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祁扶音挑眉:“一起啊。”
同福里。
祁扶音为数不多的几次踏进这个地方, 都是和楼听月一起。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差别,印象很深刻,有一户人家院子里的凌霄花长得很茂盛, 从里面开到了外面,现在也是这样。
第二条巷子的右边有一个位置缺了一块地板砖, 祁扶音之前走过时差点儿被绊倒, 几年过去后倒是补上了。
小卖部门前的大黄狗还是会冲路过的人叫唤, 她们只好快点儿经过。
直到停在楼听月家门前,祁扶音才恍然大悟, 虽然要绕过几条巷子, 但她其实还记得怎么走。
踏进院子, 熟悉的气息已经袭来, 祁扶音站在原地失了神。
楼听月走在前面, 拉开楼梯间的门,回头道:“这边。”
祁扶音小跑过去,跟着她上楼。
进了家门, 楼听月在鞋柜里找了双棉拖给她。
估摸着是从宴会里出来的, 礼服裙细高跟, 脚都被冷风吹红了, 不先回家反而跑这么远来, 就为了吃个宵夜。
楼听月有时候也搞不懂祁扶音的脑回路, 想一出是一出, 不提前规划, 太不稳定了。
穗城的房子基本上没有暖气, 至少老城区这边不会有, 最近阴天,屋里的温度比室外还冷。
楼听月让祁扶音随便坐, 自己先回了房间。
祁扶音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的布局没有大改过,只有一些小装饰和以前有些出入。
要说最大不同,或许是多了一张灵台。
高台上放了贡品和长明灯,楼奶奶的遗照挂在墙上,面容慈祥,温和地注视着来看她的人。
楼听月从房间里出来:“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都给你准备好,放在浴室了,你先洗澡吧。”
祁扶音把视线转移到楼听月身上,站起身:“好。”
她将大衣脱了挂在椅背上,里面的礼服是抹胸款式,露出来的皮肤让楼听月看了都替她冷得慌。
趁着祁扶音洗澡,楼听月把家里打扫整理了一遍,还好平时收拾屋子的频率还算高,不然就祁扶音这样突袭来家里,楼听月都得先将她关在外面吹十分钟冷风,等收拾好再放进来。
照料了一下阳台新种的一盆小西红柿,走进屋内,浴室的水声似乎停了,等了一会儿,祁扶音开门走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水汽,像从仙境中走出来似的。
祁扶音换了一身浅紫色的珊瑚绒睡衣,因为是楼听月的尺码,又是宽松版,穿在她明显有点儿大,稍微歪下身子,领口就会往下滑,肩膀半露不露。
可能也是懒得吹头发,只用毛巾在擦。
楼听月路过她,进屋去拿自己的睡衣,刚要踏进浴室,祁扶音喊道:“哎,我刚洗完。”
楼听月疑惑地回头:“所以?”
“等水汽散了再去吧。”
祁扶音出来的时候有把浴室等窗户开大,其实散得也差不多了,至多是沐浴露的味道没完全消散。
楼听月只想早些洗完澡去睡觉,说了一声“没事”就进去了。
下一秒又从里面出来,把吹风机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对祁扶音道:“冬天不吹头发容易面瘫。”
祁扶音:“……”
楼听月将头发盘起,快速洗完澡,瞥见了角落里有段时间没用的泡脚桶,想了想便拿了过来,清洗干净,装入热水。
之前买的泡脚包都放在柜子里,楼听月翻出来看了看,选了个驱寒功效的,丢进桶里。
推着泡脚桶到客厅,隐约嗅到一股檀香味,有些熟悉。
她循着味道找源头,发现奶奶灵台前的香炉上,多了三根新燃的香。
祁扶音见她推着木桶,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
“泡脚。”
“你还挺养生。”祁扶音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举起给楼听月看,轻笑道,“凌晨两点半了也要泡脚。”
楼听月把桶推到她面前,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抬抬下巴:“是你泡。”
祁扶音歪头:“?”
“据说是有驱寒功效的药包,感觉你比较需要。”楼听月说。
“是吗?”祁扶音突然抓住楼听月的手,很快又松开,“好像你的手更冷一点儿,跟冰溜子一样。”
“……”楼听月道,“但我没在穿着裙子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
“我有穿大衣的好不好。”祁扶音一边反驳一边弯腰卷裤脚,没拒绝她的好意,把脚放进了散发着药草味和姜味的热水里。
“我一个人泡多不好意思,你也一起呗,顺便聊聊天,不然有些无聊。”
“家里只有一个泡脚桶。”楼听月想了想,又道,“我去找个奶茶保温袋好了。”
平时囤的袋子终于有用了,楼听月正要走,祁扶音伸出手挡住她,把桶往旁边推了推。
祁扶音挑眉:“一起啊。”
楼听月低头,祁扶音的小腿贴着木桶,给她留了一半的位置。
这个桶确实大,两个人一起泡完全没问题,她之前和奶奶也一起泡过。
脑内互搏了一番,楼听月坐回原位,撩起裤脚,双脚贴着边缘慢慢伸进桶里。
不可避免地会碰到祁扶音的脚,楼听月一瞬间像触电一般弹开,脚悬在水中。
祁扶音显然感觉得到,分开·腿,把中间的位置留给楼听月,不然一直悬着脚,等泡完了,她的腹肌估计也练出来了。
祁扶音把她的腿按下来,水面晃动了一下,溅了一些出来。
水兑得温度适宜,不会太烫,泡一会儿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
“今天去参加我妈公司的年会了。”祁扶音道。
难怪穿得这么隆重。
“好玩吗?”楼听月问。
“一般,我只是去露个脸吃个饭,给几个粉丝签名合照,抽奖运气也不好,大奖都是别人的,我只有一个小红包。”
廿玖冰室在年前也会关门一天办年会,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聚餐,不过是多了设置了几个游戏,让大家更活跃更高兴些。
楼听月在经营廿玖前也曾在公司实习工作过,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年会,在此之前听过不少同事吐槽年会不如不开,不但占用下班后的时间,每个部门还要强制出节目,每天上班已经足够累了,还要抽出时间来排练。
年会上又要听老板讲一大堆没用的话,听各部门的领导画大饼,吃饭也不能安心吃,要警惕突然过来敬酒的领导们,或者吃到一半被拉去给领导敬酒,被迫应酬。
不知道祁扶音参加的是不是这样的年会。
楼听月道:“你也不在公司上班,为什么要过去?给你妈妈撑场面?”
“她哪需要我撑场面啊,在她们那一行,她可比我出名多了。”祁扶音笑道,“不过是因为那天所有的董事都会去,她好给自己找亲家罢了。”
楼听月没明白:“找亲家?”
“就是给我找个女朋友,像她说的,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保持着一个姿势有些累,祁扶音动了动脚。
楼听月感觉到她的脚心擦过自己的脚背,原先平静的水面又泛起涟漪,水比刚才冷了一些。
“哦……”
祁扶音抬眼看她:“我见到了,是一个董事的女儿,确实很漂亮,涵养也好,谈吐优雅。”
楼听月:“这样啊,是挺好的。”
“她说想和我试试,我问她是不是喜欢我,她说……”
话还没说完,楼听月突然打断了她:“水凉了,别泡了。”
祁扶音低头,水还隐约冒着热气:“嗯?还好啊。”
楼听月把脚拿出来,抽了几张纸擦干,穿上鞋:“那你继续泡吧,我去给你找床被子。”
找出了前两天换洗过的床单被套,正要重新铺床,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突然开口:“为什么换床单?”
楼听月没回头,把原来的床单扯下来:“你睡这里,我去别的屋。”
“你要我一个人睡吗?”
这话说得有些怪,楼听月转过身看她:“?”
“我一个人害怕。”祁扶音说。
楼听月:“那你怎么独居的?”
“……”祁扶音安静了几秒,说,“家里有我的大泰迪熊。”
那只可以占半张床的泰迪熊,好吧,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楼听月道:“放心,没鬼,大门有贴门神。”
收拾完床铺,楼听月抱着被子枕头要出去,路过祁扶音时,衣角被人扯住。
随后她听见祁扶音可怜兮兮地低声说:“我真的害怕。”
楼听月稍稍偏过头,祁扶音微微低着脑袋,柔顺的头发自然垂落在脸侧,睫毛浓密,在眼下落了阴影,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楼听月退回了房间。
一人盖一床被子,一关灯,唯一感觉有热度的东西也没了,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穗城人睡觉就是这样,要靠着自身发热将冰冷的被窝暖好,才能安然入睡。
“有点儿冷,有小太阳吗?”祁扶音问。
楼听月背对着祁扶音:“忍忍吧,最近太干燥了,用小太阳会干到流鼻血。”
“好吧。”
安静了一阵,身后的人动了动,打破了寂静。
“还是冷。”祁扶音隔着棉被戳了一下楼听月的背,“你能抱我吗?会暖一点吧?”
楼听月身体一僵。
抱她?
她们的关系适合抱着睡觉吗?
楼听月沉默,想起了什么,语气感觉比外面的天气还冷:“你应该找Lune抱你。”
祁扶音愣了一下,下一秒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也要她肯抱我啊。”她说。
还真想让她抱啊……
“冷……”祁扶音又道。
楼听月憋着一股气,半晌后还是转过身,掀开一侧的被子,把她抱进了怀里。
第22章房东小姐
楼听月有段时间没设闹钟了, 毕竟睡眠质量差到每天大清早准时睁眼,上班都不会迟到。
今天出了意外。
昨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帘缝隙里已经聚了明亮天光。
难得睡了一个舒服的觉, 哪怕醒了也想继续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睡着后无意识地做了什么也无从知晓, 总之怀里已经空了, 祁扶音不知何时背对着她睡了。
被子裹得紧紧的,头发乱乱地铺在枕头上, 从后方还能看见一只耳朵。
有光从没拉紧的窗帘中透进来, 就落在她耳朵尖上。
楼听月抬眸看了眼窗帘, 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边将窗帘拉紧, 不让一丝光扰了祁扶音的睡眠。
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楼听月深知家里房间的隔音不好,每个动作都放得很轻。
现在才八点钟, 两人大概只睡了五个小时, 对她经常失眠的来说,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 但祁扶音不同。
睡饱了整个人都是活蹦乱跳的, 睡得不好就像怨灵, 一整天都会是蔫的。
也不知道她平时有工作的时候能不能睡好觉, 毕竟她的工作性质有时会昼夜颠倒。
楼听月洗漱完, 贴着房间门听了一会儿, 里面悄无声息, 便悄悄下了楼,去了趟廿玖。
廿玖在八点时已经准点开门营业, 只是没有客人,店里冷冷清清。
楼听月推开门,带着早晨清冷的空气一同走进来:“早。”
曲念沁从收银台后探出头,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早啊楼姐。”
“怎么有气无力的,昨晚没睡好?”
“睡挺好的,就是天冷了,又没有客人,坐久了就真不想动了。”
楼听月笑笑:“趁着没人就多休息会儿吧。”
“那还是有客人好点儿,起码店里看起来不会那么空。”
楼听月笑笑,随手扫了一桌角的二维码,点了两碗云吞、一份烫青菜和一个菠萝油,给今天开了第一单。
“嗯?”曲念沁坐在收银台后,小票已经从机器里吐出来了,“楼姐,在店里吃吗?”
她看了眼小票上的内容,疑惑道:“两份?楼姐你是不是手滑点多了?”
楼听月回休息室拿东西:“没有,让后厨打包好,我带走。”
二十分钟后,楼听月拎着早餐回到家。
掏钥匙开了门,屋内静悄悄,楼听月换了鞋,将早餐放到餐桌上。
一回头,祁扶音站在书架旁边,抱着胳膊凝视着她。
楼听月被吓了一跳,缓了缓,道:“醒了?正好吃饭吧。”
原先祁扶音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看见楼听月身后的打包袋时,又换了回了平时的表情。
“原来是去买早餐了。”祁扶音挑眉,走到餐桌边坐下,“我还在想你怎么能每次跟我睡完了都跑。”
“……”楼听月语塞,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楼听月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解开打包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旁边还有个小袋子,专门放置菠萝油,怕被挤压到,提回来时都是另一只手单独提的。
云吞还烫着,祁扶音虚虚捧着碗暖手,看楼听月给餐盒盖子。
掀完了自己那碗云吞和烫青菜,又过来把她的云吞碗盖子一同掀了。
盖子上方凝聚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溅开,落在手上和桌上,楼听月抽了张纸巾把祁扶音手上的水滴擦掉,再擦干净桌子,又抽了一张纸巾把两人饭盒边缘的汤汤水水也擦得一干二净,才满意地开始吃饭。
在某些方面,楼听月确实有些强迫症,总要把一切打点完全才会开始下一件事。
清汤云吞的味道随着热气上升,祁扶音舀起一颗云吞,吹凉后一口吃下。
云吞皮薄丝滑,肉馅紧实,云吞煮完后再过一次凉水,既保持了云吞完整的表皮,又能锁住肉馅中的汁水。
汤底看起来寡淡无味,实则是用骨头熬煮多时的高汤,只需再加上葱花,即是最简单最符合穗城人口味的云吞。
白灼菜心鲜嫩多汁,水滚开后先在水中滴入少许食用油和盐,将菜心根部放入水中烫一分钟,再将整根菜没入,分段的烫法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菜熟的同时,菜叶依旧脆嫩不软烂。
同样重要的还有料汁,将蚝油、生抽和水一同倒入锅中烧开,再加入蒜末烧开,最后淋到码放整齐的菜心上,最后成品便是油润翠绿、鲜甜爽口的白灼菜心。
为了避免出现兔子吃草的画面,楼听月让厨师在装盘前把菜心切成了两半,正好适口。
楼听月吃得快,提前结束用餐,等祁扶音吃完了云吞,便将菠萝油推到她面前。
祁扶音拆了双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抓着面包就开啃。
一旁的手机响了,显示是廿玖的座机,楼听月直接在座位上接了起来。
祁扶音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不知道廿玖的菠萝包酥皮是怎么做的,酥得不行,嘴唇碰一下都掉渣,好在是在家里,不会被外人看到。
今天有供货商来送货,曲念沁在和楼听月确认东西。
楼听月听她说着,余光瞥见祁扶音伸出舌头在舔嘴角的酥皮碎渣,因为戴着手套又不好用手背去擦。
“对,是这个数。”楼听月一边和曲念沁说话,一边在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对折,给祁扶音擦了擦嘴,“在本子上记好,我明天去店里再看。”
祁扶音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楼听月。
楼听月脸上没什么反应,和之前一样,只抬抬下巴,示意她快点吃面包。
等她这边聊完,祁扶音也吃完了。
既然人也起床了,楼听月到卫生间去将脏衣服拿出来,丢到洗衣机里,除了祁扶音的红裙子。
“你的裙子是不是不能洗?”楼听月站在阳台边上问。
祁扶音:“有什么不能洗的?不就是一条裙子吗?”
“不会洗坏?”楼听月看着手里的裙子,她虽然不懂这和普通的裙子有什么区别,但她认识裙子上的logo。
好看,但真贵。
祁扶音走过去,自己动手把裙子放进洗衣机:“不是真丝,就是普通的面料,洗坏了就是衣服本身的问题,卖那么贵质量还那么差,正好帮我拉黑它。”
“……”
启动了洗衣机,楼听月又去料理那摆了一阳台的花草。
祁扶音闲着无聊,就跟在她旁边看。
楼听月对花花草草的研究也不深,养得也一般,一般能养到发芽就很不错了,不指望它们能开得多茂盛。
她也不在花盆里插牌子标注种的是什么,她自己种完也忘了,就等着哪一盆运气好一些,能成功长大开花,告诉她自己是什么植物。
以至于当祁扶音看到几盆冒了点儿绿芽的植物只觉得一头雾水,问楼听月吧,结果主人比自己更懵,一问三不知。
祁扶音放弃了,这些花草的辨识度还不如隔壁的葱,虽然蔫了,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葱。
希望所有的植物都能长得这样明显。
给所有的植物都浇了水,楼听月去洗了手,一边擦着手一边问祁扶音:“中午想吃什么?”
祁扶音歪头询问:“中午?”
她又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哎呀,快十点了……”
楼听月擦手的动作一顿,攥着纸巾,眼皮轻颤,慢慢说道:“你……不吃中午饭了吗?”
不是说住一天吗?
现在连半天都没有啊……
楼听月垂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沾了水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
正要说话,祁扶音先开了口:“可我早餐还没消化完,想不出要吃什么。”
“很着急吗?”祁扶音说:“不然晚点儿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行吗?”
“也、也不急。”意识到自己多想了,楼听月舌头都不利索了,“那一会儿再去市场买菜吧。”
“买菜?”祁扶音眼睛一亮,“你做饭?”
“你想吃外卖?”楼听月问,“还是要出去吃?出去吃的话,今天工作日,附近餐厅的人会比较多,我们可能要去远一点……”
祁扶音已经从阳台一个滑步到了沙发,拿上昨天披在靠背上的大衣穿上,说道:“走啊,买菜去呀。”
突然的干劲儿,把楼听月都整懵了。
见她还没动,祁扶音疑惑道:“怎么啦?”
楼听月指了指她:“你要不换套衣服?”
祁扶音低头,自己身上还是那套浅紫色的珊瑚绒。
祁扶音:“……”
借了楼听月的一套衣服,大衣一穿,外头风大,楼听月又给她围了条围巾,挡风的同时还可以遮遮脸,减少被人认出来的概率。
楼听月不爱穿高领,不爱戴围巾,总感觉脖子被捂着,有种窒息感,只戴了顶冷帽就出门了。
菜市场多是中老年人去的地方,楼听月来的也不频繁,平时吃饭基本在廿玖解决,只偶尔来一次。
从前跟奶奶来得比较多,常去摊位的老板也认识她,每次她来都给她挑最好的,抹零了还要多送根葱给她。
所以楼听月来菜市场买菜是最方便最快速的,几个摊位走下来,一餐饭需要的东西就都齐了。
祁扶音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现在围巾又多了一个用途,阻挡菜市场的味儿。
路过生肉摊时,那股味道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想也知道祁扶音没来过这种地方,这不比超市,卫生条件勉勉强强,楼听月只能尽快买完排骨和鱼,带她去蔬菜区。
相熟的阿姨隔着老远就看到她,朝她挥手。
楼听月拎着祁扶音过去,阿姨热情地招呼她们:“小妹好久没来了啊,今天自己做饭啦。”
“对啊。”楼听月应道,低头看了看菜摊子,又扭头问祁扶音,“你想吃什么?”
“西红柿、玉米。”祁扶音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将菜摊子从左扫到右,在认识的蔬菜里挑出爱吃的,然后指着长得差不多的绿叶菜问楼听月,“这些是什么?”
阿姨回答得比楼听月更快,一边指给祁扶音看一边说:“这是油麦菜,这个红菜薹,菠菜,西洋菜,哎今天的西洋菜很新鲜啊,可以煲汤啊。”
祁扶音认真地听着。
“还有小白菜,红苋菜……本地菜心,这菜心靓啊,我家婆自己种的,今早才摘下来。”
祁扶音听得有些懵,扭头看向楼听月:“你挑吧,我都可以。”
“……”楼听月选了两把菜,结束了今天的采买。
一人提了一袋菜往回走,出了菜市场感觉空气都清新了,祁扶音终于能扯下围巾,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
楼听月:“有那么臭吗?”
祁扶音略显嫌弃地搓搓鼻尖:“别的地方还好,卖鱼卖海鲜那边是真的难闻,感觉什么腥味都混在一起了。”
她还想吐槽什么,隐约感觉大衣口袋有东西在震动,只得先停下,拿出手。
看了一眼,祁扶音眉头就皱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接,不接估计对方会打个不停,还是早死早超生好了。
祁扶音朝楼听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喊人,祁婉先开口问道:“我在你家门口,你不在家?”
“不在。”祁扶音有些头疼。
祁婉道:“我问过你助理了,她说今天根本没有工作要去北城,你到底去哪儿了。”
祁扶音随口道:“丽城。”
“又是丽城,有事没事就去丽城,那是你老家吗?”
“也可以是。”祁扶音道,“如果让我舒服的地方是家,那丽城确实是。”
“你!”
红灯跳绿,祁扶音跟在楼听月后面过马路,人来人往,有些嘈杂。
等过了马路,走到小路上,祁扶音才淡淡道:“还有事吗?”
祁婉放轻语气:“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担心我不回去,毕竟下一期节目就在穗城录,我还没有要和节目组违约旷工的打算。”
祁婉:“阿女,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吗?”
祁扶音忽地扑哧一笑:“妈咪啊,我哪里和你对着干了?你想让段应清和我接触,你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做得这么偷偷摸摸?搞得跟见不得人的私会一样,说出去很好听吗?”
祁婉:“……”
“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祁扶音已经不想应付祁婉了。
祁婉说:“下个月你康阿姨生日,别忘了。”
“知道了。”
“康阿姨从小那么宠你,别缺席。”
“嗯,挂了。”
一通电话几乎耗尽了祁扶音的能量,正好走到同福里门口,祁扶音一手撑着门边的青砖,微微弓着身子,疲累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只感觉脑袋的神经一下下抽着疼。
楼听月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弯下腰看她:“还好吗?”
“哎——小妹啊,是不是低血糖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两人齐齐往前看,只见小卖部的婆婆撑着柜面,探身朝她们这儿看,估摸是瞧见祁扶音的模样,才问了这么一句。
楼听月:“没有……”
婆婆弯着腰背慢慢走过来,摊开干枯的手,是一颗牛奶糖。
“吃吧吃吧,别晕过去了。”
说完,婆婆把糖塞进祁扶音手里,又转身蹒跚地走了回去。
两人呆呆地看着那颗糖,同时无奈地笑了。
对亏了婆婆的好意,祁扶音也没那么难受了,撕开糖纸吃下了牛奶糖。
特浓的,一股子甜腻的奶味儿。
嘴里含着糖,回楼听月家的路上一路无言,等楼听月开了院门,祁扶音咬碎了化得差不多的糖,嚼了嚼后咽下去。
楼听月刚拉开侧边楼梯间的门,回头要喊她,只见祁扶音双手插着兜,和昨晚在院子中的姿势一样。
“房东小姐,我可以在这儿多住几天吗?”
太阳下,祁扶音微笑着问她。
第23章没有一种关系能形容她们。
楼听月明显愣了一下。
“为什么?”她问。
“唔……”祁扶音撇撇嘴, 无奈道,“这不是骗我妈说去丽城了嘛 ,要是我这几天在家, 万一哪天出门撞上她了怎么办?这边起码她不会过来。”
楼听月:“那你……”
不等她说完,祁扶音故作震惊地捂着嘴, 睁大眼, 说道:“你不会想要我在家一直宅着吧?我会长蘑菇的。”
“……”楼听月道, “我是想问你要住多久。”
有希望了,祁扶音蹦蹦跳跳地过去:“五天就够了, 等下期节目开始录制我就回去。”
楼听月先一步走进楼梯间:“哦。”
祁扶音跟在她后面, 随着她的步伐爬楼梯, 又问道:“下午能陪我去买衣服吗?”
“就住五天还要买新衣服?”
“难道一直穿你的吗?”
楼听月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 祁扶音毫无防备,险些一头扎进她怀里。
本就长得高,还比她多站高了两级台阶, 祁扶音抬着头:“干嘛不走了?”
楼听月低垂着眼眸, 祁扶音的大衣敞开着, 内搭是楼听月的白色圆领打底衫和深蓝色牛仔裤, 二人的尺码或许只差一个码数, 其实穿起来还算合身。
“挺合适的, 又没有大到不能穿。”楼听月道。
说完她转身继续上楼, 没有看见祁扶音探究的眼神。
虽然只剩下几级台阶, 到家门口不过十秒钟的事情, 祁扶音没有接话, 倒是让楼听月觉得经历了十分漫长的沉寂,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不好。
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还想让她一直穿着自己的贴身衣服,这真的合适吗?祁扶音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心不在焉地开门,却拿错钥匙,试了几次才反应过来,稍显慌乱地换钥匙,终于开了门。
一起进了家门,换鞋时楼听月终于没忍住,尽管心里有几分不情愿,还是开口道:“你想买新衣服就买吧,下午陪你去商场。”
祁扶音:“嗯?”
楼听月提着两袋子食物去厨房,脚步快得像是换了滑轮鞋。
祁扶音快速换上棉拖,小跑着过去,站在厨房门口,问她:“你又不借我衣服了吗?”
楼听月背对着她,低着头,手上忙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台面上,真心话说不出口,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觉得我的衣服太大吗?”
祁扶音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袖子长一点可以遮住手,出门能挡一部分的冷风,裤子长了卷起来也挺好看,并没有难受到穿不了。
“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这和我买的oversize没什么区别啊,我穿这样的也好看。”
“但是……”楼听月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自己太过较真儿,还是祁扶音太神经大条。
其实如果几个月前的那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现在她可以很坦荡地带着祁扶音去衣柜前,满衣柜的衣服任她挑,她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归于友情。
但现在她们之间说友情又似乎有点儿变质,要说爱情却又论不上,没有一种关系能形容她们。
暧昧?
算吗?
她对祁扶音有这个想法,那祁扶音对她呢?
楼听月总是不愿意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只想抓着这根暂且保持着平衡的线,问出来可能有50%的概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不想赌。
良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祁扶音问道:“但是什么?”
楼听月:“怕你穿太大的,漏风。”
祁扶音:“……”
算了,就这样吧。
楼听月闭了闭眼,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穿吧。”-
午饭的三菜一汤是楼听月一个人做的。
祁扶音吃人嘴软,本想帮帮她的忙,毕竟自己在国外留学时练了一手好厨艺,回国后做的虽然不多,但技艺也不生疏。
但楼听月目前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消化这几个月的事情,还是将祁扶音请出了厨房,关上门,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祁扶音没闲着,既然不需要她帮忙煮饭,那就把家务活做做好了。
等楼听月做完饭出来,明显能感觉到餐桌刚擦过,几块地方的水渍还没干。
她探头喊祁扶音吃饭,祁扶音估计无聊又去阳台上看花了,听到声音后从阳台出来,楼听月瞥见了她身后被风微微吹动的红裙子。
她都忘了衣服还没晾这回事了。
习惯了一个人,有时记性太差,会忘记晾衣服导致衣服在洗衣机里闷了一天,准备吃饭时打开电饭煲发现没有焖饭,家里灯泡坏了总是要懊恼几次为什么下班时不记得顺路买新的灯泡回来。
要是那些时候有个人在旁边提醒她就好了。
看着祁扶音走过来的身影,素面朝天,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丸子,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楼听月一时间有些恍惚,在自己最熟悉的家里,周围环绕着让人感到幸福的饭菜香味,好像她们一起过了很多年这样稀松平常但温馨非凡的日子。
祁扶音见她在发愣,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疑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楼听月回过神,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转身回厨房拿碗筷。
祁扶音去洗了手回来,桌上已经盛好两碗西洋菜猪骨汤,她在楼听月对面坐下,端起汤稍微吹凉,喝了一口。
随后抿着唇,停顿了一下,对楼听月道:“你忘记放盐了。”
“?”楼听月震惊,同样喝了一口,下一秒脸色铁青,讪讪道,“我去拿盐。”
祁扶音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懊恼还拍了拍额头,轻声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然后短暂地消失在视线里,几秒后带着盐罐回来了。
楼听月皱着眉头在汤锅里加盐,搅拌均匀,然后又在两人的碗里加了适量的盐。
祁扶音看她做完一系列动作,总觉得可爱得不行,没控制住嘴角,越翘越高。
楼听月多少能猜到自己忘记放盐的原因,无非是做饭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这顿饭的味道肯定不如她平时做得好,但没有发生事故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相比起来忘记放盐不算什么。
楼听月又尝了尝三道菜,嗯,熟了,能吃,死不了。
祁扶音舀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拌米饭,好在楼听月做这道菜时还算专注,没有手抖多加糖,味道很不错。
“后天圣诞节,你有空吗?”祁扶音突然问。
楼听月:“不确定,怎么了?”
祁扶音说:“我的新电影要上了。”
楼听月:“新电影?”
祁扶音连连点头:“嗯,前年拍的,压着一直没上映,剧情挺好的,是悬疑题材,我演的女四号,一起去看吗?”
“几点?”楼听月问。
祁扶音突然忸怩道:“那个……一整天……可以吗?”
楼听月:“?”
祁扶音挠挠下巴,继续道:“就是江边的异木棉不是开得正好嘛,我好多年没有看过了,有点儿想看。”
“嗯,还有呢?”
祁扶音一时没明白。
“看花、看电影,剩下的时间呢?”楼听月道,“这两件事应该花不了一整天的时间吧?”
“剩下的……”祁扶音自己都没想好,什么看电影看花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要和楼听月一起过圣诞节。
楼听月等了一会儿,继续吃饭:“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祁扶音慌了:“诶,所以有没有时间啊?你没时间我就不想了。”
“我是老板。”楼听月语气轻轻的,隐约带着一点笑意,不急不躁地说,“时间多的是。”
得到答案,祁扶音满足地轻哼了一声,道:“其实你也不想上班吧?”
楼听月:“谁想上班?”
祁扶音:“唔……没有人。”
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东西,楼听月顺着问道:“你上班开心吗?”
“嗯?”祁扶音抬起眼,楼听月直勾勾地望着她,安静地在等她的答案。
“还行。”祁扶音说,“大部分时间还是开心的。”
楼听月问:“那小部分时间呢?”
“如果是要很早很早起床,或者大冬天下水,吊威亚吊半天,工作了一天发现剧组订的盒饭巨难吃……”祁扶音数了几条,“这种时候就不开心了。”
楼听月看着她随意的模样,又问道:“如果有负面新闻呢?”
祁扶音无所谓道:“我从来不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网友爱怎么说就说吧,我又不能把网友的嘴堵起来。”
“会有人在你面前说这些吗?”
祁扶音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半空中,眨了眨眼,收回手,什么也没夹。
察觉到她情绪有变化,楼听月也有几分慌神,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祁扶音很快又恢复到方才淡然的神态,扯起嘴角笑笑:“有啊,有黑料的话,经纪人和助理总要跟我说一声,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嘛。”
“吃饭吧。”
楼听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刚才祁扶音没有夹上的糖醋排骨夹起,放进她的碗里。
第24章“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圣诞节吗?”
平安夜那天, 祁扶音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了一棵小圣诞树,同她差不多高。
下午楼听月从店里回来,一走进客厅就看见祁扶音坐在阳台边的地板上, 手中摆弄着装饰圣诞树的挂件。
听见动静,祁扶音回过头:“你回来啦?”
阳台门开着通风, 今天气温不低, 但外面起风, 祁扶音穿了白色的海马毛毛衣,头发自然披着, 发尾和衣服上的毛毛偶尔被风吹起来, 微微摇曳。
楼听月走过去:“你还买了圣诞树?”
“是啊, 昨天下单的, 刚才就收到了, 超快。”祁扶音仰着头看她,“要一起布置吗?”
楼听月摇头:“我回来拿东西,一会儿还要出去, 你弄吧。”
祁扶音了然, 继续低头分类装饰品。
楼听月回房间拿了记事本, 顺便带出来的还有一个坐垫。
走到祁扶音旁边, 碰了碰她的背:“起来一下。”
祁扶音不明所以, 回头看了一眼, 见楼听月手上拿着坐垫, 明白过来, 动了动变成蹲姿, 楼听月顺势把坐垫放到地板上。
“晚上想在家吃还是出去吃?”楼听月问。
祁扶音坐下, 从箱子里找出一个雪人挂件,转过身。
“都可以, 你下班早的话就在家吃,要是晚的话就去吃那家砂锅粥吧。”祁扶音把雪人挂到了楼听月的裤腰上,往后仰身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别掉了。”
楼听月低头,撩起小雪人看了看,稍显无奈。
她也弯下腰在箱子里翻找,找来找去找到个圣诞帽,正好,撑开了就戴到祁扶音头顶。
“走了,冷了就关阳台门。”-
晚上是祁扶音做的晚饭,楼听月早退了。
楼听月到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意外。
家里没有开灯,所有的光源都聚集在饭厅的位置。
一头雾水地挪步过去,眼前的画面让楼听月霎时间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了配合节日气氛,祁扶音准备了一桌的西餐,还把装饰好的圣诞树搬到餐桌旁,没用完的装饰品正好用来点缀餐桌。
连灯光都关了,只靠环绕在圣诞树上的小彩灯和桌上的蜡烛。
祁扶音还戴着那顶红色的圣诞帽,帽尖坠着,白毛球微微晃动,祁扶音单手托着腮,笑意嫣然地望着她。
圣诞树上的彩灯时明时灭,一层一层错落地亮起光,落在祁扶音的眼眸中,似跳跃的星光。
祁扶音见她傻站着,拍了拍对面的桌子,道:“坐呀。”
楼听月终于从如梦似幻的画面中醒过神来,走到餐桌前坐下,腰间的雪人悬在半空中。
晚餐才做完没多久,此时还冒着热气,主食是煎牛排和意面,祁扶音还做了烤鸡和色拉,点心是焦糖布丁,上方点缀了一颗樱桃。
楼听月没想到祁扶音的厨艺如此娴熟,每一道菜看起来都色香味俱佳。
牛排也是提前切好的刚好入口的大小,就是在不算明亮的环境里也能依稀看到切面的肉很嫩,火候掌握得很好。
长盘子一角放着两块烤得微焦的贝贝南瓜,祁扶音应该是在南瓜表面刷了一层黄油,能嗅到香甜的味道。
楼听月将桌上的菜扫视了一圈,抬眼看向祁扶音。
说起来,她房间的抽屉里还有高中时祁扶音送她的圣诞贺卡,那时候流行互送贺卡和苹果,她收到的第一张贺卡就来自祁扶音。
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她收到的贺卡表面不仅有立体的金粉装饰,一打开还会唱歌呢。
就连苹果都是装在圣诞风的小盒子里,上方还打了蝴蝶结。
苹果是超市里卖得贵贵的蛇果,长得很漂亮,但味道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楼听月收到后放了好多天才舍得吃的缘故。
现在没那么多人执着在平安夜送苹果了,桌上玻璃碗里放的是樱桃和草莓,表面还残留着水珠,彩灯给它们染了色,连普通的水果都像描摹的油画。
“准备了多久?”楼听月问。
祁扶音:“也没多久,弄完圣诞树之后也没别的事干,就开始准备晚饭了,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很快就能做完。”
“这几年穗城的圣诞节气息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建议明天不要抱太高的期待,失望会小一点。”楼听月道,“你在国外过的圣诞节,不会这么简陋吧。”
祁扶音笑笑:“是热闹很多,但春节那段时间就不如国内了,只能和几个留学生朋友一起聚会,说到底只是两地的习俗不同,没有哪边比哪边好。”
楼听月点头:“是这个道理。”
吃了几口肉,楼听月又问道:“国外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祁扶音想了想:“当地人比较普遍做的就是装饰圣诞树,和家人朋友聚会,有些人会买Santons,就是普罗旺斯生产的手绘小雕像,还会吃十三种不同的甜品。”
“你呢?”
“我啊,我基本是和康歆去圣诞市集逛逛,感受一下圣诞气氛就回去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楼听月眼睑一颤。
和康歆……
她差点儿忘了,康歆也是在法国留学的。
祁扶音在国外的那几年,都是和康歆在一起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楼听月忽然站起来,祁扶音愣了愣:“怎么了?”
“喝酒吗?”楼听月问。
祁扶音:“?”
合作伙伴曾经送给楼听月两瓶红酒,她一直没找着机会喝,现在倒是个不错的场合。
家里没有高脚杯,楼听月找了平时喝水的马克杯,倒了一些进去,将就用了。
祁扶音接过杯子,轻笑了一声:“我本来想你应该不会跟我喝酒,不然我就买瓶香槟回来了。”
楼听月不解:“为什么不会跟你喝?”
“喝多了容易发生意外,”祁扶音眼睛微眯,晃着杯子,猩红的液体在杯子里打转,“你不是清楚吗?”
“……”
楼听月抿了一口酒,道:“那是你喝太多了,今天我会看着你。”
祁扶音遗憾道:“啊……这支酒挺不错的,还在想怎么多骗几口喝呢。”
楼听月说:“还有一瓶,你想要的话,到时候给你带回去,反正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
祁扶音沉思了片刻:“算了吧,我的酒柜好像也满了,等我想喝的时候再来你这儿讨杯酒吧。”
楼听月默了两秒,才道:“也行。”
一餐饭,两个人喝完了半瓶红酒,虽然没有到把人喝倒的地步,但酒劲一上来,还是感觉身体有些沉,昏昏欲睡。
祁扶音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楼听月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已经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上还播着搞笑综艺,吵吵闹闹的,就这样她都没被吵醒,依旧睡得很香。
楼听月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谁知声音才消失,下一秒祁扶音便悠悠转醒,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黑的,又看了眼楼听月,好看的。
祁扶音眼睛半睁半阖,嘴里含糊道:“干嘛关呀,我还看呢。”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看呢?”楼听月说着,又把电视机打开了,不过调低了音量,算是给祁扶音的另类入眠白噪音吧。
“我看的。”祁扶音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稍微睁着眼去看电视,里面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感染力太强,祁扶音虽然精神迷糊,但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
楼听月:“……”
她坐另一边,打算一起看看是什么节目这么好看,让祁扶音能强撑着困意也要看。
没等她看出什么名堂,一扭头,祁扶音又睡了过去。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持续振动起来,楼听月探头去瞧,发现是祁扶音的手机有来电。
来电人是……
康歆。
嗡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得楼听月心烦。
楼听月眼神晦暗,沉默地盯着手机,直到电话停止,重归平静。
之后康歆没再打来,如果再来一次,楼听月或许会因为私心而不喊祁扶音起床接电话,因此产生的愧疚心理肯定会让她无所适从。
楼听月松了一口气,看着祁扶音的睡脸,把她肩头滑落的毛毯拉了上去-
隔天是圣诞节。
楼听月衣柜里的没几件色彩鲜艳的衣服,祁扶音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一件墨绿色的卫衣,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担心天黑了会降温,楼听月还是把祁扶音的大衣带上了,以防万一。
这个天气适合逛街,祁扶音的安排便是从步行街一路逛到公园,看完花后去电影院,晚上到江边看夜景。
穗城基本上没有旅游淡季,不管什么季节,街上都有不少游客,人多了也好,虽然拥挤,但是祁扶音混在人群中就不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步行街的人行道只有那么大,人一多就要贴着走,与对面的人撞上还要相互侧身让一让。
还想着在街上要是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店铺就进去瞧一瞧,面对着如此恐怖的人潮,二人只想快点穿过这条街。
走出步行街到大马路上,感觉空气都没那么稀薄了,对面公园外的街上栽了一排异木棉,粉色的花朵,在冬日中开得正灿烂。
公园里也不比其他地方好多少,毕竟在冬天里还能赏到这样美丽的花,怎样也要来拍照打卡一下。
冬日的太阳照到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草地上居然还有空位,两人小跑过去占了块地,铺开野餐垫坐着休息。
祁扶音拿出手机想和花来张自拍,可不管怎么找角度,镜头总会带到别人,尝试几次都拍不出满意的照片,遂放弃。
“你把手机放低点拍呢?”楼听月提议道。
祁扶音没明白:“放低点?”
楼听月抓着她的手,带着向下,祁扶音的头逐渐遮住后方的人,粉色的花朵出现在头顶。
“诶?!”祁扶音一惊,找了个东西放在手机背后,将手机架住,看了看镜头里的自己,又道,“但是仰拍有点丑。”
楼听月凑过去看:“不会啊。”
既然过来了,祁扶音也不让她走了,一把环抱住她,道:“一起拍嘛。”
楼听月:“?”
祁扶音设置了定时拍照,摘下口罩,两个人的脑袋贴在一起,一个睁大着眼有些懵,一个俏皮地对着镜头wink。
咔嚓!
祁扶音拿回手机,和楼听月一起查看刚拍的照片,光线足的情况下,就算是这样刁钻的角度也拍得不赖。
“嗯,果然好看。”祁扶音满意道,把照片传了一份给楼听月。
在公园待了两小时,临近电影开场的时间。
她们去的还是高中时常去的那家CGV影城,这几年里楼听月很少来这儿,没想到影城还保持着原样。
因为冬天,祁扶音说不买冰可乐了,等楼听月排完队买完爆米花回来,发现祁扶音一手端着一杯隔壁冰淇淋店新出的圣诞限定冰淇淋杯。
楼听月:“……”
新电影叫《无迹可寻》,主角是目前很火的女演员,今年刚拿了最佳女主角,来影院支持的粉丝特别多,她们刚到影院时就碰到组织包场应援的粉丝,祁扶音还感叹了一下,不愧是当红小花。
祁扶音在电影里饰演一个反派卧底,因为是很久以前拍的戏了,祁扶音看着自己稚嫩的演技,突然有点儿后悔带楼听月来看了。
没有她的镜头都是极好的画面,一切到她的脸,祁扶音就觉得浑身难受,一场电影看得她坐立难安。
反观楼听月,因为电影剧情紧密,环环相扣,没有无用镜头,楼听月几乎沉浸在了电影里,看得酣畅淋漓。
电影结束,她还很震惊地问祁扶音,质量这么好的电影怎么会压着不上映。
其中涉及了多方面的原因,题材敏感、审核不过、质量没达到预期……
但好在是成功上映了。
在放映厅开灯前,祁扶音就把吃东西时摘下来的口罩戴了回去,刚下了几层楼准备找家餐厅吃晚饭,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
“阿音?”
祁扶音回过头,康歆站在不远处,面带疑惑地看着她这边。
没认错人,康歆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阿姨说你去丽城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扶音挠挠头:“啊……这个……”
康歆又看向祁扶音旁边的人,微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听月,上次在茶楼太匆忙,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别见怪。”
她们其实只当过一年的同学,也是两人记性好,快十年了还能认出对方。
楼听月礼貌应道:“不会,好久不见。”
“诶,我妈和阿姨在那边挑首饰,”康歆指了指身后的一家服装店,“一会儿我们还要去江边,要不要一起?”
“我妈也在?!”祁扶音瞪大了眼。
她的反应有点儿大,康歆愣了一下:“啊,对啊,柜姐说上新了,请她们来试试。”
祁扶音压了压帽檐,急忙道:“阿歆,千万别跟我妈说你今天见过我,我们先走了啊!”
话音才落,没等康歆反应过来,祁扶音已经拉着楼听月往电梯间跑去了。
康歆:“?”
等电梯下到一楼,祁扶音才松了一口气:“太吓人了,要是真遇上就完了。”
想起康歆说她们也要去江边,祁扶音皱了皱眉,对楼听月道:“我们不能去江边了,太危险了。”
楼听月点头:“好,那要回家吗?”
“都出来了,就这样回家了好像有点儿亏。”祁扶音站在商场门口的大圣诞树边,环顾四周,思考附近的线路。
片刻后,祁扶音拍板:“我们去月亮桥!”
月亮桥所在的地方距离楼听月的家不过十分钟的脚程,平时得空了也会带着凌默和阿婆一起去走走。
早些时候这座桥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桥拱下装了灯,再通过错位拍照的方式,水面的倒影和桥拱便形成了一钩弯月。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月亮桥还没到熄灯的时间。
游客注定是多的,来穗城的旅客里,有一半都会来这里打卡。
这个点人多,二人先去了另一边,边散步边感受此地历史与现代文化的交织。
还有十五分钟月亮桥就熄灯了,算着时间正好走到了博物馆,顺着旁边的街一直走,就到了月亮桥所在的位置。
人已经少了很多,零星的人在河岸两侧找机位拍摄月亮桥。
楼听月来过很多次了,已经知道站在哪块地砖上能看到最佳的水中月。
河边似乎风大一些,楼听月把一直挂在手臂上的大衣拿下,披到祁扶音身上,顺便把卫衣帽子从里面揪出来。
方才应该是有船经过,河面泛着涟漪,待水面平静下来后,祁扶音双手撑着栏杆,感叹道:“果然是月亮啊。”
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圆也不弯,点评道:“一般,”
再低头看看水中的月亮,继续点评:“还行。”
祁扶音扭头望向楼听月,扬唇笑道:“怎么样,今天玩得好吧?”
楼听月不置可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楼听月:“圣诞节礼物。”
“前几天不是说不送了吗?”祁扶音懵懵的,“我还没准备……”
楼听月将盒子塞到她手上,道:“你已经送过了。”
祁扶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更懵了:“什么时候?”
楼听月道:“今天。”
“什么啊,我有吗?”祁扶音嘟嘟囔囔的,“总不能是给你买的冰淇淋吧。”
楼听月轻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水波粼粼的江面,微微弯起嘴角:“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圣诞节吗?”
第25章我觉得命运对我还不错。
在河边待了好一会儿, 月亮桥熄灯了,游客纷纷离去,只有她们没有走。
四周不时传来“回家吧”的声音, 楼听月听着路人的话,看向祁扶音, 无端地生出一种安定感。
她一会儿也可以这样和祁扶音说。
她们也是可以一起回家的。
哎, 只剩两天了。
祁扶音不知道楼听月在旁边想了那么多, 待够了准备回去。
“走吗?”
“回家吗?”楼听月问。
“嗯。”
两人是没有吃晚饭就过来的,逛街时也只吃了一点儿小吃, 时间一久又感觉饿了。
走回去的路上, 路边的宵夜摊正好到点支起来, 祁扶音停下脚步, 扯了扯楼听月的袖子:“你饿吗?”
烧烤的味道重得挡不住, 楼听月当然知道她想吃了,顺着她点点头:“再往前走一段吧,前面那家好吃点。”
“行。”祁扶音开心了, 走去的路上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点对于夜生活丰富的穗城人来说还算早, 烧烤店里坐着寥寥几个人, 或许再过一个小时, 这里就会陆陆续续坐满人。
算是赶了个巧, 人不多, 祁扶音也不必担心被拍到。
吃烧烤对于要控制身材的祁扶音来说有些放肆, 点单时都只敢点素的。
“冬天吃多点不会胖的, 都转为御寒的热量了。”楼听月道。
祁扶音认真询问道:“真的吗?”
楼听月不知道, 但说:“嗯。”
“那听你的。”
虽是这么说, 但祁扶音也只多加两串不会太胖人的牛肉,就将点单牌给了楼听月。
楼听月加上自己想吃的, 找店员下单。
她们前面没有客人,下了单后,屋外的烧烤架上很快就放上了她们点的东西,炭火噼啪响,烟雾缭绕,偶尔有火舌蹿起,舔舐铁架上的食物。
两人如出一辙般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烤串儿,刷油翻面撒料的手法娴熟得不行,动作利落干净。
时间掌握得很好,端上来的串儿没有糊的。
烤串儿还烫着,冒着热气,孜然的味道很重。
“我第一顿烧烤还是在国外吃的。”祁扶音看着铁盘里的串儿,突然道。
“嗯?”楼听月有些意外,“之前呢?”
祁扶音道:“我妈说吃这些热气,容易上火,再者她觉得这些小摊不干净,从来不让我吃。”
楼听月:“穗城的气候,会有这个顾虑也正常。”
“你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放学后有没有和同学一起去小卖部买那些小零食吃?像什么大刀肉?无花果丝?五彩绳糖?还有一些店里会有煮好的肉丸什么的。”
“有。”楼听月点头,“以前上学,有时候起晚了来不及吃奶奶做好的早饭,怕我在学校饿肚子,奶奶就给我几块钱,让我路上买点包子吃。”
祁扶音挑眉:“你偷偷拿去买零食了?”
“一半一半。”被拆穿了,楼听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一个包子五毛钱,我早上吃两个,不喝豆浆,剩下的钱就攒下来,要是有朋友找我一起去小卖部,我就去,没人找就算了。”
烤串儿凉了一些,楼听月用筷子把肉和菜从签子上捋到碗里,推到祁扶音面前。
“其实奶奶也不让我吃这些,你有没有见过一些辣片的包装袋上印着人的头像?”
“见过。”
楼听月笑道:“奶奶为了不让我吃,就跟我说这是用这个人的肉做的,吓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买辣片,别人分给我也不敢吃,只敢偷偷买糖果和冰淇淋。”
祁扶音眼中带了点羡慕:“上学的时候,家里的司机一到放学的点就会出现在校门外,想溜也溜不了,一直到高中才好一些,感谢高中有小卖部。”
楼听月抬眼看了看她,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些苹果醋饮料,气泡滋滋。
“你觉得我们这样的生活好,有的人也觉得你的生活好。”楼听月说,“只是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才会向往,会美化自己的想象。”
“你说得也对。”祁扶音笑了笑,端起杯子和楼听月碰杯,“接受自己的命运,起码目前,我觉得命运对我还不错。”-
祁扶音借住的第四天。
楼听月没去店里,而是从花鸟市场里买了几株树苗,下午就送到了同福里门口。
楼听月买了石榴树、桂花树、冬青和几根富贵竹。
都是小型的乔木,打理起来也方便,至于能不能存活就看天了,楼听月不打包票。
楼下的院子一直空着也有些浪费,先前也有栽过小树,但某年的一场大台风,把树吹折了,此后那块地就一直空着。
正好要到新一年了,就当翻新,新年新气象。
早上两人睡到自然醒后,吃了顿早午餐,楼听月从一楼的杂物房里找出许久不用的锄头,和祁扶音一起给院子那块地翻土。
许久没有打理的地,杂草丛生,除草除了一半,祁扶音一看到蒲公英就将它揪下来吹散,白色的花瓣有些随风飞远了,有的依旧落在地里,估计以后这里会出现更多的蒲公英。
楼听月没管她,任由她在一旁玩。
等土全部翻好,楼听月规划了一下种植区域,在树能存活的情况下,增加美观。
划出几块不规则的地,楼听月提前买了水泥,祁扶音在一旁混水泥,楼听月在地上摆砖头。
两个人配合着一个铲水泥一个放砖头,她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大,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两人齐刷刷回头,是刚午睡 醒的凌默。
凌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走进来看她们在干嘛。
“忙什么呢这是?”
“种树。”楼听月道。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肯收拾这块地了。”凌默又看向祁扶音,“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
祁扶音冲她笑笑,喊了一声:“默姐。”
“你记性比阿月好,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我。”
凌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意外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祁扶音琢磨着措辞,“就是过来住几天。”
凌默看着她俩,挑了挑眉:“阿月前几个月还说不记得你了,现在看起来很好嘛,不愧是老同学,多见几次就好了。”
祁扶音抓到什么重点,悠悠地扭过头看向楼听月:“不记得了啊……”
楼听月:“……”
凌默哪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准备走了:“诶,我待会煮些红豆汤,晚点儿你们过来喝啊。”
说完她就要走,看见靠墙摆放的树苗,又看了看正在砌墙的两人,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不把树种了再砌?”
两人动作一顿,对哦……
凌默:“待会儿还要扛着树高抬腿跨进去。”
楼听月、祁扶音:“……”
凌默:“也没事,阿月你腿长。”
楼听月:“…………”
凌默走了,二人看了看手上的砖头,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都快砌完了,干脆就全部搞完,忙了一个下午,终于能将树苗栽进去了。
树苗看起来小小一颗,其实下面的土重得离谱,得一起提着放进坑里,再埋起来。
祁扶音扶着树干,楼听月填土,等全部种完,两人也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坐在院子的地板上,早已累出一身汗。
祁扶音问:“什么时候能看到这些树开花啊?”
楼听月:“不知道,来年吧。”
“石榴树真的会结果吗?”
“会吧,我见过别人家种的,结的果小小一个,虽然不能吃,但看着还挺可爱。”
“那桂花树呢?”祁扶音又问,“桂花好像是秋天才开的,要等到明年秋天才能看到吗?”
“可能吧,如果它能扛过夏天的台风的话。”楼听月站起身,“先浇水吧,我去找水管。”
水管许久不用了,与水龙头对接的阀门有些生涩难拧,祁扶音抓着水管的另一头等在园圃前,半天也没等到出水,便走到房子侧边去看。
楼听月终于将水龙头和水管连接好,开水前大喊了一声:“祁扶音,我要开水了啊。”
祁扶音恰好走到过道处,手里还抓着水管,管口朝外,感觉到水管有动静,下一秒清水喷涌而出。
水压太强,于是站在前面的楼听月遭了殃。
来不及躲避的楼听月:“……”
“哦!”祁扶音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把水管往一侧转向,怎料水冲到墙上,又溅到了自己身上。
“啊!”祁扶音抬手挡了挡,虽然刚才干活是热出了一身汗,但被冰水这样一淋,还是冷的。
“哈哈哈哈哈——”
一道笑声从过道里头传来,水已经停了,没有了呲啦的水声,那道笑声更加明显。
清亮的,开心的。
祁扶音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楼听月。
整个人的正面几乎都湿了,沾了水的碎发紧贴着额角和颈侧,临近日落的阳光橘调更重,落在身上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欧根纱。
祁扶音抓着水管呆呆站在原地,连反过来笑话楼听月被淋成落汤鸡也忘了。
少见她笑得这样明媚,万事万物在此刻的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楼听月笑够了,问道:“故意偷袭我?”
“我是那样的人吗?”祁扶音反驳,“我也淋湿了好不好。”
“那是你笨蛋。”楼听月朝她伸手,“水管给我。”
祁扶音走过去把水管交到她手上,楼听月捏着管,故意将口子对着祁扶音,祁扶音一个条件反射就是躲闪捂脸,发现没有水,明白了是楼听月在逗她。
“你够坏的啊。”祁扶音说着就要去抢管子。
楼听月直接抓着水管把手举高,祁扶音蹦了两下也够不到。
既然如此……
祁扶音狡黠地看着楼听月,翘起嘴角,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楼听月意识到不对劲。
没等她想出什么名堂,上方冲出一道水柱,又像喷泉那样落下,将两个人冲刷了一遍。
这下好了,全湿透了。
祁扶音一手撑着墙,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竟然也不觉得冷了。
见楼听月想来关水,祁扶音一个侧身挡在水龙头前,仰着头一脸骄傲:“说我偷袭,那我就偷袭给你看。”
楼听月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祁扶音“哼”了一声。
楼听月已经将水管拿下来了,祁扶音趁其不备成功抢到,水流太大,便用手指堵着管口,拿着管子到处滋水。
这种情况下躲是躲不过了,楼听月索性把水调小,陪她玩闹,争抢水管。
没人在意这是在冬天,淋成这样会大大增加感冒的风险,也不在意身上的羊毛衫沾了水会变硬缩小。
开心最重要啦!
第26章新年快乐!
两人玩到受不了了才哆哆嗦嗦地上楼换衣服。
楼听月先把祁扶音塞进浴室, 让她洗个热水澡,自己回房间去换了干燥的衣服,头发简单吹干后, 就进了厨房煮热红酒。
祁扶音速度很快,楼听月的热红酒煮完, 刚端上桌她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我好了, 你快去洗。”祁扶音一边擦着头发, 一遍喊道。
楼听月绕过她:“嗯,先吹头发, 桌上的热红酒也喝一点。”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 自从第一次用了楼听月的沐浴露, 祁扶音说自己有些晕水生调的香味, 隔天就去买了自己惯用的那款, 此时浴室里便是淡淡的水果香。
楼听月还是被这个像是带着记忆的味道扑懵了一会儿,脸莫名地又红了起来。
等她洗完澡,浑身都暖了起来, 回到客厅时, 却看见祁扶音换掉了睡衣, 穿好了大衣, 站在那里。
瞬间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祁扶音开口道:“我要先回去了。”
楼听月不自觉皱了眉:“不是后天才录节目吗?”
祁扶音道:“我助理阑尾炎住院了, 她在这边只认识我, 我得去医院看看她。”
“这样啊,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 你也别往外跑了, 小心感冒了。”祁扶音笑笑,看了眼自己大衣里面穿的打底衫, “衣服下次来廿玖再还你,这几天谢谢了。”
楼听月看着她走向门口,弯腰换好了鞋子,回头对她说:“再见。”
“再见。”楼听月呆呆地回道。
人一走,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空荡荡,连风穿堂过都感觉比先前冷。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楼听月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
滚烫的热红酒已经凉至微微热,原先拿的两个杯子,现在桌上只有一个,想来另一个杯子祁扶音用完后洗干净放在橱柜里了。
楼听月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盛了一杯热红酒,一口一口慢慢喝下,香料味浓郁,明显的果味几乎盖过了酒精味。
温吞地喝完一整杯酒,楼听月望向门口的方向,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应该送送她的-
市医院里消毒水味太重,戴着口罩都挡不住。
祁扶音找到助理戴雯嘉的病房,刚好赶上护士要推她去手术室做手术。
戴雯嘉一看到她,眼眶马上就红了,伸出手,吓得快哭了:“姐姐,我不会死掉吧?”
“说什么呢,就是个小手术,睡一觉就出来了。”祁扶音抓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这儿等你。”
“真的不会死吗?”
“真的不会。”要不是看在她的病人的份上,祁扶音就要敲她脑袋里,“你就算真想死也要想想你的年终奖,今年就剩几天了,熬过去,算算你到手的钱。”
戴雯嘉马上换了个表情:“我不死了。”
祁扶音把她送到手术室外,看着她进去,关上门,不一会儿门上的灯亮起,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安静等着。
戴雯嘉从她出道时就跟着她了,忙的时候跟着她一起晚睡早起,全国满地飞,闲的时候就不提了,自然是开心的。
除了当她的生活助理,戴雯嘉还要给她当宣发,也算是打两份工。
祁扶音在报酬上从来不含糊,时不时发点奖金和礼物,人又好相处,所以这么多年了,经纪人和戴雯嘉都没有离开她。
一小时后,手术室灯熄灭,戴雯嘉被推回病房。
祁扶音在后面跟着。
医生告知了术后注意事项,戴雯嘉还没从麻醉的效用中完全清醒,全靠祁扶音一边听一边记在备忘录里。
趁着戴雯嘉手术的时间里,祁扶音已经帮她找好了护工,一直到她出院。
医生上一秒刚走,护工下一秒就到了,祁扶音将备忘录的内容发给她,拜托她照顾戴雯嘉。
戴雯嘉估计要休养一阵子,这段时间的工作需要祁扶音自己和经纪人对接,等戴雯嘉醒过来,祁扶音嘱托了几句,就先回去准备之后的工作了。
后天的《挑战吧》录完,马上就要飞去锦城参加第二天的电影路演,结束后在海城有一个慈善晚会,今年的工作就结束了。
等电梯时,楼听月发来消息。
【不听:你助理还好吗?】
【祈福ing:做完手术了,现在估计在睡觉。】
【不听:你工作怎么办?】
【祈福ing:?】
【不听:她不在,谁给你当助理?】
【祈福ing:没关系,之后的工作我一个人来也可以。】
实在也是没办法,经纪人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戴雯嘉床都下不来,只能自己一个人上了。
录综艺和路演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慈善晚会会需要帮忙,好在她不过是去走个红毯亮亮相,之后的晚会内容和她没什么关系,不用忙前忙后。
【不听:我帮你吧。】
祁扶音看着新发来的消息,愣了一下。
【祈福ing:什么意思?】
【不听:我给你当几天助理。】
医院的消毒水里混进迷药了?怎么会看见这种话?
祁扶音突然不会回了。
【不听:等你助理康复。】
电梯终于到了她所在的楼层,里面人有些多,祁扶音站在角落,电梯里信号不好,索性没有回。
一直到出了电梯,大堂里人来人往,边走路边回消息不安全,祁扶音找了张空椅子坐下,编辑着消息。
【祈福ing:不用,飞来飞去很累的。】
【不听:你也会累。】
【祈福ing:这是我的工作,我习惯了,你干嘛没苦硬吃。】
【不听:没关系。】
【祈福ing:有关系。】
【祈福ing:除去出行问题,我的助理不是给我端茶递水的,还要帮我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对接工作人员,留意网络舆论等等,这些都是要有相关经验才可以的。】
等了一会儿后,楼听月才回了消息。
【不听:知道了。】
祁扶音盯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儿。
【祈福ing: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不听:你说。】
【祈福ing:31号那天晚上,我想找个能放烟花的,人少一点的海滩跨年。】
【不听:穗城没有海,那去邻市?我记得那边的海滩人不多,海水也干净。】
【祈福ing:你来做攻略可以吗?】
【不听:什么攻略?】
【祈福ing:我们的跨年攻略啊。】
楼听月下一秒就扣了个问号过来。
祁扶音憋着笑,没等她发出消息,楼听月又发了三个问号,看起来真的很疑惑。
是不想吗?
祁扶音心想要不算了,楼听月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不听:认真的?】
唔……祁扶音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没有回,楼听月也没有回,忽然地好像陷入了僵持。
怎料片刻后,楼听月发来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
【不听:邻市那天升温,但晚上海风应该不小,记得带件外套。】
祁扶音一惊,她这是……答应了?对吧?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听:算了,我带两件吧。】-
未来的几天,祁扶音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没有戴雯嘉还不至于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同行的艺人朋友也很照顾她。
楼听月在30号的时候发了攻略给她,两个人出行的方式不同,她也算好了时间在什么地方碰面。
时间精细到分钟,连路上可能遇到的状况也设想到了,祁扶音可以无脑地按照攻略走。
海边没通地铁,过去最方便的交通方式是打车,祁扶音从机场出来,要从邻市的最东端跨越到最西端,车程一个半小时。
快到达入住的酒店时,楼听月给她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在酒店大堂坐着了,等她过来一起办理入住。
其实跨年夜不可能会有人少的海滩,楼听月找的已经是很小众的海滩了,谁承想办理入住时甚至要排队。
入住后,祁扶音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睡觉。
连着几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祁扶音感觉现在不睡一会儿,晚上估计等不到零点就直接在沙滩上昏睡过去了。
她们的房间一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海景,午后的气温达到了22度,此时海滩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踩水拍照了。
楼听月按了自动开关,窗帘做的是窗帘盒设计,只要拉严实了,光基本透不进来,房间内瞬间陷入昏暗。
祁扶音已然入睡,楼听月闲着无事,开了阅读灯看了会电子书,不知不觉也生出了困意,见时间还早,便一起午睡去了。
再醒来时是听见祁扶音起床的动静,看了时间,已经傍晚了。
见她也醒了,祁扶音询问了一声要不要拉开窗帘,估计窗外的落日很好看。
楼听月点了点头。
今天天清气朗,不必猜也知道落日一定是好看的。
果不其然,窗帘一拉开,金灿灿的黄昏映满整个玻璃窗,咸蛋黄似的太阳再过一会儿就要消失在海平线后。
楼听月走到窗边,坐在飘窗上,和祁扶音看了一场海边落日。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二人拾掇好自己,带上房卡,到楼下的酒店餐厅吃晚饭。
餐厅是海鲜自助餐,所有的海鲜都是新鲜供应,处理得很干净,腥味很淡。
海鲜吃了不胖人,但多吃容易通风,两人也没敢吃太多,填饱肚子就出发去海滩了。
沙滩上有摆摊经营的小摊,她们运气很好,最外面还有一桌空位。
祁扶音占着位置,楼听月去点了几瓶饮料和小吃,另外买了几盒仙女棒。
距离零点跨年还有四个小时,沙滩上有年轻人组织的音乐活动,一群人围坐着,听中心的人弹吉他唱歌。
她们这里也能听见,祁扶音望着那处热闹的地方,不自觉跟着歌声哼唱。
楼听月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祁扶音摇摇头:“不了,我没办法像她们那样玩那么开。”
“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楼听月道,“在外面都不能自在地玩。”
“有失有得吧,哪有什么好处都让自己占了的。”祁扶音笑笑。
两个人坐在那聊天听歌,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扶音突然道:“对了,帮我拍几张照吧,我要发微博营业。”
“好。”
两个人走到远处几乎没人的地方。
祁扶音出来前带了相机,夜晚相机的参数要重新调一调,祁扶音让楼听月当了一会儿模特,拍了几张确定好位置光线都合适,保持着相机高度,让楼听月来接手。
趁着现在没风,祁扶音点了仙女棒,对着镜头时不时变换动作,楼听月咔咔咔按下快门。
等一根仙女棒燃完,祁扶音检查了一遍照片,还不错,能挑出几张发微博。
现场导出照片到手机里,编辑好微博定时,祁扶音把手机揣进兜里,背好相机,又玩起了仙女棒。
“之前在国外,国内跨年的时候,国外还是下午,每次都是在五点钟的时候给国内的家人朋友发新年祝福,等到我这边到零点时,几乎没有人记得有时差。”
楼听月拿了一根仙女棒,从她那里借了火。
祁扶音又道:“回国后这几年,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在剧组里,这还是第一次有时间能出来跨年。”
远处忽然一阵躁动,二人回头一瞧,几个人抱着烟花桶摆在沙滩上,七嘴八舌地听不大清,但看这个架势……
楼听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3:58,下一秒,跳到了59。
“快过年了。”楼听月道。
两人站起身,带上东西往回走,也想悄悄参与到她们的热闹中去。
这个沙滩上的人,除了成群结队来的,和别人都不认识,现在却能聚在一起,对着画面和天空一起大声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响彻沙滩的新年快乐,在烟花声中一同响起。
祁扶音仰头看着烟花,脸上是烟花变化的颜色,眼睛明亮,笑意盎然,她说:“楼听月,新年快乐啊。”
楼听月偏过头看她,在炸开的烟花声中,对她说:“新年快乐。”
第27章感情是个体的选择
元旦当天下午, 两人就返程回穗城了。
两地距离不过动车半小时的时间,祁扶音回家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便出门东西, 准备去看望还在医院的可怜小助理。
给她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正要去花店买花, 拐过街角的弯, 意外碰见了康歆。
“康歆。”祁扶音喊了一声。
康歆回过头, 同样有些意外,待祁扶音走近后, 她问道:“好巧,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准备去看我助理。”
两人一起进了花店。
“啊, 割了阑尾的小助理?”康歆道, “还没出院吗?”
“快了,后天吧。”祁扶音又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我妈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康歆低头看了看摆在外面的花, “提前来给她订个花, 一会儿再去买礼物。”
祁扶音一边给小助理挑花材搭配, 一边道:“一起啊, 我正好也要买。”
康歆抬起头看她:“嗯?今年生日你来吗?”
“来啊, 去年是刚好碰上拍戏, 实在调不开时间, 今年很闲, 而且我妈一定要我去, 我要是缺席, 回去能被她念叨死。”
康歆突然变得有些纠结:“要不,我找个借口不去?”
祁扶音看向她, 不解道:“干嘛?”
“我妈跟你妈肯定是要说……你也知道的。”康歆叹气道,“虽然我之前确实是有点儿喜欢你,但我真的真的已经放下了,我们的友情别变质好吗?”
“我知道啊。”祁扶音把选好的花交给店员包装,两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你不去才会出问题呢,按她们的说法就是你被我伤到心了,不然就是因为爱而害羞不敢见我。”
康歆:“……”
祁扶音潇洒地摆摆手:“放心啦,这点小场面我还是能处理的,反正有什么问题你都往我身上推,别惹你妈妈不高兴。”
“其实……”康歆眼神飘了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实在不行我吃亏一点,今晚就回去跟她表白,成功了就和我妈说,省得她老惦记你。”
康歆又促狭地笑笑:“我妈要是把我赶出家门正好,我还能卖个惨住女朋友家里。”
“……你真的吃亏吗?”祁扶音道。
“当然啊,我还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呢。”康歆嘟囔道,“贸然表白很容易把一切都毁了的。”
祁扶音深有同感,叹息道:“说得太对了,根本不敢和她说。”
康歆疑惑道:“你和楼听月不是在一起了吗?”
祁扶音更疑惑:“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小姐,您的花。”店员送上包好的花。
祁扶音接过,道了声谢,康歆也在册子上挑好了想要的花束,和店员定好时间来取。
两人出了花店,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
“你们怎么会没在一起呢?”康歆百思不得其解,“上次圣诞节我还以为你们是小情侣出门约会呢,穿得那么像情侣装。”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为什么呢?你觉得她不喜欢你?”
祁扶音微微皱了眉:“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好像处在一种诡异的平衡里,不像朋友也不像恋人,但是能和平地相处。”
康歆快听懵了。
“还是叫……”祁扶音思索着,“sexual partner?”
“啊?啊??”康歆吓了一跳,震惊到差点儿咬到舌头,放轻声量和祁扶音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啥都做了,但还是没有无名无分?”
“你这么理解也行。”
“为什么呢?”康歆问,“你们提前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祁扶音道:“没有啊。”
“你是因为喜欢,”康歆问出关键问题,“那她又是因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做?”
“她是……”祁扶音脱口而出想说什么,忽然又顿住。
楼听月是因为什么?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那一晚像一个绮丽的梦,祁扶音只猜测楼听月是被她刺激到了,有些情绪上头,或许有一点儿赌气的成分在。
但楼听月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没追问过,没旁敲侧击过,无从得知。
祁扶音抱着花停在路边,一张漂亮的脸看起来苦恼极了-
林觉刚调休完回来上班,就收到前台的消息,说下午楼听月会来复诊。
距离上次复诊也已经一个月了,当楼听月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林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和上次大相径庭。
楼听月在她面前坐下。
不是林觉的错觉,楼听月确实是怀着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心情来的。
林觉笑问:“最近过得不错?”
楼听月点头:“嗯。”
“上个月睡眠如何?”
“前二十天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之后基本每天都能一觉到天亮。”
林觉在文文件中做记录,欣慰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那十天里,她在我身边。”楼听月道。
“那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楼听月说,“虽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那几天里就是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林觉问:“不会患得患失了?”
楼听月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其实也有,看不到她的时候还是会乱想,但我有在努力调整。”
“这是正常的情绪,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影响到心理健康就行。”
“林医生,我现在担心的是,虽然目前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但如果未来某一天出了意外,我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更加严重……”楼听月问她,“有什么药可以提前预防吗?”
林觉摇头一笑:“楼小姐,你可能有些为难我了。”
楼听月也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低下头哂笑。
“你所说的意外是指什么呢?”林觉问。
“嗯……暂时无法确定。”楼听月说,“可能是告白失败?或者是翻出几年前她不告而别的事情后闹掰了?”
“这些……”
林觉话还没说完,楼听月又喃喃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知道了她真的有一个很爱的人。”
“我们并不是要每件事都往坏处想,在我看来你设想的这些事情里,并非只有坏的结局。”
“是这样没错,告白也许会成功,提起旧事可以约定翻过,重来一遍。”楼听月顿了顿,没有说后面的话。
林觉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说完:“那个很爱的人也可以是你。”
“不会的。”楼听月几乎是瞬间反驳。
“为什么?”林觉问。
楼听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垂着眼沉思了很久,才答道:“林医生,你比我乐观多了。”
“认真说起来,我并不是很了解她,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一年半,她身边有陪了她二十多年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们是更般配的一对。”
林觉:“但感情是个体的选择,并不是外界告诉你如何就是如何,同理,她也不用跟着外界的声音走。”
“我明白,是我在钻牛角尖。”楼听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勉强扯起一个笑,“其实这事也很好解决,放宽心态接受事与愿违,或许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真的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要做啊,”楼听月说,“人也不能一直沉浸在幻想里,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试过得到温暖,就会想要更多,直到所有火柴燃烧殆尽,她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也不能一概而论。”
“差不多吧,满足于现状没什么不好,起码有个保底的可能。”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林觉道,“如果现在让你觉得患得患失的原因是未知,那么当它变成了已知,是否会好一些?”
楼听月思量了一会儿,说:“会吧。”
林觉:“那试试?”
楼听月向后靠着椅子靠背,扭头看向百叶窗,窗外的光从每一层的缝隙里透进来,像栅栏一般形成一格一格的光路。
她确实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把自己的情绪全绑在一个人身上,这种行为实在愚蠢。
赌一把吧。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后退一步,起码能拯救自己。
楼听月说:“我试试吧,有新进展了再来找你。”
出了诊所,楼听月站在路边等自己的网约车,刷新页面时上方弹出新的微博推送,停留了几秒钟,楼听月本来没在意,但似乎在推送的内容里看见了祁扶音的名字。
可能是她这段时间用微博搜索关于祁扶音的内容太多,微博已经记住了她的喜好,精准推送。
打的车还在三公里外的红绿灯处堵着,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楼听月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点开了那条推送。
自动跳转打开微博,外面的光线变化容易影响手机的自动亮度调节,屏幕突然变暗,楼听月看不清,着急的手动调整亮度。
是网友在商场偶遇了祁扶音。
在……
买戒指。
楼听月眼睫一颤,看着图片中的人。
照片拍得不够清晰,但楼听月看出了那是祁扶音和康歆。
文案中写道,祁扶音和同行的人在店里挑了很久的戒指,试戴过几个,抬手的时候感觉要被戒指上的钻亮瞎了眼。
最后一行写着,疑似好事将近。
楼听月看完的那一刻自嘲地笑出了声。
她似乎可以直接回去找林觉复诊了。
第28章只有她一人孤独地往外走。
楼听月更改了目的地。
当车子停在江边时, 太阳已经快落完了,天空呈现着浪漫的粉紫色,但是太淡, 无法倒映在水面上。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过来,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太阳一落山, 天黑的就特别快, 楼听月不过是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还没欣赏多久如油画般的天空,就已被黑夜覆盖。
冬天的江边一旦起风就是刺骨的冷, 更别提是在没有太阳的时候, 一阵风过, 楼听月只感觉自己的脸被刀剐了一遍。
今天本没有来江边的计划, 所以没有戴围巾出门, 按照原先的行程,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窝在温暖的毛毯里,舒舒服服地看一场电影。
楼听月只能拢紧身上的风衣, 双手揣兜, 靠散落在脸侧的长发抵抗一些寒风。
这个地方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不爱去人挤人的地方, 加上这条江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夏天闷热冬天严寒, 而穗城似乎只有这两个季节, 更是没有想来散步的想法。
偏偏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里, 祁扶音占了一半。
于是当楼听月站在这里, 不可避免地要想起祁扶音, 虽然自己确实是因为她而来的。
这条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她不止和祁扶音来过, 也和别人一起看过白天、傍晚、黑夜的江水,晴天的雨天的也见过,但看到的景色似乎又因人而异。
楼听月站的位置有些尴尬,左边站不下一个人,右边的空位又塞不下两个人,感觉到身后有人,楼听月往左边挪了个位,让她们能站在一块儿。
两人朝她道了声谢,背过身靠着栏杆,举起手机和身后的江水游轮一起自拍。
楼听月这才注意到她们背着书包,外套里穿的是高中校服,应该是趁着周五放学来江边玩儿。
她悄悄用余光看她们,拍完照检查照片,觉得没有拍好又重新拍,反复几次,游轮都开走了。
二人只好转过身来等待下一趟的游轮。
楼听月无意听她们的聊天,但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哪怕周围吵闹也能捕捉到她们的聊天内容。
听了几耳朵,楼听月就明白了,这是一对小情侣。
真好。
楼听月的第一反应,真好,在最纯真的时候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收获最纯粹的爱情。
游轮又一次过来,这回两个人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和角度,拍到想要的照片,挽着手臂开开心心走了。
楼听月不自觉地扭过头看她们离去的背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周围的人好像都变成了虚影。
她不禁想到,那年她和祁扶音也是如此吗?
唔……好像除了年纪,没有别的相似之处了。
她们在外面很少挽手,也不会亲昵到几乎贴着脸说话。
女生们最终消失在远处的人群之中,找不见了,楼听月又将头转了回来,继续看着平静的江面。
又一阵风过,吹起的发丝扫到侧脸,不免有些痒,楼听月抬手拂过脸,将头发别到耳后,蹭了蹭发痒的地方。
只一下,她忽然停住了动作。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夜晚,相似的触感……
她仿佛闻到了几年前,靠近祁扶音时就会闻到的香味。
楼听月完完全全确定自己喜欢祁扶音,就是因为那个意外的吻。
或许称不上吻,只能算是一次触碰。
那个瞬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炎热的气温像是要把江水蒸发,水汽上涌,扑向楼听月,整个人都发 着热。
那一下的触感,楼听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明明轻得像花瓣落下时的轻拂,传到楼听月的脑中,又如同陨石撞地球,连余温都像是要将她灼伤。
不止是她,祁扶音也愣住了,楼听月没敢扭过头去看她的表情,只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话也说不出,就呆呆地在看着黑漆漆的江面。
没过几秒,祁扶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侧倚着路灯,头顶上方的橙黄色彩将她笼罩。
她继续和楼听月说着之前没说完的事情,但楼听月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了,知道祁扶音的嘴唇开开合合地在说话,说的是什么不知道,她要给出什么反应,不知道。
楼听月只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一定呆笨极了。
她看见祁扶音在看着她笑,是在笑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傻吗?
楼听月垂下眼,手里拎着兔子玩偶的耳朵,不知不觉地用了力气,要是玩偶会开口,怕是已经大叫出声了。
一直到八点半,祁扶音说该回家了,楼听月才从混乱的世界里出来,跟着她穿过游客的人潮。
马路边人多到需要交警维持交通秩序,两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到地铁站乘车。
回程的地铁上依旧是人挤人,这条线并不到祁扶音家,她不过是往前坐一站,到人少的地方更好打车回家。
车厢里人多到她们连吊环和扶手都没有能抓的,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祁扶音的鼻子就快抵到她的肩膀。
楼听月低垂着眼眸,能看到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和微翘的鼻尖。
没等她看过久,祁扶音忽然抬起头,楼听月猛然愣住。
像是干坏事被人抓包了,楼听月下意识转移视线,感觉脸有点儿发热。
祁扶音没头没尾地说:“六号线不冷啊。”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而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神经让她头脑风暴。
一直到地铁停靠到站、祁扶音下了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自己搭乘余下的路程到家、进门先被奶奶逮着喝了一碗海带绿豆沙、回到房间把兔子玩偶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衬衫外套——
楼听月终于知道祁扶音为什么说出那句话。
但她不知道祁扶音说这句话时,还有没有潜台词。
九点刚过,她就收到了祁扶音的消息,跟她说自己到家了。
看着她的消息,楼听月忽然不会回复了,这一天里她在脑中想的东西太多太多,感觉脑容量要超负荷了,最后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我也到了”。
放下手机,桌子上那只丑丑的兔子玩偶正盯着她,看得楼听月有点儿嫌弃,给它转了个向,面壁去了。
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完,楼听月把写到一半的作业摊开,拿起笔开始写。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周遭安静,是个做作业的好时候。
可她看着题目就是无法专注,从小学到大的简体汉字在这个时候好像变成了甲骨文,需要她花费更大的精力去理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断断续续地读完题目,要下笔时又忘了字怎么写,再一细想,连刚刚想好的答案也忘了。
明明祁扶音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为什么她还是被祁扶音打扰到无法静心?就连作业都要写不完了,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分神去想她。
几年后的楼听月没有作业的烦恼,可以肆意地花时间去想祁扶音,但心境早已不同。
当年懵懵懂懂知道自己对祁扶音的心意,少年人的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体会到暗恋的感觉,总要找很多借口来让自己的暗恋不暴露,又期盼对方能发现。
最好的暗恋结果莫过于此,但她没有得到。
楼听月望着江岸对面叹了一口气,对面还是高楼林立,灯火璀璨。
下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现在再多看一眼吧。
等她下定决心离开江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热闹之中,只有她一人孤独地往外走。
沿着马路走了很长一段,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向哪里。
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前方似乎是个公园,有不少人在夜跑,楼听月走过去找了张长椅坐下,缓解走太久而酸胀的小腿。
到了江边她就把手机关机了,一直到现在才重新打开,这期间的消息前仆后继地弹出来。
楼听月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祁扶音。
等她输入密码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准备回别人的消息,几条未读消息里,祁扶音的被压在最下面。
楼听月一顿,一看后方的发送时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她去江边的路上。
当时看完消息,她几乎散失了思考能力,很快车子到了,上了车后她就没再看手机,只望着车窗外发呆。
一一回完消息,楼听月点开祁扶音的聊天框。
【祈福ing:房东小姐,廿玖接团餐吗?】
【不听:接。】
时隔几个小时才回复,祁扶音估计在忙,又呆坐着等了很久,才等来新消息。
【祈福ing: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直接和你说。】
楼听月没有马上回,她现在的状态不知道会不会被祁扶音听出来不对劲。
下一秒她又反驳自己,祁扶音哪里会那么关注她。
【不听:方便。】
消息才发过去,祁扶音的语音通话就来了。
楼听月清了清嗓,接通电话。
“晚上好啊。”祁扶音先开口道。
清亮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周围有不少人。
楼听月“嗯”了一声,问:“你要订团餐吗?”
祁扶音说:“对,下个礼拜天,我需要两百份饮品和小吃。”
楼听月:“可以,有指定的餐品吗?”
“唔……小吃的话,西多士、猪扒包、菠萝油都可以,饮品就热的港奶和鸳鸯,反正有两百份就行。”
“好。”
“地址和时间等我确定好了再发给你。”
“好。”
聊完了正事,楼听月正要开口说挂电话了,祁扶音突然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楼听月又闭了嘴。
累吗?
她今天也没上班没工作,怎么会累呢?
“没有。”楼听月回答。
祁扶音:“那……”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音:“阿音,这个大玩偶你要现在带回去,还是明天我找人给你送家里?”
楼听月抓着手机的手一抖。
随后是一道更轻的声音:“你在打电话啊?那你先忙。”
过了三秒,祁扶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好久才回我消息。”
或许连祁扶音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楼听月不愿意这样想,但第一感觉又这样告诉她。
楼听月没有回这个问题,而是故作自然地和她说:“我今天看到微博,有人看见你和康歆在商场里买戒指。”
祁扶音坦然道:“哦,这个啊,前几天的事情了,怎么了?”
“祁扶音,”楼听月喊了一声,攥紧了手,沉默片刻后说,“你如果要结婚了,不用通知我。”
第29章关于我的事情,不要听别人说
祁扶音懵了。
“什么结婚?我哪里要结婚了?我和谁结婚?”祁扶音一边问道, 一边指了指大玩偶,又指了下康歆,让她帮忙明天送一送。
康歆明白, 用口型问她:“你俩要结婚了?”
“……”祁扶音没时间和她耍嘴皮子,走到人少的地方去讲电话。
祁扶音站在露台边上, 等楼听月说话。
良久后, 楼听月才说:“你不是买戒指了吗?”
“是……”祁扶音顿了顿, 反应了一下,有点儿不可思议地试探道, “你是看到我买戒指, 得出了我要结婚这个结论?”
楼听月没说话。
“那我再猜猜, 你觉得我的结婚对象是康歆?”
楼听月:“……”
她的沉默恰恰让祁扶音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没忍住笑了出声。
楼听月问:“笑什么?”
“你看东西怎么不看全啊。”祁扶音撑着栏杆, 看向前方的街景,说,“你没有刷到我辟谣的微博吗?”
“……没有。”
“那我跟你说一遍, 戒指是康歆买给她妈妈当生日礼物的, 我只是个工具人手模, 结婚完全是无稽之谈, 谁信谁笨蛋。”
某个笨蛋弱弱回了一句:“知道了。”
祁扶音安静了片刻, 又道:“你刚才说的, 结婚了不用通知你, 是什么意思?”
楼听月从长椅上起身, 在原地来回踱步:“没什么意思。”
“你真是, 做人一点都不坦诚。”
“是啊。”楼听月很积极认领这个评价。
知道了真相, 心情一下子明媚了,楼听月往公园外走着, 趁着现在时间不算晚,还能坐上地铁回家。
电话里,祁扶音喊了她一声:“楼听月。”
楼听月:“怎么?”
“关于我的事情,不要听别人说,听我的,只有我能告诉你真实的一切。”祁扶音说,“不管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有关于我的所有,只有我自己说的是真的。”
是在间接地告诉她什么吗?楼听月心道。
祁扶音:“所以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
楼听月应道:“嗯,我记住了。”
公园外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汽车疾驰的噪音太大,打电话也听不清声音,反正也聊完了,两人索性将电话挂了。
楼听月打开导航辨别着方向,确定后站在路口处等待红绿灯。
对面顶楼是附近最高档的餐厅,高高的,要不是整栋楼都亮着灯,在晚上抬起头可能都看不见顶。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楼听月的角度能看见车内开着灯,两位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但没有关门,似乎在等人。
没过多久,祁扶音和康歆从楼里走出来,祁扶音一身白色的大衣在黑夜中太过亮眼,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祁扶音扭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看见自己了,但祁扶音确确实实停在了原地。
康歆已经上了车,见她还没跟上,探出头去喊她:“阿音?”
祁扶音静若无闻,视线仍然盯着街对面。
祁婉也疑惑着:“阿女?看什么呢?”
“没什么。”祁扶音终于回过神,看了看祁婉的脸色,上了车。
红绿灯早已变绿又变红,楼听月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辆车转弯开进车道,混入车流中,直至远去,成为目光所及之处最普通的一个小点-
两天后,祁扶音和祁婉落地冰城已经是晚上七点。
冰城地如其名,入冬后便和进了冰窖一般,当下没有下雪,但冷风依旧呼呼地吹。
在她之前抵达的是《挑战吧》里认识的新朋友南琦珺。
南琦珺是本次新剧的女一号,待遇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这边飞机刚落地,剧组安排的豪车就停在了机场外,等着接她去住宿的酒店。
公开行程,粉丝早早就在机场里等待,人数庞大,乌泱泱一片,连路人都在好奇这是来了个什么大人物。
两小时后抵达的祁扶音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一眼就能望完的粉丝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天寒地冻的,祁扶音提前联系了机场里的一家奶茶店,给来接机的粉丝们准备了热奶茶。
时间正好,祁扶音先去取了奶茶,拎着几个袋子回来,给粉丝们分奶茶。
她对自己的人气认知很到位,只多出了几杯,还能挽尊是带回去给剧组的老师们。
剧组同样给她这个女三号准备了车子,普通的商务车,不如南琦珺的有排面,祁婉略显嫌弃。
祁扶音倒无所谓,这比之前无人问津的时候好太多了。
那时没人在意一个在圈内没有背景、在剧里跑龙套的小演员,给了个地址就不管了。
她随意地和祁婉提起,再之后不管拍什么戏,祁婉都会给她订车,毕竟她女儿从出生起就没有被人冷待过。
本来在国外学了几年财经,回来继承家业就行,实在不想,她一样可以到处去玩,家里有的是钱给她花,偏偏要进娱乐圈去拍戏。
长得漂亮是不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在娱乐圈并不是长得漂亮就行,家世、背景、人脉……多的是她拼不过的人。
祁扶音想拍戏,祁婉最后还是同意了,但不准她签任何经纪公司,不想她被那些规定捆绑,身边的人也是她亲自选的,她最关心的只有祁扶音的安全。
祁扶音对此没有异议,她只是想拍戏,不为出名,有没有人捧也不在乎,能接到戏最好,接不到也不强求,她有底气做任何事。
也是在那个时候,祁婉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和财力,开始进军影视行业,她的团队都是精英,在投资方面造诣非凡,不过几年的时间,旗下子公司已经在这个行业有了名气。
祁扶音接戏接综艺等等节目,全部都要经过祁婉的同意,经纪人虽然提前掌过眼,祁婉还是要找专业的团队评估。
有些不痛不痒的通告就让她玩儿去了,对她有影响的必须仔细仔细再仔细。
祁扶音有时候觉得她们太小题大做,且不说项目会不会爆火影响到她,她就是个片尾演员表滚动十几秒才能看到的小角色,能被人记住就不错了。
虽然祁扶音没有公开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但网友或多或少能扒出来一点。
再怎么伪装小演员,单是她一个包一块表都能看出她家境殷实,再一看她参演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有那个眼熟的投资方。
祁扶音不需要别人投喂,她的母亲能帮她做成所有事。
和粉丝们一路闲聊,到了机场外,祁扶音和她们挥挥手拜拜,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一上来感觉身体回温了。
冰城对于常年处在南方的祁扶音来说还是太冷了,偶尔来旅游还好,要在这边待上三个月,对她来说还是一个挑战。
祁婉担心她在这边吃不习惯,加上这次拍摄任务中,祁婉知道她一忙起来就会忽略吃饭,所以专门过来陪她,还租了一辆房车,祁扶音拍戏时她就可以在车上给她做饭。
入住的是酒店套房,明天要去试妆,过几天才开机。
在穗城,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而此时的冰城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祁扶音就是想出去逛逛也没法子。
出去吃风倒有可能。
计划作废,祁扶音也不强求,趁着祁婉去洗澡,拿出手机给楼听月发消息。
【祈福ing:图片.jpg】
【祈福ing:酒店外的夜景。】
楼听月收到消息时正在休息室里安排祁扶音前两天说的团餐。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楼听月停下敲键盘的手,点开消息一瞧,祁扶音给她发了一张黑中带一点白的照片。
【不听:在哪?】
【不听:冰城限电?】
【祈福ing:……】
楼听月歪头,她是不是不知道晚上拍夜景要把镜头贴近玻璃?
现在拍的几乎都是玻璃的反光,她看见了房间的灯、房间的沙发、祁扶音的半张脸,就是没看见祁扶音要她看的夜景。
楼听月叹息,算了,夜景也不一定有这张图好看,就这样吧。
很快,下一张图就发了过来,这回是正经夜景照了。
窗景确实不错,能看见远处的跨江大桥,桥拱变换着彩虹的颜色。
【不听:看到了。】
【祈福ing:那桥挺漂亮的,哪天收工早就去上面走走。】
【不听:注意安全。】
【祈福ing:放心。】
【不听:别玩太晚。】
【祈福ing:我以为你要让我别学依萍跳河。】
楼听月扑哧一笑。
【不听:少看点这些剧吧。】
【祈福ing:跳了就是社会新闻了,会不会一跳成名?】
【不听:……】
【不听:只会一跳没命。】
楼听月不跟她说死啊活啊,这种话还是不能乱说,话题一转就到了团餐上。
祁扶音才想起来没给她地址,当即发了过去。
【祈福ing:这里,我和宋之昭的助理说过,送到了联系她就行。】
地址是在隔壁区,跨区也要照顾她的生意,楼听月决定下次祁扶音来吃饭不收她钱了。
【不听:这是以你的名义送?】
【祈福ing:不是,是宋之昭要点,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选择而已,毕竟我是本地人。】
【不听:谢谢。】
【祈福ing:所以你们一定不能失误啊,我可是非常相信你们的。】
楼听月把那行地址输入到文文件里,整体确认无误后将再文件打印出来。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慢慢吐纸。
【不听:你点的东西里,好几样自己也没吃过,你相信什么呢?】
【祈福ing:……】
楼听月起身去拿打印好的东西,站在一旁,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屏风后那张为祁扶音专门准备的小餐桌。
她低头打着字。
【不听:毕竟不是流水线操作,口味稍有不同是常事,尤其是面店奶茶这一些。】
【祈福ing:还能难吃死人?】
【不听:那不至于。】
【不听:下次过来,自己试试吧。】
楼听月走到窗边的小桌前,窗外的路灯光透过蕾丝窗帘,在桌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指尖触碰到祁扶音常坐的那张椅子,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不听:你的餐桌落灰了。】
第30章“导演!出事了!”
祁扶音在剧组兢兢业业过了两周, 女二号进组了。
女二号廖艺满才从上一个剧组请假过来,过几天还要回去,于是这些天的拍摄进度都很赶。
进组前祁扶音就有听戴雯嘉和她说过, 廖艺满一直很不满自己的女一号被南琦珺抢走,觉得南琦珺已经过气一段时间了, 不过是因为新综艺才重新火起来, 根本比不上自己。
偏偏两人的对手戏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有, 再不满意也只能憋着气去演,就算南琦珺有时间, 另一个剧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她。
戴雯嘉还专门叮嘱祁扶音, 非必要千万不要去掺和, 和南琦珺走得近些没什么, 但廖艺满还是有多远就多远吧。
祁扶音对廖艺满没有过多了解, 应该是资本新砸出来的当红小花,近期热度很高,时常能在热搜榜上看见。
两人还没有真正见过, 直到廖艺满进组当天, 祁扶音有一场戏是和她一起拍, 等待布景的时间, 才互相打了招呼。
看见廖艺满如人间富贵花一般的脸, 比在屏幕中看到的好看太多, 便明白了她人气持续上升的原因。
女二号的人设像是为她独家打造, 高贵冷艳, 看人都像是居高临下, 眼皮都舍不得多抬。
祁扶音伸出手, 微笑道:“廖老师,你好, 我是祁扶音。”
廖艺满随意地和她握了下手,有些不耐烦,红唇轻启,含糊地说了一声:“你好。”
祁扶音太懂这种感觉了。
娱乐圈说来也有阶级划分,超一线、一线、二三线……不乏有看不起下面人的艺人,最常见的就是耍大牌了。
某些有背景有资本的艺人在剧组里,甚至比导演还有话语权。
祁扶音是从龙套开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虽然不算大火,但在圈里也算能叫出名字的,这些年里见过的白眼和嘲讽数不胜数,越底层的人,经历得越多。
看得出廖艺满对她也不满意,松了手走到自己的休息区,没多说什么,助理给她递了湿巾,祁扶音看见她来回擦手,尤其用力地多擦了几次右手。
下一秒就把用过的湿巾丢到地上,接过另一个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指挥着第三个助理给她拿披肩。
当红女星的排面,或许是这样吧。
祁扶音不再理会,坐在自己的演员椅上看剧本。
拍戏的剧情是错乱的,两个人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吵架,剧里作为竞争对手的两人,祁扶音饰演的律师撞破了同事为了钱企图做伪证的秘密,一番争执下动了手。
这段戏里,廖艺满需要推祁扶音,让她摔下楼梯。
布景结束,两个人站到指定位置,开始走戏。
廖艺满看着剧本念台词,这场戏大家的台词有多又密,加上争吵,语速还要比平常快,情绪也要调动起来。
廖艺满平淡地念完台词,祁扶音已经是半入戏的状态,才根据人物的情绪稍微大声地说了一句话,廖艺满就喊了停,蹙着眉心,抬手捂了一下耳朵,不满地说:“小声点啊,又没开拍。”
“……”不同的演员有自己对戏的习惯,祁扶音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放低音量念完了之后的台词。
说话之间,廖艺满需要推搡她,祁扶音一下下被推到楼梯口,最后一下跌倒踩空,滚下楼梯。
最后滚下楼梯的镜头原本是由替身演员完成,祁扶音见台阶不高,自己曾经也有拍过类似的情节,为了画面完整,决定自己上。
正式开拍,前期吵架的场景NG频频,祁扶音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网上的人都说廖艺满的演技仅粉丝可见。
台词就这样直板板得像念经一样念出来,一句话说完要停顿一下想下一句,对戏时还算自然的动作,一开拍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因着她的名气,加上她是制片人钦点的,换作别的演员NG这么多条,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一段时间过去,这段戏还是没过,导演喊了声“卡”,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等演员找找感觉。”
紧接着导演又喊了祁扶音过去,对她说:“你别光站着不动啊,对手演戏,你没有台词也要演着,艺满看你像块木头站在那儿,哪能出情绪呢?”
祁扶音:“……”
导演:“行了,之后注意。”
祁扶音默默地在心里叹气,走到场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戴雯嘉把保温杯拧开递给她,里面是祁婉给她煮的桂圆姜片茶,驱寒效果很好。
戴雯嘉撅着嘴,不高兴地站在旁边,祁扶音一抬头就看到她的表情,笑着问道:“又怎么啦?”
现场人多眼杂,戴雯嘉没说话,只用眼睛往旁边一瞥,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祁扶音轻拍了一下的手,低声说:“在外面别这样,被拍到就说不清了。”
她当然知道戴雯嘉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廖艺满说不得,导演的气也只能撒她身上了。
剧里她的人设就是一个与世无争,性格温和的小律师,一和人吵架还容易发抖,这场戏里她就是处在下风。
戴雯嘉把手机给她。
祁扶音刚接过,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戴同学:明明是她NG,干嘛骂姐姐你啊>_<】
【祈福ing:说就说吧,我都没放心上,你气什么?】
【小戴同学:我就是气不过,导演是没看到姐姐你发抖的手还是脸上的微表情啊。】
【小戴同学:对着廖艺满那干巴巴的演技,姐姐你没有笑场已经很好了,导演难道还指望姐姐上去扯头花吗?】
祁扶音看到消息后笑了一声,仰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拍拍她。
【祈福ing:我没事的,又不会少块肉。】
戴雯嘉也只能在心里生气。
修整了一段时间,再次开拍。
这次廖艺满比上一次好了一些,起码台词不卡顿了,推搡和后退的动作,开拍前的两人也走了一遍。
对戏时廖艺满是隔空地做了推她的动作,祁扶音配合着往后退。
正式开拍就是实打实的,一般来说,秉持着客气和礼貌,这种动作不会真使劲儿,只要两个人配合得好,一样可以演出很真的效果。
但显然祁扶音和廖艺满没有默契,倒不如直接真的来,省得导演又找茬儿,说她不配合廖艺满。
廖艺满估计也入戏了,推她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一直到祁扶音站在楼梯前,最后一下需要将她推倒。
前面再怎么用力都可以,这一下必须要打配合了,不然祁扶音不好控制力道,很容易出事故。
一场戏需要多机位拍摄,同一段戏又拍了几条。
最后一条,到了相同的位置,导演正要喊停,而比她更早喊出来的是祁扶音的惊叫声。
“啊!”
事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后现场乱了套,一片嘈杂。
有人喊道:“导演!出事了!”
导演当然知道,监视器里什么都看见了。
她排开围在前面的人,廖艺满靠墙站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惊恐地看着导演。
戴雯嘉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看到躺在楼梯下方的祁扶音时,顿时大脑空白。
导演赶忙让场记叫救护车,副导演紧急疏散人群,不允许任何人拍摄和传播这件事,今天的拍摄临时结束。
戴雯嘉跑下楼梯,慌得眼泪都出来了,祁扶音皱着脸,沉重地呼,紧咬着牙,想抬起手却做不到。
“姐姐……”戴雯嘉手足无措,蹲下来想扶她。
导演拦道:“先别动她,等医生,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副导演和场记在这边看着,导演一把拉过廖艺满,带进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门。
导演恼怒道:“你推她了?”
廖艺满移开视线:“没有。”
“你是想说她自己摔下去了?”导演气笑了,“镜头拍得一清二楚,你还要怎么说?”
廖艺满回嘴道:“我当时在戏里还没出来,就……”
导演:“你不知道楼梯还没铺垫子吗?前几条知道停下来,这一条怎么不知道?演成这个样子,你在没在戏里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廖艺满还在狡辩,“我怎么知道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个演员连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吗?”
“你是装胡涂还是真蠢啊!”导演气道,“把你放去那个位置,你来随机应变给我看!”
廖艺满不说话了,抱着胳膊生气。
“你最好保佑这件事没有传出去,再保佑祁扶音没有事,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导演留下话,拉开门出去了。
救护车已经到了,祁扶音被转移到担架上,几个人一起上了救护车。
刚到医院,祁婉接到戴雯嘉的消息后也第一时间往医院赶,正好碰上。
祁扶音被推去拍CT,祁婉气得火冒三丈,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询问事件经过。
廖艺满说自己在戏里的那番话纯属胡说八道,但导演现在也只能用这番话来安抚祁婉。
祁婉“呵”了一声,道:“那下次要是拍一场杀人的戏,她是不是要在戏里杀了我女儿?”
导演汗流浃背,只能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安抚。
祁婉也没心情听了,让她们都走,自己和戴雯嘉在CT室外等结果。
祁婉焦虑地握着手,问戴雯嘉:“推阿女的女演员是谁?”
“廖艺满。”戴雯嘉回答。
“推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戴雯嘉摇头:“没有,那个地方太小了,工作人员围满了,我只能在外面。”
祁婉:“那么多台机器,会有拍下来的吧?”
“应该有,但是……”
“但是什么?”
“那个廖艺满好像有点背景,连导演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就算录下来了,也可能被删掉。”
“这个剧组……”祁婉气到话都要不会讲了,“等阿女醒了,我再处理。”
很快,祁扶音被护士推出来,两人同步起身,快步走到她旁边。
祁婉摸着她的脑袋,心疼地问:“阿女,bb,听得到妈咪讲话吗?”
祁扶音缓缓点头,嘴边扯起一个笑,举起划了几道口子的手,比了个“耶”,开玩笑安慰她们。
“活着呢。”
祁婉一滴泪落到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