了一声,将食堂里用餐的人们都给吓了一跳,

    他们也不在意,快速地将碗里的饭扒光,吃完就又回了实验室。

    一行人在水和市待了两个多月,到12月7号时坐上返回沪市的火车。

    这两个月,大家就没闲下来过,对比来时的样子,大家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脚底板都不知道被磨了多少的茧子出来。

    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大家终于到了沪市,沪市比那边要冷的多,大家在车上时就换上了厚衣服。

    李固言提前就带着谷雨来车站等着,就想着她一出来就能看见他们,结果她出来后,他差点没敢认,怎么就去了这短短两个月,却变化这么大,穿着厚棉袄,不是人穿衣服,倒像是衣服在穿人,他瞬间有些心疼,忙过去接她手里的行李。

    舒英也一眼就看到了他和谷雨,笑着跟大家说再见,就朝着他们过去。

    谷雨一见到她,就搂着她大腿哭,仰着头看着她说:“妈妈,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怎么变得这么瘦啊。”

    舒英好笑地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笑道:“妈妈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啊,妈妈虽然瘦了,但妈妈的力气可变大了不少,要不要试试?”说着就弯腰将她抱起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嗯,是自己香香软软的好闺女。

    谷雨心疼妈妈,怕累着她,被她抱了一小会儿后,就要下来,李固言也说:“她今天穿的厚,身上重,你牵着走就行。”

    “好。”舒英笑眯眯的,伸手去牵谷雨。

    谷雨握上她的手又要抹泪,委委屈屈地哭着说:“妈妈,你的手都没有之前的软了。”

    舒英笑起来,在她脸上捏了捏,故意问:“怎么,妈妈的手不软了,就开始嫌弃妈妈了吗?”

    “才没有!”谷雨慌忙解释,连忙表忠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嫌弃妈妈的!妈妈你不要这样乱说。”

    “好好,是妈妈乱说,是妈妈不好,我们谷雨是最好的小朋友,当然不会嫌弃妈妈了。”舒英笑了笑,将她脸上最后一滴泪也给抹去。

    李固言沉默着在旁边拎着她的行李,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是心疼,舒英趁谷雨没注意,悄悄从他棉袄下方伸进去,在他腰间捏了下,小声哄着:“好了,别难受了,我这次回来短时间不会再过去了,趁着这段时间给我好好补补就补回来了。”

    “最好是这样。”李固言还有些生气,觉得她一点也不守信用,当初说的不让他们担心,结果这一回来露了馅了吧?

    他生气的时候板着脸,抿着唇不说话,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舒英笑起来,上出租车的时候没让他上前面,拉着他坐在后排,自己坐在父女俩中间。

    她坐上车后看了看他,唇角轻轻勾了勾也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闭上眼靠着他的肩膀。

    李固言看了她一眼,腰软下来,怕太高她枕着不舒服,将肩膀往下低了低,又怕车子晃动她会睡得不安稳,伸手从她后背揽着她,将她搂进怀里护着。

    谷雨探头看了看,轻声问:“妈妈睡着啦?”

    李固言嗯声,食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会把妈妈吵醒,谷雨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拽着妈妈的衣角轻轻靠在妈妈身上。

    舒英一开始是装睡,故意靠在他身上的,后面因为实在太舒服,没忍住真的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家里卧室的大床上了,鼻息间都是熟悉的味道,温馨又舒适,她微微睁眼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突然,房门被缓缓推开,舒英连忙又闭上眼睛,就听沉稳的脚步声走到了床边,这声音一听就是李固言的。

    “别装了。”

    舒英睁开眼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

    李固言哼了一声,“我就是知道,你以前哪次装睡我不知道?”

    他说的以前就是他们刚结婚两年的那段时间,舒英挑眉看着他,李固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床边,说:“饭快做好了,姐和固萱知道你回来了,都要过来看你,我说你今天刚下火车,还有点累,让她们明天再来。”他是故意没提前告诉她们她今天回来的,要不然她们肯定要一起去接她,他才不乐意。

    舒英笑了笑,往前坐了坐,伸手搂上他脖子,媚声问:“想我了吗?”知道他还气着呢,她可不得哄着点儿。

    李固言不吭声,但耳尖却是慢慢变红。

    舒英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她心里知道就行,她右手从他脖子上滑下来,从胸膛往下摸,抓住一样东西按了按,李固言闷哼一声,抓住她的手制止,微喘道:“谷雨还在外面。”

    “我知道啊。”舒英就是故意的,她抬头将唇凑上去在他下巴处厮磨,偶尔碰到他的唇肉,但就是不主动亲上去。

    两人都两个月没碰过了,都有些想,李固言眼神深邃地盯着她,眼底有些意味不明,舒英扬唇笑了笑,用鼻尖在他鼻子上蹭了蹭。

    李固言也忍不住了,伸手搂住她,狠狠压在她唇上,用力攫取着她口中涎液,良久后,两人分开,带出一根银丝,他伸手在她唇角上摸了摸,舒英忍不住一阵战栗。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谷雨,两人连忙分开,谷雨进来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随后脱掉鞋爬上床窝进妈妈怀里:“妈妈,吃饭了。”

    “好。”舒英轻咳了声答应,看了眼对面的李固言,他耳朵已经红透了,见状她忍不住笑出声,被男人瞪了一眼。

    第74章 第 74 章 是谷雨小朋友的家长吗?……

    吃完饭后, 舒英搂着谷雨给她讲故事,她声线温柔:“牛郎将织女的衣服藏起来,织女没有衣服就法术不能回到天庭, 于是嫁给了牛郎……”

    谷雨闭上的眼睛睁开, 看向她不解地问:“妈妈,为什么牛郎把织女的衣服藏起来后,织女还会嫁给牛郎?”

    牛郎织女的故事舒英挺多很多回, 但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问:“那谷雨觉得织女会怎么做?”

    “把牛郎打一顿,然后把衣服抢回来。”谷雨毫不犹豫地道,“我们班的男生抢女生的发卡时, 我们都是要抢回来的,才不会嫁给他们呢?”

    她举得这个例子生动有趣,舒英跟躺在旁边的李固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笑意。

    舒英放下书搂着谷雨在她身上拍了拍, 笑着篡改故事重新道:“好, 那织女没了衣服,没了法力后, 捡起路上的棍子就把牛郎打了一顿, 打得鼻青眼肿的,随后将衣服抢了回来,飞回了天上。

    牛郎被打了一顿后怀恨在心,剥了家里老黄牛的皮想要到天上去报仇, 但是织女有了衣服就恢复了法力,牛郎怎么可能回是她的对手呢?”

    “对,牛郎才不是仙女的对手。”谷雨捧哏。

    舒英笑:“于是,牛郎又被打了一顿, 老黄牛的皮都被打破了,等他一站进去,瞬间就从万丈高空掉回了地面,失去性命,再也没有办法去藏织女的衣服了。”

    谷雨听完满意地点头,点评道:“这样才对,妈妈,我喜欢这样的织女。”

    舒英抱着她若有所思,在她身上轻轻地拍着哄着,谷雨打了个哈欠,在妈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闻着妈妈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终于沉沉睡去。

    等她睡着后,李固言抬头看,用气声问:“睡着了?”

    “嗯。”舒英点头,她看着谷雨的睡脸,说,“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时候真的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听牛郎织女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这些?还是现在的孩子会思考,也敢于质问。”

    谷雨睡得平静,李固言用手背在她脸上摸了下,软软嫩嫩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进步,我们那时候跟他们现在不一样,肚子都吃不饱呢,哪还会想这些,而且那时候家长脾气也大,问了也是讨骂。”

    舒英笑,抱着谷雨爱不够似的用下巴蹭了下,谷雨不舒服的“嘤咛”了声,她才赶忙松开,跟李固言说起在本南县发生的事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是真不假,你敢信吗,那边的村民还有很多人到现在看病都是找巫婆这种,根本不相信我们。”

    李固言侧身面朝她,将手枕在头下,“没受过教育,不知道科学。”

    “是。”舒英叹口气。

    忽然,舒英想到一件事,促狭地问:“你不生气了?”

    李固言一顿,也不吭声,默默背对着她。

    舒英看着他的背影,咧着嘴无声地笑,拱起身避开谷雨去扒他的肩头,故意去看他的表情。

    见他闭着眼,

    问:“你睡了?”

    李固言动都没动,也不出声。

    “你真睡了?”舒英哼一声,伸手向下,指腹在他腰腹处流连。

    李固言猛然睁眼,捉住那只作乱的手。

    “不是睡了吗?”舒英故作惊讶。

    李固言无奈地看她一眼,嘴硬道:“又醒了,不行吗?”

    “行行行。”舒英脸上的笑逐渐加深,起身下床,在他的注视下从床尾绕到他那边又上去,这边位置小,她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她笑了笑,被子下的腿动了动,缠上他的,两条纤细的手臂也攀上他的脖子。

    李固言眸色加深,饿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

    舒英凑上去在他唇边碰了碰,问:“还气吗?”

    李固言不说话,舒英懂了,嘴角弯起,又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了印,随后往下,在他脖颈处流连。

    李固言下意识仰头,青筋有些用力地凸起,舒英笑了,用牙尖在上面轻轻磨了下,李固言没控制住闷哼出生。

    舒英又问:“还气吗?”

    李固言伸手抱上她,还是没有说话。

    舒英半嗔半怨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谁让我食言了呢?你生气也是正常,只是我都这么努力了,你还生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话音刚落,李固言就道:“你知道。”

    两人距离极尽,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喘息时的呼气,舒英笑了,说:“我不知道。”鼓起嘴蹙起眉,一副可怜相,但眼底的热烈却暴露了她。

    李固言伸手挑起她下巴,拇指在她唇上压揉着,唇肉柔软温热,从指腹传来的酥痒,让他头皮都跟着发麻,他狠狠吻上去摩挲,在气息交换的间隙软了声音:“不要欺负我……”

    舒英半眯着眼,积极回应着,听到这句话后不由扬唇轻笑,等这个吻结束后才说:“我可没欺负你,我不是惹了你生气,在求你原谅我吗?”

    李固言自知辩不过她,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索吻。

    孩子还在床上睡觉,舒英轻喘说:“去浴室。”

    “嗯。”李固言下床,将有些腿软的妻子牢牢地抱起来,抱进了黑暗与欲望交杂的无人浴室重。

    ……

    舒英沉沉地睡了一夜,浑身舒爽,是她这两个多月以来睡得最舒适的一次,没有扰人的“嗡嗡”声,也不用担心会被蚊虫咬。

    李固言带着谷雨吃完早饭后,要送她去上学了,这段时间因为谷雨情绪不佳,所以都是他送他接的,也就这样养成了习惯。

    出门前,谷雨道:“爸爸,我去看看妈妈醒没醒。”

    “好。”

    谷雨穿着拖鞋小心地拧开门把手,先打开一个门缝,随后探身进去,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妈妈的睡脸,开心地在她轻轻亲了一下。

    舒英睡梦中觉得脸上有点痒,她轻轻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朦胧的小身影,她笑了笑,嗓音有些沙哑:“谷雨,你已经起床了?”

    谷雨学着大人哄孩子的语气道:“妈妈,我要去幼儿园了,你在家乖乖的噢,我晚上就回来了。”

    舒英没忍住笑,伸手揽住她抱了抱:“好,妈妈在家乖乖的,你在幼儿园也乖乖的。”

    “嗯!”

    “妈妈晚上去接你好不好?”舒英笑起来,看着她问。

    “好。”谷雨眼睛亮起来,有些兴奋,又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这么开心呀?”

    “特别特别开心!”谷雨强调。

    “好,特别特别开心。”舒英拍了下她的屁股看了眼依着门框站着的李固言,笑道,“去吧,跟爸爸上学去吧。”

    “好。”

    等一大一小的两人出门后,舒英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也掀开被子起来。

    今天不用去学校,回来的时候章教授就说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所以给放了三天假,连着周末,能有四天,下周一再去学校。

    她洗漱好后,赵姐已经把给她留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舒英看着热乎乎的八宝粥,有些流油的豆腐包,还有炒的嫩滑的牛肉,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喝了口粥,咬了口包子,又吃了口肉,十分满足开心地说:“赵姐,这段时间吃不到你做的早饭,真是馋死我了。”

    赵姐笑:“那你多吃点,我这几天给你换着花样多做几样,让你都吃个遍。”

    “好。”舒英又喝了口粥,放了冰糖的粥甜滋滋的,热乎乎的暖着身子。

    等她早饭吃得差不多后,入户门被推开,舒英看过去,就见李固言从门外进来,她有些诧异地问:“你今天不用去厂里?”

    “不用。”李固言摇头,“我今天在家陪你。”

    舒英笑起来打趣说:“那多不好意思。”

    李固言有些无语地换上拖鞋,走到她旁边,突然伸手捏着她的脸轻轻往两边扯:“你现在说话怎么怪声怪气的?”

    舒英拍掉他的手,揉揉脸说:“脸上肉给我扯松了。”

    又道:“我哪里怪声怪气了,你可不要冤枉我。”

    李固言瞥她一眼:“嗯,是我冤枉你。”

    舒英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笑盈盈的牵着他的手问:“你打算怎么陪我?”

    李固言反问:“你想我怎么陪你?”

    舒英余光看了眼客厅,没人,赵姐现在在房间,她笑起来,用手指勾了勾他的皮带道:“你说呢?”

    李固言眼神陡然加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确定?”

    舒英故意逗他的,她还不至于这么急色,要白日宣/淫,她轻咳了声正色道:“姐和固萱说晚上过来吃饭,你待会儿陪我去菜市场看看,去买点菜回来,下午你再陪我去商场转转,我有点想吃之前那家的蝴蝶酥了。”

    “行吧。”李固言点头。

    舒英挑眉:“行——吧?怎么,你很不想陪我吗?”

    李固言斜睨她一眼:“我倒也没这么想,只是心里难免有个落差感。”

    舒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够了啊,再说下去,晚上你可别想碰我。”

    “那不行。”男人理直气也壮,“是你先挑的头,可不能怪我。”

    舒英鼻腔里长舒一口气,起身回房间换衣服,这人真是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见她回屋,李固言忙跟上去,反手将门关上。

    舒英瞥他一眼道:“我换衣服,你进来干嘛?”

    “我进来看看我老婆。”李固言凑上去,故意问,“你知道我老婆去哪了吗?”

    舒英好笑地撇了下嘴,配合地问:“你老婆长什么样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啊?”

    李固言沉思了一瞬答:“我老婆又高又瘦,晒得皮肤黑黑的,手掌糙糙的,头发还有些干枯……”

    他说到这,舒英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就听男人盯着她继续道:“不过她长得特别好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眼珠子会说话似的,看她一眼就移不开神。而且她又聪明又善良,还特别的坚韧。又黑又瘦皮肤也特别粗糙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是因为去了很偏远很贫穷的地方,去那里帮助当地居民想要解决疟疾,总共就去了两个月零十二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又生气又心疼,觉得她一点也不爱护自己。”

    舒英听到这忍不住有些脸红,又有些心虚。

    “不过我也能理解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责任心很重,到了那边肯定一天都没有歇息,饭没有好好吃,觉也没有好好睡,脑子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疟疾的事。”

    男人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动容,说到最后没忍住红了眼眶。

    舒英赶忙抱住他,柔声哄着:“我看到你老婆了,你老婆就在你面前站着呢,不要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李固言闷声问:“你下次再去能不能真的好好照顾自己?”疟疾还没有解决,他知道,就算她还没说,明年她肯定还要跟着团队一起过去的,他不能阻止她,只希望她不要再像这次回来时这样,瘦得让人心疼,手腕捏一捏,感觉就剩一把骨头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抱着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她捏碎了。

    “我答应你,我下床次肯定好好照顾我自己,你就放心吧。”舒英知道自己的话不可信,竖起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

    “我不要你保证。”李固言将她的握下来,“你只要时刻记着,家里还有两个人一直担心着你,每日惴惴不安睡不着觉,只盼着你在那边能健健康康。”

    舒英蹙着眉,感动得想哭,扑进他怀里撒娇道:“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

    “没关系,因为我也很爱你。”李固言抱着她亲了亲。

    两人在房间里着实腻歪了一会儿,舒英换好衣服后,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偶尔笑着对视

    一眼,看着黏黏乎乎,更加如胶似漆。

    上午两人去菜市场买了菜,中午在家吃了饭,浅浅睡了会儿午觉后,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舒英好久没吃的蝴蝶酥,买完后就去谷雨的幼儿园接她放学。

    谷雨知道今天放学妈妈会来接她,在学校里一整天都乐滋滋的,像个小复读机似的到处跟同学们说今天是妈妈来接。

    “是你那个神仙下凡的妈妈吗?”

    “当然了!”谷雨很是骄傲地挺起胸膛。

    “哇!”小朋友们瞬间化身青蛙,都围着她道,“那放学后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妈妈可好看了,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妈妈!”小小的谷雨非常自豪,到处吹嘘,竟真的成功勾起大家的好奇心,想要亲眼看看天底下最好看的妈妈长什么样。

    其实他们中有些人很早就见过谷雨妈妈了,而且不止一次,只是在如此自信的谷雨面前,一时间谁也没想起来。

    谷雨很是仔细地嘱咐他们:“等放了学,我妈妈肯定会第一个来接我的,你们就能看到我妈妈了。”

    “好!”幼儿园的小孩对第一个被接走很有执念,但此时因为好奇她的妈妈,竟然都没有争抢这个,甚至还想着如果自己的家长第一个来,他一定要再等一会儿!

    小孩子密谋的大事,大人们还一无所知,舒英拎着手里的小蛋糕笑说:“等谷雨出来,看到这个应该很高兴吧?”

    “肯定,她就喜欢吃这些甜的。”李固言点头。

    放学铃响,教学楼里的孩子们按照班级顺序一个一个出来,先是小班,再是中班。

    舒英踮脚望着,找到了谷雨的班级,接着又锁定谷雨。

    谷雨也看到了妈妈,兴奋地像一早商量好的同学们挤眼睛,同学们接收到信息,都郑重地点点头,旁边跟着的老师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眼他们,不知道他们再打什么小九九。

    “妈妈!”舒英从老师手里牵过蹦蹦跳跳很是兴奋的谷雨。

    谷雨牵着妈妈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同学们,眼中的与有荣焉尽显,一时没有注意到同学们眼里的失望。

    要是去本南县前的舒英还能说长得很漂亮很漂亮,但问题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辛苦了两个多月的舒英,长相上跟神仙实在是够不上边。

    谷雨没发现,她一心沉浸在见到妈妈的喜悦中,连跟老师同学们挥手再见都忘记了。

    回去的路上,舒英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高兴?”

    谷雨摇头晃脑,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脸上的笑容放也放不下去:“就是高兴。”等她明天到学校,大家肯定都很羡慕她,因为她妈妈又厉害又漂亮!

    “好,高兴就好。”见她不说,舒英也就不再追问,只是笑着牵着她往家走。

    晚上。

    舒秀珍和李固萱都齐聚在舒英家,两个人看见舒英都很惊讶,忙追问:“你在那边是不是不给饭吃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舒英好笑摇头,看了眼李固言冲她俩眼神示意:“咱不说这个了行吗?”她怕再说下去,他要更生气了。

    舒秀珍看了她一眼:“……行,不说!瘦死你得了!”

    她也就是话说的狠,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地给舒英夹菜,不停地催着她吃:“多吃点,可别抠得想节省这点儿粮食。”

    舒英一口饭差点没呛出来:“姐!”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舒秀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腿肉。

    吃完饭后,舒英拿了两袋东西出来说:“这个你们待会儿回去时带着,这是我从本南县带回来的当地特产,一些当地的蜂蜜和还有那边的笋,味道很不错,你们回去尝尝。”

    舒秀珍接过袋子又忍不住道:“这么多吃的,你怎么还能瘦成这副鬼样子?”

    舒英噎住,就要从她手里把袋子抢回来:“你要是不吃就还给我。”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了?你这人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想着拿回去。”舒秀珍翻了个白眼,将袋子递给贝贝抱着,看她有没有这个脸好意思从外甥女手里抢。

    舒英不搭理她,弯腰问贝贝:“要不要喝蜂蜜水?小姨去给你泡一杯好不好?”

    “好。”贝贝乖巧点头。

    舒秀珍道:“也给我泡一杯。”

    舒英瞥她一眼,挑了挑眉:“要喝自己泡,我都瘦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使唤我呢?”

    舒秀珍一愣,反应过来后横她一眼,妥协说:“行,我自己泡,不劳烦您。”

    ……

    将人送走后,舒英带着谷雨刷牙洗脸,泡脚洗屁股,接着带她上床哄她睡觉。

    谷雨今晚格外兴奋,她满脑子都想着明天到学校同学们都围上来跟她说她妈妈有多么多么漂亮,简直跟神仙一模一样。

    就这样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都没用爸爸叫,自己就醒了,乖乖地起床穿衣服,吃早饭的时候还催着爸爸赶紧吃,赶紧吃完赶紧送她去幼儿园,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固言狐疑地看她一眼,搞不懂她肚子里卖的什么瓜,以前也没见她这么积极地去学校,尤其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她是越来越难起,每次都是刚把她叫起来,一眨眼,她就又钻进被窝里去了。

    但孩子不说,他也就不问,左不过就是昨天跟小伙伴约好了,要到幼儿园玩什么,所以她今天才会格外期待。

    他加快速度,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完,随便嚼了两下就咽下去,看着她面前的饭问道:“你吃饱了吗?再吃个鸡蛋吧?赵阿姨做的这个茶叶蛋特别入味。”她今天喝了一小碗粥,又吃了一根油条,比起平时有些少。

    “吃饱了,我吃饱了爸爸。”谷雨急得不行,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就要上前去拉他。

    李固言见她不想吃,也就不再说,站起身拿了钥匙换上鞋后就带着谷雨出去。

    早晨的空气格外凉,不过两个人喝了热粥,都暖烘烘的,李固言干燥温暖的大手牵着谷雨热乎乎的小手,快步往前走。

    倒不是他想快,而是闺女几乎可以算是在小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切,这下他本来没什么想法的,都有些好奇了。

    等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回到家后,还没等他好奇心放下去呢,就接到了幼儿园的电话。

    “是谷雨小朋友的家长吗?她在学校跟同学打架,可以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吗?”

    舒英和李固言听到这句话,惊诧的互相看着对方。

    第75章 第 75 章 漂亮并不是一件值得追捧……

    今天天气好, 谷雨兴高采烈地踏进幼儿园的大门,差点儿都忘了跟爸爸说再见。

    她一进班级,立马就有小朋友围上来道:“你是不是换妈妈了?你现在的妈妈一点都不好看, 你以前的妈妈还挺好看的。”

    谷雨呆住, 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僵在脸上。

    又有一个有些胖胖的小男孩凑上来说:“谷雨你撒谎,你妈妈一点也不好看,没有我妈妈好看。”

    谷雨听完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有邀请你看我妈妈, 你是偷偷看的,你是小偷,你是坏孩子。”

    “你才是坏孩子!我

    不是,我没有撒谎!“小胖也很生气, 大声争辩。

    “你才是,你才是,我妈妈就是最漂亮的!”谷雨的眼神掠过周围的所有小朋友,他们眼神闪躲, 没有一个人认同她。

    小胖见状, 伸手扯着脸扮鬼脸,吐着舌头“略略略”, 很是得意地说:“大家都觉得我说的没错, 所以你才是坏孩子,而且你妈妈也不漂亮,你妈妈黑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谷雨盯着他胸口大幅度起伏, 鼻子里喷出热气,拳头逐渐攥紧,咬着牙扑了上去。

    “嗷——”一声惨叫在班级里响起。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小朋友们“吱哇乱叫”, 大喊着:“老师快来!谷雨跟小胖打起来了!”

    徐老师在走廊上听见声音惊慌失措,连忙小跑起来,她就出去上了个厕所,就这么一下会儿时间,班里就有小朋友打起来了?

    她一进班,就看到谷雨压着小胖打,谷雨学拳她是知道的,小胖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她生气地将两个看着有些潦草的小家伙分开,带着去了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电话本,给俩人的家长各自打去了电话。

    舒英和李固言一接到电话就赶忙往幼儿园跑,徐老师在电话里没说清楚,他们只知道谷雨跟同学打架,但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也不知道谷雨有没有受伤。

    李固言皱着眉,有些焦急:“我早上送她的时候看她还挺高兴的,比平时都高兴得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谷雨以前可从来没有跟同学打过架,她不会吃亏吧?”

    “吃亏应该不会,她学了这么久的拳术,总能派上点用场,要是还吃亏,我看她这个拳术就可以换一家了。”舒英摇头,也是一脸的担心,“我现在想的是谁先动的手,谷雨这么乖,从来不调皮捣蛋,肯定不是她先动的手。”

    “是谷雨先动的手。”徐老师将从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话里拼凑出的真相告诉他们,“两个小朋友因为争谁的妈妈最漂亮这件事而发生矛盾,最后谷雨先扑上去打的小胖。”

    舒英和李固言顺着老师的话去看叫小胖的男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从他身上凌乱的一副和头发就能看出来“战况激烈”,他们又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谷雨身上,谷雨眼眶泛红,已经蓄起了泪,只是还没有流下来,她有些倔强地撇着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时,小胖的妈妈也过来了,一进门看见自己的儿子就挑眉笑道:“呦!被打的这么严重噢,你这大体格子真是没派上一点用场啊!”

    “行了,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走过去,从包里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又拉着他上下看了看,“妈妈看这也没怎么受伤嘛,也没破,也没流血的。”

    舒英窘着脸过去,十分愧疚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们谷雨不太懂事,您看我们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医药费我们出。”

    小胖妈妈笑了笑,“没事,小孩子闹矛盾嘛,都常有的事,我看这也不严重,不用去医院。”

    舒英越发愧疚,走过去将谷雨拉过来说:“向小胖道歉!”人家不计较是人家大度,他们不能不懂事,起码的道歉还是要有的。

    谷雨的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梗着脖子不肯说话。

    舒英看着她皱眉,“你先打的人,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谷雨的眼泪流淌的越发汹涌,很是委屈地哽咽道:“是小、小胖先、说的,他说,说妈妈一、一点都不漂亮,还说、说我是坏、孩子,说、我撒谎。”

    “那这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舒英有些尴尬,又教训道。

    小胖妈妈笑起来,轻轻戳了戳小胖,问:“你真这么说的?”

    小胖扭扭捏捏地点头,又补充说:“谷雨也说了,她也说我是坏孩子了。”

    “你嘴巴这么坏,难怪人家要打你。”小胖妈妈道。

    李固言拉了谷雨一把,蹲下来看着她沉着脸说:“向小胖小朋友说对不起。”

    谷雨哭得有些抽噎,看了爸爸一眼又看了妈妈一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道:“对、不起。”说完伸手要去牵妈妈。

    她哭得这么伤心,舒英和李固言看着也不好受,但说到底是她做错了事,绝不能纵容。

    孩子打架的事情处理完后,谷雨还哭得停不下来,舒英和李固言干脆给她请了一天假,带她回了家。

    谷雨直哭了一路,两个人谁也没哄,任由她哭,到家后,舒英给她用温水洗了把脸,问:“要喝水吗?”

    谷雨哭一路,其实也早就苦累了,扁着嘴点点头道:“要。”

    李固言给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她。

    等她喝完水,情绪也平静下来后,舒英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拍了拍背,才开始跟她讲道理:“谷雨,你觉得动手打人是对的吗?”

    谷雨不说话,其实她心里也意识到不对了,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舒英坐到沙发上,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看着她的脸继续道:“妈妈送你去学拳,是希望你能保护自己,而不是希望你主动去打同学的。”

    “可是,是小胖先说我的,是他说了我后我才动手的。”

    舒英笑了笑:“他怎么说你的?说你撒谎,说你的妈妈不漂亮?”

    谷雨看着她,迟疑地点点头后又道:“我妈妈最漂亮,我才没有撒谎,他说的不对,还说我是坏孩子。”

    舒英这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向李固言,李固言脸上也挂着笑,小孩真的是小孩,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闹成这样子。

    “每个小朋友都觉得自己妈妈是最漂亮的,所以你觉得妈妈最漂亮,妈妈很开心。”舒英说完,谷雨脸上终于又有了点笑模样。

    舒英又道:“但是,你觉得你的妈妈最漂亮,别人也可以觉得你的妈妈不漂亮,也许别人说的话你不认同,但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就是错的,你可以跟他争辩,也可以不搭理他。但如果他没有骂你,没有打你,没有欺负你,你就不应该主动动手,因为打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都很难避免受伤,你觉得你受伤了,爸爸妈妈会不伤心吗?”

    谷雨摇摇头,不安地绞了绞手指,低声道:“妈妈,我知道错了。”

    李固言也说:“你现在还小,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会教你怎么解决。你知道今天我和妈妈接到老师打过来的电话,说你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我跟你妈妈急得不行,生怕你被同学欺负,生怕你受伤。”

    谷雨抬头看着爸爸嗫嚅道:“爸爸,对不起。”

    李固言浅笑着将她脸上的眼泪擦掉:“爸爸妈妈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

    舒英接腔说:“谷雨,其实漂亮并不是一件值得追捧的事情,我们可以欣赏漂亮,但不应该只看到漂亮,比漂亮更重要的是能力、是智慧、是善良,我们应该夸赞这种,而不是攀比谁更漂亮。难道妈妈不漂亮了,你就不喜欢了吗?”

    谷雨立马反驳:“才不是,就算妈妈不漂亮,我也最爱妈妈……”说完眨巴眨巴眼看向旁边的爸爸补充说,“也最爱爸爸。”

    李固言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爸爸也最爱你和妈妈。”

    舒英也笑:“是啊,就算不漂亮,你也最爱妈妈,可见漂亮并不是必须有的,对吗?”

    谷雨点头:“嗯。”

    舒英搂了搂她说:“好的,现在我们已经意识到了错误,那下周去学校应该怎么办?”

    “去跟小胖道歉。”谷雨声音又变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舒英笑了笑:“对,要去跟小胖道歉,妈妈今天看了,你把他打的很严重,衣服都给他撕烂了,所以要很真诚地给他道歉,而且就算他不原谅你也没关系,因为

    道歉并不是一定会被原谅。”

    “妈妈,我明白了。”谷雨脸上的郁气消失不见,又抱着爸爸妈妈腻歪起来。

    舒英想了想说:“你下周上学的时候邀请班里的小朋友周六来家里玩吧,妈妈给你们烤饼干和面包吃。”发生今天这件事,她有心想帮她跟班里的小伙伴重新打好关系。

    “好耶!”谷雨兴奋地答应下来。

    舒英见她高兴,不介意让她再高兴一点,道:“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这是她跟李固言本来就商量好的,只是还没跟她说就发生了今天这件事。她是想着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没陪在她身边,正好明天带她出去玩玩,让她开心开心。

    第二天天气晴朗,太阳暖洋洋的,舒英给谷雨穿得不算多,一件秋衣,一件白色带小兔花样的毛衣,最后又套了一件浅粉色的小薄袄。

    衣服穿好后,又给梳了俩小辫,戴上粉白色的花边头花。

    随后舒英道:“好了,你去楼上看看贝贝有没有起来,要是没起来就把她叫起来,让黄阿姨给她穿好衣服,带下来我也给她梳小辫。”俩孩子平时都是一块儿玩,去游乐园这种地方肯定得俩人一块儿带上,舒秀珍今天要出去,还特意把车留在了家里,让李固言开。

    李固言还在机械厂的时候就学过开车。

    “好。”谷雨脆生生答应,一溜烟跑到楼上去。

    没过一会儿,就把穿戴整齐的贝贝领了下来,贝贝看着舒英亲昵道:“小姨。”

    “快过来,小姨给你编辫子。”舒英冲她招了招手,喊到镜子前面来。

    小孩子的头发长得好,又软又滑,舒英熟练地给她扎了个和谷雨一样的花苞头,拿过贝贝挑的浅紫色头花戴上。

    打扮好后,她领着俩孩子吃早饭,李固言已经吃过了,正在准备今天要带的东西,手帕、手纸、水杯、零食,今天太阳可能会有些晒,还要给她俩带两顶小帽子。

    等一切准备就绪,三人早饭也吃完后就换鞋出发。

    今天去游乐园避免不了要多走,舒英没同意谷雨穿那双黑色小皮鞋,让她穿了双运动鞋,谷雨虽然不乐意,但也知道妈妈说的是对的,还是老老实实换掉。

    游乐园离这边有些距离,开车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两个小孩系着安全带坐在后排,都兴奋得紧,跟春游似的互相分享着零食,一路上,小嘴就没停下来过,舒英回头看了几次,见她俩吃的开心,也就没有阻止,反正那些零食带出来也是为了给她们吃的。

    他们去的这个游乐园比较偏向于儿童向,场地也算不上多大,很多设施都很适合孩子们玩,只有零星个别的设施比较刺激,孩子们不能玩。

    今天周六,带孩子过来玩的人不少,进门检票的时候可排了不短的队。

    两个小家伙正在兴头上,叽叽喳喳地聊天,时不时踮起脚探头往里面看,倒也不嫌排队的时间煎熬。

    顺利进到游乐园里面后,李固言看着地图带着几人到了旋转木马那,旋转木马正在运行,他们排起队等着下一批上去。

    旋转木马玩完后,舒英和李固言又带着她俩去玩了各种滑梯和飞椅,几个项目玩下来,俩孩子也都有点累了。

    舒英把她俩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那边有卖零食的,你俩要不要吃?”

    “要!”谷雨眼睛一亮,连忙道。

    舒英笑了下问:“走,过去看看吃什么。”

    这边吃的也挺多,糖葫芦、棉花糖、爆米花,还有糖画。

    贝贝要吃爆米花,舒英买了一份,摊主用报纸包成锥形盛满递给她。

    谷雨的眼睛黏在另一个摊子的糖画上移不开,拽了拽妈妈的衣角说:“妈妈,我想要这个孙悟空。”

    “好。”今天是出来玩的,舒英基本是有求必应,给谷雨买完糖画,又问贝贝要不要,贝贝有些纠结地站在摊子前,迟迟选不定要哪一个。

    谷雨提议说:“你要那个蝴蝶的吧,那个蝴蝶的也好看。”

    “那就这个吧。”贝贝听了她的建议,伸手指向那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买完了吃的,谷雨眼珠子滴溜溜转,嗓音甜腻腻地说:“妈妈,你觉得那个橘子汽水好喝吗?”

    舒英看着橘子汽水好笑地笑起来,这么小的小人也会耍心眼儿了,她故意道:“我觉得不太好喝。”

    谷雨见自己目的没有达成有些傻眼,不甘心地又说:“妈妈,你都没有尝过怎么知道不好喝呢?”

    舒英瞥她一眼,眉尾跳了跳,说:“谁跟你说过我没有尝过?”

    这时,李固言拎着包过来问:“买好了吗?”

    舒英笑,小声跟他咬耳朵:“你闺女想喝汽水还不直说,问我觉得好不好喝呢。”

    李固言听完看着闺女差点儿没憋红的小脸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要喝橘子汽水吗?”

    谷雨这下也不敢拿乔了,慌忙点头,还替贝贝说:“贝贝也喝。”

    李固言点头:“汽水太凉了,只能买一瓶,你俩分着喝。”

    一瓶汽水买回来,李固言给倒到她俩的保温杯盖子里,两个小家伙坐在长凳上品茶似的啜着,很是享受的样子,一看就又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谷雨妈妈?”

    舒英听到声音左右望了望,正在不远处看到昨天刚见过面的小胖妈妈和她手里牵着的小胖。

    她忙笑起来打招呼:“小胖妈妈,你今天也带小胖过来玩呀?”

    小胖妈妈牵着小胖过来:“是啊,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一家了,真是巧。”

    谷雨看到小胖的第一眼就有些僵住,视线也有些躲闪,她是想好了周一去幼儿园给小胖道歉的,但没想着今天就看到小胖。

    小胖站在妈妈身边也有些不自在。

    小孩子的表现都被大人们看在眼里,舒英招手让谷雨过来,说:“看到同学不打个招呼吗?”

    谷雨缓缓叹一口气,将小杯子小心地放在长凳上,让贝贝给她看好,接着拖着步子往妈妈那边走,站定,问好:“小胖,你好。”声音听着有些飘。

    小胖瞅了她两眼后又避开,也说:“谷雨,你好。”

    这个打招呼,真是够生硬的。

    舒英牵着谷雨的手晃了晃小声说:“昨天我们怎么说的,又不记得了?”

    谷雨当然记得,道歉嘛,她深呼吸,一咬牙道:“小胖,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小胖没预料到她会跟自己道歉,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妈妈。

    小胖妈妈说:“看我干什么,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忘记啦?”

    小胖摇摇头,看向谷雨,神色认真道:“谷雨,我也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说那种话的,妈妈跟我说了,你妈妈是很厉害的人,到很远的地方去帮助那些生了病的人,所以你妈妈很漂亮,我不应该说那种话。”

    这话一出,舒英也有些诧异,瞄了小胖妈妈一眼,见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

    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道完歉后,两人又恢复成好同学的模样,谷雨还把他介绍给贝贝认识,还让爸爸给他倒橘子汽水喝。

    汽水倒进水杯,滋滋啦啦冒着小气泡,谷雨很是热情地推

    销:“快尝尝,是不是很好喝?”

    小胖喝过汽水,知道很好喝,但还是配合的夸张说:“超级超级好喝!”

    “嘿嘿。”谷雨笑起来,也端起自己的杯子细细品尝起来。

    太阳倾斜过来,笼罩住三个小朋友,照在他们手中捧着的橘子汽水上,不灵不灵地闪烁着。

    小朋友们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玩耍,直玩到了太阳快落山,才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谷雨和贝贝许是累了,也不说话聊天了,坐在后排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睡觉,舒英往后看了眼轻声对李固言说:“你开稳点儿,她俩睡着了。”

    “好。”李固言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答应。

    舒英看着车窗外暖红色的夕阳,不由笑道:“小孩子多好玩。”

    李固言观察着后视镜打了下方向盘也笑:“小孩子脑瓜子小小的,只能盛得下那一点点东西,今天闹了别扭,明天说声对不起就又能玩到一起。”

    “是啊。”舒英想起白天小胖无意中说出来的话问,“小胖妈妈怎么知道我去偏远地方研究疟疾的事情的?感觉不像是谷雨说的呀,要是谷雨说的,小胖怎么还要从他妈妈嘴里知道?”

    说起这件事,李固言有些无奈,解释道:“你走那段时间不都是我接谷雨吗?正好跟她这些同学的家长都碰了个面,她们问怎么换了我来接了,我还没说话呢,闺女就嘴快说你出远门了,所以爸爸接送她,她话说的不清楚,我怕她们误会,就解释了一遍。”

    这要是不解释,一句“出远门了”,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误会来,他现在还能想起当时那些同学家长意味深长的眼神来,活像是他俩离婚了。

    舒英听他的描述大致就猜出来了一些,有些想笑。

    “不过也是巧,谷雨不是跟一个叫芝芝的小丫头玩得好吗?”

    “嗯。”

    李固言:“有一次正好是芝芝爸爸来接她,两个小丫头放学时不肯分开,还要凑一块儿再聊聊天,我跟她爸爸就顺势也说了两句,结果他爸爸是开电子厂的,也是巧了,正好就谈了笔业务。”

    舒英惊讶挑眉:“这么巧?”

    第76章 第 76 章 那我收回我的邀请

    车子到家后, 俩孩子还没醒,舒英晃了晃她俩,柔声说:“我们到家了。”

    两个小家伙睡眼惺忪, 揉了揉眼睛后迷茫地四下看了看。

    “妈妈?”“小姨?”

    舒英笑:“快清醒清醒, 饿不饿?我们回家吃饭了。”

    说完她起身把后排上的东西整理好,都装到袋子里拎在手上,李固言看见后随手接过来。

    等他们弄完, 孩子们也清醒了,打着哈欠从车上跳下来,跟在舒英和李固言旁边上楼。

    晚上睡觉前,李固言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家也买辆车吧, 今天开姐的车出去,感觉要比我们平时坐公交或打的都方便得多。”

    “行啊。”舒英对买车没有异议,而且李固言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厂的老板,有一辆车对他在外的形象也有提升, 毕竟什么时候都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的。

    说起厂子, 她问:“厂子最近的营收怎么样啊?够买一辆车吗?”现在一辆国产的夏利也要**万呢,而高档一些的桑塔纳得十几万。

    说起厂子营收, 李固言不免露出得意神色:“你猜。”

    “我不知道。”这她怎么猜的出来, 她天天扑在学术上,都有点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家里的财政情况更是不太清楚,反正她的钱夹子总是满的, 稍微花出去一点,都不用她说,李固言就给补满了。

    李固言笑了笑,用手指比了个数, 舒英瞬间瞪大眼:“这么多!”这还是他第一年创业呢,就能有六位数了,要知道她平时的研究生补贴再加上做额外课题的补贴一个月也才几百块。

    她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当老板赚钱啊。”

    “是这两个月突然起来了,之前一直不温不火,如果按照那时候的趋势,今年挣的钱也只够买一辆夏利,买完就一分钱都不剩了。”

    舒英笑眯眯的:“那你明年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实现对谷雨的别墅承诺!”想想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很有盼头,他们家的生活在一步步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李固言看着她乌黑润泽的眼眸,唇角不自禁上扬,也觉心中澎湃:“好!争取早日让我们家住上别墅。”

    周一。

    四天的休息结束,大家又回到久违的实验室,舒英看着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这四天肯定都过得挺开心,一个个神采飞扬的。

    过了一会让,章惠然从外面进来,她脸上也带着笑,问:“怎么样?大家这几天都休息够了吗?”

    没等人回答呢,她自己就促狭道:“没休息够也不行了,咱们得开始下一阶段的研究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齐齐笑起来,很捧场地回答说:“放心吧老板,都休息够了,马上就能开始干活儿!”

    “那就太好了,也省得我整日里自责对你们是不是太压榨了。”章惠然开过玩笑后,把手里的笔记本摊开道,“行了,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来安排一下咱们这段时间的任务……”

    大家听到这话,都齐刷刷拿出本子记录。

    章惠然把这段时间的任务都分发下去后补充道:“明年三月份就又是那边的雨季了,最适宜蚊虫繁殖生长,是疟疾高发期,所以上面的初步决定是我们明年三月份再过去实地研究两个月,不过下次去跟咱们这次去稍有些不同,因为明年会增派更多的医疗团队,所以倒时候我们主要是待在咱们上回去过的市研究所,与医疗团队合作进行抗疟药物研究。”

    他们毕竟是药学,就是下乡也只能采集患者血样,再对患者血样进行分析,而不能直接对患者进行治疗,所以设备齐全的市研究所反而更适合他们的工作。

    舒英点头,心中暗忖,市里的条件比村里要好得太多,基础设施该有的基本都有了,这下李固言不用再担心她了。

    同样是周一,幼儿园的谷雨不忘妈妈的交代,很是热情地把全班14个小朋友都邀请了个遍:“我妈妈说邀请你们这周六到我家玩,我妈妈会烤动物饼干给你们吃,我妈妈烤的动物饼干很好吃的。”

    “动物饼干有什么好吃的,我在家天天吃。”一个叫小阳的小男孩很是不屑。

    谷雨之前第一讨厌的就是他,第二讨厌的是小胖,他俩天天狼狈为奸、不干好事儿!不过周六跟小胖在游乐园一块儿玩了大半天,建立了一点微末的友谊,所以小胖已经从她的讨厌人中移除了,那在班里她讨厌的人就只剩下了小阳。

    她哼了一声,才不要给他好脸色看:“那我收回我的邀请,你周六不要去我家。”

    小阳一噎,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声,哼完又觉得不解气,对大家说:“她妈妈烤的动物饼干肯定不好吃,她上次还说她妈妈天下第一漂亮呢,结果她妈妈一点都不漂亮!”

    要是之前谷雨还会因为他的话生气,但自从妈妈跟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已经不会跟这种没能力、没智慧,还不善良的人生气了,她瞥了他一眼,高傲地扭头,小辫子在空中猛地一甩,又对着其他人道:“我妈妈让我问问你们喜欢喝什么,我家有可乐、橘子汽水、牛奶、麦乳精,噢!还有我妈妈出差带回来的蜂蜜,可甜了!”

    她说一个就跟着掰一根手指,可乐和橘子汽水都是昨天爸爸妈妈才买回来的,虽然现在不允许她喝,但如果周六同学们来家里,大家一起喝的时候,妈妈肯定也会给她倒一小杯的!

    小阳站在她身后看她跟同学们有说有笑,而且谁都也不搭理他,瞬间气得脸都涨红了,怒气冲冲吼道:“大家不要听她的,她肯定又是骗人的!你们到时候去了肯定没有这些饮料喝!”

    大家都被他吓一跳,谷雨有些不耐烦,唬着脸双手叉腰问:“我都没

    有邀请你了,你干嘛要这样子说话!真没礼貌!”

    芝芝也叉起腰帮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就是,小阳,你真没礼貌!”

    小胖在小阳和谷雨之间犹豫了下,之前他跟小阳是好朋友,但周六他也跟谷雨成为了好朋友,而且他也觉得小阳不应该说这种话,于是也站在了谷雨这边。

    小阳看着这场面,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小胖也不帮着自己,瞬间又气又急,张开嘴嚎啕大哭!

    徐老师被这声音吸引过来,赶忙哄着他,又问其他同学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后,她心里有了数,这种事情就是几个孩子拌了下嘴,不用叫家长,关于小阳这孩子她也是有些头疼,她对他的情况了解的也比较多,他上头好几个姐姐,他是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家里面的人对他向来是有求必应,有些溺爱,这也导致他性格上有些自私,班里的好多孩子都不太喜欢他,也不乐意带着他玩。

    她叹口气,牵着孩子回了办公室哄。

    等讨厌的人离开后,大家都有些忍不住欢呼起来。

    晚上放学回到家,谷雨迫不及待跟妈妈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舒英一边听一边吃饭,时不时提问:“你们班除了你不是14个小朋友吗?怎么只有13个,另外一个不来吗?”

    谷雨摇头:“我邀请他了,他自己不来的,他不来正好,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

    “是那个小阳?”舒英平日里虽然忙,但对于宝贝女儿她还是很关心的,知道她在班里跟谁玩的好,又跟谁玩的不好。

    “是啊是啊,他真讨厌,他非说妈妈做的饼干不好吃,明明他就没有吃过。而且他今天又哭了,哭得可大声了,大家都忍不住捂耳朵。”说完,她怕妈妈误会,连忙补了一句,“妈妈,我可没打他,是他自己哭的。”

    舒英没忍住笑出声,打人这个事在她家算是过不去了,舒秀珍知道后,一看到谷雨就要调侃两句,让她给她示范一下是怎么打的人。

    “好,妈妈知道你以后肯定不会再无缘无故的打人的。”

    谷雨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继续用勺子扒着碗里的饭,眼睛还盯着门口,就等着她爸爸回来再把今天的事跟他絮叨一遍。

    家里养了个小话痨后,那真是任何时刻都少不了她叽叽咕咕的声音。

    这一周,舒英逐渐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时间,运动量也直线下降,不再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不过脚底板磨出的茧子还没有变化。

    到了周六,舒英和李固言一早就在家里准备,谷雨和贝贝也过来帮倒忙。

    这么折腾了一番,终于在临近中午时将下午会用到的食材都处理好了。

    小朋友都喜欢吃甜的,但吃太多糖也不太好,所以她在搅拌的饼干液和面包夜中加入的都是蜂蜜,蜂蜜总比白糖要好一些,甜度也够。

    小朋友们下午三点会过来,所以他们中午简单吃完饭后,舒英就陆陆续续地将饼干和面包液倒进模具里放进烤箱里烤,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香甜的气息。

    谷雨和贝贝戴着套袖扒着台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脱模时自告奋勇。

    买模具时都是谷雨挑选的她喜欢的形状,小猫小狗小兔子,还有一些花花草草。

    她准备下午小朋友们会吃的东西,李固言将买来的彩带气球等装饰物挂在客厅,将客厅打扮的热闹喜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开始有小朋友过来了,每次门铃响起都是谷雨去开的门,把她的好同学一个一个迎进来,人一进来就开始热情招呼着,询问吃什么喝什么,小腿噔噔磴地跑去给她拿,一点儿不带停的,可以说是尽足了地主之谊。

    14个小朋友,哦不,加上贝贝就是15个小朋友齐聚一室,免不了有些吵闹,舒英怕会打扰到邻居们,昨天就特意先烤了两盘面包饼干送过去道歉,也好在邻居们也都是好说话的。

    等小朋友们都来齐后,舒英不忘自己今天的目的,她让谷雨邀请同学们来家里玩,主要还是为了帮谷雨跟同学们搞好关系,于是她弯下腰亲切笑道:“你们好呀,我是谷雨的妈妈。”

    “阿姨好!”“阿姨好~”

    舒英笑了笑,直奔主题:“上周谷雨是不是跟你们吹牛说她妈妈是天下第一漂亮了?”

    “是!”

    谷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也有些绯红,不过妈妈今天要说什么都提前跟她商量过的,所以虽然羞赧,但没有生气。

    舒英:“你们今天来阿姨家里,见到了阿姨,所以知道阿姨不是最漂亮的对不对?”

    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他们人虽小,但也知道说人家不漂亮总归不太好。

    舒英笑吟吟继续道:“不过谷雨没有撒谎,也不是要欺骗你们,因为在她心里,她妈妈就是最漂亮的,就像在你们心里,你们的妈妈也是最漂亮的对不对?”

    “对!”这下大家回答的都十分有底气。

    “所以谷雨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你们可以原谅谷雨,继续跟她当好朋友吗?”舒英放软了语气。

    “可以!”

    “我们跟谷雨一直是好朋友!”

    “我最喜欢跟谷雨玩了。”

    “谷雨也没有骗人,她妈妈虽然不是第一漂亮,但也很漂亮!”

    舒英听到这些童言童语没忍住又笑出来,她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这里就要交给小主人谷雨,让她来招待她的好朋友们了。

    谷雨招待的很是尽职尽责,十分的热情好客,绝对不忽略任何一人的感受,而且经过刚才舒英的一番解释,小朋友们都更喜欢谷雨了,还有小朋友凑到谷雨耳朵边说悄悄话:“谷雨,你妈妈好好噢。”

    可把谷雨自豪坏了,一整个下午都精神奕奕,直到把同学们都被家长接走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妈妈,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邀请同学们过来玩呀?”

    “……等你过生日吧。”舒英手动捶着有些酸疼的腰,今天就为了能把这群小客人招待好,她从早忙到晚,他们在玩的时候她也一点不敢松懈,都是小孩子,稍微不留神磕哪儿摔哪儿都是要出事的。

    不过只要闺女开心,就是再累一整天她也能忍!

    “好噢!”谷雨听到这句话,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掰着手指头算离她生日还有多少天了。

    舒英看着她这么开心也很高兴,只是还没高兴一会儿呢,她又突然僵住,她忘记了,明年谷雨生日的时候,她正好在水和市做研究。

    她瞬间有些心虚,眼神飘飘荡荡就是不敢落在谷雨身上,视线突然瞥到旁边的李固言,看来到时候只能让他自己多辛苦了。

    天气越来越冷,这也意味着马上就又到了过年,大家又开始商量回老家的事情,舒秀珍道:“我今年跟贝贝就不回去了,我俩就在沪市过年,省得再跟去年一样又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爸妈暑假不是来过一趟了吗?等明年暑假再接他们过来玩几天就行了。”

    舒英点头,表示理解,去年严磊和他新娶的老婆闹出来的事情确实膈应人,而且严磊一直是个拎不清的,谁也不知道她今年要是带着贝贝回去又会发生什么事。

    “行,那今年就还是我们一家和固萱一块儿回去,一车就坐得下了。”他们前段时间就买车了,犹豫来犹豫去,还是舒英做主买了更贵的桑塔纳。

    她其实对车不了解,是想着先敬罗衣后敬人,李固言开个好一点的车,出去拉业务单子,别人也能多考虑两下,而且就李固言现在的收入,桑塔纳虽然贵,但也不是买不起。

    舒英问:“对了,那你跟贝贝不回去,黄姐也不回老家吗?”黄姐往年都是要回家过年的,但今年她要是回去的话,舒秀珍自己恐怕带不好贝贝。

    “回,这大过年的总不能不让人家回家看

    看吧?“舒秀珍道,“不过我跟黄姐商量着让她晚走两天,我给开三倍工资,黄姐答应了。”她的假期肯定是没办法跟着贝贝的,要是黄姐走得早,总不能让贝贝自己待在家。

    说完黄姐,舒英想到赵姐,她喊了一嗓子问:“赵姐?”

    “哎!”赵姐答应,走过来,“我在厕所拖地呢,咋了?”

    “没事。”舒英摆手,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年跟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安城,我记得你也有两年没回去了,你今年要是回去的话,正好跟我们一块儿坐车,省得挤春运时候的火车了。”

    赵姐半点没犹豫:“回!”她今年刚跟孩子们联系上,就是雇主家不问,她今年也是要回去看看孩子的。

    “行,那赵姐你回头收拾收拾行李,要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提前买好,咱到时候开车回去。”

    “哎!”赵姐脸上堆起笑,一想到今年过年就能见到孩子了,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拖地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要给孩子们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她这么些年赚的钱可都也没怎么舍得花呢,全都给孩子们存起来了。

    想买衣服鞋子吧,又怕不知道孩子身量,回头穿得不合身,那就买吃的,沪市这边好吃的这么多,像雇主家常买的蝴蝶酥、状元糕、鲜肉月饼,孩子们肯定都没尝过呢!

    光是想到孩子们,她浑身就充满了干劲儿,一边用力地拖地,一边哼着在农村时学的小调。

    舒英和舒秀珍听到厕所传出来的声音,相视一眼,都不由笑出来,赵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舒英放了寒假,李固言最后将厂子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留任何安全隐患后,就载着一车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一共五人,四个大人一个小孩,一辆车正正好全给拉下了,李固萱这还是第一次坐她哥嫂这新车呢,上车后很是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接着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零食跟大家分着吃。

    她道:“嫂子,我正想问你呢,我现在也想在沪市买套房子,但还没拿定主意买在哪个地方,我看你们家的房子就不错,你们当时怎么挑的?”

    他们那个工作室现在已经扩大了,换了正规的场地,又招了不少专业人才,现在他们公司在业内也算是有点名声了,那理所当然的,身为五位创始人之一,她账上的钱可不少,且就目前来看,她的事业生活都在沪市,未来没有意外的话也是在沪市生活,那当然还是买套房子方便得多,而且现在沪市的房价一直再升,就算是她不住,买着用来投资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舒英笑起来,看了眼旁边专心开车的李固言道:“这事你问我可没用,当时都是你哥到处跑到处看的,我是直接从他选好的几套里定下的现在这套。”

    “那哥,你回头跟我传授传授经验呗。”李固萱扒着前排椅背往前探了探。

    李固言从后视镜瞥她一眼:“现在沪市新楼盘多,你就从你公司周围找起,找带电梯的,周围最好有商场、医院、学校等大型设施的,这样的房价一般都不会太低,但相应的,安保也会比较好,你一个人住,安全上也有保障,而且买个什么东西,或者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也都方便解决。”

    李固萱点点头:“哥那你到时候陪我去看看吧,我怕我没买过房,有些不好的地方看不出来。”

    “行,你回头提前跟我说。”李固言答应。

    舒英接话道:“等你房子买好,我给你推荐一位装修公司的经理,我跟我姐这两套房子都是从她那装的,目前住起来感觉都还不错。你到时候工作忙,可以跟我姐一样软装硬装全部都包给她,最后直接拎包入住。”

    “那好啊。”李固萱笑起来,她确实是没时间去看装修,能找个靠谱的人包出去最好,而且她们俩现在住的房子她都看过,装的风格她也都挺喜欢。

    赵姐听着他们仨说起买房子的事情,也有些心动,她现在是做保姆,住在雇主家,但她自己是没有家的,除了雇主家,再没个落脚点。她以后也不打算再结婚了,结了两次婚,在她眼里,婚姻也就那个样。

    她压住心底那点浮躁,沪市的房子这么贵,她手里的那些钱可是买不起,等先回家看看孩子是什么情况,买房子的事情等明年过来,再问问舒英和李固言的意见,在她心里,他俩都是有文化的历害人,肯定能给她出个靠谱的主意。

    第77章 第 77 章 就像她们的人生

    开车比火车的时间快些, 所以天还没黑,一行人就到了家。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驶过,即将停在家属楼下, 大家都探出头猜测是谁家的。

    “哟, 还是桑塔纳呢!”

    “这谁家的啊?咱们楼还有人能买得起这车了?”

    “停了停了,马上车门一开就知道是谁家的了。”

    “李家的!”

    李妈正在家里看电视呢,就听见外面邻居喊:“固言妈, 快出来看,你家固言回来了!他开桑塔纳回来的!”

    固言回来了?她连忙起身,也循着声音扒窗往外看,楼下小轿车旁边不正是她儿子儿媳吗?

    李妈高兴地拍掌喊了一声:“固言!”

    舒英等人这时候正准备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呢, 就听见这一嗓子,都抬起头往上看,正看见李妈笑开的脸。

    谷雨仰着头甜甜道:“奶奶!”

    “哎!”李妈赶紧回去穿好衣服,扑通着一颗心下楼, 到楼下少不了嗔怪道:“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说一声我跟你们爸好去门口接你们去啊。”

    李固萱张开手臂撒娇着抱上去:“妈, 你这就不懂了,我们这是要给你个惊喜呢, 怎么样, 是不是很开心?”他们是特意没跟二老说的,就是怕他们再像去年一样,又忙那么长时间,给做一大桌子菜, 忍着不睡也要等他们回来到。

    “开心开心,开心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李妈拍着胸口,看着眼前崭新的车,把身上的闺女扒拉开, 问,“这什么时候买的车?”

    还不等李固言回答,旁边就有人打趣道:“固言妈,你这下可享了服了,你看你这三个孩子都多有本事,你跟固言他爸半夜睡觉都能笑醒了吧?”她这话里隐隐透着一股子酸意,本来嘛,大家都是住在一栋楼的邻居,家里条件都差不多,结果这李家也不知道是踩了哪门子狗屎运,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能耐。

    今天儿女回来,李妈心里高兴,就是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意,也没放在心上,捂着嘴直笑:“可不是吗?我跟他爸就是现在合眼了都满足了。”

    李固萱赶忙扯着她胳膊“呸呸呸”道:“妈!你瞎说啥呢!”

    李妈是高兴坏了,这才说话没顾忌,这下也反应过来,跟着“呸呸呸”。

    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听了消息围过来凑热闹看小轿车,竟一时堵得水泄不通,导致他们上不了楼了。

    李妈见状抬手压了压,脸上还笑着说:“他们今天才回来,开了一天的车都累坏了,赶明儿,赶明儿再请你们来我家玩!”

    大家知趣地让了一条道出来。

    “固言妈,到时候花生瓜子、橘子苹果可都得拿出来招待我们,你家现在发达了,可不能小气。”

    “放心放心,保准儿让你们吃到撑为止!”李妈答应道。

    上楼后没多久,李爸也从别人那知道儿女们回来了,赶紧回来家,他退休后闲不住,现在跟两个以前的老同事开了个班,给小学生们补课,也不图挣钱,就跟学生们收了个房租费,现在每天白天都在那边上课。

    他开班上课这事,家里人都知道,女儿们见他每天充满了精气神,也就没阻止。

    李爸一进门,谷雨就扑上来:“爷爷~”

    李爸弯腰把她抱起来,“哎呦,谷雨想没想爷爷?”

    这种问题,谷雨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所以很是清楚他们想听什么答案,立马在爷爷脸上亲了一口说:“超级想超级想。”

    李爸瞬间被哄得兴高采烈,还没吃饭就想带着谷雨下楼去小卖部买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去,被李妈白了一眼后拦下。

    大家坐了一天的车,都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饭后就各自洗漱回房睡觉。

    今天一天都是李固言开的车,是真的累了,一沾到枕头就睡过去,甚至还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谷雨趴在爸爸旁边,听着他的呼噜声捂着嘴偷笑。

    舒英洗漱完进屋,看见她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过来,妈妈给你涂香香。”

    谷雨乖乖过去,边闭着眼睛让妈妈涂香香边小声说:“爸爸在打呼噜。”

    “是吗?”舒英有些惊讶地挑眉,李固言之前没有打呼噜的习惯,她好奇心起,小心翼翼撑着床俯身将耳朵递过去,还真听见了呼噜声,跟猫儿似的,咕噜噜的。

    她也跟着笑起来,轻声对谷雨道:“爸爸今天累了。”

    呼噜声断,李固言迷蒙着睁开眼,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舒英摇头,“没事,你继续睡吧,我关灯了,我们也睡了。”

    “嗯。”

    房间灯灭,母女俩躺进早已被暖热的被窝,互相搂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爸李妈又买了做了一大桌子的早饭,几乎是把街上能买的品种都买回来了,买不回来的就自己做。

    把谷雨馋的刷牙的时候一直往桌子上瞅,看得旁人直乐。

    “没刷满三分钟呢。”舒英按住吐掉泡沫有些蠢蠢欲动的闺女。

    没办法,谷雨只能又把牙刷塞进口腔,龇着牙对着镜子上下左右地刷。

    吃完饭后,大家分头行动,舒英和李固言要带着谷雨去姥姥姥爷家,赵姐跟李妈去见孩子,剩下没什么事的李固萱被李爸拉着去他那个补习班给学生们上课去了。

    舒爸舒妈知道二闺女一家要来,提前就交代大儿子儿媳中午回家吃饭,又给二儿子打了电话,让他们一家中午也带着瑞瑞回来。

    安城的冬天要荒凉些,路上没一片绿叶子,一家三口开着车在路上走走转转的,临近晌午才到舒家。

    一大家子在一块儿吃了个午饭,等舒文佑和舒武茂等人都回去上班后,舒英又陪着舒妈在家待到了晚上四点多。

    母女俩聊着天,舒妈难免要问起舒秀珍的情况:“你姐现在怎么样啊?我怎么瞧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舒英笑了笑:“她现在不想再结婚了。”

    “那怎么能行呢?不结婚怎么行?”说完自己就摇头否定,“不行不行,不结婚是肯定不行的,她现在是年轻,觉得一个人过得劲儿,等她老了还一个人怎么办?”

    舒英不说话,她妈的思想老旧,骨子里就不认同不结婚,你跟她说再多也劝不了她。

    舒妈挪了挪屁股,坐到她旁边低声说:“你二姨前段时间跟我说想给你姐再介绍一个,说男方也是才离婚的,比你姐大两岁,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机关的,男的有一个儿子,已经十岁懂事了,你姐嫁过去也不用操心。”

    舒英听到这些压着心里的不耐烦说:“这事儿你得问我姐,你问我没用。”这些事情她听着就嫌烦,这男的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离婚就想着再娶,也不会比严磊强到哪儿去。

    而且听完她还有点儿为舒秀珍打抱不平,凭什么人家严磊一离婚就能再找个黄花大闺女,给舒秀珍就想介绍个离了婚的?

    舒妈白她一眼:“你这闺女,我这不是想让你帮我一块儿参谋参谋吗?”

    “那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不太行。”

    “那怎么着,你姐是不是跟你说过她不打算再找了?”舒妈问。

    “嗯。”舒英鼻子哼气。

    “她这是胡闹!她都三十好几了,马上就四十了,不趁着还年轻的时候赶紧再找一个,难不成要等到六七十的时候后悔啊?”舒妈拉着她的手,企图能够说服一个闺女站在自己这边帮着劝舒秀珍,“而且现在找,还能再嫁个条件好的,要不然以后人家给她相看的就是一些坡了脚啊、不正混的了,她现在不急,我天天操着她的心,晚上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舒英紧紧抿了下唇,招手将谷雨叫过来道:“跟姥姥说再见,再去把爸爸叫过来,咱们回去了。”

    “姥姥再见~”谷雨笑起来对着姥姥摆手。

    “你这孩子。”舒妈有些不满意,把三人送到门口后不忘叮嘱舒英道,“你别忘了跟你姐说一声,好好劝劝她。”

    李固言刚才给舒爸帮忙去了,不知道丈母娘跟舒英说了什么,问:“妈让你劝姐什么?”

    舒英有些无奈:“劝姐再找一个。”

    李固言听到这话立马摇头:“妈这主意恐怕要落空。”

    “谁说不是,反正我是不劝,谁爱劝谁劝去。”舒英看着窗外倒流的风景,转了话题,“等过完年回去,我也去考个驾照,这样你忙的时候,我开着车就出去了。”

    “行啊,到时候你问问姐在哪学的驾照,你也上那学。”

    谷雨慌忙插话:“我也要学,爸爸妈妈,我也想开车。”

    两人对视着笑起来,舒英点头答应:“好,等你成年后就让你去学驾照,到时候爸爸妈妈送你一辆车,你想开去哪就开去哪。”

    “好!”谷雨笑嘻嘻地应下,“那我要开着车带贝贝、芝芝出去玩!还要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赵阿姨和黄阿姨!”

    “哟,想带的人还不少。”李固言从后视镜看着闺女,“那我们可就等着了啊。”

    舒英也笑,扭头看着后排说:“快坐好,别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起来的,爸爸刹车的时候容易摔着。”

    “噢。”谷雨老老实实坐下,重新将安全带扣好。

    三个人回到家后,就发现气氛有些凝重,赵姐神色惶惶地坐在李妈旁边,脸上淌着泪,李妈在一旁安抚地劝着。

    舒英问:“这是怎么了?不是回家见孩子们了吗?这怎么回来还哭起来了,是不是孩子们过得不好?”

    赵姐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李妈帮着将事情讲清楚。

    本来今天见孩子是一件高兴事,赵姐也兴奋得不行,结果见了孩子后却发现孩子眉间有些忧虑,到底才十几岁,就是脸上笑着也让大人看出不对来,在她俩的追问下,二丫才把事情说出来,原来是叔婶要给大丫说亲了,男方是个离了婚的鳏夫,都快三十了。

    赵姐哽咽道:“我大丫过了年才十六呢!”其实现在在农村,十六七岁结婚算是个挺常见的事,但问题就出现在这男方身上,十六嫁个三十的,那也差太多了,这男的再大两岁都能把大丫生出来了!

    又是说亲,又是鳏夫!舒英现在听到这俩词儿就来气,也不知道这么些鳏夫都是哪来的脸,哪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

    更不知道那些说媒的人是不是脑子都被驴踢了,净给这些好姑娘介绍这么些让人瞧不上眼的臭男人。

    舒英皱起眉:“赵姐你先别哭了,你现在哭也没用,你还是想个法子看看怎么办吧。”

    赵姐就是因为想不出法子才哭个不停的,她就没为自己的婚姻做过主,两次婚都是家里人逼着嫁的,这下心里也实在是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舒英。

    舒英也知道她心里没主意,叹了口气道:“我看这样吧,要不找个时候偷着把大丫带走吧,要不然留在村里,她迟早会被嫁出去。”这孩子从小和爷奶一块儿跟着叔婶生活,爷奶年纪大了,可以说就是叔婶养的她,农村都不富裕,不说其他的,叔婶愿意养她已是有恩,叔婶说把她嫁出去,就算嫁的人不好,村里人顶多也就是私下里嘀咕两句,表面上还会夸叔婶善良。

    “能、能行吗?偷着带走,人回头报警了,公安找到你们怎么办?”李妈有些犹豫,她虽然可怜赵姐,也是真的想帮她,但也害怕自己家里人因此受牵连。

    赵姐也不愿意牵连他们,就在她要摇头时,舒英道:“没事,带走的时候留封信再给点儿钱,他们想把大丫嫁人肯定也是因为想要钱,而且孩子是跟着亲妈,他们家这么多年拦着不让孩子见亲妈,就是报公安我们也有理。”

    赵姐听着

    这主要又觉得有了希望,立马又笑出来,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说:“我有钱,我存的有钱,到时候我把钱留给他们,就是,我还想带着我二丫,我二丫过了年也十四了,这时候要是不带走,回头日子肯定不好过……”她越说越觉得太麻烦他们,人家愿意帮她捞一个孩子出来就很好很好了,就是她太贪心。

    李固言却答应道:“行,还有你也不用那么实诚把这些年存的钱都留下来,毕竟你把孩子接走后也要生活,我觉得能给留个五百就算是很不错了。”

    “哎,哎!”赵姐这些更是喜极而笑,脸上的泪痕都擦了干净,只眼鼻还红着,“这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好了!你们一家真的,都是大好人!”

    舒英摆手:“赵姐,不用谢,我们就是帮你把孩子接出来,你也得想想把孩子接到身边要怎么办怎么养?”

    到时候孩子肯定是不能跟他们住一块儿的,那赵姐就得另外再赁房子,而且孩子也都不小了,是让上学还是让上班也是个难题。

    赵姐也想到了这些问题,面上一时有些纠结,李妈做主道:“行,咱先不想这个,目前还是要赶紧把孩子接出来才行,对了,你把俩闺女接走,那你那个小子呢?”

    “小子就先不带了,他到底是个儿子,他爷奶跟眼珠子一样护得紧,不带走也能过得不错。”

    “那也行。”李妈说,“那咱商量商量怎么把俩闺女接走。”

    李固言沉思了瞬道:“妈你跟赵姐你们明天再去一趟乡下,跟孩子说让她们明天夜里偷跑出来,什么东西都不要带,我们明天夜里开车去接她们,接回来就送到火车站,赵姐你直接带她们回沪市,暂时先住在我们家,到时候让阿舒给姐打电话,让她帮你留心着合适的房子,等房子租好你们再搬出去,正好也趁着这段时间想想孩子以后怎么办。”

    “好,好,我、我都听你们的。”赵姐听着这安排,觉得再好不过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跟俩闺女一块儿生活,她就觉得高兴。

    李固萱举手:“那我现在去帮赵姐买火车票去了?”

    “去吧。”李固言点头,这时候春运,回来的车票不好买,但回去的还是很好买的。

    第二天深夜,天上明月高悬,星辰点点,一闪一闪的,布满天幕。

    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离村子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小车内,坐着舒英、李固言还有赵姐三人,三个人都绷着脸,眼睛紧紧盯着路边,因为怕和俩孩子错过,他们天一黑就在这儿等着了,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

    他们只跟孩子约了大概的时间,毕竟具体还是得看孩子什么时候能得了机会跑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赵姐看着前方使劲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看,那两个黑影是不是两个人?”

    舒英眯着眼望了望:“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等她们再近点。”

    “嗯。”赵姐不安地舔着嘴唇,眼睛一错都不敢错,直到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突然压着声音道,“是她们,是她们!”

    不一会儿,两个姑娘手牵着手跑到跟前,她们步子迈得很大,一刻都不敢停,好像身后有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在追咬着她们。她们喘着粗气,眼神却明亮,永远地将猛兽甩在了身后,奔向了那辆从没见过的高档轿车,就像她们的人生。

    舒英看着她俩身上的衣服,可能是怕打草惊蛇,所以两人都穿着单衣,连件棉袄都没有披。

    她赶忙把车门打开,让俩孩子上车,赵姐连忙脱掉身上的衣服,披在她们俩身上,一手搂一个,像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

    等人上了车坐好,李固言立马将发动车子,踩下油门,黑色轿车在无人的村路中疾驰而去,惊醒了农户家的鸡狗,很是喊叫了一番,将主人家吵醒后,挨了一通骂。

    车上,舒英打量了下俩孩子,十几岁正是花样青春的时候,但看着却瘦的有些干瘪,脸颊都凹下去,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在家就没少干活。

    “现在离火车开走还有几个小时,你们先到家眯一会儿,也给俩孩子找身像样的衣服穿。”

    赵姐摇头:“我们就不回去了,我们直接去车站等着吧。”她是好意,但她们不能不明白事理,那一栋楼住了不少户人家,她这大半夜带俩穿着破烂的姑娘回去,被有心人看了,不定心里怎么想。

    舒英想了想,没有再劝,只道:“去车站等着也行,不过还是得找两身厚衣服。”

    “我包里有,在后备箱,她俩穿我的就行,大就大点了,能保暖就行。”

    “也好。”

    舒英和李固言把她们娘仨送到车站,怕出意外,又在车里陪着等到天亮,他俩坐在前面闭上眼补觉,她们仨在后面却是激动的睡不着,小小声地讲着话。

    舒英半睡半醒中也听了一耳朵。

    二丫道:“我们俩跑出来前跟小弟说了,他哭了。”

    赵姐抽泣了下:“是妈没本事,妈不能把你们都带出来。”

    大丫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没事妈,你别哭,我过了年就十六了,我听村里人说,沪市好多厂子都招人,我跟二丫去那边打工,等明年年底就把小弟也接走。”

    “是,妈,我跟大姐都去打工,我们俩人一块儿,一个月怎么也能赚到二百块钱。”

    “打工的事先不讲,你俩还没成年,人家工厂不要。”赵姐擦了擦泪,“你俩都没上过学,得先识字才行,要不然以后也找不到好工作,只能一辈子卖苦力。”

    “妈,我大了,就不念书了,我挣钱给二丫,让二丫念。工厂不要我,我就去找饭店刷盘子,村里大花也去打工了,她也没成年,她就给人家刷盘子,一个月也快一百块钱呢。”

    二丫:“姐不念,我也不念,我也去刷盘子赚钱。”

    舒英彻底睡过去,后面的话就没再听见。

    第78章 第 78 章 你最有分量了

    等把赵姐一家人送上火车后, 舒英和李固言又开车回了家属楼,李妈听见开门声关心地问:“怎么样啊?”

    “一切顺利。”李固言换上拖鞋,弯腰将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里。

    “那就好, 我找了人把信还有钱给送到那家里去, 不到晌午就能送到了。”李妈拍着胸脯放下心,又对俩人道,“你们俩忙了一晚上了, 先过来吃点东西垫吧一下,然后再回屋补觉。”

    “行。”

    ……

    在家过完年后,大家又如回来时一样,开着车带着父母准备的一大堆东西回了沪市。

    到了沪市时, 家里只见赵姐,没见她俩女儿,没等舒英问,她先笑着交代。

    她在附近租了房子, 以后她跟俩女儿住那边, 离得近,也不会耽误这边的工作, 每天早上过来做饭打扫卫生, 晚上再回去。

    她说完连忙保证:“我肯定不会耽误这边的事儿的。”

    舒英对此倒没有意见,问她:“那你俩孩子是上学还是上班?”

    “她俩在村里没上过学,我是想让她们俩都去上学,起码得会认会写, 不能像我一样当个睁眼瞎。”赵姐回道,“不过她俩都十好几岁了,正常的学校估计是进不去,我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舒英听完想了想说:“这两天我给你打听打听, 看有没有合适的学校。”

    “哎!”赵姐腼腆笑起来,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舒英也笑,“说这话就见外了,就冲着你给我把谷雨照顾得这么好,这么点小忙能帮一把我们肯定要帮一把的。”

    三月。

    又到了水和市的雨季,舒英和老师同学们又要坐上南下的火车去水和市。

    谷雨知道妈妈要离开,哭得泣不成声,看得舒英心里难受得直抽抽,“妈妈这不是还没走呢嘛,怎么哭这么厉害,两只眼睛跟水龙头似的。”

    “但是妈妈后天就走了,我舍不得你,妈妈,你带我一块儿去吧,我保证乖乖的!”

    舒英笑起来,拿手帕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你跟妈妈走了,爸爸怎么办,你不要爸爸啦?还有你的好朋友,贝贝和芝芝也都在这儿呢。”

    谷雨犹豫了下,还是道:“我要妈妈,要不把爸爸也带上。”

    舒英心里一暖,把她抱在怀里晃了晃,说:“妈妈在那边待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还给你带那边的蜂蜜,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不喜欢,我现在不喜欢了。”谷雨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只喜欢妈妈。”

    舒英在她鼻子上刮了下,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固言将她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后进来,谷雨还在抽噎,他用看了眼下舒英,舒英摇头,示意还没哄好。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一次分开,谷雨已经明白两个月见不到面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一回她的反应格外大。而且小姑娘倔脾气上来后,谁也拉不住,知道妈妈后天就要走了,连幼儿园也不愿意去了,整天就跟在妈妈屁股后面,稍微一扭头看不见她,小嘴立马就是一瘪,眼瞧着眼泪瞬间就落下来。

    这么小的孩子,看得人心疼,难怪人家都说生了孩子后,妈就被拴住了,这真是孩子一落泪,当妈的恨不得难受的是自己。

    两天时间过去,李固言抱着哭得不成声儿的谷雨来车站送舒英。

    谷雨在爸爸怀里使劲朝妈妈张着胳膊,舒英尽力忍着没去抱她,上了车后在车窗处朝她挥手再见。

    ……

    1998年底,时间一转眼过去了两年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舒英硕士研究生毕业,又选择跟着章惠然攻读博士,每年都要去一趟水和市,经过所有人的努力,那边虽然仍存在疟疾流行风险,但是防控措施也已经逐步推进,疫情处于下降趋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那边的疟疾一定会得到有效的控制;谷雨也离开了幼儿园,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李固言的公司也即将上市。

    最重要的是,一家三口成功搬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别墅中,舒秀珍依然带着贝贝住在他们隔壁,舒秀珍现在也转行了,在干外贸,学了一口流利的英文,整日里国内国外的跑。

    “谷雨,你作业写完了吗?马上要去上琵琶课了。”舒英敲响谷雨的门问道。

    不多时,就听见里面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房门被打开,谷雨朝妈妈讨好地笑笑,露出一个没了牙的豁口,“马上马上。”

    舒英有些无奈,没说她作业的事,道:“走路的时候脚抬起来,别拖着地面。”

    “好的好的妈妈。”谷雨立正搞怪地敬了个礼。

    “行了,你快点写作业吧,等待会儿爸爸回来送你去上课。”舒英没进她的房间,转身下楼去,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又立马上去,“谷雨,你是不是又把小黑抱房间里玩了?”

    房间传来小狗呜咽声,舒英沉着脸等着谷雨把门打开,小黑吐着舌头高兴地从门缝里钻出来,围着她转。

    “我把小黑带下去了,你作业写完后再跟它玩。”

    谷雨颇有些垂头丧气地看着她俩,可怜巴巴地冲小黑摆手:“小黑拜拜,姐姐只能写完作业再跟你玩。”

    小黑是舒秀珍答应给她的生日礼物,之前住在楼房里,不太好养,后来一搬到独栋别墅,舒秀珍就带着她去挑狗,她挑了通体全黑的小黑。

    这时车库响起声音,小黑粗溜一下,从楼梯上下去,动作十分灵活,谷雨也出来,“肯定是爸爸回来了!”

    舒英屈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作业还没写完呢!明天就又是周一了。”

    谷雨抱着头装可怜,“妈妈,等上完课回来我肯定能写完。”

    舒英摇了摇头,上星期她也是这样说的,结果是大半夜的她和李固言还在帮着她补作业,这下她是再也不会信她这话了,“你赶紧写,今天写不完,我说什么都不再帮你写了。”

    谷雨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心里却想,没事,反正爸爸会帮她的。

    舒英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睨了她一眼道:“你爸也不会帮你写。”

    那爸爸肯定是听妈妈的,谷雨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有些有气无力道:“好吧妈妈,我现在就写。”

    一楼,李固言进来客厅,脚边跟着狂甩尾巴的小黑,他笑着在它头上摸了下轻声问:“她们呢?在楼上吗?”

    小黑冲着楼梯口“汪汪”叫了两声,算是回答男主人的问题。

    李固言笑起来,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正好舒英这时候下来对着他摆手:“你别上去了,她作业还没写完,看见你又要静不下心写作业了。”

    李固言也是无奈:“她学习也不差呀,怎么就这么不喜欢写作业。”

    “不懂。”舒英也不纠结,问,“我们今年过年还回安城吗?”

    今年他公司正是关键时候,她怕他走不开。

    “回。”李固言道,“今年省工大校庆,前段时间越舟就开始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回去,学校今天也联系我了,说想让我以代表的身份在校庆上发表讲话,讲讲我的创业经历。”

    舒英有些惊讶,往下走了两个台阶,站到他跟前搂着他脖子笑着夸奖:“怎么这么厉害,都能在校庆上以代表的身份讲话了。”

    台阶弥补了他俩之间的身高差距,李固言笑了笑,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和谷雨到时候跟我一块儿去吧,看看台上的我是如何耀眼夺目的。”

    “真自恋,谷雨这点肯定是随了你。”舒英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却不减,“行,到时候我和你闺女就坐在台下,我俩就一脸崇拜地仰头看着你,看你是多么的光彩照人,多么的熠熠生辉,多么多么的厉害。”

    “还说我自恋,我看你可比我严重多了。”

    夫妻俩说笑着拌嘴,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猫到了楼梯口,被眼尖的小黑发现,对着她“汪汪”叫了两声。

    惹得谷雨气急败坏地指责它:“坏小黑!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啊。”

    舒英笑:“一看你就是没做好事,做贼心虚了吧?”

    “谁做贼心虚了?”谷雨梗着脖子嘴硬,唤着小黑扭头又回了房间。

    舒英失笑:“别恋着跟小黑玩,赶紧把作业写完!”

    “知道啦!”

    李固言跟舒英商量:“我想着咱们今年换了大房子,要不等过完年就把爸妈接过来住吧?爸妈就住一楼那个房间,采光也好,也不用上楼梯。”

    “我也觉得行,他俩早都退休了,现在年纪也上来了,也该跟着你这个儿子享享清福了,问题是我们这样想,爸不一定愿意来吧?”其实每年暑假都会接老两口过来,李妈还能在这边过个暑假,李爸每次都是待个两天就想回去了。

    “没事,今年我劝劝他,我前几天看新闻,说老人自己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没能及时就医去世了,我有点放心不下他俩。”

    “那这样,也别你劝了,让谷雨多说两句软话,哄哄他,在老爷子心里,谷雨的话可比你的有分量。”

    “这真是,被闺女比下去了。”李固言突然低声问,“那在你心里,我和谷雨谁更有分量?”

    舒英有些无语,敷衍道:“你,你最有分量了。”

    第79章 第 79 章 你这分明是假公济私……

    安城。

    舒英看着车窗外道:“安城现在发展也挺快的, 不过一年没回来,就又变了个样子,起了好多新楼, 路也修宽了。”

    李固言随意往外瞥了两眼说:“现在全国都在攮着劲儿搞发展, 相比于十年前,那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想想时间过得也挺快,十年前还没你呢。”舒英扭头看向后排的谷雨,

    眉眼带笑。

    谷雨小手一挥,浑不在意道:“没关系,往后再推两年就有我了。”

    舒英笑了笑,从包里摸了个巧克力威化饼干递给她, 又问李固言:“你那个校庆是什么时候来着?年前还是年后啊。”

    “明天。”

    “明天?这么快。”舒英有些惊讶,“那你明天要讲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李固言点头:“简单写了个稿子,晚上到家你帮我看看。”

    “呀, 我现在这么厉害, 能帮李总看稿子了?”舒英唇角上扬,语气轻快地开着玩笑, 她还记得自己在二院上班的时候, 通过自考,院长让她台上发言,她的演讲稿还是他给的意见。

    李固言开着车,不好与她玩闹, 无奈地睨她一眼,配合道:“是啊,没有舒博士帮我把关,我可不敢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发表演讲。”

    谷雨也凑热闹, 嘴里的威化饼干还没咽下去就开口:“爸爸,那你要不要李眷书小学生帮你看看呀?”她一说话,嘴里“欻欻”掉渣。

    李固言还没点头,舒英就嫌弃递了张手帕给她,说:“嘴里的东西要咽下去再说话,边嚼东西边说话,没有礼貌。”

    谷雨噘了下嘴,还是乖乖把饼干咽干净,又继续问李固言:“爸爸,你快说,要不要我帮忙?”

    “要。”李固言摊上这么个活宝,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那怎么能少得了二年级小学生李眷书的帮忙呢?”

    谷雨嘻嘻笑了两声,心满意足地坐回去,继续啃没吃完的威化饼干,巧克力在嘴里化开,涂黑了牙齿。

    ……

    省工业大学六十周年校庆,舒英还是第一次进到这大学里来,学校的建筑风格和沪大的截然不同,带着北方理工学校的严谨克制,又值冬季,校园里的树木也不像南方四季常青,光秃秃的,添了些萧瑟之感,不过学校门口拉了横幅,热热闹闹地来了不少人,看着倒是喜气洋洋。

    李固言是知名校友,学校有人接待他,舒英和谷雨跟着沾光,一路被优待着进去。

    谷雨睁着眼睛左看右看,人太多她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就捂着嘴做贼似的说:“妈妈,爸爸好威风啊。”

    舒英抿着唇笑,抬头看向前面被围在中间的男人,正值茂年,眉眼深刻,鼻梁高挺,身量高,身板也直,穿着一件挺阔的黑色呢子大衣,站在一群人中间,格外瞩目。

    李固言见人没跟上来,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们母女,道:“你俩在后面说什么呢?”

    谷雨见大家都跟着看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涩,牵着妈妈的手不说话,舒英笑道:“我们在说咱们省工大的风景好看。”

    旁边一个主任也笑起来说:“是,咱们这边四季分明,冬天有冬天的凌厉,春天也有春天的和煦,等过完年开了春,校园里的花草树木都绿起来,那时候更好看,你们那时候一定要过来看看。”

    一群人说说笑笑进了会堂,被安排到前排就坐。

    等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舒英才凑到李固言耳边说实话:“刚才你闺女说你好威风。”

    李固言挑眉,看着她道:“那你们可得好好看看,我待会儿还得更威风。”

    这男人现在就禁不住夸,一夸就蹬鼻子上脸,舒英懒得理他,撇撇嘴坐正。

    李固言说一句还不够,又跟上来问:“怎么,不信啊?”

    “信信信。”

    “哼。”

    “你哼什么?”舒英看着他不明所以问。

    “我哼你。”

    “我有什么好哼的。”

    “我就说我以前说对了,你现在是舒博士了,看不上糟糠夫了,整日里就知道敷衍我。”李固言说着,眼里瞧着还有一丝委屈。

    舒英要被他气笑了:“你少贫,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怕别人听见。”

    李固言左右看了一眼,大家注意力都在台子上呢,没人看他们:“我看就是我说对了,你心虚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舒英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谷雨在旁边听着爸妈说话,但又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忙探着脑袋好奇问:“爸爸妈妈,你们说什么呢?”

    李固言在她头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你现在是好奇心越来越重了,哪儿都有你的事。”

    谷雨揉着额头坐回去,不忘瞪他一眼,控诉道:“爸爸真坏!”

    舒英笑起来:“对,你爸现在坏心眼子多着呢。”

    她们母女俩统一战线了,李固言又哼一声,识趣地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校友发表讲话的环节,李固言被人请到台上去。

    舒英看着谷雨,有些犹豫问:“你能拍好吗?要不还是把相机给妈妈,妈妈来拍吧?”

    “能的,妈妈你就放心吧。”谷雨举着相机对着台上的人按下快门。

    舒英放下心,不再管她,只仰头专心看着台上。

    李固言站在半人高的演讲桌后,话筒对着嘴边,年岁上来了,气质也越发沉稳,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风度,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舒英坐在下面甚至能听到后面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无不在讨论他的优秀和出众的长相。

    这让她也不由生出丝自豪来,眼底的欣赏越加浓厚。

    “云亭,你先别看书了,快看台上,我听张院长说这是他之前的学生,是我们学哥,长得可真帅,现在在沪市开公司,公司都要上市了。”

    被叫做云亭的女孩从书里抬头,看着被镁光灯齐聚的演讲台突然有些愣神。

    旁边的女孩子轻笑,用手肘戳了戳她,“怎么了?刚才还不耐烦,觉得人家说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话,怎么现在又盯着人家发起呆来了。”

    云亭面上突然绯红,不自在地说:“你别闹。”

    女孩子撇了下嘴,轻轻哼了声。

    ……

    到底是孙女的话管用,倔强的李爸也被劝服,答应年后就跟着孩子们到沪市生活,可答应了后他又觉得有些别扭,一个劲儿道:“我要是住不惯,我还得回来啊!”

    李固言没办法,他说什么是什么:“行,你要是住不惯,我让人开车送你回来。”

    李爸这才满意,跟李妈一块儿收拾起行李,恨不得将整个家都搬到沪市去。

    舒英瞧见连忙阻止:“爸妈,咱就开了一辆车回来,这么多东西带不下。”

    李妈看看左边的包裹,又看看右边的箱子,陷入纠结中:“这些都是平时用得到的东西。”

    “没事妈,沪市什么都买得到,而且咱们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东西都带过去,咱们回来时还得再买。”

    李妈这才笑起来:“也是,那就不带了?”

    “不带了。”李固言一锤定音。

    虽然说定了去沪市,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走掉的,老两口几十年都生活在这里,老同事老邻居都在这边,临走前可不得跟大家好好聚一场。

    而且大女儿李固萍一家也还在安城,走前也得跟她好好交代一番。

    舒英没管老两口停不下来的聚会,她带着谷雨到机械厂家属院旁边的咖啡厅找吴嫂子叙旧。

    吴嫂子看着谷雨笑起来:“谷雨都长这么大了,这要是走在路上我可是不敢认。”

    “可不是嘛,她这两年猛的一长的感觉。”

    “还得长呢,小孩子就这几年长得最快了,每年都不一样。”

    三人坐下来,谷雨要吃蛋糕喝果汁,舒英给她点好后跟吴嫂子聊天。

    吴嫂子不免说起机械厂:“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且这还没三十年呢!这离李工走才过了几年哦,大家就大不一样了。”

    “怎么了,厂里又发生什么事了?”舒英问。

    “早了,前两年的事了,陆副厂长贪污进去了,陆德没他叔叔的庇护,在厂里也待不下去了,被厂里开除了。”

    “陆副厂长进去了啊?”舒英有些惊讶,这些事情她还真没听说,一时有些唏嘘,当年陆副厂长跟陆德在厂里那是多么的风光,土皇帝一样,这真是时来运转。

    吴嫂子撇嘴:“再过几年都该出来了。”

    这个话题一聊便过,谁也没深入,换了话头聊起家常。

    几人坐在窗边,舒英说话的间隙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外面有几个孩子拿着袋子捡垃圾,最大的那个看着才跟谷雨差不多大。

    她不忍心,就多看了两眼。

    街面上捡垃圾的不只有孩子,还有些老人,有时候一个东西被两拨人看到,难免就要发生争抢,舒英明明亲眼看着那个塑料瓶子是那个小男孩先拿起来的,但旁边的一个老头却径直冲过来给抢了去,抢了也就罢了,还不给个好脸,唬着一张老脸,抬着手像是想打人。

    小男孩旁边的几个孩子有些不忿,瞪着老头想跟他吵打起来,小男孩张开手死死拦着没让,看着又乖又可怜。

    吴嫂子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疑惑问:“看什么呢?”

    舒英扬了扬下巴:“那边,那几个小孩你认识吗?”

    “他们呀。”吴嫂子看过去,叹了口气,“附近那个安城福利院的。”

    福利院?舒英还以为是哪家条件不好的孩子,没想到会是福利院的孤儿。

    “这几个孩子经常在这附近转悠,捡些瓶子纸板的去卖钱,家属院的都知道他们,又懂事又有礼貌,所以我们有时候家里的瓶子这些都攒起来,看到他们就都给他们,每次给他们,都会笑着说谢谢,特别可人心。”

    舒英听完又往外看了一眼,拾荒老头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个小孩子气愤地站在原地,最大的那个脸上挂着笑,在安慰他们。

    最大的那个孩子像是察觉有人看自己,机警地转头,正与舒英的视线对上,舒英抿起唇温柔地冲他笑了笑。

    那孩子愣了下,也礼貌地笑了下,随后看到她旁边的吃蛋糕的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单纯懵懂。

    几个孩子拎着袋子走后,舒英还有些失神,若有所思问:“嫂子,你认识福利院的负责人吗?我现在正好有些钱,给他们捐点款。”

    “那好啊,这是好事啊。”吴嫂子笑起来,“这事儿你交给我,那负责人我认识,明天我就给你约出来。”

    舒英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谷雨嘴边的奶油轻柔地擦去。

    大半年后。

    “好热啊,妈妈。”谷雨眼珠子提溜转,挪着布蹭到舒英旁边,“妈妈,我能再吃一个雪糕吗?”

    “你上午不是吃过一个了吗?”舒英将赵姐做的饭菜装到饭盒里,没答应。

    谷雨扭着身子撒娇:“妈妈~上午是上午的,我现在还想再吃一个嘛!妈妈你看,我头上都是汗,背上也是。”

    舒英妥协:“行吧行吧,那今天允许你再吃一个,不过明天还是只能吃一个。”这得提前讲清楚,要不然谷雨明天打着她的招牌不知道能吃几个雪糕,这可不是她多想,是有前例的。

    谷雨欢呼起来,抱着她亲了一口,兴高采烈地打开冰箱,精挑细选了一番,最终拿了一根奶油雪糕。

    吃上雪糕后,她也不走,凑过来问:“妈妈,你晚上要去实验室加班吗?”

    舒英摇头:“还不是你爸,让我给他打包饭菜送到他办公室去,他今天晚上加班。对了,你待会儿没什么事了吧?”

    “没了。”谷雨摇头,又举起手发誓,“我今天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

    舒英哼哼一声,“你做不完,今年说什么我跟你爸都不会帮你补,也不会让贝贝还有爷爷奶奶帮你补。”

    这孩子寒假在安城跟表兄妹们玩疯了,一点儿作业都没做,问了还撒谎说写完了。回到沪市,快开学了,在房间里补作业补到大半夜,最后实在补不完了才告诉他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瞧着好不可怜,最后全家齐上阵,熬了一个通宵,帮她全写完应付上去了。

    这到了暑假,舒英吃一堑长一智,早早就把她的作业规划好,一天必须完成多少,每晚都要检查。

    谷雨被揭了短,有些不悦,嘟着嘴道:“不是都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吗?妈妈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好好好,妈妈跟你道歉,对不起,妈妈不应该再提这件事。”舒英指使着她把剩下的饭盒拿过来。

    谷雨嘟囔着,“爸爸公司不是有食堂吗?干嘛还要我们给他打包啊。”

    “谁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吐槽我不关心他,都没给他送过饭,说你隋阿姨天天给隋叔叔送饭,嘀咕好几个晚上了,实在是听得我不耐烦了,这不让赵阿姨做了这一桌子,我都给他带过去,省得他再絮叨。”

    舒英都不懂,是男人都这样吗?这怎么还越长越回去了?她想想二十来岁的李固言,那时候多高冷,什么话都不说,全憋在心里面,现在是什么话都说,唠唠叨叨个没玩。

    谷雨捂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妈妈,爸爸这是嫉妒了,跟你撒娇想让你多关心关心他呢!”以她多年来的电视剧经验,绝对不会推理错。

    舒英瞥她一眼:“就你懂得多,人不大,心眼不少。”

    “略略略。”谷雨吐着舌头做鬼脸。

    舒英将饭菜打包好,让她去叫司机小杜,自己拎着饭盒准备出去。

    到了公司,前台知道她们,笑着说:“李总在办公室呢,您直接过去吧。”

    舒英对她笑了笑,牵着谷雨熟门熟路地过去。

    谷雨一进门就左顾右盼的,好奇道:“妈妈,我怎么感觉公司里多了好多人。”

    舒英也跟着往旁边看了一眼,点头说:“是多了。”公司规模扩大后,又招了不少人,而且前几天李固言跟她说公司进来了一批实习生,都是他省工大的学弟学妹们。

    “噢。”

    快到办公室门口,谷雨突然小跑到前面,抢着去开门。

    舒英在后面道:“怎么又不敲门。”

    李固言已经站起来走过来了,脸上带着笑,伸手一把把谷雨抱起来:“没事,不敲就不敲,又不是别人的门,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

    舒英走过去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他:“喏,你不说今天要加班吗?给你送饭来了。”

    李固言脸上笑意加深,受宠若惊地把饭盒接过来,领着两人进了办公室坐下,又把门关上,“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饭了?”

    舒英还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吗?当即道:“这不是知道你工作辛苦,心疼你吗?这食堂里的饭菜哪里有家里的香?快打开看看,是你想吃的吗?”

    “你亲手做的吗?”李固言把饭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眼神都亮了。

    “那要让你失望了,赵姐做的。”舒英笑,在他额头上点了下,“我明天没事,你要是想吃,明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李固言也笑:“赵姐做的饭也好吃,而且你能过来给我送饭我就很高兴了。”

    舒英斜他一眼:“言不由衷,你要想我亲手做了饭再给你送过来,你就直说。”

    李固言嘿嘿笑两声,也没管女儿在呢,先凑到舒英脸上亲了一下。

    谷雨吱哇乱叫起来,“爸爸!”

    “怎么了?你也想让爸爸亲你了?”李固言故意问。

    “我才不要!”谷雨抱着胳膊气呼呼的。

    李固言挑眉,当即放下筷子,起身捉住她,夹在怀里在她胳肢窝下挠:“好啊你,你现在开始嫌弃你爸爸了,是不是?”

    谷雨笑得停不下来,示弱求饶:“没有,没有,我最喜欢爸爸了。”

    舒英看着父女俩打闹,笑着说:“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吃完了饭,李固言将饭盒收拾好装起来,舒英问:“你今天要加班到几点?”

    “差不多要八九点才能回去。”

    “行,那我先带着谷雨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啊?要不再待一会儿?”李固言拉着她有些不舍。

    舒英无语地拍了下他:“你晚上不就回家了吗?搞得跟八百年见不到面一样。”

    李固言软了声音,听着还有点可怜兮兮的,“那你们都回去了,就我一个人在这边工作,多孤单啊。”

    舒英没上当,但小谷雨心软道:“妈妈,爸爸真可怜,我

    们再陪爸爸待一会儿吧?”

    “行,那就再待一会儿。”

    李固言立马笑起来,拉着她又坐了回去,指着书架说:“这上面有不少杂志,你们看会儿书打发时间,我先处理下文件。”

    没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敲响,李固言沉声道:“进。”

    云亭进来,看到办公室里有人愣了一下,随后拿着文件到李固言桌前说:“李总,袁总说这个文件要你签一下名。”

    “嗯。”李固言翻着看了看,在签名处笔走龙蛇般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见人还没走,他抬眼问,“袁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云亭仿若才回神般有些尴尬地抱着文件出去。

    谷雨从她刚进来时就在看着她,等人出去后,用手指戳了戳舒英,低声说:“妈妈,刚刚那个姐姐跟你长得好像啊。”

    舒英抬头,看了眼关上的办公室门道:“是吗?我刚刚没看见。”

    “是的,跟你跟爸爸一块儿拍的那张粉红色婚纱的照片可像了。”谷雨一脸笃定,眼睛还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不信一样。

    李固言听到她俩说话,问:“又在说什么呢?什么像?”

    舒英:“你不是要加班吗?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

    “我哪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听,只是离得远没听清。”李固言一心二用,一边看文件,一边跟她说话。

    谷雨重复一遍说:“我说刚刚那个进来的姐姐跟妈妈长得好像。”

    李固言停下笔,皱着眉想了想,随后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

    舒英被他俩这么一说,本来不好奇的都有点好奇了,除了家里人,她还没碰到过啊跟自己长得像的人呢,可惜她刚才没抬头,没看到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谷雨从沙发上下去,说:“妈妈,我出去看看那个姐姐坐哪,待会儿我指给你看。”

    她有些兴奋,小跑着过去开门,舒英想拦都没拦住。

    谷雨出去后,就在大家工位上乱转,大家看见她也不陌生,都打趣地喊她“小老板”。

    “小老板,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跟妈妈过来给爸爸送饭。”

    “小老板,吃糖吗?我这里有好多糖。”

    “不吃了,谢谢姐姐。”

    谷雨扭着身子努力从一群“围追堵截”的哥哥姐姐们手中躲过去,成功看到了刚才进办公室的姐姐的位置,这才满意地又回了办公室,讨赏似的对妈妈说:“妈妈妈妈,我看到那个姐姐坐哪里了,妈妈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真的跟你长得可像了。”

    舒英见她信誓旦旦,一时有些犹豫,李固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奇就去看一眼呗,或者我把她叫办公室来,给你看一下?”

    “别!”舒英赶忙制止他这个想法,“就为了让我看一眼,把人叫到办公室也太奇怪了。”

    “没事,我就说是工作上的事情。”李固言已经拨通了桌前的电话,“叫刚才来我办公室的那个姑娘过来一下。”

    “好的,李总。”

    还没等舒英说什么,谷雨就先垮了脸:“那我刚刚岂不是不用出去的。”

    李固言笑:“本来就没想让你出去,是你自己脚快,我们想拦都没拦住。”

    谷雨才不听他这个解释,鼓着脸哼了一声,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你这孩子现在气性越来越大了,像个充气的青蛙。”

    谷雨昂着头:“我就喜欢青蛙,青蛙多可爱啊,老师都说了,青蛙是益虫呢,它们会吃好多田里的害虫,是农民爷爷奶奶的好帮手!”

    云亭走到门口就听见他们在讨论青蛙,一时不解,不知道李总叫自己过来是有什么事。

    人进来后,舒英抱着谷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也有些吃惊,其实细看起来,五官都不怎么像,但组合到一起,的确跟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有点像。

    刹那之间,舒英脑中突然萌出一个想法,她控制不住的在女孩身上又看了几眼。

    李固言轻咳一声,随便找了两个工作上的问题问了几句,随后点点头示意没事了。

    女孩出去后,舒英没忍住问:“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固言皱了下眉,想了想:“叫什么忘记了,但记得是姓云,她这个姓氏好听又少见。”

    姓云,一个名字跃然脑中:云亭!

    舒英知道她是谁了!

    李固言看她脸色不太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事。”舒英摇摇头,“我有点累了,先带谷雨回去了。”

    李固言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黑了,他盖上笔帽,一同起身:“我今天不加班了,跟你们一块儿回去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别是生病了。”

    “嗯。”

    现在早过了下班的点了,因为前不久公司刚上市,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办公室外面还有员工在加班,有跟李固言熟络一点的,直接笑起来打招呼:“李总,今天不加班啦?”

    “不加了,你们今天也尽量早点回去吧。”李固言笑。

    “好嘞!”

    三人从办公室出去,舒英视线正好瞟到云亭,她坐在工位上处理工作,工位上收拾的很整齐,上面还贴了漂亮的贴纸作为装饰,布置得很漂亮。

    舒英收回视线,牵着谷雨和李固言一块儿离开。

    从公司出来,夜风清凉,吹在人身上很是舒爽。

    李固言:“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好。”

    谷雨牵着妈妈的手眯着眼道:“妈妈,夏天的晚上也太舒服了吧!”小风吹过来,把她的刘海吹散。

    “你还挺会享受。”舒英笑起来,摸了摸她额头,见没有汗才放下心。

    “如果这时候能有一瓶冰冰凉凉的可乐就更享受了。”谷雨微微睁着一只眼觑着她,顺杆往上爬。

    “你要求还挺多,这风竟然还不够你享受的。”

    谷雨理直气壮:“一点享受哪能行,要更享受才好!”语气着重在“更”字上。

    这时,李固言开车过来,两人拉开车门上去。

    谷雨仍不肯放弃,夹着声音撒娇:“行不行嘛,妈妈~”

    李固言疑惑问:“什么东西行不行?”

    舒英系上安全带:“你闺女要喝冰可乐,说这个时候配上一瓶冰冰凉凉的可乐是更享受的事,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道理。”

    “爸爸,就一小杯,我就喝一小杯嘛。”谷雨见妈妈不松口,立刻转变方向,攻略爸爸。

    李固言可做不了这个主儿,他看向舒英,尝试道:“要不就给她喝一杯?”

    “不行。”舒英果断拒绝,“她今天都吃了两个雪糕了,再喝一杯冰可乐,晚上要拉肚子的。”

    李固言闻言也不再劝,给了闺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谷雨心死,坐在后排唉声叹气。

    她被拒绝后也就纠结一会儿,转眼儿就又恢复成一副活宝样,叽叽喳喳个没完,让人疑惑怎么她嘴里就这么多新鲜事。

    车子到家,李爸李妈都已经睡了,小黑听见声音汪汪两声就赶紧亲切地上来迎接,雨露均沾的用脑袋在大主人小主人腿边蹭着,尾巴摇得飞快。

    谷雨也高兴地抱住它,跟它也有说不完的话:“小黑,你怎么还没睡啊,你是不是想我啦,是不是我没回来你不放心啊,你放心吧,我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呢,很安全的,就是妈妈不让我喝可乐,我有点不开心。”

    舒英好笑地看着她,压着脸咳了一声。

    谷雨身子一颤,意识到说错话,转过头对着妈妈讨好地笑了两下。

    舒英瞅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行了,赶紧去洗洗睡觉去吧,别跟小黑玩了。”

    “妈妈,我还不想睡,我能再看会儿电视吗?现在还没到八点呢,平时都是九点才睡的。”

    舒英看了眼手表,的确还没到八点,点头答应:“行,允许你看到八点半。”

    “哦耶!”谷雨欢呼起来,放开小黑站起身,“我去看看贝贝睡没睡,我要跟她一起看电视,小黑,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过去?“俩孩子就差不到一岁,小的时候还叫姐姐,后来就直接叫名字,改也改不过来,大人们索性也不管了。

    “汪汪!”小黑乖乖坐好,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尾巴一扫一扫。

    谷雨带着小黑去找贝贝了,舒英跟李固言上楼洗漱。

    一进屋,李固言就抱住舒英问:“你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不开心了?”

    舒英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竟然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情绪,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李固言有些不相信,但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再问,手伸到腿弯将她打横抱起:“你今天给我送饭,那我投桃报李,给你洗澡。”

    舒英猝然间被抱起来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拍了下始作俑者:“给我洗澡是投桃报李啊?你这分明是假公济私。”

    李固言暧/昧地笑两声,并不否认,抱着她进浴室道:“投桃报李也好,假公济私也好,肯定把你伺候高兴了。”

    舒英娇娇横他一眼,没有拒绝,精致眉目间都是只有两人才懂的风情。

    第80章 第 80 章 你是不是腻烦我了?……

    “上次那个长得跟我有点像的小姑娘, 现在怎么样了?”舒英手里包着饺子,仿似不经意问起。

    李妈听好奇接话:“什么跟你长得像的小姑娘?”

    “就我们公司来了个实习生,长得跟阿舒有两分相似。”李固言道, 又回舒英, “实习生都是袁宜带着的,应该还行吧,没听袁宜跟我说什么。”

    “哦。”舒英把手上包好的饺子放到面板上。

    “怎么想起来问她了?”李固言问。

    “没事, 就突然想起来了,随口问问。”

    李固言没怀疑,拍拍手上的面粉,又从赵姐那边拿了一叠擀好的面皮过来, 看了眼时间说:“谷雨也该回来了吧,怎么还没到家。”

    舒英笑道:“肯定又跟朋友们在门口买东西吃呢,自以为藏得多好,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李妈摇头:“也不知道学校门口那些东西咋就那么好吃, 吃的那些小孩上瘾的很, 我之前过去看人家做,看着都不卫生, 用的东西也不是好东西。”

    “味道好呗, 不管卫不卫生,人家味道给你做足了,这些孩子可不就喜欢吃吗?”李爸也摇头,“要我说, 就不应该给谷雨那么多零花钱,在外面那东西吃多了,回来哪还吃得下饭?”

    舒英和李固言笑笑没接茬,还埋怨他俩给的零花钱多呢, 实则小家伙手里一没钱,小脸一耷拉,他自己就把兜里的钱掏出来了,一点不带犹豫的,还生怕给少了。

    正巧这时候院子里小黑兴奋地叫起来。

    “这是回来了。”舒英道,也就是小主人回来了,小黑才能这么激动。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谷雨就从外面进来,瞧着气哼哼的,一进屋就把书包扔到沙发上。

    李固言问:“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谷雨噘着嘴,一脸的烦躁,走到餐桌边,道:“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跟贝贝一放学,刚出校门,就被一个男的拦住了。”

    “啊?”舒英大惊失色,顾不上手上的面粉,忙拉过她上下打量,“没什么事吧?那人你认识吗?拦着你们干嘛?”

    旁边的李固言和李爸李妈也顾不上包饺子了,都围过来将谷雨环住,担忧地看着她。

    “妈妈,我没事。”谷雨回答,“那人我不认识,贝贝也不认识,但我们知道谁认识。”

    “谁认识?你这孩子,说话怎么也不说全。”李妈问,“还是得让你爸给你们学校说一声,这学校门口怎么能有这种无关人员瞎晃悠,这些孩子可都是家里的宝贝,出了点什么事谁能负责?”

    “哎呀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一点儿事都没有,那个人也不是来找我的,是找贝贝姐的,那人一上来就拉着贝贝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还说以后他跟贝贝就是一家人了,他会对贝贝好的,就算他和大姨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对贝贝视如己出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这男的是舒秀珍的小男朋友,舒英皱起眉,舒秀珍的男朋友其实一直不固定,换的挺频繁,而且从来没带到他们面前来过,之前她也说不会结婚,跟这些男人也就是各取所需,怎么,这是变卦了?

    她对谷雨道:“你去叫贝贝过来,你们先看会儿电视,晚上就在咱家吃饭。”

    “好。”谷雨转身带着小黑跑出去了。

    舒英解掉身上的围裙,洗了洗手说:“我给我姐打个电话。”

    “行,去吧。”李固言点头。

    舒英拿着手机上楼,拨通了舒秀珍的号码,她这个点儿估计还没下班,还没回来。

    手机“嘟嘟”几声后,那边才拨通。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忙碌又慵懒:“怎么了?有事吗?”

    “有!”舒英冷着声音问,“你是不是打算再婚了?”

    舒秀珍笑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脑子瓦特啦?再什么婚?你别跟我说又是妈让你再婚,想给我介绍什么鳏夫昂。”

    舒英皱眉:“你既然不想再婚,就把你的那些什么小男朋友都给管好,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今天放学的时候拦着贝贝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舒秀珍语气一下沉下去,听着有些咬牙切齿道:“行,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嗯。”舒英见她态度,不像是知情的样子,便缓了声音,“我晚上叫贝贝在我家吃了。”

    “行。”

    舒英打完电话后下楼,贝贝已经跟谷雨一块儿过来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瞧着没什么异常。

    她走到她俩跟前笑道:“冰箱里有雪糕,你们俩要不要吃雪糕?”

    “要!”谷雨连忙应下,又嘻嘻笑着撒娇,“妈妈你最好了!”

    贝贝也笑着,但比起谷雨的活泼文静不少。

    两人一人拿了一支喜欢的雪糕继续回到沙发上看电视,乐乐呵呵的,一边看一边哈哈笑。

    舒英走到餐桌边,饺子包的差不多了,赵姐已经下了一锅。

    李固言问:“电话打好了?”

    舒英点头:“嗯,姐说她会处理好。”

    这是舒秀珍家的私事,李爸李妈听了两耳朵,并不插话。

    ……

    李固言:“你们元旦在哪天聚?”

    “31号吧,估计跟之前一样,章导请我们吃个饭聚一下餐。”舒英对着镜子擦脸,她转头看了眼他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公司想着今年是上市第一年,元旦准备大办一下,31号那天不正好是周五吗,大家就想选在那天办个庆典,大家好好玩一天,第二天就放假了。”李固言解释。

    “哦。”舒英将脸涂好,掀开被子上床,现在还不准备睡,随手将放在床头的书拿手里看。

    李固言瞥她:“‘哦’是什么意思?”

    舒英翻了页书:“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那你不参加吗?”

    舒英把书放下:“你邀请我了吗?”

    李固言笑起来:“我的错,那我现在邀请你,当我的女伴,跟我一块儿参加公司庆典?”

    “那我想想。”

    李固言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惊讶问:“你还要想想?”

    舒英伸手去够他手里的书,他故意拿的更高,让她碰不到,她也不纠结,够不到就够不到,索性躺下将被子盖好准备睡觉:“我还要跟我们老师同门们聚餐呢,到时候要有时间就去公司看看。”

    李固言不太满意,将书放到床头柜,又倾身过去扒拉她:“你们不是一直都晚上聚餐吗?我们公司庆典在白天,不会耽误的,而且大家都说了,可以带家属来玩的,到时候大家都带着各自的家属,你舍得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啊?”

    舒英稍微酝酿点睡意又被他打散了,打了个哈欠道:“那我白天不是还要做实验嘛。”

    “你就请一天假嘛,一天假又不会耽误什么。”李固言对她的敷衍很不满意,伸手去揉她脸颊。

    “行行行,请请请。”舒英要被他气笑了,在他手上拍了下,“你手下没轻没重的,弄疼我了。”

    “疼?”李固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凑过去把她搂在怀里,“你跟我说哪里疼?”

    “不正经!”舒英喘着气瞪了他一眼。

    李固言手下重重按了一下,气息也有些不匀:“哼,你说,你是不是腻烦我了?你现

    在对我真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你是不是也想跟姐一样换小男朋友了?”

    “你瞎说什么。”舒英捏上他的腰拧了一把,“多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顾忌。”

    “你自己想想,你这两年就是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你肯定是嫌弃我老了。”李固言颇为怨念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抱着手臂坐到一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舒英抿着唇有些无奈,身上的火被他撩起来,这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谁更恶劣。

    她叹口气,看着他这幅小媳妇的样子又有点想笑,她坐起来,主动窝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哄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怎么会嫌你老,你现在明明就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又兼具年轻的活力,这有你在这对比着,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外面的男人?更不要说那些什么小男朋友,都是些毛头小子,哪里比得上你?”

    李固言听完还算满意,但又不想这么快被哄好,故意冷着脸控诉:“那你还越来越敷衍我。”

    “我哪里有敷衍你?”舒英真是冤枉,她是平时太忙了,又要发论文又要做实验还要带师弟师妹,偶尔有点空闲时间不都花在他和谷雨身上了吗?

    “反正就有。”李固言不开心,“我看在你心里,谷雨可比我重要多了,谷雨说吃饺子,你那么忙都要亲手给她包,我说想你来公司看看我,我说十次你都记不住,还有我刚刚说想你跟我一块儿参加庆典,你也不愿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夜的,比较容易情绪上头,他这么一说还红了眼眶,好似多委屈一样。

    舒英有些想笑又有些难受,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轻轻亲上去,道歉:“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我跟你道歉,我以后肯定注意。”她没说他跟闺女吃醋不对,她知道他就是一时有些感性,觉得自己不够爱他了。

    “啪嗒”一滴眼泪滑下,落到舒英脸上,李固言眼尾红红。

    舒英紧紧抱住他,语气轻缓:“我们是夫妻,我肯定最爱你,不要难受了好不好?”

    “嗯。”李固言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这么大人了,还吃自己闺女的醋,而且还在老婆面前哭鼻子。

    舒英抬头看他,在他脸上抚摸着,找到嘴唇的位置后深深吻上去。

    李固言抱住她,将她放倒,俯身倾上去,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谷雨在知道爸爸公司要办庆典后,很是感兴趣,磨着舒英道:“妈妈,我也想去,你就带着我一起去吧~”

    “不行,你还得上课呢。”

    谷雨苦着脸:“妈妈,我真的很想去。”

    李固言瞧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样,没忍住帮她求情:“要不也带她一块儿去吧,也给她请一天假吧,要不就是不带她去,我看她也没心思上课了。”

    舒英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软了态度:“那行吧,给你请天假,不过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好耶!”谷雨高兴地跳起来,跟爸爸击了个掌,对于妈妈说的“下不为例”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转身跑出去玩了,舒英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么跳脱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元旦庆典。

    这天早上,一家人早早起来,换上提前确定好的衣服,有化妆师过来给家里的三位女士化妆做造型。

    李妈摸了摸盘起来的头发,还有些不适应,抿嘴笑了笑:“小英,你看我这样行吗?”

    “行啊,这发型衬您,显得更年轻了。”舒英不假思索夸道,“等再上完妆肯定更好看。”

    谷雨也凑过来哄奶奶开心:“奶奶今天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今天才三十岁呢。”

    李妈笑起来:“小赵今天早上给你吃什么了?是不是给你抹蜂蜜了?嘴巴这么甜。”

    谷雨嘿嘿笑起来。

    女士打扮了,男士也少不了换上正装,修理了下发型。

    等都弄完后,两边人从两个房间出来在一楼客厅碰面,谷雨小蝴蝶一样跑到爷爷和爸爸面前左瞧瞧右看看,看得李爸老脸一红说:“怎么了,不认识我们了?”

    谷雨还真摇摇头:“以前的爷爷认识,今天的爷爷有点陌生。”

    李爸顿时嘟囔起来:“我就说别把我头发弄成这样,多奇怪,那个人非不听,你爸也是,非得同意人家弄。”

    谷雨捂着嘴笑:“奶奶,爷爷不好意思了。”

    李妈瞪了李爸一眼:“行了,你就别出故事耽误时间了,马上人家开始了,咱也赶紧去吧。”

    李固言本就生的俊朗,再被这么一捯饬,更是突出他优秀的五官,舒英走过去牵住他真诚地夸奖:“果然还是要专业的来,你今天这发型比我之前给你弄的好看多了。”

    李固言笑了笑,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我还是最喜欢你给我做的发型。”

    今天庆典办得热闹,公司里不少人都拖家带口的过来,好在场馆大,倒还盛得下这些人。

    李固言是公司老总,一出场就自带吸引力,凝聚了绝大多数的目光。

    今天不用工作,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大家都比较放松,聊得也就比较开。

    “咱们李总是真挺厉害的,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成功的事业。”

    “是啊,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这张脸都能去做明星了。”

    “人不光长得好看,事业有成,人家庭还美满,真是什么好事都没少了他的。”

    云亭听着她们聊天愣了下。

    她们继续道:“云亭,你估计不知道,李总跟他老婆据说是相亲认识的,听人说才见一面就在一起了,第二面就领证了。”

    “啊?这么仓促啊。”云亭有些惊讶。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其实也不能算仓促吧,至少人家在一起这十几年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大多数人别说结婚十几年了,就是在一起四五年都不一定还能有这种感情。”

    云亭没说话。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性格,都没在意继续聊着。

    “而且李总妻子也很厉害的,是沪大的博士呢!很具有含金量的,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读读,镀个金的学历。”

    “这我知道,她现在不是还每年都要去哪个市做什么疟疾研究吗?真挺让人佩服的,家里都这么多钱了,夫妻俩还这么努力,而且结婚这么多年就一个孩子,还是女儿,不像有些人家一发达就想要儿子继承家产。”

    “所以说人家俩厉害啊,不光是能力上,还是思想上。”

    “你看你看,他们过来了,我就这么远远看着都觉得般配,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真的能说一句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吗?云亭遥遥望过去,看着举止亲切的二人,有些怔愣,心中不由冒出点酸气来。

    典礼马上开始了,

    舒英和李固言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带着谷雨和李爸李妈坐到前排的位置上,看着前方临时搭建出来的台子。

    今天活动很多,不止有歌舞表演还有抽奖以及一些互动小游戏,主持人到台上开场,接着请李固言上台致言。

    李固言知道谁都不喜欢听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本来就是为了玩乐的时候,所以简短的说了两句话后就下台了。

    他都没说什么话,后面的几个总就是拿着发言稿也不好再念了,也都笑着随便说了些,就回到台下坐着。

    长桌那边好吃的多,谷雨在他们发言的时候就好奇地溜过去,拿了一盘子小蛋糕回来,递到妈妈和奶奶面前说:“这个蓝莓味的最好吃,这个巧克力的也不错,还有这个慕斯,有点冰冰凉凉的,味道超级棒!你们尝尝。”

    舒英和李妈各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品尝,点点头道:“是不错。”

    见她们喜欢,谷雨也高兴,拿着空盘子又跑到那边,在一群小孩子里挤。

    台上进行到歌舞表演,一群人在唱“当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他们台下肯定没怎么排练过,大家一块儿唱,有些生疏凌乱,但胜在喜庆热闹,带动的台下的人也跟着唱。

    一首歌毕,大家都不自觉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脸上嘻嘻哈哈,跟台上下来的同时打趣玩闹。

    不多时,台上到了下一个节目,一项女生民族独舞。

    女生拿着一把扇着半遮面上台,肢体柔美,短短一个旋律就能看出这人一定是专业学过的。

    观众热烈鼓起掌。

    舒英也看着台上,没看清脸,不知道是谁。

    女孩子扭腰旋转,朦胧扇面遮住面庞缓缓下移,露出一双婉转多情的眼睛,如水一般望向台下。

    直到整张脸露出来,舒英才看清是谁。

    云亭的目光在前排流连,看到浅笑着鼓掌的李总,和他旁边静静欣赏的他妻子,她敛下眉,裙裾翻涌间,脚尖一点又转了一个圈。

    一舞结束,掌声雷动,云亭微微喘着气,没忍住又朝着刚才的放向投去一眼。

    李总和他妻子也在鼓掌的行列,眼神中只有浅淡的欣赏,再无其它,她说不上心里的感受,低了低头,拿着扇子下台。

    舒英刚刚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了,她不由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李固言,李固言察觉到她的动作,矮身倾过来问:“是不是渴了?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接点热水?”

    舒英笑了笑摇头:“没事,杯子里还有水。”

    现实生活早已与书有着千差万别,她自己都记不清那本书上的内容了,有时午夜梦回,她也在迷茫那本书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一个梦。

    其实不管他们所处是否真的是书中世界,都没必要沉溺其中,毕竟书上只是一些文字的排列,生活却有风有水有阳光。

    舒英将手伸到他掌心,触到那灼人的温度,她勾起唇角笑起来,眼神看向台上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