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么有人吃独食 你可以用我发泄一下……
这一路爬山下坡， 对能量消耗不少，他们用剩余经费购买的小零食很快就被吃完了，饿了只能啃压缩饼干。
裹着金色锡纸的糖果， 在此时显得格外具有诱惑力。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姜恣意像在做什么地下交易一样， 迅速从顾执的掌心走私货物。
配合她脸上的墨镜，更显得鬼鬼祟祟。
“这是去滑雪那天， 我妈带给你的。”如此低的气温下， 巧克力表面仍有些融化，估计一直被顾执揣在兜里。
后面还有好几公里要走，姜恣意稀罕地摸了摸，舍不得吃。
“我这里还有。”顾执又从袖子里变了一颗出来。
幸好他把一整盒都带上了。
“哇哦。”姜恣意亮起眼睛，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在那之后， 每次停下休息，姜恣意都会凑到顾执跟前，自以为隐蔽地掏一掏他的口袋，然后鼓着腮帮子满意地离开。
“报！有人吃独食！”于华庭对着镜头告状。
顾执的那点存货很快就被两眼冒绿光的嘉宾瓜分干净。
“好想吃肉啊……”早上还健步如飞的杜小芳， 握登山杖的姿势如同拄着双拐。
“好渴啊……”于华庭艰难地咽了一口矿泉水， 看起来像被压缩饼干在嘴里打了一顿似的。
罗盼不语，只是一味吸氧。
“大家再坚持一下，下午三点多钟应该就能到目的地了。”王子鹤指着地图说。
由于看错路的次数过多，他的信誉早已跌破零点。
“营地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姜恣意把最后一点巧克力含在舌尖。
“我提前把肉串腌制好了， 直接在火上烤一烤就行，”顾执详细而生动地描述道，“还准备了芝士碎， 到时候洒在玉米粒上……”
众人靠着他画的大饼，咬牙走完了后半程。
营地位于一处浅滩，隔着静谧的深蓝色湖泊， 雪山卧于群峰之间，在随着交织的云层不断浮动的光影中似睡非睡。
“真是不虚此行啊！”于华庭背着手感慨道。
“下次可以带花花来一趟。”杜小芳的表情温柔了不少。
“可惜今天多云，不然傍晚就能看到日照金山了。”顾执都能想象到姜恣意盯着橘红色的山峰看了半晌，打个哈欠，再慢慢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
“芝士玉米……芝士玉米……”姜恣意专心地念叨着。
为尽可能轻装上阵，能直接带去徒步终点的物品都由节目组的车辆运送。
六人在绝美的景色前驻足片刻，就直奔面包车后备箱。
王子鹤冲上去，打开最大件的行李——几团袜子争先恐后从拉链裂开的缝隙里挤了出来，他尴尬地一边笑，一边往回塞。
“这本来是我要邮回家的，不知道为什么带到这边来了。”
罗盼和他闹僵后，就不再洗他的脏衣裤了，王子鹤懒得自己上手搓，打算全部寄给他老妈。
“……你不会把行李装错车了吧？”罗盼脸色难看。
她拉开一旁的帆布包，发现里面全是节目代言商品：苏打饼干、运动饮料、茶叶罐、香皂……更像是王子鹤薅给他家人用的。
“我…我可没弄错啊！”王子鹤甩锅，“是不是哪个工作人员搞混了？”
“可是气罐、点火器甚至钓鱼竿都在车里啊，只有你负责装箱的食物不见了。”杜小芳气得直掐人中。
“那晚上岂不是……要吃饼干配饼干了。”于华庭两眼一黑。
“如果剁碎了煮成糊状，口感可能会丰富一些。”顾执也难为无米之炊。
“……”姜恣意长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我们先把帐篷搭起来再说？”王子鹤提议道。
士气空前低落，没有人愿意理他。
于华庭坚持把鱼竿架到了湖边：“万一真钓上来一条，就可以改善伙食了！”
杜小芳看了看清澈见底的湖面，强忍着没有掐灭他的幻想。
“我去树林里捡点柴。”姜恣意原地地站了一会儿，迈开脚步。
“我陪你。”顾执立刻跟了过去。
姜恣意臭着一张脸，在林间走走停停，十几分钟下来，手里就多了一大把枯树枝。
顾执把空塑料袋裁成条，将她的劳动成果捆得扎扎实实。
姜恣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用力掸了掸裤脚的灰。
都知道王子鹤不靠谱，但没想到能不靠谱成这样。
Robert都知道该怎么把好吃的叼进的车里！
可毕竟是在录节目，她也不能逮着王子鹤狠怼。
还好找个借口走掉了，不然姜恣意眼睛都能冒火星。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在她脚边跳跃了两下。
姜恣意循声望去，顾执从一棵树
后探出脑袋，他手举起两根枝杈，像一对弯曲的鹿角。
姜恣意没有心情跟他玩闹，她走上前，迅速拔掉了他的角，混进自己的柴堆里。
“嘤。”顾执轻轻朝她叫了一声。
原来是在学嘤子啊，姜恣意摘下一只手套，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顾执慢慢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手臂在她的背后上悄然靠拢。
“我今天穿得很厚。”他保持着这个圈住她的姿势，在姜恣意的耳边说。
“从任何角度来看，我们都只是在拥抱，”顾执笑着瞥了一眼镜头，“实在气不过的话，你可以用我发泄一下。”
“……你是想暗示我在你怀里揍你吗？”姜恣意惊讶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不要！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惩罚你呢？”她激烈地反对道。
“对我来说，这不算是惩罚。”顾执在她的颈间吸了口气。
“你你你现在还有这癖好？”姜恣意怀疑自己前段时间把他虐出了一些毛病。
“不是沉迷于痛感，可我确实喜欢你毫无防备，完全依靠我的样子。”顾执把她搂得更紧。
“这听上去不过是换了种癖好而已！”姜恣意把他的头往旁边推。
两个人抱了半天，她的怒火倒是消了，就是快换成另一种火了。
“我今天穿得也很厚，”姜恣意没好气地说，“热死了，快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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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恣意和顾执回到营地时，四顶帐篷都已经搭建完成。
王子鹤把责任推脱了一圈，最后怪在了没按时给他洗袜子的罗盼头上，把她气得坚决不和他共处一室。
天色将暗，六人烧了锅热水，泡了些茶叶，就着苏打饼干草草吃了一顿。
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大家脸上总算泛起了笑容。
王子鹤第一个表演了他即兴创作的rap，打着磕巴勉强单押，看在他结尾承认自己导游确实没当好的份上，观众们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于杜夫妇带来一段简短的相声，于华庭是逗哏，杜小芳是捧哏，讲得是某位男大学生连写了八封情书但忘记落款，迟迟得不到回音，以为是字写得太丑遭嫌弃，又从报纸上裁字拼贴了一张七夕节贺卡，吓得女方连夜给辅导员打电话说收到死亡威胁的故事。
罗盼清唱了一首《卡门》，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王子鹤你不如直接念一段检讨]
[“雪山高又白”这词也太烂了，确定是全国第42？]
[导演组刚才在泡方便面，香得姜恣意的眼神都飘了]
[王子鹤你真的把大家养得很差]
[我怀疑“满庭芳”的段子来源是他们自己……]
[捡到一口，女方收选修课作业的时候，有和情书字迹偷偷比对过诶]
[表白信的措辞跟食人魔似的，于华庭你真是先天抽象圣体…]
[杜小芳作为捧哏攻击力过强了啊啊啊，逗哏连话都插不上]
[罗盼的声音好好听！]
[姜恣意想再跟她合唱一首《梦醒时分》，被顾执劝下去了哈哈哈]
“我准备了几个小魔术。”顾执在露营车上蒙了一块黑布，神秘兮兮地推到众人眼前。
“恣意，可以当一下我的助手吗？”他把在观众席上探头探脑的姜恣意请上了台。
“这是干啥用的？”姜恣意举起用硬纸板做成的弓。
“随便朝我射一箭就好。”顾执张开双臂，笑得十分坦荡。
姜恣意拉紧弦，瞄准他的胸口。
箭矢笔直地朝顾执飞去，他捂住心脏的位置，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虽然大概率是演的，姜恣意还是决定过去查看一下。
“砰！”顾执拔下箭头，伴随着夸张的音效，心形和长条状的纸屑从他的指缝间喷薄而出，呈现出血液飞溅的效果。
“被你击中了哦。”魔术师不正经地朝她挤了挤眼睛。
“这是怎么做到的？”姜恣意好奇地扒拉他的衣服。
[甜晕了！]
[要是没有瞄准胸口，顾执会怎么收场啊？]
[多让老婆射几箭而已，不碍事]
[不愧是姜恣意，第一次就射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好默契，又磕到了]
[恣意正在极力搜查魔术师穿帮的证据]
[你可是助手啊喂！]
[羽绒服和冲锋衣都被扒掉了，嘿嘿]
[我怀疑顾执是故意把引线藏那么深的…]
“我还没演完呢，下台了再偷偷告诉你。”顾执无奈地从秋衣里揪住她的两只手。
“好的。“姜恣意抖落发间的纸屑，乖乖站到一边。
“接下来的道具是——”顾执从推车里摸出一副银色的手铐。
第52章 狐狸来了的故事 不会又让他爽到了吧？……
在台下的起哄声中， 顾执把手铐的一侧扣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过来一下。”他把左手背在背后，耐心地等待她靠近。
姜恣意狐疑地迈出一小步。
顾执佯装要拉过她的手，五指却借机收拢， 囚住她的掌心。
“咔嚓”一声， 原本紧紧咬合的另一侧银环被圈在姜恣意的手腕间。
直到他鞠躬谢幕，两人的手腕仍连在一起。
“你这都是啥时候学的啊？”姜恣意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手铐， 座椅后排不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强行返场想再来段rap挽尊的王子鹤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前两个月拍电影， 角色需要所以接触了一点。”顾执坦白道。
密室杀人案的凶手就是这么假死、挟持警察当人质然后逃脱的。
王子鹤细若蚊蝇、口齿不清的说唱还在继续，观众席上的每个人都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有的看天，有的听歌，有的直接溜号，有的继续搞小动作。
“那你快把锁打开吧， 我想看看于导演到底钓到鱼没有。”谜底被揭穿后，姜恣意的兴趣很快转移。
顾执装模做样地掏了掏外套口袋。
“咦，钥匙不见了，”他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焦急， “你先牵着我的手， 让我再仔细找一找……”
“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是？”姜恣意无语地按住手铐内侧的一块凸起，活动了一下恢复自由的手腕。
还没等顾执把忽悠的话说完，她就捉住他的左手，穿过折叠椅扶手的空隙， 然后轻巧地扣上了。
顾执有些惊讶，但全程都相当配合。
“我去看鱼了，你慢慢找。”姜警官对被捉拿归案的顾凶手说。
她甚至是跑着走的， 都没有再回头看看他。
[啊啊啊啊什么放置play]
[叫你天天骗老婆，被老婆骗了吧！]
[恣意宝宝终于开始反套路了，妈粉欣慰中]
[这是个狐狸来了的故事]
[上一秒：得逞的狐狸；下一秒：低落的狗]
[其实也没太低落啦……顾执闷声笑了老半天]
[不会又让他爽到了吧？]
于华庭不出所料的再次空军。
“呜……没有肉吃……”他委屈地拽着杜小芳的羽绒服。
“真钓到东西才吓人呢， ”杜小芳用吐槽的方式安慰道，“这地方出现尼斯湖水怪的概率都比鱼要高。”
转眼到了下播的时间，姜恣意帮罗盼铺好了防潮垫，她掀起帐篷帘子，发现顾执仍乖乖坐在原地。
王子鹤已经唱完两张专辑了，以他的视角完全看不出来顾执是被强行拷在椅子上的，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音乐上的知音。
“很高兴你也喜欢说唱！”王子鹤激动地朝他比了个rock手势。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锁啊？”姜恣意连忙过去营救。
“我以为你想看到我这样。”顾执抬起头，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在火光映衬下愈发摄人心魄。
别说，他这种难得被束缚着的下位者的姿态，确实有些那个。
………好热啊，姜恣意怀疑顾执泡的那碗茶有问题。
她迅速解下冰凉的手铐，顾执被粗暴的动作弄痛，轻轻“嘶”了一声。
可他嘴角仍带着笑，目光专注，一副任她施为的样子。
“快走快走。”姜恣意红着脸赶人。
赶了大半天的路，还没能吃顿好的，虽然才八点多，大部分嘉宾已经回各自的
帐篷里躺着了。
于华庭中间出来过一趟，把连着王子鹤麦克风的电源插座给拔了。
姜恣意一勺勺把篝火浇灭，潮湿的木柴坍塌在一起，像一团黑黢黢的影子。
“你不去睡觉吗？”顾执顶着满头的月色问。
“我还不困。”姜恣意面朝湖水坐下，风将远处的经幡扯得猎猎作响。
她今天躁狂发作，好在被药物压制得还算稳定。早上的亢奋劲儿随体力消耗掉了，愤怒的情绪也得到了宣泄……现在就是欲望还比较旺盛。
顾执早就察觉她状态有异，他递给她巧克力的时机，正是姜恣意准备吞药片的时候。
林间的拥抱，篝火前的魔术，“你可以用我发泄”和“我以为你想看到我这样”……他想竭尽所能地成为她的依靠。
可惜晚上靠得太近了，姜恣意满脑子都是顾执被拷在椅背上，明明情动不已，止不住地喘息，还必须抿着唇，拼命忍耐的模样。
顾执把另一把椅子挪在她身边。
“你能不能坐远一点。”姜恣意摘下兜帽，决定让冷风多吹一吹。
“我不是想赶你走，我是说……”她发现刚才那句话听上去有些伤人。
“恣意，你可以再多对我发发脾气的，没关系。”顾执果然还没跟上她的病情进展。
姜恣意不太敢如实告知，她担心他听完了想献身。
半个小时后，确认自己被吹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反应的姜恣意返回帐篷。
全程都站在她两米之外的顾执也跟着掀开门帘。
“我需要再睡远一点吗？”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问。
“嗯，最好背靠着背。”姜恣意像毛毛虫一样在睡袋里蛄蛹了几下，移动到电热毯的边缘。
顾执很快躺好，好在帐篷里的空间足够大，两人之间隔了一条手臂的距离。
一片漆黑中，姜恣意默默翻了个身，盯着顾执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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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姜恣意哼着歌推开居酒屋的和纸门，她完全被老板的哭嚎声洗脑了。
顾执拎着打包好的饭盒，神情颇为沮丧。
晚饭还没吃两口，订好的花一直没送到，堵车害得全部计划后延……现在晚上十点多钟，街上的餐厅都歇业了，一般的酒吧也不接受外带餐食……
明明是蓄谋已久的第一次约会，但每个环节都在出错，这让顾执陷入了严重的秩序焦虑。
姜恣意会不会觉得他不靠谱，以后都不跟他出来了？
“这里离北桥新路很近诶。”姜恣意凑过来看了一眼导航。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大概在这个位置。”她把地图放大，标记了一处站点。
顾执的车停在一家不太起眼的药店门口。
姜恣意轻车熟路地推开后门，穿过一排排货架，按下走廊尽头的电梯开关。
地下一层的指示灯亮起，伴着女歌手沙哑的低唱，高大的木制吧台和皮质卡座印入眼帘，调酒师将长勺探入杯底，冰块和酒液轻缓地在她的动作下回旋。
“半个多月了，你还舍得回来？”夏婉清嗔怪着揽过姜恣意的肩膀，“姐姐现在生意忙得很，这么下去就不给你留位了。”
“这位是我在酒吧打黑工时的老板，姓夏。”姜恣意扭过头，对顾执介绍道。
“别把我讲得跟个奸商似的，你当时可是哭着发誓说你成年了，”夏婉清用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捏了她一下。
“他是……是我的男朋友。”姜恣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哦——”夏婉清八卦地拖长了音，“小孙，小赵，还有小李，别玩手机了！你们快过来看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顺路哥’！”她一吆喝，把店里几个员工都引了过来。
“‘顺路哥’？”顾执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组织内部给你起的绰号。”夏婉清招呼两人坐下。
“你知道恣意喝醉以后都讲你什么坏话吗？”她笑吟吟地问。
“说我事多，粘人，赶都赶不走，比以前还要麻烦？”顾执笑着朝姜恣意挑了一下眉。
真猜出来了啊……夏晚清惊讶地捂住嘴。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姜恣意看都不看就合起酒单，“一杯落日飞车，一杯白开水，帮忙用微波炉热两道菜，再拿个大点的汤勺过来。”她把打包袋往桌边推了推。
“最低消费都不到，要求倒是挺多，你把我这儿当外卖食堂了？”夏婉清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这么晚了没地方去，肚子还饿着呢，通融一下吧姐姐。”姜恣意把声音放软。
“哼，真是怕了你了。”夏婉清拎起打包袋，踩着高跟鞋咚咚地走了。
“请…请问你是顾执吗，电影《暗房》里那个失明作曲家？”短发侍应生颤抖着手，托盘里的酒杯清脆地磕碰到一起。
“是的，要替我们保密哦。”顾执笑着扶住越来越倾斜鸡尾酒。
“放…放心，我们和恣意很…熟，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赵濯把托盘端平，步伐僵硬地走开了。
“你别看她现在这么拘谨，夏婉清给你赐名‘顺路哥’的时候，就她笑得最大声。”姜恣意戳穿道。
“你们关系真好。”顾执双手交叠，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我当年被林淑瑶扫地出门，要不是夏姐她们收留我，恐怕连一周都撑不下去。”姜恣意轻描淡写地说。
姜恣意是在大街上被夏婉清捡到的。夏婉清浓妆艳抹还裹着貂，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姜恣意一度怀疑她是个人贩子，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直到一个寒冷的白天，夏婉清把姜恣意带进尚未营业的酒吧，让调酒师给她煮了碗热馄饨。在了解大致情况后，她没有硬把她送回母亲身边，而是给她安排了驻唱的工作，包吃包住，还教她怎么弹吉他。
即使到了现在，姜恣意也会隔三岔五来店里喝上一杯。
“怪不得你喊她姐姐，”顾执有些在意地蜷起手指，“你还没这样对我撒过娇呢。”
“……这有什么可比的，”姜恣意感觉他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黏糊，“我小时候也叫过你哥哥啊。”
“那是在戏里，不作数的。”顾执委屈地支着下巴，“你戏外不是说‘姓顾的’就是‘喂’，要么就是直接喊我的全名。”
“叫声‘顾执哥哥’试试看呢？”他期待地提议。
“……太别扭了，我不要。”姜恣意光是想想就觉得脸红。
“嗯？是哪里觉得别扭？”顾执的身体微微前倾。
“毕竟我真的把你当哥哥看待过，长大后再这么叫有点羞耻。”姜恣意没招架住他的追问。
“这样啊，”顾执遗憾地举起玻璃杯，透明的水面在指间微微摇晃，“那能不能替小姜恣意叫一声呢？”
“好的！大哥！嘿！”姜恣意故意用张飞叫刘备的语气喊道。
顾执在她抑扬顿挫的“大哥”声里笑得开怀。
“恣意，你的酒好了。”调酒师孙彻把柠檬片卡在杯口。
“你那个男朋友，看上去很有经验啊。”她一边擦拭吧台，一边随口道。
“啊，为啥？”姜恣意朝身后看去，顾执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变深。
“把你撩的一愣一愣的，不简单，”孙彻压低声音，“一会儿少喝点，别稀里糊涂的就被他拐上床了。”
“我可没那么傻！”姜恣意不服气，“再怎么说我也是情场老手了——”
“噗哈哈哈哈！”坐在高脚凳上的夏婉清笑得耳环叮当作响。
“你这也叫情场老手？”路过的赵濯也忍不住吐槽。
“我从小到大又不缺人追。”姜恣意叉腰。
“你只有拒绝人的经验，又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不还是跟张白纸似的？”夏婉清轻点她的鼻头。
“那不都是经验吗，”姜恣意嘟囔，“再说谈恋爱又不难，不就是说几句情话，再搞点暧昧吗，我早就会了。”
“那你跟姐姐们表演一下？”孙彻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53章 那就一起回家吧 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姜恣意端起酒杯往顾执的方向走。
她两眼平视前方， 手却抖得厉害，没两步路，酒就泼了一半。
姜恣意低头看看
被打湿的胸口， 干脆把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
“有点东西啊。”夏婉清还以为她是故意为之。
顾执抽了几张纸巾， 准备递给她擦拭。
“让一下。”姜恣意在他的座位前清了清嗓子。
顾执疑惑但顺从地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我是让你往里面去一点。”姜恣意叹气。
她紧挨着顾执坐下。
“这边是不是有点冷？”姜恣意现在正对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顾执把纸巾递给她， 然后开始脱外套。
他把飞行夹克披到她的肩头，贴心地掖好领口。
这本来是个单纯的绅士行为，但经过孙彻等人的一番教唆，再落在姜恣意眼里就有些变味。
顾执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卫衣，隐隐勾勒出挺拔的腰线。
领口松松垮垮， 锁骨也清晰可见。
该不会是故意露给她看的吧？姜恣意草木皆兵地想。
无所谓，她也会这招。姜恣意借着整理头发的机会，将左肩的夹克衫和吊带同时往下扯，露出大半个肩头。
顾执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我觉得你还是有点冷。”他请赵濯帮忙调整了一下空调风向。
“饿坏了吧， 快尝尝。”顾执把刚热好的蒲烧鳗鱼夹进姜恣意碗里。
姜恣意不甘示弱地夹了块鸡腿肉给他。
“好吃吗？”她盯着顾执咬下第一口。
“挺脆的…这个姜。”顾执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但咽得很干脆。
“是姜就别吃了。”姜恣意心虚地拉住他的胳膊。
“你夹的，我当然要吃。”顾执迅速解决掉剩下的半块。
骚话张口就来，这家伙还真是不容小觑，姜恣意用筷子戳戳鳗鱼片。
顾执也许真的很有经验吧？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
他以前翻书包的时候， 就常有一两封情书掉出来。
姜恣意的目光飘向远处，发现夏婉清已经提前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可恶……姜恣意紧急把她看过和演过的偶像剧都回忆了一遍。
她主动挽住了顾执的小臂。
“怎么，不合胃口？”顾执最先关注到的是她的进食频率。
“老板跑调， 菜还难吃，那家店的评价都是刷的吧？”顾执拿起手机就准备给差评。
“没有没有，都挺好吃的。”姜恣意硬着头皮澄清。
她正要把手撤回， 下一秒却被顾执反握住。
“不想离我再近一点吗？“他的眼神温柔得引人沉溺。
“想啊，当然想。”姜恣意咬咬牙，把脑袋靠了过去。
她的睫毛颤动着，像只惊慌失措的小蝴蝶。
顾执用拇指按住她的眼尾，掌心轻轻擦过眉骨，戏弄般吹了口气。
在姜恣意闭目的瞬间，他珍而重之地亲吻了她的眼帘。
姜恣意逃也似地坐回顾执对面，华丽的水晶灯映出她通红的脸。
全被防住了，还能反撩回去，这简直强如怪物啊！！
一旁的顾执轻笑着喝了口水，他基本已经猜出姜恣意和调酒师在打什么赌了。
“别这么快放弃呀，”顾执甚至开始鼓励她，“再试试看呢？”
“你不就是经验比我丰富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姜恣意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来气。
“经验？”顾执无辜地抬起眼，“我没有什么经验啊。”
“那你刚才那套连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姜恣意用筷子尖对着他问。
“从这里。”顾执认真地指着心脏位置。
“帮我满上。”姜恣意把空酒杯往吧台上一放。
“我喝多了之后话会变多，话变多了说不定情话就变多了。”她的逻辑还挺清晰。
“0乘上100也还是0。”孙彻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你有打听到顾执的情史吗？”夏婉清竖起耳朵。
“他说自己没有经验，只有这个。”姜恣意也指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说。
“噫，好肉麻。”孙彻呲牙咧嘴地晃着摇酒壶。
“看你丢人很有趣，但太丢人了又有点可怜，”夏婉清啧啧两声，“这样吧，姐姐教你几招。”
“首先，要攻其不意，在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击。”她在姜恣意眼前打了个响指。
“然后多打直球，说点顾执以为你说不出口的话。”
“你们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吧？”孙彻利落地擦干净吧台。
姜恣意点点头，她的表情仍有些茫然。
“那你一定要把握主动权，不然以后都得被他牵着鼻子走。”孙彻和夏婉清对视一眼。
“我会努力的。”姜恣意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像出发前的壮士一样对两人抱拳。
“小心点，别又把自己忽悠进去了！”夏婉清叮嘱道。
回到座位后，姜恣意表现得非常安静。
她把碗里的米饭吃完，就托着腮开始发呆。
“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走吧。”顾执观察了她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好的，”姜恣意后半句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哥。”
她裹在他的飞行夹克里，很乖地垂着眼睛，长长的发丝间藏着白里透红的耳朵。
顾执忽然想起十七岁的那场雨。
他手指一松，把勺子掉进了味增汤，黄褐色的汤汁溅在他的胸口上。
和姜恣意身上的酒渍居然还有些对称。
“怎么了哥哥，没事吧哥哥，哥哥你说句话呀？”她得意地摇头晃脑。
顾执又抽出几张纸巾收拾残局，低头的功夫，他顺便看了眼手机。
想要成为机车手的男人：怎么样，第一次约会还顺利吗？
想要成为机车手的男人：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360度开屏，给姜恣意留下最好最深刻的印象，这样以后要是吵架了，只要提起这天，她就会感动得舍不得离开你！
顾执：……我好像搞砸得很彻底
“哥哥，一起回家吧哥哥。”姜恣意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开口就是令人面红耳赤的胡话。
就在这时，郑昊南发来一条新消息。
想要成为机车手的男人：哎呀，这可不行！你能不能想办法延长时间，尽量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
“……好啊，那就一起回家吧。”顾执听见自己的抖着嗓子说。
“回…回你家？”姜恣意也打起了磕巴。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顾执的犹豫被姜恣意误解成了挑衅。
“愿意啊，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姜恣意噌的一下站起来。
“你确定？”假装扫地，实则偷听的赵濯担心地拉住她的袖口。
“我真的不会被顾执拐上床的，我装作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别管了，我自有打算。”姜恣意底气不足地说。
顾执一边开车，一边在头脑风暴：
地板昨天晚上刚拖过，应该还算干净吧，早上出门的时候垃圾倒了没有？家里装修的是不是过于简单了，早知道送爸妈去花鸟市场那天也顺带着买几盆绿植了……
糟糕，他好像提前买好了成对的牙杯、毛巾和拖鞋，姜恣意看到一定会吓到的，一会儿进门得先找机会收起来……
冰箱里面还有橙汁和牛奶，草莓只剩下一盒了，他烤的饼干姜恣意会爱吃吗？保险
起见还是混在别的点心里一起端过去吧……
姜恣意注视着窗外来往的车辆，两眼逐渐放空：
这直球打着打着怎么打到顾执家里去了，她现在到底算不算“把握主权”了啊？
顾执的表情为啥这么凝重？看不懂，谈恋爱真的好麻烦。
她还从来没在别人留宿过呢，要是一直睡不着怎么办？
等等，重点应该是怎么睡吧？一个人一张床，还是两个人一张床？两个人一张床又会是什么情况啊，一个人一条被子，还是两个人一条被子？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的蒲烧鳗鱼真的很好吃，鳗鱼好长啊，下次和顾执一起去趟海洋馆吧，天边那颗星星很亮诶，顾执是哪个星座的来着？
半个小时后，姜恣意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
“好远啊，果然和我家不顺路。”她暗戳戳地说。
“我就对你撒过这一个慌，真的。”顾执双手合十。
顾执打开家门，黑白相间的边牧幼犬已经坐在地垫上等他了。
看到姜恣意后，它没有汪汪叫，只是好奇地嗅了嗅她的裤脚。
“这是我前天捡回来的狗，还没来得及起名字。”顾执介绍道。
“你好。“姜恣意严肃地握了握边牧的小爪子。
顾执递给她一双一次性拖鞋，迅速合上鞋柜的最上层；他检查了一下客厅的垃圾桶，又去洗手间撤走了什么东西。
沙发角落里有一个扁扁的礼物盒，看起来像是被坐塌了。
“请……请便。”顾执很快把果盘和饮料摆在茶几上。
他看起来也很紧张，这让姜恣意都没那么紧张了。
小边牧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一次约会，被我安排得这么仓促，真是抱歉。”顾执把一碟动物形状的曲奇饼干推到姜恣意面前。
“我觉得挺好的。”那些小插曲反而让姜恣意感到开心。
“浴室在左手边第三间，家里有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毛巾，浴缸刷干净了也可以泡澡……”顾执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姜恣意那件吊带长裙的领口
“那我一会儿先去洗澡？”姜恣意有些别扭地问。
“嗯，我们今晚……分开睡？”顾执下定决心般说。
“好。”姜恣意长舒一口气。
当她穿着宽大的家居服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顾执坐在沙发上，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草莓。
“狗把其余两张床都尿了，只有我房间的床没事。”他的表情相当复杂。
第54章 不是噩梦是春梦 日照金山，会有好事发……
等他们拖完地， 再把床单被罩都丢进洗衣机，时间都过了晚上十二点。
肇事狗开心地在沙发上拱来拱去。
“它来我家这几天一直没怎么上厕所，我还担心来着， 这下好了。”顾执无奈地叹了口气。
沙发要给狗睡， 家里厚度适中的棉被都被它霍霍完了，两人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
姜恣意走进顾执的卧室， 那是一间乏味的、灰色系的房间， 架子上除了书本之外没有别的装饰。
床边有一扇很大的飘窗，枕头看起来很软和，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顾执在犹豫要不要关门，关上后又开始纠结灯的亮度，等他终于把视线移到床上时， 姜恣意已经把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多出来的几只靠枕，在她头顶形成了一个舒适的半包围结构。
还挺会给自己垒窝的，顾执不由失笑。
床垫随着顾执的身体重量下陷，姜恣意闭眼闭得很用力， 睫毛都被压得翘了起来， 呼吸越数越乱。
“晚安。”顾执对正在装睡的姜恣意说。
“……我们光是睡觉就可以了吧？”姜恣意在他关灯的瞬间确认道。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越来越亮。
“嗯。”顾执不敢离她太近。
“呼，”姜恣意的肩膀终于放松，“我还没准备好。”她小声承认。
“我也没有。”顾执心里其实慌得很。
“你为什么要提出跟我回家呢？”他面朝空荡荡的天花板问。
“夏姐和孙彻要我把握主动权，一时嘴快就说错话了。”姜恣意听上去非常懊恼。
“主动权？”顾执疑惑地重复道， “我们表达感情的方式确实不太一样，但也没有主动和被动之分啊？”
“是啊……诶，那你同意干什么？”姜恣意发现了盲点。
“约会期间没发挥好， 郑昊南让我补救一下，正好家里有狗，想着你会喜欢……”顾执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没什么逻辑。
“我很喜欢这次约会， ”姜恣意再次强调，“和计划不一致又如何，在一起开心不就好了？”
“是我想太多了。”顾执自我检讨。
“我也总担心有的没的。”姜恣意转过脸，她的表情还是很郁闷。
顾执想起她把那杯“落日飞车”洒了一半又喝了一半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我？”月光在姜恣意的发梢间跳跃，“是谁用自己的上衣打包味增汤了来着？”
“记得这个吗？“顾执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左肩肩头。
“啊啊啊啊不许做这个动作！”姜恣意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枕头窝里。
两个人笑闹了很久，在被窝里手拉着手，发誓这回绝对要好好睡觉。
“明天见。”顾执最后一次把姜恣意装进自己的眼睛。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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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执的后脑勺快被姜恣意盯出了洞，但她还是难以入眠。
姜恣意调转方向，试图面对空白的内帐，清空自己的思绪。
看不见此刻睡在她身边的顾执后，姜恣意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更多个顾执：
穿西装的顾执，穿浴袍的顾执，脱下高领毛衣的顾执……
扯领带的顾执，笑着说“晚安”的顾执，把她困在手臂之间的顾执，与她额头相抵，随时准备亲吻她的顾执……
他们完全不讲道理地闯入姜恣意的精神世界，或坐或立，或趴或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姜恣意用左右两根手指怼着太阳穴，想用别的念头把这些顾执赶走。
但她发现“顾执”可以和任何事物排列组合到一起。
胡萝卜——做饭——系着围裙，潇洒地在厨房颠勺的顾执；
桌子——书房——疲倦地取下平光镜，一把将她拉近怀里的顾执；
电视机——荧幕——摆脱敌人追捕，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的顾执……
姜恣意燥得翻了个身，自暴自弃地继续望着顾执的后脑勺出神。
她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这一个好了。
姜恣意的睡袋慢慢朝顾执的方向挪动，当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顾执的后背已经近在咫尺。
她小心地把脑门贴了上去，发现顾执的呼吸节奏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喂，你不会还醒着吧？”姜恣意低声道。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顾执悄悄摒住了呼吸。
他还是那么不擅长装睡。
“哎呦。”姜恣意故意用肘关节碰了一下地面。
“摔到哪了？”顾执一坐起来就去翻脚边的医药箱。
“没事，吓唬你的，”姜恣意任由他查看自己的胳膊，“这都凌晨三点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你先睡着。”顾执眼中是明晃晃的担忧。
“是害怕做噩梦吗？”他摸了摸姜恣意的头。
“……不是噩梦，是春梦。”姜恣意小小声。
顾执愣了两秒，恍然大悟。
“要不我再把帐篷挪远一点？”他掀起帘子向四周张望。
“你你你想什么呢！不行！”姜恣意一把把他拽回来。
“那先忍一忍，我们早上出山了去找家酒店？”顾执的每个建议都有着极高的可行性。
“姓顾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离婚呢。”姜恣意抱住双膝。
“那就先玩弄一下我，不用负责的。”顾执颇有觉悟地说。
“又不是没玩过，你刚提离婚那几天——”顾执一张口便是虎狼之词，姜恣意慌忙捂住他的嘴。
顾执顺势亲了亲她的指尖，俯下身，左手撑在她的枕边。
“我也很想你。”他的尾音沙哑而暧昧。
姜恣意挣扎着从睡袋里钻出来，开始一件件地
套衣服。
“从现在到早晨，我们需要保持至少两米的距离。”她义正言辞地说。
“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外面吗？”顾执是一条执着的尾巴。
“……随便你。”姜恣意仓皇地逃出门。
夜空铺满了繁星，姜恣意努力排除掉杂念，数着自己认识的星座，手指很快就有些发僵。
顾执在两米之外伸长了胳膊，表示要把手套递给她。
目的是让她再走近一点，破坏那道距离禁令。
姜恣意很有骨气地把手揣回兜里。
顾执还是怕她冻着，把手套和围巾放在椅子上然后走远。
姜恣意这才把它们捡起来，她表现得像一只过分谨慎的猫。
过一会儿，姜恣意开始觉得无聊。
顾执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因为距离太远，直接消散在了风声里。
“从现在到早晨，我们需要保持至少一米的距离。”姜恣意临时修改法令。
“好的。”顾执立即把椅子靠了过来。
“明后天你想怎么安排”他从帐篷里拿来两张毛毯。
由于和于导演、杜编剧的档期冲突，徒步旅行之后，《分手爱人》的录制会中断两天。
“先吃顿好的吧。”姜恣意想了想，她凑活着吃了两天的饭，嘴馋得要命。
“休息休息，遛遛狗，然后……我可能要去见一下林淑瑶。”姜恣意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滚动的波浪如同水面下潜伏的影子。
这是许燕回给出的建议，要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林淑瑶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介意我陪着你吗？”顾执对她的决定没有过分惊讶。
“你如果想自己面对的话，我也可以站在一米、两米或者三米之外。”他克制地将手放在姜恣意的椅背上。
“我担心这会是个分岔路口，”姜恣意的声音很轻，“不管是对我的病情，还是我们的关系。”
假如她真的能够通过这次会面摆脱常年不散的梦魇，有所释怀或是彻底醒悟，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但也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况，那个她过去总是在预设的“坏结局”。
“不管是走哪条路，都一定会有办法的。”顾执坚定地告诉她。
姜恣意沉默地望着远山，再有力的话语，说多了也会显得苍白。
天色渐渐亮了，于华庭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
“我的鱼钓上来没有？”他小跑着过去查看。
“你们怎么坐在这儿啊？怪冷的。”杜小芳对着湖面做了一节伸展运动。
罗盼被几人的动静吵醒，她用围巾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姜恣意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是怎么系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放晴了！”于华庭把差点冻关机的手机裹在袖子里。
“那岂不是能看到日出。”杜小芳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
“七点多钟了，要不要把王子鹤叫起来？”她征求罗盼的意见。
“别叫了，他爱睡就睡吧。”罗盼头也不回地说。
于是五个人站成了一排，正对着雾蓝色的雪山。
“顾执，你怎么离恣意这么远？”杜小芳奇怪地瞥了两人一眼。
“禁令解除了吗？”顾执询问道。
姜恣意没有说话，只是主动往他的方向跨出一步。
缓缓攀升的旭日，将雪山的顶端染成了金色，那道金光逐渐向下扩散，形成一条灿烂的光带，山间的积雪被照耀得通红，整个世界都沐浴在象征希望的光辉之中。
“真美啊。”罗盼举着相机，久久都没有按下快门。
“日照金山，会有好事发生。”于华庭满意地背着手。
姜恣意转过头，发现顾执也注视着她。
虽然还没有开口，但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恣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55章 让我缠着你吧 我绝对会去找你
“你们在看什么？”王子鹤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
雪山上的最后一缕金边已经消失。
姜恣意回头望着红日， 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顾执仍牵她的手。
“怎么不叫我一声？”王子鹤用眼睛瞟着罗盼问。
没有人搭理他，王子鹤撕开一袋压缩饼干，在冷清的篝火前坐下。
“唉。”于华庭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就有些反胃，
“我朋友蒋言欢正好在十几公里外的县城做采访， 我托她给我们带了点吃的过来，应该马上就到了。”杜小芳低头看看手表。
“唉， 又是她。”于华庭的表情没比刚才好看多少。
蒋言欢是央视出身的知名记者， 以犀利直接的采访风格著称，她曾两次邀请杜夫妇参加独立访谈节目《对白》，并对于导演发出一系列“灵魂拷问”。
她扒出于华庭在自传里写藏头诗拉踩同行；专栏文章“的地得”不分令编辑苦不堪言；酒后必骂害他陪跑了五年的金铲奖评奖委员会是“没品的东西”；年过五十容貌焦虑，红毯照p图p太大被嬷粉盯上……
乍一看都是小料，但组合在一起十分丢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头利落短发的蒋言欢提着连锁快餐厅的包装袋下车。
炸鸡和汉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嘉宾们摇摇晃晃地围了上去，眼神直勾勾的，那场面像是在拍生化危机。
“你们遇到饥荒了？”蒋言欢调侃道。
“差不多。”杜小芳把大半个鸡肉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太好吃了。”罗盼叼着薯条， 幸福地擦了擦眼角。
于华庭藏在老婆身后， 将拳头大小的炸鸡腿啃得一干二净。
“于导演，好久不见。”蒋言欢一眼就发现了他。
“您近期上映的《后院埋骨》票房成绩还不错呀，没有冲击贺岁档，是担心竞争不过贾元导演的新作吗？”她笑容满面地问。
“小众悬疑题材， 就不和喜剧电影还有商业大片扎堆凑热闹了。”于华庭恶狠狠地嚼着脆骨。
“关于《天降启示录》，我也有一些疑惑——”蒋言欢探究地扶了一下眼镜框。
“咳咳咳！咳咳咳！”于华庭干脆转身，把后背对着她。
“看来您彻底放弃身材管理了， 这是什么样的压力导致的呢？”蒋言欢的声音阴魂不散。
“好了，别折磨他了。”杜小芳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你今天过来，应该不光是送饭这么简单。快说， 节目组又给我们安排啥了？”她亲昵地揽住好友的肩膀。
“黄导演让我分别问各位一个问题，越尖锐越好，”蒋言欢吸了一口可乐。
“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三个问题了吗？”于华庭语气不满。
“只是闲聊几句，又没有上强度，”蒋言欢从随身挎包里取出纸笔，“咦，您感觉到冒犯了吗？”
“……没有。”于华庭硬邦邦地说。
[于导演的一生之敌出现了]
[他眨眼频率这么高，是在试图用摩斯电码发求救信号吗？]
[看过《对白》的都知道，蒋言欢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谁都不惯着]
[怼出轨男演员和耍大牌的星二代那更是招招致命]
[节目组真是越玩越大了，好期待]
[执子之手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那么小一个蛋挞非要一人吃一半，你们小情侣……]
“虽然这是一档感情类节目，我还是希望能从个人的角度和大家对话，”蒋言欢进入采访状态，“因为在婚姻关系中，我们先是自己，才是彼此的伴侣。”
“罗小姐，我想先从你开始，可以吗？”她点名道。
“唔…好的。”罗盼把背挺直。
“你人生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蒋言欢看着她的眼睛。
“孤独吧，”罗
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孤独终老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急着恋爱、结婚、生孩子。”
“可我依旧感到孤独，即使是在网上炫耀钻戒，穿着婚纱出席自己的婚礼，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看起来很热闹，但回过神来仍发现自己孤零零的：”
“我还是要一个人回应谩骂，一个人走过红毯，一个人照顾孩子……和从前相比，只是更慌乱，更狼狈，更有所牵挂了。”
“言欢姐姐，你真的很会提问题，”罗盼努力扯出笑容，“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话想说。”
“该我了是吧？”王子鹤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哽咽，他双手插兜，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的问题我最后再问，”蒋言欢把椅子调转了一个方向，“芳姐，假设你和于导演分开后，还会有和别人再婚的打算吗？”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于华庭一脸戒备地挡在老婆面前。
“你可别回答要找个小年轻什么的，花花说不定就在电视机前看着呢！”他慌忙警告道。
杜小芳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她刚说第一个字，于华庭就伸手堵住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他耍赖似地念叨个不停。
“我不打算再婚了。” 杜小芳在于华庭看不到的地方无奈一笑，“我和老于的婚姻是鸡飞狗跳了点，但也确实无可替代。”
“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个心力，也不想把这段故事覆盖掉。”
“覆盖掉什么？有什么可覆盖的？”只听见后半段的于导演整个人都不好了。
“蒋言欢！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的！我就是急了！破防了！怎样啊？！”他再次转过身，驼着背，像一块顽固的、扁扁的石头。
“……让他先自己冷静一下吧。”杜小芳怎么扳他都扳不过来。
“那么姜小姐，到你了。”蒋言欢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你和顾执真的离婚了，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此话一出，顾执嘴角的弧度立即消失。
“那个，你先别急着破防，”姜恣意提前安抚他的情绪，“上节目以后，我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那之前，她只是一心想要斩断这段关系，不计后果，全无退路。
不止一次，姜恣意在镜子前浑浑噩噩地想着，如果离开顾执会让她死掉，那就干脆去死好了。
但随着治疗的进展，她渐渐发现，生病的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她或许真的有能力在痛苦中存活，她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事实上，她总是在经历类似的事情。
顾执就像上天赐予她的一个微小的意外，姜恣意不能因为这短暂的幸福就变得软弱。
她已经逃离了那间阴暗、湿冷的公寓，挣脱了梦魇般的漆黑的江水，她必须试着再次从自己的不幸中幸存。
“我准备去海外进修，读一个表演硕士，”姜恣意清晰地说，“如果情况顺利，就回国接着拍戏。”
“要是状态不好，就去周游世界——”顺便找个漂亮的地方死掉，姜恣意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但顾执好像听到了，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把我彻底排除在你的未来之外了？”顾执的喉结滚动了数次才开口。
“可前提不是已经离婚了么……”姜恣意揪着围巾上的流苏，没来由地感到心虚。
“我是你前夫，又不是亡夫，”顾执哑声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一走了之？” 最后几个字的音节被他念得很轻，像是生怕那会成真似的。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和你扯上关系？”姜恣意被他问得有些恼火。
“你可以这样选，”顾执平复了一下呼吸，“但的我绝对会去找你。”他的表情认真得可怕。
“也就是说，即使我决定离婚，你也会一直缠着我？”姜恣意怒极反笑，“那我这个选择还有任何意义吗？”
“哎呀，你们俩先冷静一下，都说了只是假设……”于华庭被吓得开始打圆场。
“被我缠着不好吗？”顾执抓住她的手腕。
“你疯了是吧？”姜恣意蓦地站起身。
“被我缠着不好吗？”顾执把声音放软，“我陪你练口语，做中餐给你吃，下雨了就带着伞去教学楼接你。”
“周末先睡个懒觉，到公园散步，找家咖啡厅消磨到傍晚，再去看新上映的恐怖电影。”
“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做同学，一起泡图书馆，赶ddl，骂讨人嫌的教授。”
“你要去环游世界，总得做攻略，开导航，和摊贩们讨价还价吧？不想做这些麻烦事的话，只需要带上我。
“让我缠着你吧，恣意。”顾执也站了起来，他盯住那双失措的眼眸，耐心地蛊惑道。
“……”姜恣意别过脸，动静很大地坐回到椅子上。
“想缠着我也没用，我等你一睡着就跑路，”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录完这个节目我就去学驾照……直升机的驾照！”
“不吵了？”蒋言欢向她请示道。
“还想和我做同学？哼，你个拼恐龙专业的顶多去读学硕……”姜恣意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播间弹幕高速滚动着。
[有些人表面上还在生气，其实连对象怎么出国申请都想到了]
[吓死我了刚才……大气都不敢出]
[谁懂啊，怎么连吵架都这么黏糊]
[蒋言欢完全插不上话啊啊啊啊]
[笑死，姜恣意学完直升机驾照还想学潜水艇驾照]
[逃不掉的，顾执会像鬼一样缠着你]
第56章 最大的谎言 她没有义务等他
“你撒过最大的谎是什么？”蒋言欢继续提问。
“这很难挑出一个‘最’， ”顾执的视线仍留在姜恣意身上，“我只会说些小慌。”
“比如，Robert其实没有聪明到能听懂人话的地步。”他选择性坦白了一条。
“那你不让我在它面前提‘离婚’两个字是……？”姜恣意反应过来。
“因为我不想听见这个词。”顾执承认道。
“我们是不是也没必要在狗面前刻意营造出‘和睦的家庭氛围’？”姜恣意回想起更多漏洞。
“这确实没什么理论依据。”顾执摸摸鼻子。
“可你发给我Robert耷拉着耳朵趴在狗窝里的照片了啊！”
顾执：“……它只是吃饱了， 有点撑。”
“我以为边牧的智商都很高的！” 姜恣意双手抱头， 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静电劈里啪啦地窜过她的发梢。
“这倒是真的，”顾执解释， “但Robert在边牧里算笨的。”
“嘘， ”姜恣意压低声音，“你不能仗着孩子听不懂，就乱讲它的坏话！”
“Robert对不起。”顾执立即道歉。
[好萌，笨蛋父母]
[所以两位闹离婚闹得最凶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对小狗保密是吗？]
[而且顾执单独直播的那期提过， 姜恣意每周都会回家看狗]
[在外面吵归吵，进了家门还得不情不愿地假装和好捏]
[这个谎撒得妙啊]
[不过在顾执的角度也挺刀的，他是想找机会欺骗一下自己吧……]
“你还骗我啥了？”姜恣意接着翻旧账。
“你那条常穿的睡裙没有丢，被我偷偷藏起来了。”顾执可怜地抬起眼。
“……哦。”这件事发生在她打包行李从家里离开的那天， 姜恣意很难再计较。
何况她也把他的一件衬衫顺走了， 算是扯平。
成功把话题应付过去的顾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撒过比这些要大得多慌。
————————————————————
“这鬼天气，明明刚洗完澡，出来走两步又是一身的汗。”郑昊南把运动背心揪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喂， 我没有特别臭吧？”他用胳膊肘戳发小。
顾执心事重重地低着头，竟然没有躲开。
“问你话呢，璐璐马上就要下课了。”郑昊南担心会被女朋友嫌弃。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柳飞璐的呢？”顾执和他隔了好几个频道。
“哎呀， 突然问这个干嘛，怪不好意思的。”郑昊南羞涩地挠了挠头。
“就是以为自己发烧了，但体温很
正常；特别想吐， 可又没吃坏肚子；莫名其妙想笑，还有点想哭。“他用尽毕生全部的文学素养。
“……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顾执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
走到校门口，郑昊南突然拽住顾执的袖子。
“我感冒了，闻不出来你究竟啥味儿。”顾执焦躁地说。
“你快看，那是不是姜恣意啊？”郑昊南努力伸长脖子。
顾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帮又高又壮的体育生围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女孩苍白的侧脸从他们之间闪过。
她抱着一件长袖校服，眼神中透着茫然。
顾执顺手从郑昊南书包侧面抽出球棒，快步挡到姜恣意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他周身的气压降得很低。
“那个，交个朋友。”肤色最黑的男生讪讪地说。
顾执这才注意到，几人手里都拿了根山楂冰棍，包括姜恣意。
“李大川，你怎么在这儿啊？”郑昊南一边打招呼，一边按住顾执的肩膀。
“他们是楼上宿舍的，跟我约过好几场球，看着是凶了点，其实人都不坏。”郑昊南小声道。
“这姑娘说自己是顾执的妹妹，原地等了他好久了，我们就……”个头最高的李大川话还没说完，就拽着朋友尴尬地走掉了。
“我是来还外套的。”姜恣意把校服往顾执怀里一塞，腾出手去撕冰棍的包装。
“别吃这个。”顾执想也没想就拦住她。
“快化了，我再给你买一根。”他在郑昊南奇怪的眼神中找补道。
“不要，浪费。”姜恣意果断拒绝。
“那几个男生寝室里的球星卡被学生会收走了，想通过我贿赂你拿回来。”她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累得往树干上靠了靠。
作为现任学生会会长，没收违禁品是顾执的职责所在，但和姜恣意扯上关系又让他很受用。
“你希望我还回去吗？”顾执在违反校规的边缘试探。
“无所谓，我又不真是你妹，管不了你。”姜恣意的舌头被劣质香精染成红色。
不知为何，她这种撇清关系的话听上去比往日更加刺耳。
“你可以管的。”顾执攥着手中散发肥皂香味的校服说。
“那你先把最贵的那张卡还给他吧，”姜恣意盯着地上的影子思考了一会儿，“姓李的大哥一直在念叨什么‘超稀有’、‘真金’，都快要哭出来了。”
姓李的大哥？好亲近的称呼啊，顾执阴暗地想。
“咳咳咳。”郑昊南做作地捂嘴咳嗽。
两人的样貌过于显眼，四周已经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这里站着太闷了，附近有家奶茶店，我们进去坐一坐好吗？”顾执提议。
姜恣意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去接柳飞璐下课了！”郑昊南夸张地冲他挤眉弄眼。
顾执和姜恣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国际高中没有严抓早恋，这间糖果色装潢的奶茶店已然成为约会圣地。
隔壁桌的女生偷偷用手机镜头对准他们，顾执放任“咔嚓”声响起。
如果校园论坛上真的出现这张照片，底下的评论应该都会说两个人般配吧。
想到这里，他甚至觉得有些受用。
“我们不是情侣，也不要随便拍照。”姜恣意板着脸对头戴星星发卡的女孩子说。
“哦，抱歉……”女生手忙脚乱地点开相册删除。
顾执颇为惋惜地移开目光。
“怎么专门跑到学校来找我了？”他和姜恣意点杯了一样的柠檬茶，味道比想象中酸。
“如果是为了还衣服，你可以等我去片场探班的时候再给我。”想到这里，顾执心中生出小小的希冀。
高二下学期以后，顾执就没再和《邻家》续签，但他每周都会坚持和姜恣意见一面。
两人相处的时间骤然减少，顾执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戒断反应。
他总想在姜恣意那里留下点什么：一块被使用得失去棱角的橡皮，边缘被签字笔笔芯染上颜色的透明尺，他拿来记录长难单词的便签，经常摆在课桌上的水杯……
顾执把他的这些所有物遗落到她身边，假装疏忽大意地请求她保管，再在几周之后取回，就像是在二人之间画了一串无休止的逗号。
上周，摄影棚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顾执直接把校服“丢”在姜恣意那里了。
她拖着长长的衣袖走来走去的样子，可爱得让人心颤。
………有种被圈进他的气息里，打上标记的感觉。
即使当天就被冻感冒了，顾执也一点都不想让她还回来。
“我确实还有别的事想说。”姜恣意望着杯子上凝结的水珠。
“你以后不用来剧组找我了。”她语速很慢，好像生怕交代得不够清楚似的。
“为什么？”顾执的舌尖酸得有些发苦。
“你在准备出国，学业紧张，压力又大，到片场来回就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还总是弄丢重要的学习用品。”姜恣意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不管怎么考虑，都没必要非跑这一趟。”她用吸管搅动杯底的冰块。
“我不觉得和你见面是一种负担，”顾执着急地辩白道，“我每周最开心的就是和你——”
“不管现在关系多亲近，你要去国外念书，我还得继续拍戏……本来就是两路人。” 姜恣意打断他说了下去。
“我会回来的，”顾执神情执拗，“只要等三四年时间……”
“可我为什么要等你？”姜恣意冷静地提问道。
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的顾执，突然被钉在原地。
他原本沸腾的情绪逐渐冷却了下来。
从始至终，都是他蓄意接近，自以为动心，自顾自地规划未来，甚至为了能本硕连读更换申请的学校……
感情可以是单方面的，但他真的做好不被回应的准备了吗？
姜恣意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他怎么努力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依然没有义务等他。
他竟然迟迟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顾执迄今为止的人生，只有两个瞬间完全脱离掌控：
半年以前，隔着冰凉的雨幕，他和姜恣意并肩站立，心跳在耳边炸开；
还有现在，明明窗外就是炎炎酷暑，但他盯着玻璃桌上自己的倒影，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寒冬。
顾执不知道自己在这期间的挣扎算不算“喜欢”，有多么“喜欢”，可他此刻的感受无限接近于失恋。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不愿意接受被轻易拒绝了的事实，十七岁的顾执决定对自己撒一个慌。
他骗他还从没有喜欢过姜恣意。
“我知道了，”顾执默默穿上自己的校服，“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抱歉。”
第57章 解救灰姑娘 走吧，回家
这件事过于久远， 顾执觉得没有再提的必要。
要是时光能够重来，他会放下敏感的、少年的自尊，继续耍赖似地去剧组找她。
虽然嘴上不说， 姜恣意其实很期待顾执的探班。
她会一路小跑到顾执看得到的位置， 再矜持地走到他面前，听他讲学校里发生的事， 代入感很强地点头或是皱眉。
随着出国日期的临近， 两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不安。
顾执的戒断反应，是在姜恣意周围留下自己的痕迹；
而姜恣意的脱敏方法，则是提前做好他会永远离开的准备。
他们本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失去联系，顾执有些遗憾地想。
“没事，就算你是匹诺曹， 鼻子也只会变长一点点。”姜恣意以为他还在反省撒过的小谎。
顾执被她的奇妙比喻逗笑了。
蒋言欢问于华庭“人生的哪
个阶段最幸福“。
“反正不是现在。“于导演的声音里透着委屈。
“我们可不可以签订一个《互不再婚条约》？”他颤颤巍巍地朝杜小芳伸出试探的手。
“你今晚回家记得看节目。”杜小芳扶额叹息。
王子鹤的问题是：“你做过最体贴的举动是什么？”
他措辞颠三倒四地讲了个罗盼产后抑郁哭得睡着，自己每晚给她盖被子的故事。
蒋言欢的采访结束，录制终于告一段落。
于杜夫妇要去c市参加高校电影节，罗盼、王子鹤各自回老家， 姜恣意和顾执原路返回s市， 众人在机场分别。
走到Vip出口，蓝橙两色的横幅混合成一片明快的海洋，中间还点缀着波光般闪耀的柠檬黄。
经过两人引导，双方粉头其实知道姜恣意和顾执的感情比传言中要好很多， 除少数毒唯之外，姜丝和千纸鹤在大部分时间都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们从没像现在这么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
“有笔吗？”姜恣意娴熟地接过大粉[姜味汽水]手里的一摞海报和卡片。
“哦哦，在这。”[姜味汽水]把满满一袋的粉丝来信交给同行姐妹， 迅速转过身，示意她从背包最外层的口袋里摸出一只马克笔。
姜恣意的手指碰到了一枚冰凉的铁皮徽章，她把布料展平， 发现[姜味汽水]的背包上别了一狐一猫两只卡通小动物：
狐狸笑眯眯地用爪子比了半颗心，猫猫高冷地别开脸，但尾巴的弧度正好将爱心拼凑完整。
“你爬墙了？”姜恣意压低声音，“那也别舞到我面前啊，怪伤人的。”
“啥？”[姜味汽水]疑惑地摸了摸背后，“哦，这是执子之手粉丝站做的吧唧，黑猫是你，狐狸是顾执。”
“看到最大的那面黄色旗子没有，上面的图案是同一位太太画的。”[姜味汽水]示意她往远处看。
一团软乎乎的云朵上，狐狸和黑猫脑袋挨着脑袋，各抱着心形抱枕的一边。
狐狸的左眼打开了一条缝，看来是在装睡。
别说，确实能瞧出几分顾执的神韵。
姜恣意朝高举旗帜的太太投去肯定的目光，[狐猫cp观察局局长]兴奋得满脸通红。
姜恣意一边签名，一边和粉丝聊天。
“你们都在磕‘执子之手’？”她发现姜丝人均夹带cp制品。
“太太产的粮都太好吃了。”
“单看颜值也是天生一对。”
“糖点太多，一不留神就磕到了。”
“追了两期，实在忍不住开磕。”
“之前总看顾执不顺眼……好吧我承认是我太装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身边的顾执正在给‘执子之手’的cp粉写to签。
狐狸和猫猫相拥而眠的旗子也被传递到他的手中。
“这两只小动物……我好像见花花的书包上见过。”顾执微微挑眉。
姜恣意担心他还没get到这是他们的卡通形象，正要过去解释。
顾执专门挑了一根白色的油漆笔，在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黑猫肚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也注意到狐狸偷偷睁着眼睛，在它竖条形的瞳孔里画了一颗高光般的小爱心。
卖得浑然天成，[狐猫cp观察局局长]都快要昏过去了。
“你也来签一下？”顾执笑着把笔递给她。
姜恣意在蓬松的狐狸尾巴上写下“顾执笨蛋大骗子”。
姜丝和千纸鹤争相传阅，“啧啧”声此起彼伏。
“我们准备走啦，这几天天凉容易感冒，你记得穿厚一点。” [姜红糖]把装满粉丝来信的帆布袋交到姜恣意手中，叮嘱道。
“你们也是，”姜恣意揉了揉发僵的脸，“不急着赶路的话，就先去地铁口那家咖啡厅坐坐，我让Alex给你们订了热饮，住得远的和年纪小的麻烦帮忙照顾一下，以后劝她们不要过来了……”
这种时候，她总是温柔又周到，甚至显得有些啰嗦。
“姐姐，离婚请三思。”顾执的大粉 [百纸鹤]一脸认真地对她说。
“不要离啊，你老公什么都愿意做的。”另一名大粉[卷纸]引用顾执的酒后真言。
“……”姜恣意只好朝她们笑了笑，
她感觉手里一轻，是顾执提走了帆布袋。
“走吧，回家。”他裹着深灰色围巾，眉眼柔和得像将要融化的霜雪。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立在轿车前。
黑色那位身穿西服套裙，银框眼镜下是一对平静的死鱼眼。
“交给卑职就可以。”经纪人Alex拿过姜恣意的行李箱。
“玩得开心吗？”她像接小学生放学的家长一样问。
“开……开心？”姜恣意很难概括自己的心情。
“我看也挺开心的。”Alex为两人拉开车门。
白色那位满身潮牌，顶着一头扎人的板寸，巴掌大的娃娃脸上笑容洋溢。
“哥，嫂子，想死我了！” 经纪人陈柏康在驾驶座上回过头，他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但其实年近不惑，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顾执已经习惯了他的装嫩。
“不是说让你们随便派一个人来接就好了吗？”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姜恣意很快就开始眼皮打架。
“这样更有仪式感。”Alex人机味十足地说。
“Robert状态怎么样？”顾执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
“嘿，倍儿有精神，” 陈柏康清脆地弹了一下舌，“它和黄医生玩得可好了，每天都在大草坪上撒欢。”
“‘黄医生’？”姜恣意猛地睁开眼，“Robert生病了？”
“‘黄医生’是我家金毛寻回猎犬的名字。”Alex解释。
“你啥时候养的狗？”姜恣意问自家经纪人。
“五年前。”Alex整理了一下安全带。
“那咋从来没跟我提过啊？不然早就能约着和Robert一起玩了。”姜恣意对她的私生活所知甚少。
“你又没问。”Alex的声音毫无起伏。
姜恣意 ：……哈喽？申请转人工。
“我们先把你送到梅河公寓，然后我去棉花糖娱乐，顾先生跟陈先生回一趟工作室，再到梅河公寓门口和你汇合。”Alex在车上核对了一遍行程，她的本职工作向来处理得无可挑剔。
“嗯，我要自己去取个东西。”姜恣意点点头。
姜恣意目前是棉花糖娱乐的签约艺人，她的老板叫孙天龙，知名模特经纪公司SQ董事长的儿子。
孙天龙是位忠实的女团爱好者，他创办棉花糖娱乐，主要目的就是培养少女偶像团体。
姜恣意是被顺带着签进公司的，她看合同相对宽松，底薪丰厚，老板中二病严重但心眼不坏，加上背靠SQ这棵大树，时尚资源很好，没怎么犹豫就签约了。
梅河公寓405室原本是棉花糖娱乐给姜恣意安排的宿舍，两室一厅，由她和一名女团成员合住。
孙天龙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运营女团的经验，“棉花糖”女团出道不久就糊得悄无声息。在成员都跑路之后，姜恣意独居了一些日子，用攒的钱买下了这间公寓。
那是姜恣意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不用担心房东敲门，不会被突然赶到室外，不需要飞快地吃饭和洗澡，害怕筷子掉在桌面上，椅子和地板摩擦时的声响。
这栋房子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姜恣意亲手布置的，她能辨认出每一块缺角的瓷砖和剥落的墙皮的形状。
姜恣意喜欢这个家，就算和顾执在一起之后，她也迟迟不愿意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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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门开得太大。”姜恣意回头叮嘱道，她的表情非常严肃。
顾执小心地跟随她进屋，发现门后本就狭窄的玄关处，竟藏着一只一米多高的胡桃夹子。
“这是……？”从居住动线的角度，这种布局简直是反人类。
“它是卫兵，所以要站在门口。”姜恣意一本正经地说。
她把钥匙放在胡桃夹子那顶高高的黑色军帽上，从旁边的鞋柜取出两双拖鞋。
姜恣意的鞋柜还没有卫兵高，外观像一栋房子，胖乎乎的棉拖鞋被压在房子的最下面。
“《绿野仙踪》？”顾执猜测道。
“不是，那是房子的脚。”姜恣意把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的高跟鞋扶正。
沙发上坐着戴领结的泰迪熊和有粉红鼻子的大象，它们面前摆着一整套着色鲜艳的波点茶壶，像是在举行一场茶话会。
顾执在客厅中央转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坐在哪。
姜恣意从电视机后面搬出两个小马扎，码放在沙发旁边。
她矮矮地蹲在茶几前往杯子里倒水，像那头粉色大象的女仆。
“我们同居吧。”顾执有种解救灰姑娘的冲动。
第5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正视比逃避更需要勇气……
姜恣意捧着波点茶壶， 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但我家床不到两米宽，睡两个人会有些挤。”她以为顾执想搬进来和她住。
“没有，我的意思是……”顾执正要解释， 姜恣意朝他摊开掌心。
“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你考虑考虑。”姜恣意不由分说地牵住他的手。
圆形的餐桌上铺着绿色格纹桌布，高背椅只有两把， 绑着花朵图案的坐垫， 地毯也是绿色的，像一块毛绒绒的草地。
吊灯被做成了可爱的蘑菇形状，电线垂得很低，收拾碗筷时很容易碰到头。
作为照明设备很不合格，但作为自然生态系统的一环又非常合理。
厨房家具的实用性是最高的， 灶台和抽油烟机都很新，看起来就没怎么被使用过。
姜恣意有囤积食物的习惯，收纳架上层堆放着少量零食，全麦吐司和盒装牛奶整齐地排列在中层， 下层的方便面和自热米饭几乎是按照末日求生的分量储备。
顾执抽出一盒香菇肉酱饭， 读了读背面的成分表，眉头紧锁：“你平常在家就吃这个？”
“偶尔懒得做饭。”姜恣意心虚地挡在架子前。
姜恣意买了个超大的双开门冰箱，上面贴满了便签纸和照片：
一张姜恣意在酒吧弹唱的拍立得，她穿着褶皱的花衬衫， 长发随意挽在耳后，被灯光晕开的阴影没过鼻梁；
一张姜恣意和朋友聚会时的合照，她左右脸颊都被抹上了奶油， 相当不爽地盯着笑容猖狂的毛远瞻，敷衍地对镜头比耶，另一只手悄悄伸向蛋糕；
一份两年前的《新年愿望单》， 被潦草地从单线本上撕下来，第一条是“攒钱”，第二条是“养猫”，写到第三条的时候笔没水了，只能看出“好好”两个字；
一些备忘事项，但没有日期落款，什么“酸奶过期了”、“把雨伞还给顾执”、“和陈圆打电话”、“多笑笑，不要臭脸”之类的。
顾执着迷地研究了半天，姜恣意叫了他好几声才挪开步子。
“是不是太乱了？”姜恣意把五颜六色的冰箱贴归位。
“不，这很有趣。”顾执看着沾上奶油的邪恶猫猫头说。
姜恣意的卫生间是海洋主题的，理由是为什么不呢？反正都有水。
她没有浴缸，但有一整排的橡皮鸭，甚至还给鸭妈妈搭配了一块头巾。
马赛克砖墙上贴了很多荧光的星星，原因是姜恣意还没买到海星。
还有二分之一的面积没有探索，但顾执觉得他已经周游了大半个世界。
两间卧室之间的墙被打通，姜恣意的床在角落，和衣柜组成半包围结构，床上不出所料地坐满了毛绒玩具：
巴掌大小的条纹老虎枕着长长的猫猫虫，布偶青蛙和爱吃苹果的刺猬依偎在一起，可以想象它们的主人每晚做梦得有多热闹。
“这些还是收起来好了，我担心Robert会乱咬。”姜恣意不舍地捏了捏猫猫虫的耳朵。
“恣意，我是希望你搬到我家里来。”顾执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哦……”姜恣意发了一下呆，“确实这样最好。”
她把猫猫虫整个抱在怀里，梦游般走向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放着一座高大的书柜，木制的，样式有些老旧。除了书本以外，还有很多东西被妥当地存放在玻璃柜门里：
磨损的吉他背带、一小罐千纸鹤水果糖、录取通知书、亮闪闪的道具警徽，棉花糖娱乐年会时颁发的《最情绪稳定艺人奖》……还有一个背过去的相框。
“你可以把这些一起带走。”顾执望着满墙的宝物。
姜恣意还是没有说话，她人生的博物馆在十六岁以前断代，如今的展品也乏善可陈。
其实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她把它们摆上去，也只是因为书柜还很空——
——她拥有的东西向来都很少。
顾执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他从背后拥抱着她，形成半包围结构，就像姜恣意的床一样，很容易让人安心。
“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海洋馆工作，他那里可能会有海星贴纸。”顾执思索道。
“周末去野营的时候，让柳飞璐帮我们拍几张拍立得吧，正好冰箱上还有空。”
“我不用搬家了吗？”姜恣意懵懵地抬起头问。
“你不止有一个家，”顾执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就算和我住在一起，这里也还是你的家。”
“你可以继续装饰它，把书柜堆得更满，有空就回来看看。”
“当然，我们的另一个家也需要装饰，”顾执咬咬牙，上交主权，“你希望门后面站什么呢？变形金刚还是铠甲士兵？”
“恐龙吧。”姜恣意眼睛一亮。
“好的，”顾执把手环在她颈间，“我们这次争取挑一头扁一些的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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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恣意打开门，再次把钥匙放在胡桃夹子士兵的军帽上。
家里定期有人打扫，很干净。
她刚提离婚那段时间回来住过，顾执还托保洁阿姨给她带了话。
从冰箱上取下来的拍立得倒扣在茶几上，有一张仍压在波点茶壶底部：
顾执盘腿坐在草地上，姜恣意鬼鬼祟祟地猫在他身后，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秒冒头，五官模糊成残影。
她应该早就被发现了，顾执笑得很开心。
一道清晰的折痕将他的笑容断开，那是姜恣意酒后的杰作。
姜恣意把拍立得放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床上的玩偶从一排变成了半圈，有不少是顾执打枪赢回来的。
被子中央躺着一只软趴趴的海星抱枕，可惜海洋馆并没有做贴纸周边。
姜恣意习惯性地捏了捏猫猫虫的耳朵，然后转身走向书柜。
她目标明确地打开玻璃柜门，把背过去的相框翻转到正面。
那是小姜恣意第1部 电影《迷途》的开机大合照，为了扮成男主小时候的样子，她试镜时就被经纪人剃成了寸头。
暑假刚刚结束，热得连帽子都戴不了，这个发型让她在学校受尽嘲弄。
但林淑瑶很喜欢，她会摸着她刺刺的脑袋，玩笑似地喊她“儿子”。
剧组是个很迷信的地方，为了等到开机的吉时，姜恣意穿着戏服，握着三柱香，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钟头。
合影的时候，她眼前变得发白。
摄影师不知第几次发出倒计时口令，姜恣意摇晃着朝前栽倒，林淑瑶奋力挣开人群，跑过去接住了她。
她胸前挂着一块冰凉的玉，正贴在姜恣意的额头上。
意识模糊中，姜恣意觉得幸福。
再后来，林淑瑶推开她，厌弃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的时候，姜恣意总能回想起那个瞬间。
林淑瑶确实爱过她，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而女儿天生就爱妈妈。
这段记忆被姜恣意咀嚼了无数遍，像一块没有味道的口香糖。
她已经忘记了那块玉的形状和触感，有时，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中暑时产生的幻觉。
十八岁的某个深夜，姜恣意上网搜索《迷途》开机时的影像，只找
到一张画质极低的全剧组的合影。
小姜恣意被压缩成一堆像素色块，甚至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但她还是把这张照片打印了出来，装裱在相框里，让它背朝她目光所及的位置。
姜恣意并不是念旧的人，在人生的各个节点，她总是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但这或许因为，正视比逃避更需要勇气。
姜恣意把相框取出来，用手指摸索着撬开背面的铁片。
合影轻飘飘地划过她的掌心，落在陈旧的木地板上。
姜恣意没有去捡。
很早之前，她就开始预想和林淑瑶再次见面时的场景。
而她最想问的问题是：“你究竟爱没爱过我？”
许燕回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爱应该像杜小芳对花花那样，鼓励她发展个性，庆祝她的每一个“高光时刻”，而不是将她封闭在自己身边；
爱应该像李傲梅对顾执那样，尊重他的人格，向他传授品德和智慧，而不是把她当作宣泄情绪、榨取金钱的工具。
爱应该像空气一样轻盈，像阳光一样充沛，而不是无法挣脱的泥潭，被轻易被割断的绳索……被记忆美化的、单薄的相片。
当姜恣意抓住唯一的证据不放，执拗的想找林淑瑶问个清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女儿天生就爱妈妈，但妈妈一定会爱女儿吗？
姜恣意捧着空白的相框下楼，顾执就站在单元门口，单手里抱着一个牛皮纸袋。
“这么巧？”他看清她手中的相框，嘴角的弧度加深。
“我让节目摄影师拷贝了一些照片给我，刚打印出来，要不要选一张放进去？”他边走边拉开袋子。
“首先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合影——”
小孩子扎堆雪坡旁边，姜恣意坐在绿色的甜甜圈上，李傲梅、顾维桢，还有脸被画成个动物园的顾执站在她身后，齐齐对着镜头傻笑。
顾执还用两只手给她比了一对猫耳朵。
“这张也不错。”
于华庭、杜小芳、罗盼、姜恣意和顾执背对镜头，朝着被初日染得金灿灿的雪峰，复制粘贴似地高抬胳膊，这么土的拍照姿势显然是于导演想出来的。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张。”顾执故意停顿了一下。
熊熊燃烧的篝火前，姜恣意和顾执裹在同一张毛毯里，于杜夫妇的相声刚好进行到了最精彩的时候，两个人都笑得不顾形象。
姜恣意脸上出现了猫咪纹，顾执的眼睛弯得像月牙，他们同时把毯子的边缘往上提，还刚好在对视——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头凑到一起，遮遮掩掩地说小话。
照片很快严丝合缝地镶进了相框里。
顾执满意地看了半天：“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59章 你就是在纵容我吧 快都来磕我的绝美爱……
顾执举着相框自拍了一张， 状若不经意地让姜恣意的衣角入镜。
回家的路上，他翻遍修图软件的贴纸库，精心装扮两人的合照。
戴蝴蝶结的姜恣意， 可爱；带翅膀的姜恣意， 也可爱；尖尖的恶魔角，可爱疯了；竖起来的猫耳朵， 可爱可爱可爱……
别管了， 干脆发九宫格好了，顾执愉快地划着智能手机。
眯完一觉的姜恣意把头凑过去，发现他还在编辑界面选和文案搭配的emoji。
综艺录制期间，为把控宣传节奏，导演组对嘉宾的发博频率有所限制。
趁着这个休息的空当， 众人在大眼论坛上极为活跃：
半小时前，顾执刚转发完毛远瞻拍摄的海报成片，又点赞了《分手爱人》官号剪辑的短视频《‘执子之手’牵手场合（不完全统计）》，亲自为“你觉得姜恣意和顾执会不会离婚？”的预测帖投了“不会”一票， 还在[狐猫cp观察局局长]绘制的新图评论区询问“可以用作头像吗？”。：这绝对是顾执出道以来活人感最强的一次：转评赞熟练得像个水军：一个月前的顾执账号：请多关注我的影视作品
现在的顾执账号：快都来磕我的绝美爱情：笑死， 正主竟是最大的cp粉头子：大家快去品顾执新发的动态……磕点密集得吓人：好甜的照片，他们在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诶：平时搜到什么搞笑视频了估计也这样：猫咪纹和狐狸眼，动物塑真是越看越贴了：谁懂啊，为什么执子之手非要钻到同一条毯子里啊：楼上， 我看直播回放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大约十分钟前，顾执偷偷往背后藏了一叠备用毛毯，直到篝火熄灭才拿出来……：你小子……真是完全不令人意外呢（扶额苦笑）：相片左上角那半拉红色的直筒， 是姜恣意刚在机场穿的丑羽绒服没错了！：刚过去半天，小两口就急吼吼地把照片打印出来装相框里了，现在应该连要摆在家的哪个位置都商量好了吧？：稳稳的很幸福
于华庭最后一个知道了老婆不打算再婚的消息， 喜滋滋地跑到杜小芳近期的博文下互动，因留下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油腻语录而惨遭删评。：这句也是土得没边：于华庭是怎么精准地在杜小芳每次表现出心软和不舍的时候得意忘形的？：他俩明明是同龄人，网上交流总给我一种隔了个辈分的感觉
为回应舆论，王子鹤发布了一段影射《分手爱人》导演组写剧本、伪造直播画面、恶意找角度抹黑自己的澄清声明，但他给出的理由过于牵强，很快就沦为新的笑料。：要是真有剧本，会让他笔直地走过三个街区，证明 “有缘自会重逢”？：证明地球是圆的还差不多：自己在徒步中途把耳钉摘了外套脱了，然后圈出这两处衣着的差异，指责节目组把不同时段的录播拼凑在一起？：那他身后的姜恣意是怎么连贯地在石头上踩来踩去的啊？：宝宝你是一只脚步很轻的小猫（跑题：所以他发表重男轻女言论是被导演组请的清朝人夺舍；天天摊在那儿等罗盼伺候都是镜头前的表演；烛光晚餐阴森得像在玩笔仙，整盆烧烤酱跟熬中药似的，野营导游带队把嘉宾饿成野人……全是被陷害的？：笑死，楼上好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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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柏康把车开进小区正门。
此时距离姜恣意深夜潜入摸狗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顾执从看到前院监控摄像头那一刻就开始忍笑。
“你还记不记得——”他想起自己在连云山脚下的饭馆里无聊翻看监控，刚好捉到姜恣意拿着狗玩具，鬼鬼祟祟穿过院子的景象。
“不记得。”姜恣意硬邦邦地说，她的脚趾羞耻地抠了一下地。
Robert摇头晃脑地跑到两人跟前，先闻了闻顾执的裤脚，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姜恣意怀里。
姜恣意从四面八方抚摸着它，两只手和Robert的尾巴都几乎化作残影。
末了，她抱着毛乎乎的狗头响亮地亲了一口：“这简直就是我生的。”
“我也想……”顾执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也想生？”姜恣意不解。
“我也想亲。”顾执蹲在她身边，像只温顺的犬科动物。
“那来亲吧。”姜恣意大方地把Robert脑袋捧到他面前。
狗狗热情地舔舐他的下巴。
虽然还没有证据，顾执怀疑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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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恣意小时候放学回家，常被包子铺老板养的大狗追进巷子里。
所以刚见到Robert时，她的态度稍微有些排斥。
姜恣意在烤面包的香气里醒来，又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保持侧身的姿势，悄悄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纱帘，在棉被的褶皱间编织着光斑。顾执的位置是空的，他或许也在回避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尴尬。
姜恣意走进客厅，落地窗外晾着被小边牧尿过的两套床单被罩，像风中鼓起的白帆。
“怎么连鞋都不穿？”顾执不赞同地用汤勺点了点卧室门的方向。
“这才交往多久就开始管我了……”姜恣意软绵绵地顶了一句嘴，返回卧室，发现一只一次性拖鞋被甩到床尾，另一只则不知所踪。
她低头查看床底，正好和一对葡萄般的狗狗眼对视，并在他的爪下找到了拖鞋的残骸。
“那个，鞋子不见了，有没有更结实一点的？”姜恣意没说是小狗干的。
“收纳柜里有一双，左边第二层。”顾执也不会刨根问底。
“我正在联系朋友给小边牧找领
养，“他把做好的三明治摆在厨房吧台上，“还准备印一些传单。”
“你不打算自己养吗？”姜恣意有些意外。
“你怕狗，以后要是同…住…居的话，总之不方便。”顾执的语气不太自然。
“想得倒挺远，”姜恣意插起一颗小番茄，“也是，情侣拖鞋都买好了。”她脚上穿着的就是。
“……我没吓到你吧？”顾执切胡萝卜的手都不稳了。
“吓到了，”姜恣意连和他正式开始谈恋爱的信息都还没完全消化，“我知道你喜欢做长期计划，但下次麻烦藏得再深一点。”
顾执若有所思地停下动作，慢慢勾起嘴角。
“你在纵容我。”他开心地说。
“我在警告你！”姜恣意用胡萝卜条指着他。
也许是他们打闹的动静太大，小边牧扑棱着耳朵从卧室里飞出来。
它跌跌撞撞地从家具之间穿过，一路奔跑到姜恣意脚边，抬起头，响亮地“汪”了一声。
姜恣意的手不禁打了个颤，胡萝卜条落在地上，小边牧一口叼住，嚼得嘎嘣脆。
“你怎么什么都吃啊，是不是之前挨过饿？”姜恣意脱口而出。
接着，她像是刚听清自己说了什么似的发了一会儿呆。
“我们先叫它Robert吧，”姜恣意摸了摸小狗脑袋，“取‘萝卜条’的谐音。”
这是典型的姜恣意式脑回路，奇特，但也不无道理。
“好主意。”顾执开始考虑再多订几包狗粮。
“我觉得可以先不急着给Robert找主人，”姜恣意第二遍念它的名字，手指就立刻被舔了一下，湿漉漉的触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等它学会上厕所，不乱咬东西的时候，去新家应该就更适应了吧？”姜恣意偷偷用Robert后背上的毛擦干净口水。
“确实这样更好。”顾执笑着回应，并在他的长期计划里添加了“以后买房需要带大草坪”的事项。
第60章 偷情感太重了 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姜恣意抱膝坐在飘窗上， Robert把头拱进她的臂弯。
Alex：明天下午两点在浮香茶室约见林女士，没问题吧？
Alex：一点左右我派车去接你
生姜刺客：好的，麻烦了
Alex：[动画表情]
工作时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多打的经纪人， 一反常态地发了表情包。
经过辨认， 这张高糊gif截自《分手爱人》直播画面：
姜恣意敷衍地在赖着不走的嘤子背上摸了一把，大约是在表达某种安慰。
[Alex撤回了一条消息]
Alex：抱歉， 最近追综上头了
生姜刺客：你原来好这口
Alex：我是满庭芳cp粉
Alex：没有说执子之手不好嗑的意思， 就是看着有些烦
生姜刺客：哼，倒也不必跟我解释
然而，十分钟后。
生姜刺客：哪里烦了？
生姜刺客：不嗑就不嗑呗，搞什么拉踩啊！
正在电脑前调整下个月档期的Alex，把已经在聊天框里编辑好的内容发送了过去。
Alex：我只是厌倦了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生姜刺客：……那确实辛苦你了
作为一名有十多年从业经验、由头部娱乐公司跳槽出来的明星经纪， 不论从哪个角度，姜恣意绝对是Alex带过最省心的艺人。
她事少、讲道理、尊重人，珍惜机会业务能力还强。很多时候，Alex仅仅是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就能获得她不必要的感激。
可太省心的坏处是， Alex往往要主动猜测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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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姐，你的咖啡。”陈柏康殷勤地递过一杯冰美式。
“谢谢，明天换我请客。”Alex礼貌道。
拍摄现场，姜恣意奄奄一息地倒在恶毒男配怀中， 捂着胸口的致命伤，一边吐血一边交代遗言。
顾执单手插兜，压抑地紧盯着监视器， 不知不觉把吸管口咬成了方形。
他那道视线的存在感太强，看得导演背后发毛。
“现在的古装剧真是的，反派也要搞配平……”陈柏康替他抱怨。
“这么大的醋味， 也就姜恣意闻不到。”Alex往保姆车上靠了靠。
男演员迟迟没进入状态，两眼瞪得像铜铃，愣是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顾执忍无可忍，在导演发飙前亲自替他示范了一条，姜恣意不管在谁怀里都一样配合，让顾执心里更不是滋味。
半个小时后，这场戏总算过了，男演员感激地握着顾执的手不放，后者强忍焦躁，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
天气炎热，姜恣意对着场边的鼓风机吹了好一会儿，顾执想帮她擦擦鬓角发黏的血迹，被她偏头躲开。
两位经纪人同时叹了口气。
“我觉得要往后延一个月。”陈柏康把空杯扔进垃圾桶。
“那我改成两周之内，赌注再加一百。”Alex朝自家艺人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偷偷打赌姜恣意和顾执啥时候能成。
“你确定？”陈柏康没想到她这么乐观。
“姜恣意快开窍了。“Alex简洁地说。
虽然掩饰得很好，姜恣意仍会下意识抗拒和人的肢体接触。
刚才那场戏，姜恣意被顾执搂得那么紧，状态却依然很放松，甚至抽空打了个哈欠。
相处的时间久了，Alex发现姜恣意的习性和猫很像。
被亲近的人抚摸时，有些猫明明舒服得摊开肚皮，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伸出爪子——对于长期在野外生存、警惕心更强的猫咪来说，太舒适就意味着危险。
姜恣意正处在这个忽冷忽热的阶段。
顾执将手中的纸巾折叠放进口袋，眉眼间有些许寥落。
“老板，下午还有剧本围读会，咱们该撤了。“陈柏康出言提醒。
“别贪凉，照顾好自己。“顾执的手指在她的椅背上摩挲了一下。
“又不是小孩子……”汗都没擦就跑去吹冷风的姜恣意欠欠地顶嘴。
顾执背影渐远，她才反射弧很长地小声说了句“再见”。
“他听不到的。”Alex冷不丁道。
“我本来就不想让他听到！”姜恣意反应激烈得像被踩到了尾巴。
顾执若有所察地转身，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刚不小心挠了他一爪子的猫 ，悄悄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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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提前了，你记得多过几遍台词。”Alex修改备忘录的优先级。
“嗯。”姜恣意用筷子把饭扒拉干净。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慌忙伸手盖住屏幕。
Alex用余光瞥见她红着脸划掉新消息通知，故作镇定地刷了两页大眼论坛，不小心点开绿色软件，退出时还清空了后台……
“你们谈了。”Alex用了一个陈述句。
赌赢了，一会儿去找陈柏康要钱，她心情不错地想。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恣意刚才还在苦恼该怎么告诉她。
“偷情感太重了。“Alex抬了一下眼镜框。
“我本来不想跟圈内人谈恋爱的，但前天晚上稀里糊涂地就……”姜恣意急着解释。
“停停，”Alex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能撑到现在才答应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姜恣意：“……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看扁我。”
“你签的是演员约，对恋爱没有限制，而且站在经纪人的角度，事业心强是好事，但你的状态太紧绷了，有必要丰富一下私生活。”Alex连贯地说。
她上周末去姜恣意家探访，发现她正认真和沙发上的玩具熊对戏。
“你目前还不打算公开？”Alex 切换到工作状态。
“嗯。”姜恣意又瞄了眼手机。
“可惜了，你们炒c
p一定能火。“Alex预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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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经纪人的对话结束，姜恣意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顾执从背后抱住她，他身上的水汽还没完全消散，手臂摸起来有一些凉。
像一块巨大的薄荷糖，姜恣意没来由地想。
“今天早点睡吧。”顾执亲了亲她的发顶。
姜恣意听话地钻进被子里，她其实并不困，只是强迫自己把头脑清空。
林淑瑶的脸在记忆中错位，像无数张交叠的面具。
床的另一侧微微塌陷，顾执和她面对面躺下，姜恣意跟随他的节奏呼吸了一会儿，心跳频率逐渐恢复正常。
意识模糊之前，顾执握住她的手，传递了一条不需要诉诸言语的讯息：
如果注定要再做一场噩梦，尽头将是他眼中倒映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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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有什么事？”林淑瑶嘴边裂出两道似笑非笑的皱纹。
她穿了一件斑驳的灰色毛衣，戴着光泽暗淡的珍珠项链和并不配套的金耳环，有种刻意维持的体面。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姜恣意垫在杯底的小指轻微地发着颤。
茶水没什么温度，林淑瑶迟到了一多半小时。
“乐乐考上了重点中学，家里的生意……也还不错。”提到继子，林淑瑶的神情多了几分温柔。
“试管失败了？”姜恣意半是怜悯半是讥讽。
林淑瑶平静的脸上出现了裂痕：“怀不上，生你的时候身体就垮了。”
姜恣意不为所动地喝了口茶，她从小到大早就听惯了这种话。
“活到这个年纪，越来越觉得人要信命。”林淑瑶咳嗽了两声，指甲划过桌面。
“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她干瘦的手腕像一截枯枝。
“以前怪我，现在怪天，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内耗。”姜恣意只觉得可笑。
“别不信，”林淑瑶混沌的双眼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你不也得病了吗？”
那个瞬间，姜恣意有些恍惚。
她不是没设想过林淑瑶得知自己遗传了双相的反应，也并不指望她会因此愧疚，或是表现出最低限度的关心。
但林淑瑶竟这般逻辑自洽地，得出了她“命该如此”的结论，冷血得像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你是怎么发现的？”姜恣意沉默了片刻。
“我们的症状很像，猜也就猜到了。”林淑瑶模棱两可地说。
“正好，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你的。”姜恣意深吸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确诊双相之后，我会理解你过去的一些做法。但恰恰相反，我意识到自己绝不会和你一样。”
“我不会把伤害别人当成情绪出口，逃避真正的问题；我不会以爱之名要挟深爱我的人，无限度地索取；我不会自我放弃，不会不负责任，也不会怨天尤人。”
“对我来说，最可悲的不是遗传你的病症，而是重蹈你的覆辙。”姜恣意望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
“你又是来指责我的吗？”林淑瑶冷冷道。
“不，我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姜恣意的目光仿佛穿过她的身体。
姜恣意在林淑瑶身边生活了整整十七年，承受了她近乎所有的绝望和怨恨，直到彻底失去利用价值。
被遗弃在街头的那个深秋，她的一部分仍留在林淑瑶那里，影子般地蜷缩着，缺了一角的灵魂在夜晚滋生出噩梦。
姜恣意要把自己找回来，修补完整，不再被过去的痛苦所影响。
她不想与林淑瑶和解，也不需要迟来的道歉。
她决定越过她，就像越过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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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夏婉清的酒吧只坐了一桌客人。
毛远瞻咋咋呼呼地和姜恣意碰杯：“敬爱、勇气与自由！”
“还有执子之手。”陈圆补充道。
姜恣意豪迈地喝光了玻璃杯里的橙汁，她正在执行有史以来最严格的戒酒计划。
Alex率先鼓起掌，顾执正准备加入，突然收到陈柏康的消息。
他皱着眉，在手臂的遮掩下点开热搜界面。
当前的头条赫然是：
#姜恣意双相情感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