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有所收获
“是,是清和海运!是清和海运!”
“清和海运?”崔经理同管事两人均吃了一惊。
清和海运可是繁市本土最大的海运公司,在二爷收购西联航运之前,除却西洋人以及东洋人的海运公司,就属清和海运规模最大。
同清和比起来,隆升在海运上只能算是刚起步。
竟然会是清和的人雇人闹事,这是崔经理同管事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对此,阿笙却并未太多意外。
西洋人同东洋人都不好得罪,相比之下,才刚刚起步的隆升,自是更好对付。
柿子挑软得捏,那清和的当家既然能够在繁市这样的地方,将生意做得这般大,这样浅显的道理,自是不可能不懂。
谢放对这一答案,亦并不惊讶。
先前明诚便提醒过他,要小心清和海运。
清和海运的发家并不光彩,手段更是下作。
他同明诚商量,往后会逐渐在各大船只安排习武之人,以防船上有人闹事。
未曾想,他们尚未作出布局,对方已然展开行动。
…
谢放:“烦请展开说说。”
那人刚要回答,另一人惊恐地道:“你不要命了?!要是回头被清和的人给知道,等船一靠岸,咱们只怕就有性命之虞!”
小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说话之人的脖颈上,却仍旧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嗯……二位爷可有兴趣,先考虑考虑眼前?”
眼前都尚且性命不保了,还想着“回头”如何如何,真真滑稽。
…
往常,若是小七胡闹,或者是行为过火了些,谢放定然会出声制止。
这一次,谢放却是一声未出,默许小七对两人的威胁。
冰刃无眼,被小七低着喉咙的那人被他那么一吓,全给“招”了。
原来,这两人不是繁市人,是从外地来繁经商。
生意经营得也算不错,这不,搭上了清和海运这艘大船。他们这次就是去曲城办事。他们同清和有合作,清和的人得知他们要去曲城,便主动替他们买了隆升一等舱的票。
两人做的是小本买卖,哪里舍得做一等舱的票,再一个,他们是同清和有业务上的往来,便是要坐船,也该是做清和海运的船才是。
两人正要婉拒,清和的人这才道出真正的目的,要他们替清和办一件事。
之所以选择一等舱闹事,自是要彻底坏了隆升的名声。
只有一等舱的客人身份来头都不小,二等舱、三等舱便是闹起事,对隆升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于是,清和的人买通了厨房的人,又另外找了他们闹事,借此机会,将隆升搞臭。
原本,清和的计划是找给后厨提供过期的食材,谁知,被后厨师父给检查出来了,弃用了被掉包的食材,临时用的明、后两天的食材给补上,打算等船在曲城靠岸之后,再另外采买。他们听得了消息之后,一合计,不若就在味道上动点手脚,回头他们在客人当中“煽风点火”便是了。
“之,之后的事,二,二爷您也知道了……清和运费相对较低,咱们外省人的货物,若是要走水路,定然是要求他们的。何况,清和大都走长线,隆升的线大都是短途。我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啊!”
小七叱咤道:“胡说!你们走水路,走隆升的船只不就好了?隆升的价格比那清和不还便宜个两成?!”
“那……那你们隆升是这段时日才发展起来的么!咱们同清和是合作好几年了!不瞒您说,其实若不是出这么一档子事,咱们,咱们也是想往后若是短途的货物就走隆升的船只的。您瞧,就连我同我的弟兄都想着你们隆升的船只,那,那清和能不着急,能不雇咱们闹事么?!”
“你还有理了你!”
“小七——”
小七收起手中的刀,抬手,欲要教训那人,被谢放出声制止。
他要的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想要知道两人幕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如今对方既然已全部和盘托出,自是没有必要为难对方。
清和海运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得起的,不过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罢了……
“让他们走吧。”
小七:“二爷!”
阿达亦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就这样让着两人给走了,未免太便宜这两人了!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那两人却已经是跪地给谢放磕头道谢。
…
“二爷,您怎么当真让那两人就走了?!”
那两人得了谢放的允许,踉跄着起身便走了。
小七气得不行。
他不明白,二爷为何不给那两人一通教训,再把人给放了。
谢放:“他们无非也是被威胁罢了。何况,若是他们当真心够狠,大可以找人,买点泻药,或者是旁的药交给后厨的人,届时,即便是我亲自出面,事情也定不能轻易平息。
何况,今日之事,亦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小七一脸疑惑:“二爷,您是不是糊涂了?”
他们可是险些就被那清和给害得失去声誉,二爷却说,他们今日有所收获?
阿笙将二爷同小七的对话听在耳里,他稍微一思索,眼睛顿时一亮,“二爷您指的可是……隆升往后可以往长线发展的事?”
第322章 大书特书
谢放眸光噙笑:“还是方掌柜懂我。”
阿笙脸颊通红。
不知怎的,每回听得二爷唤他“方掌柜”,总莫名觉着羞耻,更勿论这房间里头还有其他人。
崔经理同管事都是瞧不懂阿笙的手势的,两人一脸疑惑。
彼此对看了一眼,由崔经理代为出声问道:“敢问二爷,方才方掌柜说什么了?”
“没什么,往后你们自会知晓。崔经理,劳烦等会儿,你去一趟后厨,将后厨被清和买通的伙计给找出来。人肯定是不能再继续用的了,只是在咱们船靠岸前,还请务必让对方再生任何事端。”
“崔经理打包票道:“放心吧,二爷。若是此等小事都办不妥,这经理我也不必当了。”
那两个被清和买通的人既是什么都招了,他们去了后厨,只要诈上一诈,定然能将人给找出来。若是对方否认,直接带去同那两人对峙,不愁不水落石出。
谢放诚挚地道:“崔经理言重。崔经理的能力,南倾自是信得过。”
崔经理神情动容。
此番在他管辖的船内初了这般大的事,二爷一句责备都没有,还依然对他这般信任,如何叫他不感念?
谢放另外交代道:“这件事情既已调查清楚,回头便同客人们做个详细的解释。
不要说出是清和的缘故,只说是我们的人身子不舒服,加错了佐料。若是如实告知,难免同清和正面结怨。清和手段,你我都有所耳闻,能不正面起冲突,最好不要正面起冲突。再一个,也是为了避免清和找那两位客人的麻烦。
对方已经将真相如实告知我们,还是莫要平白添两条人命。为好。”
崔经理双手作揖,眼露敬佩之色,“二爷宅心仁厚,思虑周全。老崔佩服。”
“崔经理谬赞了。再有,记得向客人们致歉,许诺日后定当会加大管。给每位持票客人发放五元券,下次若是选择隆升号,可以拿券相抵,以抚人心。”
管事亦是由衷地道:“崔经理说得极是,东家思虑之周全,着实叫人佩服!”
崔经理:“谢二爷。那小的这就退下了?”
谢放点了点头。
崔经理带着管事,打算先行离开。
“稍等——”
阿笙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崔经理同管事因着瞧不懂阿笙的手势,停下了脚步,“不好生意,方掌柜,您方才是要同我们说什么?”
这话崔经理虽是问的阿笙,眼神却是求助地看向二爷。
没法子,他们是真的瞧不懂,只能让二爷帮着“翻译。”
阿笙同二爷比划着,“我同崔经理一起去吧。我得先熟悉后厨,菜单也得先确定下来,以免晚上再出什么纰漏。”
谢放转达了阿笙的意思。
崔经理双手作揖,“方掌柜的有心了,劳烦,请随我们二人来。”
阿笙点了点头。
谢放愧疚地道:“此番辛苦你了。邀你登船,本是为了让你放松个两日,结果反倒令你受累,实在对你不住。”
阿笙忙摆了摆手,他弯起唇,比划着,“二爷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这船上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若是让我休息个两日,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能够帮上二爷,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受累这一说?
…
隆升号的晚餐由长庆楼的方掌柜掌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隆升号上下。
一等舱的客人们大都来头不小,大家平日里也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其中固然有长庆楼的熟客,可有部分客人是从未光顾过长庆楼,亦未尝过阿笙手艺的。
如果说,在晚餐尚未被端上桌之前,有人还在因为下午的点心一事而不快,那么在尝过阿笙做的蒸梭子蟹、芙蓉蟹斗、水晶虾仁、腌笃鲜……之后,心里头的那点不愉快,已然化成满心的意犹未尽。
船上有某报社记者在三等舱,原先听说一等舱发生退票一事,特意托了朋友去一等舱去一看究竟,也便受邀留在了一等舱,尝到了这一桌的美食。
隆升号返回繁市,该记者对当日之事做了详尽的报道——
隆升号如何因为后厨的伙计办事不力,导致糕点出了岔子,一等舱的客人们如何嚷嚷着要求退票,隆升号的东家谢二爷又如何临时请了恰巧在船上的长庆楼的方掌柜救场。
最后,尤其是对这两、三日海上航行期间的美食大书特书。
清和海运本以为,隆升号一靠岸,船上游客便会齐齐抵制隆升号。
哪曾想,隆升号经此一事,尤其是经过那位记者的报道,声名愈显,隆升航运名下的货船愈发繁忙。
因着该记者对长庆楼的方掌柜手艺赞不绝口,便是长庆楼在繁市亦是进一步打开了名气,成为各地往来商贾宴请的必去之地。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大红的鞭炮成串的响起,转眼,已是长庆楼开店一周年的日子。
“恭喜!恭喜方掌柜,亦恭喜薛薛老板!”
“恭喜方掌柜!恭喜薛老板!”
薛晟笑吟吟地拱手作揖:“多谢,多谢。来,里面请,里面请——今天进店,一律打六折。一律打六折啊……”
阿笙亦是弯起唇,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能够在繁市这样的地方顺利开店一周年,且在一年的时间内就有这样的名气,实属不易,怎不叫人高兴?
同年年底,电影《出走的太太》上映。
因着电影里头出现大量长庆楼的菜品,长庆楼声名大盛,一时间车水马楼,日日宾客不断,俨然成为繁市的名招牌。升为掌柜的阿笙,更是成为许多官家、商家的座上宾,不惜花费重金,也要邀请阿笙去为他们的私宴掌一回勺。
长庆楼也成了许多权贵的必定光顾的酒楼,无事便来品个茶,配几碟糕点,或喝壶小酒,嘬一口肥得流油的大闸蟹的。
第323章 一对素戒
又是一年中秋。
汇江路上,已然成为繁市招牌的长庆楼门外车水马楼。
中秋过去,长庆楼依然热闹。门上贴着的一张招工信息格外地惹人注目。
“这世道,可真是要变天呐。咱们做传统酒楼的,竟开始招西点师傅了。稀奇,可真稀奇啊!”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办公室里头,阿笙同薛先生在谈事情,方庆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故意扬高了音量。
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薛晟原本同阿笙在说话。
闻言,他同阿笙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爹爹在气头上,阿笙可不敢在这时撞枪口上,只好眼神央求着薛先生,让薛先生替他开这个口,帮着同爹爹解释,解释。
薛晟于是只好放下手中的账本,转过了头,赔着笑,同方庆遥解释:“方叔,咱们这不是也是没法子么?您瞧在这汇江路上,能够长久地将生意经营下去的,有几人不做洋人生意的?是,做洋人生意也犯不着开始学做西餐,招西点师傅。可这不是因为……繁市近日也不若从前那般太平了么?
若是有人闹事,咱们店里能有几个洋人,对方也有所顾忌不是?再一个,方叔您换一个角度,那些个西餐店招咱们的人为他们干活,咱们怎么就不能请他们也咱们干活呢?”
那能一样么?!
西餐厅请他们的人,是因为人工洋人便宜,他们是为了减少成本。可他们招西洋伙计,工钱却要另外多出三到五倍!
方庆遥心里头也清楚,若是店里头有几个洋人,万一当真有人来店里闹事,旁的不说,至少语言是通的,西洋伙计还能帮着说说情。
只是他一想到,他这店里头,要开始上一些什么牛排啦、三明治啦、还有那乌黑黑咖啡什么的,他心里头就说不出的别扭。
方庆遥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有些别扭地出声问道:“那,二爷……二爷也是这个意思么?”
谢放虽并未直接参与长庆楼的经营,却是帮过长庆楼不少的忙,在方庆遥心目中,俨然也是长庆楼的一份子。
阿笙比划着同爹爹解释:“原就是二爷的意思……有客人请二爷同薛先生到外头吃饭,遇上有士兵在店里头闹事。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掀桌,那日正好店老板的一位洋人朋友也在店里,店老板的洋人朋友出面后,那几个士兵怕得罪洋人,方才悻悻然走了。
二爷这才想到,不若找几个洋人伙计在店里,这样若是薛先生不在,旁人也轻易不敢来闹事。”
薛晟点头,“是这样。咱们如今虽说在繁市算是站稳了脚跟,政、商两界多少会给南倾几分薄面,不会对咱们长庆楼如何。可若是遇上那些个兵痞,哪里能起什么作用。那些人都是不摸着油水,不撒手的主,唯独洋人他们不敢得罪。”
想当年,方庆遥之所以被迫离开符城,不就是因为兵痞经常上门勒索,才只能到繁市投奔阿笙么?
方庆遥生平最痛恨,就是兵痞子。
他气得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这帮欺软怕硬的孙子!合着就只是敢负咱们自己人呐!”
阿笙苦笑。
可不是么。事实往往便是这般伤人。
洋人欺负咱们,就连咱们自己的兵,也是逮着自己人欺负。
招几位洋人伙计的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
长庆楼开出的薪资高,阿笙同薛晟两人的人品在业界也是有口皆碑,有好几个做西餐的洋人师傅应聘。
阿笙对西餐不若二爷精通,毕竟二爷尝过的西餐多,便请了二爷帮忙把关。从应聘的十几个人当中,选了一位,又另外招了两位帮厨,也都是洋人。
对于那三位洋人员工,方庆遥颇有微词,实在是洋人做事算不得勤快,同他们比,差远了,好在,洋人干活还算是认真,厨艺也不错。至少推出西餐后,长庆楼的生意比过去还要好上个一、二成。
汇江路上,陆续有兵痞闹事,在其他的□□,长庆楼倒是幸免于难。
于是乎,其他铺子的人也陆续效仿起了长庆楼,也请来几位洋人员工“坐镇”,以保平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洋人当中,也是有混子的。长庆楼的那三位,是谢放亲眼给把过关,又让阿达同小七两人跟踪他们回去,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确定对方的来历、人品皆没有任何问题,才给招进的长庆楼。
其他店家不知道这一层,花不少工钱雇了洋人,店里的现金、值钱的东西反倒被洗劫一空,是欲哭无泪。万幸的是,店家们也都知道世道不稳,大都当日就会清点营收给带回家去,那洋人卷走的,只是当日的营业额。即便如此,算上值钱的物件,好几家店家损失惨重。
…
方庆遥坐在柜台后头,在瞧今日的报纸。
这都第几起商店因招了洋人员工,反倒被洗劫一空的报道了?
阿笙过来,拍了拍爹爹的胳膊,比划着,让爹爹去休息室休息,午睡小憩一会儿。
方庆遥抬起头,给阿笙看今日的报纸,言语很是感慨地道:“阿笙,咱们长庆楼到现在能够相安无事,当真是,当真是多亏了二爷啊。咱们可是得好好谢谢二爷。”
以长庆楼今时今日的流水,这要是请的员工有什么问题,若是一日营收被卷走,金额可不小!更勿论店里头贵重的那些个食材、茶水了!
这段时日汇江路上隔三差出事一事,阿笙也听店里客人们谈起过。
繁市的店租贵,人工也贵,本身经营就不易,如今还遭此横祸,阿笙心中自是替同行们觉着惋惜,同时,同爹爹一样,亦是清醒当初招人时,请了二爷来把关。
阿笙同爹爹比划着,“好,晚上回去,我给二爷做一顿好吃的。”
“做一顿吃的哪够……咱们好歹得拿出点实际的表示。我瞧着二爷身上什么金饰都没有。我想呢,是不是能找个时间,你陪我上街看看……”
阿笙眼露惊讶,爹爹要给二爷买金饰么?
可二爷生日未到,今年也不是什么大寿辰……
阿笙迟疑着,“金饰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二爷怕是未必会收。”
方庆遥睨了儿子一眼,“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既是想到要送这个,自是有把握,二爷定然不会拒绝。”
阿笙好奇的追问,“当真?爹爹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庆遥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必问这么多了。”
阿笙刚要打手势,听见爹爹这一句,只好放下了要比划的手。
方庆遥瞧见要打手势的手,忽地压低声音,有些伤感地问道,“阿笙,你到现在,仍旧没法说话么?”
说起来,距离约翰先生说阿笙有望开口说话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除却“嗯”,“啊”之类的单音字,确实偶尔从阿笙喉咙里发声过,其余是再没多余的话。
一开始,他还很欣喜,会不会是阿笙渐渐地能说话了,后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阿笙:“……下周约翰先生会来繁市,我会去复诊,到时候,我,我再问问他?”
约翰先生本就是被铭德给特聘了去,去年岁末便随军离开了繁市。幸而部队驻军的地方离繁市近,约翰不时会来繁市采购药品,或者添一些生活用品。
每回约翰来繁市,都会提前给谢放拍去电报,阿笙便由二爷陪着去看诊。
对于阿笙迟迟未能开口说话这件事,约翰认为,他是心理因素多余病理上的因素,仍旧鼓励阿笙私底下多练习。
阿笙私底下倒是练习了……就是效果甚微,到现在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每回只要他张嘴要发声,他的喉咙就像是束口的袋子似的,骤然发紧,有时,身上还会出冷汗。
方庆遥瞧出阿笙被他问得有些紧张了,怕给孩子压力,赶忙道:“没事,爹爹不急,不急哈……能不能说话这事,咱们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阿笙微起唇,点了点脑袋,他比划着,“爹爹,这儿我帮您看着,您先去休息吧。”
“不用,爹爹这会儿又不累……哎?阿笙,你说不若你这会儿陪爹爹上街,咱们去金店看看如何?这会儿人少,咱们去去就回,店里让阿贵帮忙照看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阿笙一脸意外,现在么?
爹爹会不会,着急了一些?
“对,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现在好了。“爹爹这就去同阿贵交代一声,顺便去里头取点钱过来,你在这儿等爹爹一下啊。”
方庆遥说着,不等阿笙回应,将身前放着现金的柜子一锁,去了里头。
爹爹说风就是雨,阿笙也没法子,这会儿确实也没什么事,只好等着。
…
两个人一起去了汇江路的金店。
阿笙来繁市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逛金店。
尚未进店,就被橱窗里头金灿灿,晃人眼的各种金饰给吸引了目光。
也难怪爹爹会想着给二爷送金饰,这些个金饰确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阿笙,你觉着这素戒好不好,圈口够不够粗?,克重够不够足?”
阿笙在瞧一款金镯子,听见爹爹同他说话,只好恋恋不舍移开了视线。
阿笙转了头,瞧见爹爹手上拿的素戒,阿笙纳闷不已。
这……这儿金镯、金项链都有,爹爹怎的,选了一个这般素净的戒指?
忽然想到,之前爹爹说他有把握二爷不会拒绝他的金饰,莫不是爹爹想到了这金镯、金项链太贵重,素戒刚好?
方庆遥是越看,越满意自己一眼相中的这款素戒。
“来,阿笙,你戴上试试。”
阿笙便接过戒指,帮着试戴。
“挺好,大小合适。”
方庆遥挺满意。
伙计见状,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位爷。咱们这是对戒,不单卖的……”
方庆遥淡声道:“谁说我只买这一个?帮帮我把这一对都包起来吧。”
“我是瞧您就带着您公子一个人过来买戒指……哎,好,好,我这就帮您将对戒给包起来。”
阿笙吃了一惊,他飞快地比划着,“爹爹,您买一对做什么?”
“爹爹自是有爹爹的打算。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打听这么多。”
“爹爹……”
“这位爷,对戒已给您包好,烦请里头付钱……”
方庆遥便随伙计,进去里头付钱。
阿笙只好跟上前。
付过钱,方庆遥心满意足地从伙计手中接过对戒。
“爹爹,您会不会太过冲动了一些?您便是要送给二爷,买一只也便够了。这款不单卖,您可以瞧瞧别的款式啊。”
方庆遥将素戒宝贝地贴身收好,“哎呀,你还小,不懂。”
“爹爹——”
阿笙还要再劝,忽地,瞧见外头冲进三个蒙面大汉手中持刀,冲了进来。
“打劫!不许动!”
“统统不许动!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第324章 爹爹快跑
“啊——”
“啊!跑,快跑啊!”
“妈妈,妈妈!”
“救命啊!”
“救——”
店里的顾客尖叫着往外跑。
有孩童被其他客人给绊倒,坐在地上哭着喊妈妈。
有一位已经跑出门店门的顾客,不幸被歹徒发现,从后头被一刀捅穿,倒在血泊当中。
“瞧见了?都给老子闭嘴!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蒙面大汉指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妇人,语气冷酷地道。
方庆遥拉着阿笙第一时间跑到门口,眼睁睁瞧见那妇人就这样被捅穿了身子,瞬间瘫软了双腿,没敢再跨出去半步,脸色蜡白。
阿笙及时地扶住了爹爹,谨慎地跟着人群往里头撤。
同孩子走散的妇人迅速地抱起孩子,捂住孩子的嘴,不敢在让孩子发出丁点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捅穿了的人会是自己。
人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咽喉,店里瞬间鸦雀无声。
“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放到后脑勺。”
“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留一人放哨,两名大汉手中持刀,大步地迈进店里。
人们颤抖着照做。
“把店里的金饰都给老子拿出来!”
藏到柜子后头的金店老板被歹人提拎了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想要活命,就把金饰都给老子装进这袋子里!”
金店老板这才发现,这持刀歹人的同伙还带着一个麻袋。
金店老板瞧着那个麻袋的口子,险些两眼一黑,可到底是命要紧,只能心痛地将柜子里头的金饰往麻袋里头装。
那歹徒嫌金店老板一个人装太慢,目光逡巡,持刀的手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一位年轻伙计……以及阿笙,“你,你,你们两个,过来。”
方庆遥睁大了眼睛。
在爹爹喊出声音之前,阿笙拼命地朝爹爹摇了摇头。
可千万不能将歹徒给惹恼了,否则他同爹爹两人的性命只怕不保。
那另一名被指到的伙计脸色比白纸都还要苍白,却也不敢不从,只得身子发抖地站起身。
“都给我装!”
“速度要快!”
阿笙同那名年轻伙计才走至柜台前,那持刀的歹人就粗声粗气地命令着,吩咐他们赶紧干活。
…
“老大,我拎着挺重的了,要不今天先撤?太重咱们也不好逃走。”
持着麻袋的歹徒小声地同持刀歹徒商议。
持刀歹徒眼神冷厉地点了点脑袋,低声道:“东西拿好,撤。”
一人提着装着金饰的麻袋往外走,一人持刀,倒退着往外走。
店里的人无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心里头恨不得这三阎罗既是已经拿到金子,便赶紧走。
忽地,那名持刀的歹徒停住了脚步。
他指了指蹲在门口的一位男子,冷声道:“你同我们走!”
倘若他们就这么出去,遇上巡捕房的人,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手里头有个人质就大不一样了。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你们抓他,抓他吧!他是长庆楼的管事,长庆楼方掌柜的爹爹,身价高着呢!比我好使多了!”
那名男子为了自保,将方庆遥给用力地推了出去,想来这人应当去长庆楼光顾过,认出了方庆遥。
方庆遥身子一颤,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忽地身子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歹徒的目光当即落在了方庆遥的身上,命令道:“你,过来!”
方庆遥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掌心被擦破了皮,膝盖也受了点皮外伤。
方庆遥到底是经历过世面,纵然心知,自己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心里头还是庆幸,不是阿笙被认出。
这个时候,决计不能叫那三个歹徒察觉阿笙的身份!
纵然心里头再害怕,方庆遥只能忍着疼,配合地从地上站起身,便是连余光,都没有往阿笙那头瞄一眼,生怕会连同阿笙一同牵累。
…
爹爹!
阿笙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歹人就这么将爹爹给带走,可他心里头也清楚,莫说歹徒有三个人,便是只有一个人,正面对上,他也未必能够有胜算。
阿笙的视线四下飞快地观察着……
忽地,他瞧见柜台上有一个茶壶。
方庆遥腰不好,方才又跌了一脚,走得慢,那歹徒不耐烦地道,“不想死的,现在就走到我的跟前来!”
方庆遥只好一瘸一拐地,稍稍加快了脚步。
阿笙瞧见这一幕,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的双手攥成拳,愤怒地等待着时机。
趁着那歹人的注意力在爹爹的身上,且背对着他站在店门口,阿笙悄然走到茶壶的旁边,他瞅准时机,抄起茶壶,快步地朝门口的歹徒走去——
身后将手中的茶壶重重地砸在那名歹徒的脑袋上。
阿笙以为那歹徒会倒地,可对方竟没有。
不但没有倒地,反而转过了脑袋,鲜血顺着那歹徒的脑袋往下淌,对方眼神凶狠地瞪着他,眼底赤红一片。
阿笙手中手脚冰冷,他的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掐住,可与此同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喉间冲出——
“快!!!”
爹爹快跑!!
第325章 晚辈鲁莽
阿笙的这一声“快”字,沙哑又不好辨析,却如同摔杯的信号。
方才还蹲在地上的人们,忽地抄起货柜上的镜子、盆栽,凳子……所有能扔的东西,悉数朝那三个绑匪的身上砸。
年轻的妇人大声地朝街外路过的行人大声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店外头,聚集了不少的路人。
碍于歹人的手里头拿着刀,大家伙顾忌着不敢上前,只能伺机寻找合适的时机。
见店里头的人动了手,大家伙也就持着从隔壁店家借来的锅铲、锅盖前来帮衬。
…
对上歹转过身时那血红的双眼时,阿笙一度身子僵直,他以为自己的小命今日是定然要交代这儿了。
却不曾想,瞧见一个镜子从他的眼前飞过。
“你怎的还傻傻站在那儿?快躲起来啊!”
阿笙认出,是先前那个同他一块装金子的伙计!
伙计扔了镜子,矮着身子,跑过去拉走阿笙,迅速地躲到柜子后头。
这一下,店里头的人彻底没了顾忌,什么扫帚、簸箕,都往歹人的身上招呼。
“找死——”
那歹人怒火中烧,手中持刀,誓要给阿笙一个教训不可,被他的同伙给拽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走!!”
人聚得越来多,再不走,就逃不脱了!
“那老头呢?!”
长庆楼掌柜的父亲,活生生的金疙瘩,人呢?!
“方才趁着咱们没留神,跑了!走!”
一直躲在柜子后头的掌柜眼神牢牢地盯着拎着装自己金饰的麻袋,伸出脑袋,朝街外大喊:“我的金子,我的金子!谁要是替我追回金子,我定重金酬谢!!!”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听说那歹人抢了金子,又听说追得金子有重谢,哪能轻易叫这三人给走脱了!
以锅盖护身,锅勺、扫帚当武器……一拥而上。
…
“逮到了!”
“逮到人了!大家伙,咱们可千万不能叫他们逃脱了啊!”
有回店里去拿绳索的,竟还有人拿了自家的渔网过来的……
歹人被众人齐心协力给抓住,只等巡捕房的人到。
金店掌柜第一时间从店里跑出来。
他从路人手中接过装着金子的麻袋,没敢在大天广众之下数,忙向众人连连道谢,“多谢大家,多谢大家……还请大家随我来,做一个登记。待明后日店里收拾过后,凭登记来领酬谢……”
…
“阿笙,阿笙!”
“阿笙……”
阿笙是亲眼瞧见爹爹跑了,被旁边的店家给拉进了店里头,因此他被店伙计拉着躲到柜子后头时,也便没有急着出去。
听见爹爹的声音,阿笙方才站起身。
方庆遥在四处找阿笙,余光瞥见的阿笙身影,他一瘸一拐地跑过去,他双手放在阿笙的肩上,神情激动地问道:“阿笙,你,你方才,是不是说话了?!”
那伙计同阿笙一块从柜台后头走出,听见方庆遥的话,忍不住道:“这位爷,您是不是被吓着了?这位小兄弟又不是个哑巴,当然会说话了。”
“对,对。我儿子不是个哑巴,我儿子不是个哑巴……阿笙,阿笙……”
方庆遥一把楼主阿笙,激动地语无伦次。
阿笙会说话了!
阿笙会说话了!
那伙计站在原地,微张了张嘴。
儿,儿子?
先前那妇人对歹徒说,这位爷是长庆楼掌柜的爹爹……现在,这位爷说这位小哥是他儿子……
那,那这位小哥……岂不是,岂不是便是长庆楼当家的?
乖乖,这位小哥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竟经营那般大的酒楼了?
…
铭德医院。
“医生,怎么样,我儿子的手……要,要紧吗?”
方庆遥坐在凳子上,却是伸长着脖子。
医生在用镊子将扎在手心肉里的瓷片一一挑出,看得他是一阵心惊肉跳,“医生。我,我儿子他是个掌勺的,他还喜欢画画。不能掌勺了这没什么,可他真心喜欢画画,他的手可不能有事啊。”
阿笙手上伤口得处理,没法比划,他朝爹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爹爹先暂时别说话,保持安静,莫令医生分神。
先前在店里,阿笙的出口的那一声“快”叫方庆遥欣喜若狂,还以为阿笙会说话了。
直至阿笙用手势同他比划,他才知晓,那时情急之下,阿笙压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当时说话了。
不过当时好多人在场,他也一一问过大家,确实听见阿笙说了一个“快”字。
他问了阿笙,阿笙方才告诉他,约翰医生告诉他,得勤练习,哪怕是“嗯”、“啊”这样的单字,也得多练,要少依赖手势,这样后头兴许才能说一整句,乃至恢复正常说话。
对于方庆遥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一个消息了!
见眼下阿笙又只是同他摇头,没有“出声”,虽说有些失落,可也不到失望的程度。
只要阿笙有希望开口说话就好,能不能恢复跟正常人一样都不要紧!
阿笙让他暂时不要出声,他也便没有再追问。
倒是医生将阿笙手上的又一片小碎瓷取出,抽空回了一句,“喜欢画画啊?放心吧,没有伤及骨头跟手筋,不会影响拿画笔的。”
方庆遥一听,心里顿时一慌,顾得膝上有上,他起身,着急地问道:“不影响拿笔?那是对颠勺有影响么?可是阿笙的以后的手,再也拿不动锅铲了?”
门诊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谢放疾步走近,“医生,请您务必要想想办法。不管花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门诊医生是一位老先生,见有人擅闯他的门诊,他极为不悦地质问道:“你谁啊?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允许,不能擅自推门进来?”
“章医生,他,他们执意要进来……”小护士一脸慌张地跑进屋。
谢放拱手致歉:“实在抱歉,是晚辈鲁莽……”
方庆遥有些别扭地帮着解释:“他,他是我大儿子。兄弟两人打小感情就好。对不住啊,医生。不过我的意思也是一样的,只要您能够将我小儿子的手给看好。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第326章 小小心意
“原来你是这位小兄弟的兄长……”
听说是病人家属,方才还很是有些不悦的医生缓和了脸色,他略带无奈地同这“一家子”解释:“我何曾说过他这手不能颠勺了?他算是比较幸运,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伤筋也没动骨的。
作画需勾勒、描摹,我的意思是,既是能做作画这般精细的活,自是也能够颠勺。不过,回去后,还是需要好生将养。两日后找我换纱布,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是感染了伤口,伤口恶化,那真不是花多少钱的事。”
方庆遥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一再向医生道谢:“多谢您,多谢您!”
谢放苦笑,这一回自己了确实是莽撞,没有将话听清楚,就擅自闯了进来。
只是心里亦是松了口气,手对普通人尚且十分重要,何况是喜欢作画,又兼顾长庆掌柜的阿笙。
…
阿笙手上的伤未伤及筋骨,只是需要做外伤的处理。
包扎完伤口,由候在外头的福禄搀扶着离开医院。
方庆遥同谢放两人陪在左右。
方庆遥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倒是对阿笙一再叮嘱,“阿笙,你走慢一点,小点心,啊。”
一行人走出医院大楼,阿笙转过身,很是无奈地同爹爹比划着,“爹爹,我伤的是手……”
不是腿,他走快一些没事的。何况,顾及爹爹的腿伤,他已走得极慢第了。
方庆遥忙拉住了阿笙比划的手,避着他手上的伤,拉的是他的胳膊,“不忙着比划,不忙着比划。你手才包扎好,莫要乱动。”
阿笙:“……”
大夫只说注意不要碰水,提醒他及时上医院换纱布……只是比划几个手势而已,应该无碍?
…
谢放的车子就停在医院外头。
福禄、福旺两人另外坐车回去。
司机习惯性地打开副驾驶的门——
每回方掌柜都会陪着阿笙少爷坐后头,二爷便会坐到副坐来。
出乎司机意料,这一回,方掌柜的竟绕过车子,来到了副驾驶。
意外的人不止司机一个。
不仅仅是阿笙纳闷爹爹怎的未向先前那样,跟着他一块上车,便是正要向往常一样往副驾驶走去的谢放,瞧见先他一步的方叔,亦是颇为意外。
“我这腿……受了伤,坐前头腿好伸展一些,这一回就委屈二爷坐后座了。”
上车前,对上谢放的眼神,方庆遥有些不大自在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方叔会一反常态。
不过是一个座位,谢放自是不是在意,“无妨,您觉得方便就好。“
“哎,好。”
方庆遥弯腰上了车。
…
阿笙坐在车上,将爹爹同二爷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分明。
他拍了下爹爹的肩,待爹爹回过神来,关心地比划着,“膝盖的伤口很疼么?”
尽管大夫也给爹爹看过手同膝盖上的伤,说是也不严重,只是受了皮外伤,可他还是担心,会不会是医生哪里没有检查出来。
方庆遥瞧见阿笙又在打手势,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前头位置宽一点,舒服一些罢了。你莫要再比划了,好好休息。”
阿笙只好将手放腿上,听爹爹的话,没再比划。
车身微陷,“嘭”的一声,车门关上。
小七同阿达前几日被二爷派去外地办事去了,尚未回来,阿笙原本想问二爷是如何知道他出了事,怎么知道他同爹爹两人在医院,来寻了来,可又担心爹爹若是听见二爷回他话,定然又会叫他莫要再打手势,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二爷,一副想要比划,又只得生生忍住的模样。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谢放如何没瞧出来?
余光瞥了眼副驾驶,方叔这会儿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想来不会注意到他们。
他同阿笙打着手势,“可是想要问我怎么知道你同方叔两人在医院?”
阿笙陡然睁圆,将爹爹方才的叮嘱转瞬给抛在了脑后,“二,二爷您,您怎的也会……”
“从前学的。你们去的金店出了事,阿贵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给我办公室拨了电话,他问了人,知道你们去了铭德医院。来到医院,稍微一打听,也便知道你们在的诊室了。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担心阿笙还会有什么想要问的,打手势手上的伤口难免会疼,谢放索性一次性比划给他。
至于说手势是从前学的,其实严格意义上,不算“学”的,两人共同生活的那几年,他自然而然也便会了。
阿笙信了二爷的话,倒是没起疑心,只觉得分外感动,他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心里头还在因为二爷竟还特意为了他去学过手势这事动容。
谢放:“倒是你同方叔,怎的忽然想到要去买金饰?是方叔提的?若是,你便点点头。”
他先前未曾听阿笙提过有想要买金饰的念头,故而才会猜测,会不会方叔的主意。
阿笙点点头。
因着爹爹交代了他,打算时候打算给二爷一个惊喜,希望他能够帮着保密,阿笙也便没告诉二爷,爹爹买金饰的原因。
好在,二爷也没多问,阿笙心里头也便松一口气。
…
同方庆遥都受了伤,今日自是不宜再回长庆楼,谢放也便让司机送两人回小洋楼先休息。
车子在小洋楼停下,谢放亲自陪阿笙同方庆遥两人进去。
扶方庆遥在沙发落座,谢放出声道:“方叔,阿笙,你们先好好休息,长庆楼那边,我已经交代了阿贵看着,若是有问题,阿贵只会打电话给明诚。你们尽管放心在家中养伤。我还有事,得先回公司一趟……”
才在沙发坐下的阿笙,倏地朝二爷看去。
二爷这才回小洋楼,便又要出门么?
方庆遥听说谢放这会儿就要走,一下便明白过来,二爷能去一趟医院,又亲自陪他同阿笙两人回小洋楼,多半是百忙之中抽的空。
方庆遥手摸在自的胸口上……
他迟疑地唤出声,“二爷——”
谢放眼含询问:“您说。”
方庆遥从衣襟里头,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布袋,递过去,脸上神色很是有几分不自然,“我,我这有个小东西,想要送您……小小心意,还希望您能别嫌弃。”
谢放一脸意外。
“您接过去啊。”方庆遥催促了一声。
谢放只好将布袋给接过去。
“您打开瞧瞧……”
谢放依言打开。
第327章 伺候沐浴
谢放的的视线从素戒上移开,他倏地抬起头,朝方庆遥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在医院时,方叔向医生介绍,言他同阿笙是兄弟,他是他的大儿子那句话背后的真正深意。
担心自己有所误会,出于谨慎,谢放决定还是问清楚一些。
他的目光对上方庆遥:“方叔这是……”
方庆遥神情很是有些别扭,他不大自然地道:“一直以来,二爷您都帮了我同阿笙许多的忙。除却口头上的答谢,我们也没能为二爷做过什么,更没给过什么谢礼。
这是……这是今日我让阿笙陪我上街买的素戒。因着店员说不单卖,我便只好将两个都给买了下来。”
阿笙陡然瞪圆了眼睛。
在金店时,爹爹可不是那么说的,当他问爹爹为何要买下一对时,爹爹还言他是小孩子,不许他多问。听上去像是原本就计划买的一对。
怎的这会儿,成了似是不得已才买下的这一对素戒?
…
谢放眼尖,如何没瞧出这素戒的大小不一样?
若是店员不单卖,那么直接买其他款式的戒指也便是了。谢放将方庆遥的表情尽收眼底,自是知晓以上所所言应当都只是表面的理由。
如此,他的猜测竟是对的!
方叔这是,接受他同阿笙了?
近年来,谢放不是没有察觉到方叔对他态度的转变,譬如从一开始知晓他同阿笙的关系之后,便一直想要搬出去,对他客气有佳却始终带着一些疏离。后头虽说谈不上亲近,可渐渐地不再提及搬出去一事。
他想,许是因为阿笙年纪尚小,不急着谈婚论嫁,方叔也便没有采用过于强硬的手段。
他从未想过,方叔会有接受他同阿笙的一天。
方庆遥既是没有说破,谢放自是不会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比谁都清楚这一对素戒分量的他,顺着前者的话,郑重地道谢:“原来是这样。南倾谢过方叔。”
方庆遥一脸期待:“这素戒,二爷可还喜欢?我是考虑到……二爷素来低调,应当是不喜太过花里花哨的款式,故而才买的这一款。”
怎么会不喜欢?
莫说是素戒,便是纸糊的,他都喜欢。这其中的深意,已胜过黄金千万。
谢放将素戒谨慎地收好,他郑重地道:“甚是喜欢,方叔有心了。”
见状,方庆遥轻舒了口气,不由也笑了,“二爷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对了,等回头,您若是有空,自己试一试戒指的大小,若是不合适,我拿回金店去换。”
谢放点头:“好。”
…
谢放还有事要回公司,陶管事出门相送。
阿笙见陶管事同二爷一块出了门,他方才比划着问爹爹,“爹爹,我瞧着那戒指大小是不一样的,您两个都送给了二爷,可二爷一个人,怎得戴得了尺寸不一样的戒指?”
便是爹爹当真要送两枚戒指,也应该送大小一样的戒指才是。
方庆遥:“大人的事,小孩儿家家的莫要多打听。”
阿笙:“……”怎的又是这一句?
“爹爹……”
“对了,你要少比划一些,这样让手快些好,知晓么?”
阿笙:“……”
…
“少爷,您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出了门,陶管事便忍不住难掩高兴地道。
阿贵提前打了电话回来,是以陶管事也提前得知了方掌柜的同阿笙少爷两人受伤的事,待两人回来时,也便没多问,想着让人多休息。
他听阿贵说了,方掌柜同阿笙因为上街去买金饰才出了事。
他当时还在想,怎的无端端的,方掌柜的会想到忽然去金饰。没想到,方掌柜那金饰,竟是特意为自家少爷买的,噢,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为少爷同阿笙少爷两人买的。
自打方掌柜知晓阿笙同少爷的事之后,对少爷就不比过去热络,虽谈不上给脸色,可态度上确实要冷上许多。
他也知晓,这种事当爹的总归是难以接受,因着他是少爷这边的人,更是不好张口同方掌柜的去聊少爷同阿笙的事。
想着,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够像现在这样继续共住在一个屋檐下,方掌柜的不再提搬走的事。
哪里能想到,方掌柜的竟还有自己想通的一天!
最意外的人,莫过于谢放。
是啊,总算是守着云开,见云明了……
谢放对陶叔叮嘱道:“多谢陶叔。方叔同阿笙两人,就有劳您同陶婶多照顾了。尤其是阿笙的手,要小心伤口,不能碰水。”
“您放心。我定会替您好好照顾阿笙少爷同方掌柜的。不过……”陶管事的脚步一顿,“二爷,我瞧着阿笙少爷身上的衣衫沾了血,恐怕得换下,再洗个澡。他的手不方便,沐浴的事……”
陶管事话声未落,只听谢放沉声道:“沐浴的事,等我晚上回来。”
陶管事忍住笑,“哎,好。”
…
“你身上我什么地方没见过?赶紧的,把手给我抬起来!”
“你不让爹爹给你洗,你还想着谁伺候你沐浴?”
“你自己洗,就你这包着纱布的手?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你都这么大了,你当爹爹还稀罕给你洗澡呢?”
夜里,谢放回到家,便听见方叔一声声不满的自二楼传出。
陶管事迎上前,笑着同自家少爷解释道:“方掌柜的打算睡下了,想起阿笙少爷的手不方便,便想着给阿笙少爷把澡给洗了再去睡。方掌柜的手不也擦伤了么?阿笙少爷便执意要自己洗,父子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了。”
福旺在一旁告着状:“我说去伺候阿笙少爷沐浴,陶叔非说用不着我。这家里,就我同阿笙少爷最熟络,您说,用不着我,还能用着谁?”
谢放淡声道:“是我事先吩咐了陶叔。”
福旺一脸纳闷:“啊?您吩咐了什么了?”
谢放对陶叔道:“我上去看看。”
陶管事笑着应道:“哎,好。”
福旺这孩子,还是没转过弯来,问陶管事,“陶叔,二爷白天交代您什么了?”
…
谢放上了楼。
阿笙的浴室在走廊尽头。
门关着,谢放站在外头,抬手敲了敲门。
“多半是福旺来了。你要是嫌弃爹爹,不行就让福旺给你洗,总成了吧?”
方庆遥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开了门。
瞧见门外站着的人,方庆遥很是愣了愣,“二,二爷?”
谢放出声道:“方叔,我来给阿笙洗吧。”
第328章 肌肤相贴
一时间,方庆遥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告诉自己,二爷是个谦谦君子,行事坦荡,何况又是当着他的面提出给阿笙洗澡,他莫要多想。可另一方面,总归是当爹的,心里头不可能半点芥蒂也无。
洗手间里头,阿笙听说是二爷来了,已是吃了一惊。再听闻二爷同爹爹说的话,赶忙从洗手间走出,比划着,“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瞧过他的伤口,也不是很严重,应当是无碍的。过去在厨房手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不也是上点药,便继续干活,伤未好便碰水更是常有的事。大不了,今日稍稍擦洗一下,等伤口长好,到时候再泡个澡好了。
谢放睨了他一眼,“想要伤变得更为严重?”
阿笙:“……”
二爷同爹爹两人何时变得这般有默契了,竟同爹爹说一样的话?
阿笙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只听爹爹浅叹了口气,“如此,便有劳二爷了。换洗的衣服都已经拿了,就放在凳上。”
说着,便当真出了浴室,留阿笙同二爷两人独处。
…
阿笙盯着爹爹的背影,一脸错愕,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爹爹当真走了?
爹爹竟会同意二爷的提议?
爹爹不是向来不喜他过于麻烦二爷的么?尤其是洗澡这样“伺候”人的事,换作从前,爹爹定然会婉拒了才是,怎,怎的这一回竟答应了下来?
方庆遥出去后,谢放关了门,他看了眼浴缸旁边的凳子,想来应当是方叔为了他方便坐着给阿笙洗澡,给自己备的,他便对阿笙道:“你先坐凳子上,我给你除衫。”
阿笙回过神,他的脸颊红透,“我,我自己来……”
“抬手——”
…
方庆遥听见洗手间的门被关上,心随着那“咔哒”的医生,不由地跳了跳。
险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转身回去。
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一对素戒既是送出去,像是今日这样的情形,往后只多不少,他该早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才是。
木门的隔音一般,“二爷”的那一句替阿笙除衫,以及抬手均清晰地传入他的耳畔。
怕自己多待个半秒都会后悔,方庆遥加快了步子。
只是还未走出去几步,便又停住了脚步,甚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我先放水,你自己进去,进去时,记得小心一些,浴缸有些滑,还有,手不要碰水。”
“嗯。”
方庆遥听见这一句,终于放了心。
他没看错人,二爷确乎是个君子。
…
“唔——”
因着举着双手,阿笙进浴缸时,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险些摔跤。
谢放在卷衣袖,见状,顾不得才折了一折的袖子,长臂一伸,将人给扶住。
顺利将人给捞住,谢放扶阿笙坐浴缸里,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魂都要被你给吓没了。”
阿笙这会儿衣服都脱去了,二爷这么一扶,两人之间便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几乎肌肤相贴。
阿笙抵在二爷胸口的脸蛋红透。
稍稍稳住身形之后,他抬起通红的脸颊,同二爷比划着,“对,对不住……”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忽然没站稳,其实他的手也可以在浴缸边缘扶一下的,不至于当真摔倒,只是二爷动作比他更快而已。
谢放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无需同我道歉,我是担心你,不是责备你。”
末了,添了一句,“你的手受了伤,需少比划。”
阿笙微垂着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放:“试着用说的吧。”
阿笙抬起脸,他微张着嘴。
啊?
见状,谢放失笑,他食指同拇指同时捏住阿笙的脸颊,“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把‘啊’的声音发出来。人们遇到危险时,会本能地喊‘啊’。
来,喊一声‘啊’听听——”
阿笙坐在浴缸里,耳尖微红,眼底很是有些无措。
他,他还是不习惯,尤其是在二爷面前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同那枝上的乌鸦好听不了多少……
谢放鼓励他,语气温柔,“试试。往后遇上危险了,不知道发‘啊’的音怎么办?发声这件事,除却平日里多练习,你也得首先习惯,用声音,用言语去交流,而不是继续用手势。阿笙会发‘啊‘的音的,对么?’来,像这样,张开嘴,啊,试着发出声音。”
第329章 进步很大
在二爷的一再鼓励下,阿笙鼓起勇气。
他微张开嘴,努力让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好几次,他感觉声音已经到了嘴边,可是他越是努力,喉咙就越是发紧,脸颊憋得通红,黑色的眸子更是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阿笙转过脸,无助地看向二爷。
他真的很努力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少年身形削瘦,皮肤却是瓷白,脖子以及锁骨处都被染上了绯色,脸颊生红,唇瓣像是抹了桃色的胭脂。
谢放在心底苦笑,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阿笙曾告诉他的,每回只要一练习发声,喉咙便阵阵发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喉咙那阵发紧的感觉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谢放低头,拿过方庆遥事先备好的放在浴缸上的毛巾,“无事,许是有些紧张。我先给你洗澡?”
阿笙很是舒了口气,下意识地点了点脑袋。
脑袋点至一半,忽地想起二爷同他说的,要他尽可能地改一改不出声的习惯,于是便“嗯”了一声。
极小的一声,同蚊呐相差无几,小得快要要听不见。
尤其是谢放刚将毛巾放水里,波动了浴缸里的水花,发出“哗哗”的声音几乎要将阿笙的声音给盖过,可谢放还是听见了。
他将香皂抹在毛巾上,擦拭阿笙的背,声音含着笑意,“这样就很好。”
阿笙身子僵直。
奇怪,他这会儿没有要出声,可喉咙却莫名地发紧,手更是紧张地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
“头发长长了。”
阿笙微转过头,瞥了眼长过耳后的头发,这阵子,确实是长了不少。
繁市什么都贵,便是剃头的花销都比符城,甚至比北城都还要贵,他也便不像过去那样,稍微长长了一些便去捡短一些,时常是想得起来才去。
没想到都长过耳了。
阿笙比划着,“回头找个时间去理。”
谢放将他过长的碎发拨到耳后,再次拿毛巾轻擦他的后背:“这个力道刚好么?”
嗯?
什,什么?
二爷忽然换了话题,阿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放低笑出声,“擦背的力道,刚好么?”
阿笙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忽略背后的那双手,这会儿,身子便有控制不住地紧张,脑袋有些僵硬地点了点。
“那便好。”
擦过后背,便是前面。
谢放拿着毛巾的手,来到阿笙的身前。
阿笙倏地往后躲。
担心他会摔着,谢放赶忙将手中的毛巾扔水里,在阿笙的肩上扶了一把,低头睨他,“躲什(么)……”
话说到一半,没了言语——
担心会不小心湿了阿笙手上的伤,谢放。水放得浅,水中的情状也便瞧得一清二楚。
阿笙脖颈红透,低着脑袋,没敢去看二爷,只快速地比划着,“洗,洗得差不多了,可以,可以了。我想起身了……”
太过慌张,以至于手势都没有章法,很是有些“语无伦次”。
谢放坐手在阿笙的肩上轻按了下,声音沙哑,“还未好。”
阿笙着急得想哭,眼睛红红的,瞧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
谢放的手伸入水中。
毫无防备,阿笙“啊”地一声,叫唤出声。
少年的声线低哑,像是夏日午后的风所裹挟的热浪,粘|稠、潮湿,身子则像是被抓了尾巴的猫,躬直了削薄的背。
谢放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阿笙发出一声闷吭,比方才的那一声低唤,还要叫人黏糊。
谢放竭力克制着自己,他稍稍松开了手,轻吻阿笙的耳后,“放轻松……”
这一句话,不单是对阿笙说的,又何尝不是提醒他自己。
这叫他如何放轻松?
阿笙脑袋靠在二爷的肩上,眼尾泛红。
这个澡,阿笙洗得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一些。
…
阿笙年轻,加之遵医嘱,没有让伤口碰过水,伤口回愈合得快,手上的纱布换了三、四回,便渐渐地结了痂。
伤口结痂后,阿笙便说什么都不肯让二爷替他洗澡。
好在,他夜里大都比二爷回来得晚,二爷也忙,得知他可以自己洗澡之后,倒是没说什么。
“叩叩——”
是夜,阿笙从柜子里取出换洗的衣服。
听见敲门声,阿笙将衣服放床上,前去开门,认出来人,眼睛微微睁大,“二爷?”
谢放瞥见阿笙放在床上的衣服,“打算去洗澡?”
从二爷口中说出“洗澡”二字,阿笙便难免想起前几日他同二爷在浴室里的那些荒唐事,脸上便忍不住冒热气,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二爷替他洗澡的这几日,阿笙不仅伤口在逐渐愈合,便是……便是是用肢体语言去回应这一习惯都慢慢地在改。
因为只要他下意识地摇头或点头,二爷便会要他“出声”。
“可方便请我进去坐坐?”
阿笙:“……”
自,自是方便的。
阿笙刚要下点头,愣了片刻,努力用说话去回应,“好,好……”
阿笙还是只能说单字,且每回第一次说时,发生总是格外地艰难,需说第二遍,发声才能清晰一些。
谢放轻刮了下阿笙的鼻尖,进了房间,“现在进步很大。”
阿笙弯起唇,轻声地关上房门。
“二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单字还好,只要涉及稍长一点的对话,阿笙的手还是比脑子更快一些。
比划完,阿笙才反应过来,二爷不喜欢他用手势,微懊恼地咬了咬唇。
阿笙十来年都用手势来同人沟通,谢放自是知晓这习惯自是非一朝一夕便能全然改掉。
他看出阿笙眼底的懊恼,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
阿笙便开心地弯起眉眼。
“有没有瞧出,今日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啊?
阿笙微张着嘴,下意识地去看二爷。
二爷今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二爷理发了?
没,没有啊。
那是,换上了新衫?
也不是,二爷身上的这件长衫,去年便见二爷穿过。
谢放刻意抬了抬自己的左手……
阿笙眼睛微微睁圆——
二爷的左手,多了一枚戒指!
阿笙一眼认出,是爹爹送给二爷的那一枚。
自打爹爹送给二爷之后,他便未见二爷戴过。
他曾想过,可是二爷不喜欢,只是不好同爹爹说,才会一直没有佩戴,转念一想,许是二爷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谢放唇角噙笑,“终于发现了?”
“嗯。”阿笙点了点脑袋。
二爷手抬得那么高,就……挺难瞧不见的。
谢放:“来,把你手给我。”
嗯?
阿笙虽不明白二爷的用意,可还是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谢放握住阿笙的右手,“莫动,很快便好。”
阿笙眼露茫然。
待阿笙回过神来,他瞧见自己的无名指上,赫然多了一枚素戒。
俨然同二爷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第330章 终于接受
阿笙吓一跳!
他赶忙将自己手中的戒指给取下。
二爷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这可是爹爹送给二爷的,二爷若是转赠给他,这同直接告诉爹爹他同二爷的关系有甚区别?
爹爹哪里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猜出阿笙下一步的动作,在阿笙将戒指取下之前,谢放手覆在阿笙的手背上,“莫慌。这戒指,方叔原就是替你挑选的。”
…
阿笙愣住。
二爷这话,是,是何意思?
谢放将阿笙欲要取戒指的那只手拿下,握住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你没发现,这戒指同你的食指刚好契合么?”
阿笙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戒指。
他错愕地发觉,确实如二爷所言,这戒指戴在他手上竟是不大不小,刚好!
谢放:“前年岁末,方叔便知晓我们的事。”
这一句话,无疑如同一声惊雷炸在阿笙的耳畔。
什,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阿笙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二爷方才说,爹爹……爹爹很早之前,便知晓他同二爷的事?
这,这怎么可能?
倘若爹爹早就知晓他同二爷的事,如何,如何全无半点反应?
不,不对……
爹爹似乎不是全无半点反应。
阿忽地记起,刚来繁市的那一年年末,爹爹十分突兀地提出要同他搬出小洋楼。之后因为找房子不顺利,加之除却这这租界片区,其他地方都不大安全,才渐渐地未听爹爹再说起……
莫不是二爷口中,爹爹前年岁末便知晓他同二爷的事……指的,便是那个时候?!
再细一回想,那个时候的爹爹确实不大对劲。
譬如爹爹从来对二爷敬重有加,可是那个时候爹爹对二爷却有些冒犯,还有……二爷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经常住公司,临近年关,才搬回小洋楼。
可是他同二爷两人做了什么亲密的举动,无意间被爹爹给撞见了?
应该不是……
倘若是无意间被爹爹给撞见,以爹爹冲动的性子,多半当场就会发作,强行要求他同二爷两人分开。
阿笙比划着,“是,是方骏?!”
他记得方骏就是那年的年末去参的军。他当时还奇怪,为何爹爹会舍得方骏去参军……
谢放轻捏了下他的手,含笑道:“聪明。”
阿笙笑不出来。
不,他一点也不聪明。
他笨死了!
先是向来疼爱方骏的爹爹竟然会让方骏年末去参军,再是住得好好的,提出要搬出小洋楼。桩桩件件,分明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可他却后知后觉到现在。
倘若不是今日二爷说破,他怕是压根不会知道爹爹已经知晓了他同二爷的事。
…
“为,为何爹爹知晓后……”阿笙艰难地比划着。
谢放:“你是想问,为何方叔知晓我同你的事情之后,却没有发作,更没有生你的气?”
阿笙僵硬地点了点脑袋。
以他对爹爹的了解,因着二爷于他以及长庆楼有恩,爹爹是定然不会找二爷的麻烦的。正因为如此,按理说应该知会对他更加生气,可是爹爹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一字半句。
“是我的意思。”见阿笙眼露疑惑,谢放进一步解释道:“是我恳求方叔,不要让你知晓。倘若你知晓以后,定然会不安、为难。”
谢放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阿笙手上的那枚素戒,“阿笙,我同方叔一样,我们都深切地爱着你,也都舍不得让你难过。这戒指,原想方叔送我的当日,就戴到你的手上。只是那时你手受了伤,不方便。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阿笙眼圈泛红。
爹爹……
他不敢想,这么长时间,爹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还,还有二爷。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二爷同爹爹两个人,究竟有多煎熬。
…
等,等等……
先前二爷说,这素戒是爹爹选来送给他的。
可爹爹却是以送给二爷礼物的名义,如此是不是意味着爹爹他……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谢放唇角噙笑:“我想,应当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同方叔说破这件事。他能够做到如今这般田地,想必心中经过了无数次的挣扎。”
阿笙眼眶湿润,用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