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你在医院?

    经过诊断, 祁扶音左手手腕扭伤,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伤口,轻微脑震荡。

    即便她现在还有心思和人开玩笑, 但那个当下肯定是十分恐惧的,祁婉暂时不和她聊这些, 让她先休息。

    导演们没走, 几个人躲在墙后, 见戴雯嘉出来,急忙拉住她, 询问祁扶音的状态。

    戴雯嘉甩开手, 没好气地将医生的话转达给她们, 然后拿着水瓶走了。

    还好, 问题不大, 导演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先走了。

    当务之急是要将拍摄到的东西全部删掉,再商量对策。

    这边刚走, 后脚南琦珺的车子就停在了医院外。

    她的戏份本来排在这之后, 刚做好造型出门, 就听见了祁扶音意外受伤的消息, 今天的拍摄也停了, 于是赶紧调转方向, 往医院赶。

    戴雯嘉带她进了祁扶音的单人病房, 先给祁婉介绍了南琦珺。

    祁婉自然知道, 上次《挑战吧》在穗城录节目, 祁婉去探班了, 一一见过,结束后还尽地主之谊, 请她们几位吃了顿饭。

    “南姐。”祁扶音喊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可不得过来看看,还好吗?”

    “没事儿,拍戏受伤很正常,休息几天就好了。”

    祁婉一听就来气:“你这是正常受伤吗?明显就是那个廖……廖什么的故意的。”

    南琦珺扭头去问戴雯嘉:“怎么回事啊?”

    戴雯嘉:“我没有看见,但姐姐肯定不会傻到站不稳,自己摔吧?十有八·九就是廖艺满的问题。”

    南琦珺的小助理也插话道:“南姐,我听组里的人说,是廖艺满推的。”

    南琦珺皱眉:“你接着说。”

    “那个时候是补镜头,按照前几次的画面,到这里就停了,之后要等场务铺垫子,再开始拍滚下楼梯的画面。”小助理道,“但是廖艺满突然推了祁姐,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祁婉抱着胳膊坐在病床边,脸色难看极了:“这个人什么来头?敢在剧组这样?”

    “是GJ娱乐的当家花旦,听说家里有红色背景,背后资本又硬,有钱有势的,很多剧组都会让着她一点。”

    祁婉不屑地“切”了一声。

    南琦珺叹了一口气:“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眼高于顶又任性妄为,跟她合作过的基本都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但是工作也没办法,再不乐意也只能忍着完成。”

    祁扶音在一旁点点头。

    祁婉当即了断:“不拍了,小戴,去和剧组说,我们不拍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刷刷震惊地看向祁婉。

    祁扶音:“妈咪?”

    祁婉道:“我们不受这气,你忍什么,不开心就走,妈咪给你兜底。”

    “都签合同了,违约也不好。”

    “又不是付不起违约金,那你白被人欺负就好了?”祁婉又喊了戴雯嘉,“小戴快去,等阿女好了,我们就回穗城。”

    “等会儿嘉嘉,”祁扶音拦道,“妈咪,我们也要有点儿契约精神嘛,突然就走会打乱整个剧组的节奏的,很多工作都得重新来过,她们很辛苦的。”

    “你心疼她们,她们心疼你吗?”祁婉道,“这么久了,除了琦珺,谁来看过你?罪魁祸首都没有跟你道歉,那个导演话里话外都在帮她说话,这个剧组有什么好待的。”

    祁扶音:“我跟她没有几场戏,真没有严重到要退组。”

    见她这么坚持,祁婉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硬把她绑走,最终退了一步,说:“再有下次,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可没你这么好脾气,管它是违约还是返工,都比不上你的安全一点。”

    “哪里会有那么多意外,以后我会小心的。”

    “最好是这样,下次我跟你去剧组。”

    “行行行。”

    今天算是暂告一段落,祁婉先回去给祁扶音煲汤,留下戴雯嘉在这儿照顾她。

    南琦珺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左手,额角和下颌上都有明显的破皮红肿,戴雯嘉避开伤口,小心地给她卸掉脸上的妆。

    “她用力推你了吧?”南琦珺问。

    “嗯。”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吧,今天才第一次见。”

    南琦珺皱眉:“这也奇怪,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针对你呢?”

    “廖艺满针对人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吗?”戴雯嘉道,“感觉娱乐圈里只要是比她名气小的,她都看不上。”

    刚说完她又否定道:“不对,她连南姐你都看不惯,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坏心眼儿,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要使坏。”

    南琦珺对小助理道:“栗子,你看下微博有没有人在说这件事。”

    栗子马上拿出手机搜索两个人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似乎没有,可能是剧组捂嘴了。”

    “姐姐,我们要不要发微博说说,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啊。”戴雯嘉道。

    祁扶音叹道:“算了,无凭无据地怎么说?大众怎么会信?”

    南琦珺握了握她的手:“晚些时候我去导演那边了解下情况,你先好好养伤,有消息我让栗子和小戴说。”

    “好,谢谢南姐。”

    等南琦珺走后,祁扶音让戴雯嘉帮她把床头调低,打算睡一会儿。

    平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又睁开,抬起右手,朝戴雯嘉道:“嘉嘉,我的手机。”

    戴雯嘉不给她:“姐姐你休息吧,脑震荡看手机容易晕。”

    祁扶音依旧伸着手:“现在不晕,手机先给我,我有急事。”

    戴雯嘉不情不愿地把她的手机放到掌心。

    另一只手伤着,还有些痛,祁扶音不敢乱动,又麻烦戴雯嘉把床头调高,单手点着手机。

    前几天她比较忙,和楼听月的聊天频率有所下降,或许楼听月怕打扰到她工作,今天也没怎么发消息过来。

    先前一起种的小树苗长了不少新芽,楼听月拍给她看了,祁扶音那时候在片场,还没来得及回。

    祁扶音的手不大,一只手抓着手机打字多少有点儿不方便,先不说容易误触,按到远一点的字母,手机都要脱手了掉下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手机,拿过床头柜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才重新拿起手机,按住语音键,说:“穗城现在冷吗?它们会不会冻坏?”

    楼听月应该在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

    祁扶音又躺了下来,举着手机等待。

    楼听月的消息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导演的问候,顿时心情都没了。

    消息还在不停地从屏幕上方弹出来,不止导演,还有副导演、现场制片……祁扶音看了就头疼,让戴雯嘉帮她把这些人的消息全设成免打扰。

    设置时不可避免地看到她们发来的消息,戴雯嘉“哼”了一声,把手机还给祁扶音。

    “现在才放马后炮,就客套地关心姐姐一句,之后的话全部都在替廖艺满说话,一群势利眼。”

    “廖艺满不是大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吗?”祁扶音道,“维护她也很正常,谁敢惹金主啊。”

    “就欺负人呗,祁总难道没有投资吗?都是金主的人,还厚此薄彼。”

    祁扶音嘲讽地笑了笑:“所以这不是来问候我了吗?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圈里人的嘴脸,换作别的演员,导演能亲自问候已经很好了,哪会出动这么多人。”

    气不打一处来,戴雯嘉人微言轻,又做不了什么,也不谈这个事了,转而问道:“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好。”

    “姐姐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嗯,去吧。”

    病房里只剩下祁扶音,安静到连窗外的风声也能听见。

    外头似乎飘雪了,连冰城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雪,可惜不能在外面玩,祁扶音有些遗憾。

    她举起手机对着窗户拍了张照,发给楼听月。

    发送成功的同时,楼听月的消息也弹出来了。

    【不听:最近不冷,过几天降温,到时候再看看。】

    【不听:你拍完戏了?】

    祁扶音挑了张“嗯嗯”的表情包发过去。

    【不听:下雪了?看起来有点儿大。】

    祁扶音继续语音回复:“是啊,今天比昨天冷好多,一从室内出来就感觉人被冻住了。”

    以为楼听月会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聊天气,没料到她居然透过照片发现了端倪。

    【不听:你在医院?】

    突然的问话让祁扶音愣了一下,她是怎么知道的?

    楼听月又发了张截图过来,祁扶音点开看了看,是窗户旁边贴在墙上的标语,她不小心拍上了纸上的“医院”二字。

    这么边缘也能找到,这人的视力是5.0吧?

    【不听:你生病了?】

    祁扶音回道:“没有啊。”

    【不听:你拍照的角度完全就是躺在床上拍的。】

    【不听:别骗,我睡醒了也爱这样拍窗户,角度完全一样。】

    祁扶音:“……”

    不仅视力好,脑子也好,真难办。

    祁扶音继续嘴硬:“真没有。”

    【不听:那开视频聊天。】

    祁扶音:“…………”

    真碰上高手了。

    瞒不过去了,祁扶音摊牌:“哎呀,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不听:摔哪儿了?】

    全身……

    祁扶音真假参半地回:“就左手,扭伤了。”

    【不听:怎么这么不小心?严重吗?骨头有没有事?】

    祁扶音:“还好,就是刚扭完不太敢动,打字有点难,所以得麻烦你听我的语音了,还好我没有什么要说两分钟的话。”

    想到什么,她又说:“你要是转文字的当我没说。”

    【不听:文字识别的可能不对,我用听的。】

    其实祁扶音有感觉到楼听月每一条都听了,因为她回消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估计是听完才开始打字。

    祁扶音笑着说:“我普通话是标准的好不好,没有穗城人那种奇怪的口音啦。”

    又是过了十几秒,楼听月才发了消息过来。

    【不听:我知道。】

    【不听:这和我想听没有冲突。】

    第32章不拍了。

    未来的几天, 因为反复的头晕,加上手伤未愈,祁扶音都住在医院里。

    期间副导演几乎每日都来看她, 关心了两句就被祁婉请走,能够安稳待到自己想走就走的人只有南琦珺。

    听她带来的消息, 说廖艺满第二天就请假回了原来的剧组, 过段时间再回来, 和祁扶音的戏份暂且延后,等她伤好了再调度。

    除了手伤养得慢一些, 等头不晕了, 祁扶音就申请了出院, 在医院待了几天, 人都快结蜘蛛网了。

    外头的天气说好也好, 说坏也坏,冬日里艳阳高照,风也小了很多, 晒到身上暖洋洋的, 但对祁扶音来说, 心心念念想看的雪停了, 甚至之前落到地上的雪也化完了。

    祁扶音没有回酒店, 而是趁着现在时间充裕, 和祁婉、戴雯嘉一起在冰城当了一天游客。

    冬季的冰城几乎哪哪都是人, 游客量相比别的季节是爆发性骤升, 三人避开了热门景点, 开启了city walk。

    这些天祁扶音住院, 没去片场也没有活动,粉丝们每天都盼着新物料, 嗷嗷待哺,戴雯嘉当即拿起随身携带的GoPro,开机,镜头对准祁扶音,正好拍摄祁扶音冰城一日游vlog。

    祁扶音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头上是同色的小熊帽子,很大一个,罩住了脑袋和耳朵,身上最艳的颜色就是她的绿色条纹围巾了。

    吃了几天清汤寡水,游玩vlog成功被祁扶音拍成了美食探店vlog,到时候戴雯嘉剪辑加工一下,还能多出几天的物料。

    吃喝玩乐了一天,刚回到酒店,戴雯嘉就被剧组的工作人员喊了过去,等她回来时,手上多了几本剧本。

    祁扶音刚洗完澡,祁婉在帮她吹头发,戴雯嘉把剧本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有些剧组在演员开拍前只会给到一半的剧本,到中途再给剩下的一半,但祁扶音的剧本在进组前就已经拿齐了,看着戴雯嘉新拿回来的东西,祁扶音有些疑惑。

    等头发吹干,祁扶音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问戴雯嘉:“怎么又拿了剧本?”

    “那个……编剧说剧情有改动,这是新的剧本。”戴雯嘉说,“她们说姐姐要尽快熟悉剧本,过两天要回去拍戏了。”

    “改动?改了什么啊?大剧情吗?”

    “有点大……姐姐你的剧情……”戴雯嘉吞吞吐吐地说,“被删了很多。”

    祁扶音一愣,抬起头看她。

    “这是整部戏的剧本,姐姐你的台词我刚才都帮你划出来了,比之前少了很多很多,很多时候都是背景板,那个台词量加起来半个月都能拍完。”

    祁扶音问:“只改了我的?”

    “还有廖艺满的。”戴雯嘉说,“编剧把姐姐的一部分剧情挪给了她,和她的对手戏也换给了别人。”

    话刚说完,祁扶音还没开口,祁婉先气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阿女被人抢戏了?”

    戴雯嘉点头。

    祁婉:“合同呢?当初签的合同呢?里面有没有写私自删减演员戏份会怎么处理,这象话吗?”

    “妈咪。”祁扶音拉住要回房间翻合同的祁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这怎么会有写,删了我戏份,但没少给我钱,何乐而不为?”

    “那点钱算什么,妈咪也能给你,这不纯纯欺负人吗?”

    戴雯嘉在有台词的页面上贴了提示贴,方便祁扶音翻页,祁扶音大致看了看,几乎是将她边缘化,原本在主角团里还算重要人物,新剧情里她可以说是被踢出了主角团。

    祁扶音看完剧本后先是笑了一会儿,大剧情没有改动,这部剧已经是一部合格的职场成长故事,只是剧组在这个关头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让祁扶音觉得她们狗急跳墙了。

    “哎,嘉嘉,你要是现在去和导演说我明天可以开工,你猜今晚新的排期表会不会出来?我会不会是最早杀青的那个?”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戴雯嘉却是笑不出来。

    “我一出事,廖艺满就离开了剧组,把我和她的对手戏全部删除,再把我修改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或许之后每一场戏都是在b组,和导演碰不上面,她们这算不算一种掩耳盗铃?”

    “不拍了。”祁婉说,“谁稀罕这个剧组,当初要不是这个角色人设好,阿女又喜欢,我才不投这个项目。”

    祁扶音:“真不拍啊?有违约金哦。”

    “我撤资,拿来给你赔,不开心了咱就不干,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能忍,妈咪忍不了。”

    在祁婉说这话之前,祁扶音也有想过解约不拍,违约金她也赔得起,但又想到那些在得知她接了这部戏,满怀期待等着她新剧播出的粉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解释,她们一直支持的人,就这样轻易被人打败了。

    祁扶音轻叹一口气:“明天去趟剧组吧,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和导演制片谈的。”-

    隔天下午,当祁扶音出现在剧组,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地看着她,据悉今天并没有安排她的拍摄。

    导演同样疑惑,但还是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祁扶音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白净的一张脸,额角的方形止血贴和下颌的创口贴十分显眼。因为天气不算太冷,她只穿了厚绒打底和圆领毛衣,很合身,左手手腕上的绷带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身后跟着戴雯嘉,还有一个众人没见过的女人,一身正式的西装套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冷漠犀利,怕是只要一个对视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祁扶音收下导演假惺惺的关怀,借着现在场务在布景,正好制片人也在,祁扶音提出请求,请导演和制片人到休息室谈些事情。

    进入房间关上门,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祁扶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讲出今天到来的原因。

    在听到她要解约的时候,导演和制片人脸上都惊现错愕,但没持续太久,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恢复到先前的表情。

    祁扶音猜测她们或许对此有所准备。

    既然都有这个想法,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祁扶音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请来的专业律师。

    律师看着导演,问她们是否需要也请一位律师到场,商议解约的事宜。

    这部戏的题材就是法律,剧组自然有法务在场进行指导,正好派上用场了。

    大家都有相同的目标,两位律师对着合同款项,快而准地确定了方案,祁扶音赔付相应的违约金,同时因祁扶音在剧组受伤,保险生效,七七八八的费用加起来,互相抵扣,最后定下一个数。

    导演自然没意见,见法务也点了头,心想自己也不会吃亏,便同意了。

    速战速决,解决完事情,祁扶音也不多留,连客套都懒得,带着律师和戴雯嘉就走了。

    另一边,祁婉也联系了公司,让她们直接撤资。

    今天南琦珺也在,祁扶音找到她,和她说完话才离开剧组。

    剧组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打工人,大家本也是兢兢业业地在干活,祁扶音给全剧组点了下午茶,她刚走不久,东西就送了过来,等大家想感谢她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等到彻底解决完解约的事,彻底和剧组脱离关系,祁扶音启程离开了冰城。

    飞机起飞前,她的微博账号也同步发了解约的消息,内容很短,只用行程冲突来解释。

    剧组官博也像模象样地转发了她的微博,称后会有期。

    祁扶音发完微博就戴上眼罩休息,暂不理会后续可能出现的状况。

    祁扶音的微博沉寂了几天,没发任何东西,一来就是这样爆炸性的消息,粉丝都懵了,在评论区发着“支持姐姐的决定”,转头就在微博好友圈问小道消息。

    冰城飞穗城,从北到南,算是飞过了整张地图,四五个小时的飞行,祁扶音丝毫不知道微博上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飞机一落地,等祁扶音醒来,戴雯嘉马上把手机给她看。

    祁扶音还在适应摘掉眼罩后骤然的光明,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缓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微博页面,上面的内容是……

    【廖艺满遭遇剧组霸凌】

    下方跟着的是几个眼熟的营销号,祁扶音拿过手机在屏幕上往下划了划,帖子的内容几乎都是同样的说辞。

    文案中写道,廖艺满在剧组遭到同组演员的职场霸凌,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不得不暂时离组。

    配图里有一张是廖艺满靠在墙边,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还有她出现在机场的照片,戴着帽子口罩,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还强撑着和粉丝互动,不让粉丝担心。

    评论区全是廖艺满的粉丝在心疼她,纷纷艾特剧组官博给个说法。

    等祁扶音刷新内容,又出现了新的一批营销号,声称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透露,廖艺满站在墙边的那张图,当时和她一起拍戏的人是祁扶音。

    顿时,祁扶音退组和廖艺满被霸凌,被联系到了一起。

    评论区成千上万的谩骂向她袭来,多难听的字眼都用在了她身上。

    戴雯嘉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正想让祁扶音别看了,不等她开口,祁扶音已经把手机还给了她。

    飞机已经对接好廊桥,在头等舱的她们先行下了飞机。

    祁扶音让戴雯嘉先去稳住祁婉,别让她知道这件事,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一下午没看手机,消息堆积了不少,大致扫了一眼,多是日常的消息,除了经纪人在问她这件事。

    正要点开经纪人的对话框,置顶的那个头像右上角突然出现一个红点,数字从1变成2,紧接着又变成3。

    祁扶音指尖一移,点开了那个聊天框。

    【不听:看到你发微博说退组了,是要回穗城了吗?】

    【不听:手好些了吗?】

    【不听:等你回来。】

    祁扶音的左手已经能慢慢配合打字了。

    【祈福ing:只看到了退组的消息吗?】

    【祈福ing:我霸凌了同事诶,我厉害吧^-^】

    【不听: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个心态是挺厉害的。】

    说着玩笑话,祁扶音心里却笑不出来。

    这件事才刚刚发酵,不敢想再过段时间会演变成多严重的情况。

    【祈福ing:如果不是玩笑呢?】

    【不听:这样啊,有点儿稀奇,你还有这本事儿。】

    【不听:那就回来演一遍,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33章我赢了。

    这个当下, 祁扶音自然是不能去她面前表演了。

    趁着祁婉这段时间堆积了不少工作,估计没空去看她的消息,祁扶音正好能悄悄自己处理这件事。

    戴雯嘉跟着她回到家, 祁扶音直接进了书房打开计算机,戴雯嘉帮她整理行李。

    手机和经纪人打着电话, 方瑜然在事情爆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在监控舆论, 对方做得很好, 没有明确指名道姓是祁扶音霸凌廖艺满,但寥寥数语就将矛头指向祁扶音, 把不知情的网友当枪使。

    霸凌的罪名不小, 又是在大众视野中的娱乐圈, 对方还是当红的流量明星, 每一个热度都不小, 加在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不过一小时就已经发展到快失控的状况。

    祁扶音在浏览相关的帖子,几乎每个社交平台都在议论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踩到了剧组的尾巴, 要造这样的假料, 是觉得她手上没有证据, 只能老实吃这个哑巴亏吗?

    “然然, 你盯一下舆情热度, 真的发酵到大众相信是我做的, 再上我微博发个消息, 稳一下局势。”

    “嗯, 我在盯。”

    “剩下的我和嘉嘉来办。”祁扶音哼笑道, “不就是卖惨装可怜吗,谁不会啊。”

    她们现在完全处于弱势, 不过祁扶音也没有打算按照她们的想法举证自己没有霸凌廖艺满,她现在要做的只是讲清楚事故和退组原因。

    戴雯嘉突然跑进书房,把手机放到祁扶音面前,激动地说:“姐姐,有人拍到了你摔倒的照片!”

    祁扶音看向手机,正是她躺倒在楼梯下的画面,因为是偷偷拍的,有些模糊。

    戴雯嘉往后划了划,拍到的不止有她,还有廖艺满、慌乱的人群,甚至有一个几秒钟的视频。

    点开来看了看,是副导清场时悄悄录的,人来人往,只能从人群的间隙中看到一点祁扶音的影子。

    简直是救命稻草,祁扶音让戴雯嘉将照片和视频都传给她,打开ppt就开始干活。

    “嘉嘉,去把我的病情诊断和剧本都拿过来。”

    “好。”

    祁扶音把事情原委用图文一一复述,清晰明了,语言简洁公正,不带个人感情,没有谴责任何一方,是非对错全凭旁观者的内心。

    已经很小心地避免左手用力,但打了一会字就感觉手腕发疼,速度慢了下来。

    忙得晚饭也忘了吃,戴雯嘉点了两碗云吞,自己先快速吃完,然后端着另外那一碗去了书房。

    祁扶音说不饿,戴雯嘉把碗捧高一点,特意找的角度,露出印在碗外的店铺logo,说:“是廿玖冰室的,我专门喊跑腿送过来的,姐姐不吃吗?”

    打字的手突然停下,祁扶音抬起头看过去,果然是熟悉的logo和店名。

    “放那边桌上吧。”祁扶音说,“正好,你来帮我检查一下前面的文字有没有错字。”

    “好。”

    为了用最少的文字讲清楚事情,每句话都再三思量后才打出来,祁扶音感觉自己脑细胞都死了不少,趁着现在恢复一下,也让左手休息休息。

    穗城这段时间又降温了,一碗热乎乎的云吞下肚,让人不禁犯起懒,不想再做那烦人的ppt。

    可惜不行,虽然这种捕风捉影提到她的爆料,她一般不理会,除非是写上了她的大名,她绝对第一时间就响应。

    在娱乐圈工作,遭遇误解和谩骂都是常有的事,是公众人物的必经之路,但她的粉丝不应该被牵连,还是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越想越气不过,祁扶音站在落地窗前,沉静的面容倒映在玻璃上。

    “嘉嘉,冰城vlog你剪好了吗?”祁扶音突然问。

    戴雯嘉没反应过来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说:“剪好了,一直没找着机会发,等这事过去了我再发吧。”

    “现在发,把那天的日期也在视频中写上。”

    “啊?”戴雯嘉迷糊了,“现在?合适吗?”

    “我记得那天我脸上的纱布都在?”

    戴雯嘉隐约明白了什么:“发完之后,我找营销号发解约那天的照片?”

    “聪明,不过照片明天再发。”祁扶音露出一个笑,“既然她们这么颠倒黑白,那我们就把热度炒高点,再给她们致命一击。”

    “我明白了!”

    戴雯嘉马上起身去拿自己的笔记本计算机,登上祁扶音工作室的账号,把视频发了出去。

    vlog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连文案也写得活泼有趣,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像是火烧房子了也能举着手机冷静拍照。

    这个态度反而给粉丝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这个关头了还有心情发vlog营业,网传的消息绝对是假的,连工作室都不屑打假。

    祁扶音忙到深夜才将ppt做完,长时间盯着计算机屏幕,眼压都变高了。

    戴雯嘉熬不住已经睡了,祁扶音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把ppt的内容做成长图,保存好才关掉计算机,回房间睡觉-

    隔天等她醒来,一出房间就看到祁婉脸色不佳地坐在沙发上,再一看戴雯嘉像呆呆的小羊羔一样坐在另一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祁扶音知道祁婉早晚会听说这件事,但没想到这么快,那么多工作都没有拖住她。

    所有事情祁婉都在戴雯嘉口中听完了,也知道了她们的计划。

    看着祁扶音疲倦的脸,祁婉起身过去搂住她,又气又心疼。

    此时再说责怪的话也没用,祁婉叹气道:“要发声明之前,打电话给你何芩阿姨,她会帮你把流量做到最大。”

    “我知道了。”

    祁婉松开她,抬手抚摸她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这么高了,也成熟了,没有她也能独当一面。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妈咪相信你能处理好。”

    祁婉还要回公司开会,戴雯嘉起床后就让营销号把照片发了出去,现在词条还挂在热搜榜上。

    照片中,祁扶音穿着单薄的衣物,额头上白色的纱布十分显眼,抬手时毛衣袖子往下滑了滑,露出缠在手腕上的绷带。

    拍摄的人是南琦珺的小助理栗子,角度找得极佳,三七构图,一方只有寥寥三人,另一方却占满了大半个画面。

    祁扶音点开评论看了看。

    【解约现场?祁扶音这是受伤了?】

    【大家不觉得这个图看起来很吓人吗?鸡蛋碰石头一样。】

    【祁扶音工作室昨天发的vlog里就看到她额头有伤了,原来手上也有吗?看时间好像就是vlog后一天。】

    【什么原因啊,前一天还在玩,后一天就去解约?】

    猜测议论纷纷,在她们等待时机的时候,新的一把火来了。

    突然有人发了在冰城医院拍到的南琦珺的照片。

    【前段时间在医院看到了南琦珺,以为她是来看病的,结果听到她们在找祁扶音的病房,不会就是这个事吧?】

    顿时,新的猜测又起。

    【受伤住院、解约退组,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正常来说,拍戏受伤是常事,很少有人因为这个解约吧?而且祁扶音看起来伤得没那么严重啊。】

    【娇气呗,谁不知道祁扶音是娇娇女,拍戏还要开房车,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还真当自己是一线啊。】

    【楼上恶意太深了吧,人家自己有钱买房车怎么了?有法律规定只能一线明星才有资格开房车吗?】

    【歪楼了,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霸凌者受伤了吗?】

    【是啊,怎么廖艺满没事,祁扶音反而住院了,谁行使正义把她打进医院了?】

    热度持续上升,祁扶音和廖艺满的名字占了好几个词条,可以算得上是祁扶音上热搜最久的一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爆红了。

    方瑜然给她发来消息,根据她的判断,晚上舆论会达到最大化,趁那个时候发微博声明是最好的时机。

    几个小时后,祁扶音将微博发了出去,同时提前找好的营销号也开始干活,很快,“心疼祁扶音”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前十。

    网友们最爱看这种反转,祁扶音整理的事情经过有条不紊,每一件事都有相应的证据,挑不出任何问题。

    被人推下楼梯还等不到道歉,剧组捂嘴工作人员,删除原有戏份,桩桩件件能让粉丝直接冲了官博。

    无奈之下,官博只能开启评论区防护,装死不回应。

    同样装死的还有廖艺满,只有工作室出来发律师声明,但对推人的事避而不谈。

    祁扶音的口碑迅速翻转,网友越扒越有,黑料没翻出来,反而被她吸粉了。

    祁婉忙完回来时,祁扶音坐在地毯上,腿上放着计算机,正在处理收尾。

    她抬头看了看祁婉,朝她一笑:“我赢了。”

    祁婉赞赏地看她:“我女儿就是厉害。”

    祁扶音处理完所有事情,把计算机放到茶几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家闷两天了,我下楼走走。”

    “外面有点雨,带把伞。”祁婉在她后头说道,“别去太久,快十一点了。”

    “知道了。”祁扶音穿上大衣,换好鞋,在玄关柜旁拿了把伞,开门出去。

    外面丝丝飘雨,不算大,但有些冷。

    祁扶音一手揣兜,一手撑着伞,慢慢地走在马路上,呼吸着雨后空气中清新的草木味。

    或许是下雨的原因,加上时间有点晚,路上几乎没有人。

    口袋中电话突然响起,祁扶音换了一只手拿伞,掏出手机。

    黑夜中屏幕有些亮眼,祁扶音微眯起眼,看见来电显示着——楼听月。

    第34章“就是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

    祁扶音退组的消息是在那天中午发出来的, 廿玖冰室的各位午休时还在讨论这件事,几个小时后便演变成了祁扶音霸凌同事。

    那时候赶上换班,曲念沁换下工作服, 背好包就要下班回家,一看到消息马上折返回休息室, 和楼听月说了这个事。

    楼听月起初听错了, 以为是祁扶音被人霸凌, 等曲念沁把瓜吃完和她复述之后,楼听月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离谱过了头就会惹人笑, 楼听月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去微博看的, 那些帖子上的字没一个可信, 但针对祁扶音的谩骂诅咒, 她却无法当作没看见。

    楼听月虽没亲身经历过网暴, 但也见过由小事慢慢发酵形成的大规模网暴,更别提是这么严重的罪名,无论是真是假, 在这个当下, 意气用事的人只会更多。

    虽然祁扶音曾经说过不会上网搜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 她的助理和经纪人必须要和她说吧, 她会看到这些吗?

    楼听月给她发了消息试探她的心情, 通过冰冷的文字也无法得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受影响, 在和她开玩笑, 不管怎样, 总比她真的颓废了好。

    并非她专业的东西, 对娱乐圈的了解也不深,楼听月不知道能怎么给祁扶音提供帮助, 知道祁扶音要打一场困难的仗,会很忙,担心影响她,这之后楼听月都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一有空她就点开微博看新消息,热搜榜来来回回地点进去,祁扶音的名字搜了又搜,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发声,只有网友像瓜田里的猹到处吃瓜。

    越看越焦虑,楼听月只能强制自己把手机放在楼上,下楼去院子里料理她们的小树。

    没有人会在大晚上打理花坛。

    房子周围没有路灯,只能靠檐下的灯,也只是亮了一点,终究不是一个观察草木和拔杂草的好时间。

    楼听月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她的速度越慢,就越晚上楼拿到手机,少焦虑一些。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楼听月借着那一点光在花坛里寻找杂草,修剪枯叶,还想看看叶子的状态来判断它们有没有生病。

    院门突然被敲响,跟着的是凌默喊她的声音。

    楼听月踩着土,小心地跨过栅栏,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后, 凌默还有点意外:“你居然真没睡。”

    “默姐。”楼听月喊了一声,“有事找我?”

    “没,就是看这个点了你一楼还亮着灯,有些奇怪,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忘了关。”凌默举起手里的东西,“正好,我刚去买了烧烤回来,一起吃啊。”

    楼听月一手的泥:“默姐你先进来吧,我去洗个手。”

    院子里有张石桌,等楼听月洗完手回来,凌默已经将两盒烧烤打开放好,又分给她一只一次性手套。

    凌默拿起一根烤年糕,咬一口就能听到咔嚓的声音,一听就很酥脆。

    “你刚在干嘛?挖土?”凌默边吃边问。

    “嗯。”楼听月挑了一串掌中宝,刚凑近嘴边就闻到了重重的孜然味和辣椒味,“老板打翻调料瓶了吗?”

    “你嘴淡,这是正常的量好不好。”凌默说,“大半夜的不睡觉挖土干嘛?怎么,是嫌弃哪棵树不好看了?”

    “没有,只是有些烦,反正也睡不着,找点事儿干而已。”

    “烦什么呢?”

    楼听月看着前方的小树们,眼前浮现出她和祁扶音一起挖土栽树的画面,一会儿后才说:“祁扶音。”

    “嗯?”凌默略显疑惑,“烦祁扶音?你俩前段时间不还挺好的吗?”

    “不是烦她。”楼听月道,“默姐你知道她最近的新闻吗?”

    “你说今天的热搜啊,知道啊,我看了,不都是网友的猜测吗?又没有确定是她。”

    “但也没有确定不是她。”

    “你不会觉得她真干了那事吧?”

    “当然不是。”楼听月皱眉道,“就因为不相信,所以看到别人言辞凿凿地污蔑她,但我又做不了什么,就觉得很烦,烦透了。”

    “你这么担心,干嘛不干脆去问问她?”

    楼听月摇摇头:“算了,还是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够累了。”

    凌默拿了串烤面筋杵到她嘴边:“别想那么多,祁扶音工作室刚发了她在冰城的vlog,能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松弛地发vlog营业,估计心里也有底了,要么是不屑管这个事,不然就是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凌默一番话让楼听月稍稍放心了一点,她接过烤面筋,慢慢咬着:“是吗?”

    凌默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放到桌上,推到楼听月面前:“吶,她的volg。”

    视频最开始是一段天空和街道的空镜,BGM很轻快空灵,几个蒙版快速切换,之后就是祁扶音的画面。

    正脸出现的那一下,楼听月极快地双击屏幕暂停,画面卡在祁扶音笑眼眯眯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洒满全身,看起来暖洋洋的。

    “她受伤了?”楼听月双指放大画面,看见祁扶音左边额头上的纱布,“怎么会伤到额头?”

    “好像是。”凌默道,“拍戏受伤吧,演员的常事。”

    晚上的风有些大,楼听月把乱飞的长卷发拢到一边,稍稍一垂头,厚重的头发就会挡住檐下的灯光,整张脸都浸在昏暗中。

    楼听月盯着那块纱布看了片刻,才继续播放。

    视频不长,不过两分钟,每个画面都能感受到祁扶音那一天一定很开心,看拍摄的日期,距离现在才过了几天。

    那样的快乐明明可以持续很久,却连一星期都维持不到。

    祁扶音想通过这个视频传递给大众的快乐,楼听月没有接收到。

    她只觉得心疼,疼到感觉吹过的风都像刀子,在将她凌迟。

    楼听月持续地咳嗽了好几声,感觉到眼底有泪水在逐渐凝聚。

    凌默:“怎么了?”

    楼听月沉重地呼吸着,缓了缓才说:“被辣椒粉呛到了。”-

    第二天早上,楼听月刚醒,迷迷糊糊地在枕头边摸手机,还没消散的困意让她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连面容识别都通过不了。

    又闭上眼醒了醒神,楼听月解锁了手机,点开微博看最新消息。

    出乎所料,局势有所变化,祁扶音拍戏中途受伤住院的消息铺天盖地,但似乎剧组封锁了消息,要不是爆料人说出来,怕是永远也没人知道。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住院,还没有挖出来。

    再是伤还没好全便单枪匹马找剧组解约,怎么看都不对劲,毕竟如果是小事情,没有人宁愿赔高额的违约金也要走吧?

    上班时楼听月都心不在焉,得空了就看看微博,每次打开手机前都在担心有新进展,又担心没有新进展。

    一直到晚上,特别关注的消息弹出来,楼听月本来在休息室里吃着晚饭,一看到“祁扶音澄清”这几个字,差点儿激动地将盘子打翻。

    一字一句将祁扶音的声明看完,原先还热腾腾的鸡扒饭已经凉透了。

    再一看网友们的评论,不少意识到自己被剧组耍了的网友,义愤填膺地到剧组的微博下方开麦,骂到剧组不敢出声,关闭评论。

    解决了剧组,又转战去廖艺满的评论区,刷了满屏的绿茶emoji。

    祁扶音的粉丝平日里挺佛系的,毕竟粉随正主,她们的正主在圈内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但现在被人欺负上头了,本属于祁扶音的角色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祁扶音被人陷害受伤了,粉丝再佛也不会不理会这件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骂人高级得不行,不带脏字但句句戳心,廖艺满的黑料不少,不过是有些久远,现在又被人翻了出来。

    后续的事情楼听月没时间关注了,赶时间热了热冷掉的饭,吃完后又要去忙了。

    一直到廿玖准备打烊,清理没卖完的食物时,楼听月想了想,只是拿盒子装了一个菠萝包,怕时间久,黄油在面包里融化,连黄油都用单独的烘焙纸包好,再包一层保温棉,一起装进保温袋里。

    没有提前和祁扶音说,就这样贸然过去,其实楼听月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见到她,这么晚了,她处理这些事肯定很累,或许早早就睡了。

    楼听月也并非要和她聊什么,见不到也没关系,只是想把这一袋东西给她,或许她吃完心情会好一点呢?

    祁扶音家附近有一段路在修路,要绕一绕,楼听月干脆直接下车,反正距离也不远了,或许比绕路更快。

    外头下着小雨,路上有晚归的人,都是步履匆匆地走过。

    楼听月走过十字路口,正要再过一个红绿灯,忽然看见对面马路上的人。

    祁扶音撑着一把透明伞,从路灯下走过,伞面上的雨滴被灯光照成亮眼的碎金。

    运气真好,见到了。

    楼听月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下一秒,她看见祁扶音换了左手撑伞,用右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即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红灯倒计时已经结束,跳成了绿灯,然而楼听月却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隔了几条车道,跟着祁扶音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祁扶音在电话里喊她,楼听月应了一声,说:“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啊。”祁扶音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问微博上的事呢。”

    “我都看到了,你的回应很好。”

    她侧头看着祁扶音,对上她的速度,迈出一步感觉要用三秒钟,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下一个路灯,祁扶音转身往回走,楼听月亦然。

    祁扶音微微低着头,每一脚都踩在地砖的缝隙上,要走一条直线,始终没注意到对街有人在跟着她。

    她没有说话,楼听月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只能试探地问:“心情不好?”

    “有点儿。”祁扶音坦然道。

    “为什么?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是处理好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的粉丝。”祁扶音叹气道,“这两天她们因为我被骂得太狠了,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车道上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落在楼听月眼里像一道虚影,模糊了祁扶音的身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楼听月安慰道,“从事情发生到解决,你只用了二十四小时,你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找不到漏洞,是非常完美的一份声明。”

    祁扶音轻笑了一声:“是吗?我还担心哪里写得不好。”

    楼听月:“嗯,很多人都在夸你,冷静又聪明。”

    “廖艺满后台太硬,很难掰倒她,时间一长,这件事就会被大众淡忘。”祁扶音说,“也算是结仇了,之后工作中再碰到,指不定又要给我穿小鞋。”

    娱乐圈勾心斗角得像宫斗剧,丑恶的事情太多了,祁扶音也不想让楼听月知道,话题一转,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问她:“哎,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没做过那事啊?”

    楼听月像听见了笑话,反问道:“有什么不相信的理由吗?”

    “你没看过我耍大牌、打压助理的黑料吗?”祁扶音道,“说不定我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呢?”

    “你不是说过,让我不要听信别人口中的你吗?”

    “你还记得啊。”

    楼听月感觉她的脚步比之前放松了不少,感觉再开心一点就能蹦跳着走了。

    刚要说什么,祁扶音突然说:“我妈打电话给我,我先挂一下,等会儿再打给你。”

    “好。”

    祁扶音挂了她的电话,站在路灯下接听祁婉的电话,楼听月就静静地看着她。

    很快,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祁扶音边走边说:“出来散个步,我妈还担心我,要下楼来逮我回去。”

    楼听月:“很晚了,别在外面了,早点回家。”

    “我也没走远,就在家楼下的街上走走而已。”

    楼听月当然知道,她们已经一起走了好多个来回了。

    祁扶音问:“你知道我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高二下学期,有人跟老师举报我早恋,你还记得吗?”

    “记得。”

    “差不多的感觉,自己没干过的事,被人有意添油加醋地说出来,最后来一句只是猜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没做过。”祁扶音说,“最后就留下我来收拾烂摊子。”

    那是楼听月第一次看见祁扶音在哭,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连祁婉来了,也对此深信不疑,那天下午祁扶音被带回家,没有上后面的课。

    楼听月当时只在窗户外偷偷看了几眼,祁扶音和她的朋友站在一起,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在质问她们,双方的家长也在,被人误解让祁扶音难受又委屈,低着头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这次哭了吗?”楼听月问她。

    祁扶音回道:“没有。”

    “你成长了。”楼听月说,“你有更强大的心理和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不再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女孩。”

    祁扶音停下脚步:“那一年我问过你吗?相不相信我没有早恋?”

    “没有。”楼听月和她一样停下,“如果那时候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相信你。”

    “为什么?”

    “就是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楼听月笑道,“没原因,这种事情找不出原因的。”

    祁扶音终于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楼听月跟着她,又问道:“所以当年为什么不问我?怕我不信你吗?”

    “不是。”祁扶音停在十字路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你,可能是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吧。”

    “比如?”

    “比如……”祁扶音拖着尾音,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片刻后才说,“即便那时候没有早恋,如果之后真的谈恋爱了,你会不会在意?”

    她几乎是将话明着讲了,楼听月当然听得出。

    当年她们之间或许是差一步,偏偏就是那一步始终没有人有勇气上前,后来阴差阳错,一直错过到现在。

    祁扶音始终低着头,看见交通灯下方地面的颜色变成绿色就要往前走。

    “祁扶音,抬头看路。”楼听月在电话里说。

    祁扶音听话地抬起头,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察觉到不对劲,刚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对面路口的楼听月。

    祁扶音明显地愣在了原地,绿灯结束前发出的滴滴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赶忙跑回原来的路上。

    两人隔着斑马线对望,楼听月看见祁扶音刚要过去的那条马路上有一个女人,如果感觉没错,那应该是祁婉。

    “你刚才问的,我替那时候的我回答,我会在意。”趁着红灯的时间,楼听月说,“所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城过几天会下雪,我记得你想看。”

    祁扶音:“过几天的天气,万一不准呢?”

    “是有这个可能。”楼听月同意地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要和我赌一次吗?”

    祁扶音笑了:“好啊,赌。”

    楼听月把袋子放到路口的石墩上,又指了指:“记得拿。”

    说完,她转身离开。

    祁扶音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背影,等到红灯结束,早已看不见楼听月了。

    祁扶音跑过去,看着石墩上熟悉的廿玖保温袋,直接现场把它拆开。

    纸浆杯托上是一杯还温热的港奶,另一边的盒子里,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喜欢的菠萝油。

    袋子里贴了一张便利贴。

    祁扶音将它揭下来,借着橙黄路灯,看见上方的字。

    “晚安。”

    第35章有个人常来我这儿,我不想让她跑空。

    祁扶音提着袋子, 又等了两次红绿灯,慢慢悠悠的,终于走到了祁婉面前。

    祁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 廿玖冰室,她记得祁扶音几次被粉丝偶遇, 都有提到这个地方。

    “那个人是谁?”她问。

    “楼听月。”

    祁婉瞬间眉头一皱:“你和她还有来往?”

    她们不太能冷静地谈论楼听月, 祁扶音继续往前走着, 淡淡地回道:“她又不是什么坏人烂人,有什么不能来往的。”

    祁婉走在她后面, 幽幽开口:“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是啊。”祁扶音坦坦荡荡的, “这次也要把我送出国吗?”

    “……”祁婉无话可说。

    祁扶音突然停下来, 转过身面对祁婉:“其实我一直想不通, 你对楼听月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仅仅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吗?”

    问完, 她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用说了,当我没问。”

    祁婉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 瘦瘦的一个人, 感觉来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因为手伤, 雨伞都没有用力抓着, 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她忽然在想, 那几年独自在国外的祁扶音, 是不是常常只身一人, 走在大街小巷里, 现在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孤独感, 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因为她会抢走你。”

    闻言,祁扶音脚步一顿, 停在了原地。

    她回过头,脸上写着不解,望向几米外的祁婉。

    雨似乎下大了,雨丝飘在她们中间,距离仿佛变得更远,祁扶音张了张口,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婉背对着路灯,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就要触及祁扶音,她说:“我不想让一个陌生的人、我对她一无所知的人把我女儿抢走,你明白吗?”

    祁扶音疲累地阖上眼,良久后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看着祁婉,语气透着些许无奈:“你对她一无所知,难道不是先找个途径认识她了解她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你讨厌,她又做错了什么?”

    祁婉一向高傲,与之无关的人事物她总是轻飘飘地扫过,单凭感觉便能将其划分到一个范围里,反正大概率也不会再见,是非对错她也懒得管。

    她又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这种做法不好,面对祁扶音的质问,她只能选择沉默。

    祁扶音也并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她自然是清楚祁婉的性子脾气,母女俩有些方面确实是犟得如出一辙。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家,祁婉进去的时候,祁扶音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在餐桌上,没有吃,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看着。

    戴雯嘉也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姐姐,要给你热一下吗?”

    祁扶音摇头。

    祁婉看着她出神的模样,眼睛里情绪不明,半晌后从沙发上拿上自己的包,走之前只平淡地留下一句话:“明天记得去医院看看手。”

    新剧是没了,但综艺还在,祁扶音隔天早早去医院检查手腕,下午就要飞去别的城市录节目。

    大家知道她最近的事,一整期节目都很照顾她,先前互不相让的情况几乎消失了,几个人平和友善的像是在录最后一期,要来个大团圆结局。

    祁扶音当然知道她们很努力在逗她开心,强撑了一期节目,等场务一打板,人还没散完,祁扶音就转过身,垂着脑袋偷偷抹眼泪。

    南琦珺最先注意到她,随后是宋之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揽住祁扶音,弯下腰低头去看她。

    偷偷哭被发现,还被人这样温柔地哄,本来问题还不大,现在祁扶音的眼泪就跟泄洪了一样。

    南琦珺把自己的帽子戴到她头上,几乎遮住她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到她在哭,带着她回到休息室。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南琦珺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脸,跟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剧组那边要和廖艺满解约了。”

    祁扶音对此毫不知情,震惊道:“为什么?她背后不是大投资方吗?”

    “这次的事情她做得太难看了,剧组的口碑差不多被她糟蹋完了,她是背靠大投资方不错,但资方并不是只捧她一个,这个不听话完全可以换下一个,在娱乐圈里想找到漂亮的上进的一抓一大把,培养下一个对资方来说都是小事。”

    “那她以后……”

    “就看资方还愿不愿意再要她了,这种事咱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是好是坏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祁扶音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道:“随便吧,反正也不会再见。”

    _

    出发去海城的前一天,楼听月到店里交代事情,正要走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问老板是否在店里。

    楼听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一下子就找到人了,女人惊喜地伸出手:“您好您好,不知道能否耽误您一点时间,想和您谈个合作。”

    楼听月和她握了握手:“可以,这边请。”

    两人去了休息室,曲念沁送了两杯柠檬茶进去,关上门,告诉店里的各位暂时别进休息室。

    房间里,女人开口道:“楼老板您好,我是《至味》剧组的副导,我叫梁翡,很抱歉这么突兀地过来打扰,主要是我路过这里,感觉您店里的装修风格很符合我们这部剧,想租用您的场地拍摄,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楼听月:“租用?”

    “是的,这部剧主讲岭南美食,我在穗城找了很多地方,总觉得少了什么,走到廿玖,从玻璃外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最符合我预期的餐厅。”

    “廿玖的装修并不符合现在大众的审美。”

    梁翡摇摇头:“恰恰是这样复古的装修,就是我们需要的,冒昧地问一下,楼老板在装修上是不是研究过风水?”

    楼听月道:“嗯,恰好知道一些。”

    “果然,我看有些物品的摆放还挺讲究的。”

    梁翡又说回主要内容上,将剧组的打算、租用时间、费用……统统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安静地等她回答。

    楼听月始终微微笑着听她说话,等她讲完也只是礼貌地感谢,随后说:“抱歉,这个合作可能无法进行。”

    梁翡问:“是哪个方面不太行呢?时间或是费用,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都不是。”楼听月望向那面屏风,道,“只是有个人常来我这儿,我不想让她跑空。”

    梁翡走的时候还不死心,让她再考虑考虑,楼听月嘴上说着“好的”,心里却没有半点要改变决定的想法。

    曲念沁八卦地问她是什么事情。

    “想租廿玖一段时间,用来拍戏。”

    曲念沁眼睛一亮:“哇!那楼姐你答应了吗?”

    楼听月:“没有。”

    曲念沁疑惑:“为什么?”

    楼听月只笑笑,挥挥手跟她说拜拜:“走了,下周见。”

    回家前她去隔壁找了凌默,和她说了这件事。

    凌默听完后,同样很不可思议地问她:“为什么拒绝?她们给这么多!”

    楼听月只静静地喝着凌默从外地旅游带回来的茶,点评了一句:“味道不错。”

    “废话,可贵了。”凌默道,“诶,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笔买卖你不亏啊,租三个月给的钱,比你老老实实干三个月赚得都多吧?”

    楼听月算了一下,点点头:“嗯。”

    凌默继续苦口婆心道:“到时候等剧播了,还可以蹭热度,热播剧的取景地,就冲这个也有一堆人来打卡,廿玖直接起死回生好吗?”

    “我知道。”楼听月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敛着眸,很轻地说,“就当我任性吧。”

    凌默知道她的性子,在一些事情上犟得要死,十头牛都拉不回头,除了叹气,对她也无计可施。

    楼听月回到自己的小院,正欣赏着被她打理得越来越漂亮的花坛,祁扶音给她打来了电话。

    为了明天的旅行,祁扶音正在收拾行李,简单做了攻略,根据要去的地方搭配衣服,拍照好出片。

    她把通话开了免提放在旁边,一边找衣服一边和楼听月说话。

    “我们去下雪的海边的话,是不是穿黑色大衣比较好?我看了网友们拍的视频,海边下雪又刮风的,感觉能拍末日大片。”

    楼听月回:“可以,但会很冷,建议穿羽绒服。”

    “那我都带上吧,围巾呢?我好多围巾,你觉得克莱因蓝好还是玫瑰红好?”

    “克莱因蓝吧,这个颜色你穿好看。”

    “行。”祁扶音把围巾迭好放在一边,“诶我还有一条同款不同色,给你戴吧,卡其色的,也很好看。”

    “好。”

    祁扶音把要穿的衣服都找出来,再慢慢迭好放进行李箱。

    “你行李收好了吗?”

    楼听月道:“还没,一会儿收。”

    “还在上班吗?”

    “没有,在看树。”

    “看树?”祁扶音问,“什么树?”

    “我们种的小树,又长大了一点儿。”

    “是吗?等回来了我去看看,我记得刚种下去的时候都光秃秃的,现在好多了吧?”

    “嗯,穗城天气好,树叶长得很快。”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先敲定旅游路线,至于到时候会不会这么走就不一定了。

    说完正事,祁扶音突然问道:“对了,你现在在家,有看到默姐吗?”

    楼听月:“我刚从她那出来,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刚看默姐的朋友圈,她发了好多尖叫的表情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听月说:“跟我生气呢。”

    祁扶音:“啊?为什么?”

    楼听月看着面前的小树,抬手抚摸了一下枝条上的嫩叶,心里莫名生出一点小骄傲。

    “祁扶音,我刚给你守住了菠萝油自由。”

    第36章“多露出一点破绽吧,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海城和穗城的温差实在太大, 一下飞机,两人马上把拿在手上的大衣穿上。

    冬季是海城的旅游旺季,下雪时候更是旺上加旺, 她们决定得太临时,好几家离海边近的民宿都满房了, 好在捡漏了远几百米的一栋民宿的最后一间房。

    楼听月其实不大喜欢太冷的地方, 每次去到这些地方一定会被风吹感冒, 当天落地海城,办理好入住后, 两人就在附近逛了逛, 不过半天的时间, 晚上回到民宿, 楼听月就感觉脑袋有点晕沉沉的。

    趁着祁扶音在浴室洗澡, 楼听月下楼到药房买了感冒药,又问她们要了温水,在药房吃过药, 把药盒藏进口袋, 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一份烤土豆, 当作她出来的理由。

    果不其然, 她回去的时候, 祁扶音正好从浴室出来, 歪头擦头发, 问她去哪了?

    楼听月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子:“听说这家的烤土豆很好吃, 突然想吃了。”

    祁扶音没多想, 烤土豆的味道太香了, 馋得实在有点难忍,头发也不吹了, 就跟着楼听月走。

    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楼听月还穿着外衣,便在椅子上坐下来,祁扶音坐在床尾,等楼听月拆开袋子。

    “明天去哪?”楼听月问。

    “明天……”祁扶音伸长胳膊去够丢在床上的手机,点开提前做好的简易旅游攻略,“早上去海月公园,顺便去旁边的咖啡馆吃个早饭,然后去看灯塔,中午就吃海鲜餐厅,下午去海边拍布鲁威斯,然后这天就结束了。”

    楼听月戳了一块土豆喂她:“那晚上呢?”

    祁扶音张嘴吃下,嚼嚼嚼,含含糊糊地说:“晚上就在那附近随便走走看看吧,反正还有几天,每天的行程不用排那么满。”

    一块接一块地喂,大半碗烤土豆都进了祁扶音的肚子,祁扶音在查看去每个地方的路线,楼听月喂什么就吃什么,直接吃饱了。

    在楼听月看来,感冒药和安眠药无异,困意很快就上来了,强撑着洗完澡,一躺到床上就撑不住,眼睛一闭马上睡了过去。

    祁扶音才把这几天的路线全部查好,刚想和楼听月说,一扭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一看时间才九点多。

    她不习惯那么早睡,少了一个人陪她聊天,祁扶音只能寂寞地靠在床头把今天拍的照片从相机里导出来,安安静静地修图。

    第二天早上,祁扶音被闹钟叫醒,按掉闹钟后,带着困意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按掉三次闹钟后,祁扶音终于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先往旁边的床看了一眼。

    楼听月还在睡。

    等祁扶音洗漱回来,楼听月依旧是这个姿势,没有要醒的意思。

    已经起晚了,要是要拖下去,或许她们今早的安排就要泡汤,祁扶音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楼听月的肩膀,喊她起床。

    楼听月从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被人晃醒,一晚上感觉做了好几个梦,现在身体醒了,精神却没醒。

    睁开眼看见穿戴整齐的祁扶音,楼听月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睡得很沉,没听见闹钟也没听见祁扶音洗漱的动静。

    一觉醒来,感冒的症状似乎没有缓解,反而鼻子有些堵,呼吸不大顺畅。

    着急忙慌地收拾好,围上围巾带上包就出了门。

    赶上好时机了,海城今天下了雪,在别的地方感觉还好,穿得厚不觉得太冷,结果下午一到海边,马上就感觉到了冷风的肆虐。

    大风和大雪的联合袭击,别说拍美美的照片了,她们就快连脑袋都快抬不起来。

    祁扶音的丸子头在来到这里前一直是饱满的,现在被吹得发丝乱飞,堪堪有个形,说好听点叫氛围感。

    来都来了,不拍太可惜了,祁扶音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围巾拉到下巴,指导楼听月找角度,让她和大海合影。

    不得不说,虽然天气恶劣,但拍出来的效果很不错,相机自带的复古滤镜让整个感觉都清冷神秘,祁扶音脖子上那抹克莱因蓝成了最重的一道颜色。

    楼听月看着照片,心想自己的眼光不错,祁扶音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

    静谧、纯真,自由。

    像天空、像深海、像无垠的宇宙。

    她想,要是之前去读摄影专业,现在给祁扶音当摄影师也不错,这张脸、这个气质,只是看着都让人着迷,想将她的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祁扶音快被海风吹傻了,拍了几张就跑回来,把长围巾一拆,把脑袋绕了一圈,也不管什么形象,蹲在地上查看照片。

    楼听月拍照技术不错,祁扶音因为大风而做不了什么表情,结果在楼听月的镜头下,反而有了忧郁又孤独的感觉。

    祁扶音满意得不行,没有手鼓掌,就动了动嘴:“太好看了,给你鼓掌,呱唧呱唧。”

    楼听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相机拿回来挂在脖子上,从祁扶音的口袋里拿出手套,给她冻得发红的手戴上。

    也不知道吹了这么久的冷风,祁扶音会不会也感冒,回到民宿,楼听月去烧了热水,昨天买的感冒药派上用场,一人喝了一包,以防万一。

    今天的感冒药放倒了两个人。

    祁扶音体质意外的好,第二天醒来没有任何不适,依旧生龙活虎,感冒加重的只有楼听月。

    为了不扫兴,楼听月拖着生病的身体在外玩了三天,最后还是被击倒了。

    怎么会有人来旅游连当地的医院都体验了呢?

    楼听月坐在走廊上打点滴,感冒加剧引起的发烧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祁扶音去缴费拿了药回来,在她旁边坐下,仰起头看了看输液瓶,看起来要等好一阵子。

    见她脑袋抵着墙,眼皮半掩着,祁扶音道:“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点滴打完了我喊你。”

    楼听月小幅度地偏了偏头,视线从眼尾看过去。

    在公共场合,祁扶音还是习惯了戴口罩,此时只露出一双眼睛。

    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对她的担心。

    楼听月没说话,只默默地将头靠在了祁扶音的肩头。

    感受到重量压上来的一瞬间,祁扶音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垂下眼只能看到楼听月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抱歉,搞砸了你的旅行。”楼听月突然说。

    因为嗓子疼,说话的声音都很轻,离得这样近才听得清。

    祁扶音感觉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儿疼又有点儿酥麻,几种情绪环绕着她,竟让她一时无言。

    “没有搞砸,本来后面也没什么行程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

    楼听月说:“不是说要去看凌晨五点半的大街吗?是明天吗?”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呢?”祁扶音失笑,“不看了,我怕你又要来医院。”

    “看吧,那段时间的blue hour我猜会很好看。”楼听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邀请你一起来海城就是想 让你开心的,你一直很想看的,不用因为我而放弃。”

    “那我也不能自私到拉着一个病患跟我在雪地里看风景吧。”

    楼听月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道:“那我不陪你,我在民宿睡觉,你自己去看,可以吗?”

    听起来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祁扶音同意了。

    等楼听月打完点滴,在医院楼下的小餐馆吃了晚饭,两人就回了民宿。

    要半夜起来,祁扶音早早就睡了,等到四点钟闹钟响起,房间里一片黑暗,她开了阅读灯,轻手轻脚地下床。

    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景色,天空还是黑的,白色的雪花从黑暗中簌簌落下,路灯照亮着无人的街道。

    穿戴整齐后,祁扶音带上房卡,动作像树懒一样,极慢极轻地开门出去再关门,生怕吵醒楼听月。

    她要去的大街离民宿只有一千米的距离,走走就到了。

    外面安静得好像雪落下的声音也能听见,雪在地上积了不薄不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慢慢悠悠地走到目的地,白天这里游客特别多,一条街就这么长这么宽,哪哪都是人,想拍好看的照片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放肆撒野,在这儿又跑又跳也不怕撞到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拍完了风景,想拍拍自己,祁扶音举着相机,转来转去找角度,结果怎样都不满意。

    “需要我帮你拍吗?”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祁扶音有些震惊地回过头,看见楼听月插着兜站在她后方几米的地方。

    在她晃神的时间里,楼听月已经抬脚走到了她面前,拿过她手中的相机,垂眸看她表情呆呆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祁扶音倏然将手掌贴到她额头上:“你怎么出来了?退烧了吗?”

    楼听月往后仰了仰身体,躲开她的手:“冰。”

    “你有够不老实的,怎么还有骗了人然后偷偷跑出来的啊?”祁扶音控诉道。

    楼听月弯起嘴角,抬头环顾四周,她们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大雪落到身上,远处是大海,因为天色较暗,看不见大海,只能听见一点点海浪声。

    “总觉得这个风景应该一起看。”楼听月看着她说,“而且,我想跟你跳支舞。”

    “跳舞?”

    楼听月拿出手机,点开了保存在相册里的视频。

    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小段雪地双人舞,她之前就看到祁扶音刷了很多遍这个视频。

    祁扶音一直没和她提这件事,但楼听月猜她的行程里有这个地方,还是在这么一个时间,估计是想到了这里再告诉她。

    如果她没有来,祁扶音会不会在大雪里跳着一个人的舞蹈?

    “我看了几遍,动作都记住了。”楼听月微微弯下腰,朝她伸出手,眉眼温柔,带着笑,礼貌地问她,“May I?”

    心脏怦怦怦的,愈演愈烈,祁扶音看着她的姿势,愣了半晌才把手搭上她的手。

    楼听月稍稍收紧手,牵着她开始跳舞。

    靠近、后撤、转圈……

    很简单的动作,楼听月轻哼着歌曲,配合着两人慢很多拍的动作,自动降速。

    寒风吹着她们的头发和围巾乱飞,大雪纷纷扬扬,她们毫不在意风雪的侵袭,只专注着脚下的舞步,只看着对方的眼睛,演绎属于她们的、自由又热烈的舞蹈。

    并不是专业的舞者,又是没有配合过的第一次,在外人的视角看或许不美观,可能还会觉得她们在大雪天里跳舞很傻。

    一舞终了,祁扶音展颜一笑,开心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互相传递着温度。

    祁扶音开着玩笑:“早知道就穿得好看点了,这个羽绒服显得我像个圆柱体。”

    楼听月说:“又没有别人看。”

    祁扶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跳舞?”

    “猜的。”

    “那你猜得也太准了!”

    楼听月低下头,靠近她一些,语气比方才低:“我感觉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在做阅读理解,语文里做,英语里做,生活里还在做,这是我最讨厌的一道题,我在阅读理解上扣的分永远是最多的,别人的想法我怎么能猜得准呢?”

    祁扶音一时不知道她这段突如其来的话是要表达什么。

    楼听月抬手将落在她脸上的雪花拂掉,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如炬。

    “祁扶音,不要再让我做阅读理解了。”

    祁扶音懵懵的:“什么阅读理解……”

    “你传递给我的信号,再微弱都会让我焦虑,让我乱想,我总是忍不住猜,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楼听月更进一步,微微弯腰和她额头相抵,十分无奈地说,“我遇上了最难的一道题目,好难解。”

    祁扶音张了张口,脑子像是突然被雪花堵住,好半天才清扫干净,捋清楚楼听月说的话,呆呆地问:“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吗?”

    楼听月失笑:“不明显吗?”

    祁扶音老实说:“有点儿……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表白……”

    “祁扶音,”楼听月低声喊她,抬起头,看着她叹息道,“多露出一点破绽吧,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祁扶音眨着眼睛,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在明亮的灯光下像是落了星星碎片。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祁扶音仰着头,笑着说,“我还要露出什么破绽啊,我甚至都和你接吻了。”

    “那是……”

    “不是喝醉,我知道是你。”祁扶音打断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遗憾地说,“哎呀,今天下大雪,没有月亮。”

    话题跳得有点快,楼听月还没来得及问,祁扶音先问了她:“你知道luna是什么吗?”

    楼听月想了想:“月神?”

    “你想知道的Lune,是法语里的月亮。”祁扶音说,“是你。”

    楼听月呆住了。

    居然……一直是她吗?

    “是我看不透你。”祁扶音说,“是我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该露出破绽的人是你。”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明明互相喜欢得要死,却白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你猜我我猜你,就是没有人敢直接问出来。

    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羞赧到不敢看对方了。

    还是楼听月先止住了笑,隔着围巾捧起祁扶音的脸,双眼亮亮的,带着无尽的爱意,低头吻住了她。

    记得自己在感冒,楼听月没有深入,只是碰碰嘴唇,退后些许,说:“对不起,我太笨了。”

    祁扶音摇摇头,张开双臂抱着她。

    “你是最聪明的人。”她说。

    “只有你不用我直白地告诉你,就能察觉到我爱你。”

    第37章我陪你探索世界。

    雪还在肆意地飞舞, 迷蒙了视线,因为肾上腺素在不断分泌,内心激动到在冰天雪地里也不觉得冷。

    楼听月甚至走远些去看看天色将亮未亮下的海面, 但被祁扶音牵着回了酒店。

    她现在身强体壮的,就是看完日出再回去也无妨, 但楼听月脸色白得快和地上的雪一样了, 祁扶音是真怕她倒在了外面。

    这个天气看起来即将迎来暴雪, 正好趁着这两天在酒店里养病,免得病情扩散得更严重。

    酒店里暖气充足, 冷热交替, 楼听月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 喉咙痒得像有虫子在爬, 下一秒就被祁扶音按在椅子上, 从昨天的药袋里翻出体温计,先测体温。

    好在没发烧,只是还有些后遗症, 本就没好全, 又在最冷的时候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怕是会好得更慢。

    楼听月整个人蔫蔫的, 脱了外套躺下补觉, 没一会儿, 旁边的被子被掀开, 祁扶音钻了进来。

    “……”

    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非要来和她一个病人挤。

    楼听月和她隔开一点距离, 祁扶音又凑上来, 你一寸我一寸,再挪就该掉下床了。

    “别离我太近, 小心传染。”楼听月道。

    “我身体很好的,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感冒。”祁扶音撑起身子,垂眼看着楼听月,又低头用鼻尖蹭蹭她的脸,“我就是有点兴奋。”

    楼听月眼神幽深,安静了片刻,蓦地扭头轻笑一声,说:“我以为你听多了这种告白,不会那么激动了。”

    “听别人的告白和听你的当然不同。”祁扶音忽然又轻撞了她一下,“诶,我没有听很多告白好不好,你当我万人迷啊。”

    “为什么?没有人追你吗?”

    “没有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默认我有伴侣了,从来没有人和我表白。”

    楼听月面露疑惑。

    祁扶音促狭一笑:“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异国恋女朋友,叫Lune。”

    “用我来挡桃花?”

    她又躺了下来,和楼听月枕着同一个枕头,靠得近近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算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那几年我也没有要和谁恋爱的想法,”祁扶音说,“最重要的是,我确实希望这是真的。”

    “如果那时候……”楼听月说到一半,又止住话。

    她见过祁婉对待祁扶音早恋的态度,即便这件事是假的,也将她关在家里几天,不让来学校,直到她认识到错误才能重新上学。

    假的尚且如此,如果她真的和祁扶音恋爱了,不敢想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

    她突然又庆幸自己在那时候忍住了。

    “睡觉吧。”

    前面还说着要保持距离以防传染,现在又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没来由地心疼。

    祁扶音对她突然的情绪转变感到一点奇怪,又碍于楼听月的感冒,知道她在强撑着和自己聊天,想了想还是压下要说的话,安静地窝在她怀里,全无睡意-

    因为连日的大雪,两人原定返程的航班被取消了,就这样在海城多待了几天,等回了穗城,已经临近春节。

    春节期间廿玖不营业,这段时间楼听月要忙的事情比较多,祁扶音这边也突然收到了不少邀约,方瑜然知道她去旅游休假,一直等到她回来才告诉她。

    一忙起来,就是同处一个城市都难见上一面,想找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也难,每天只能靠睡前的face time谈恋爱。

    说起过年,祁扶音很抱歉地和她说,她们一家子今年要去北欧过年,又是好多天见不到面了。

    楼听月听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知道祁扶音家这趟北欧之旅是要带外婆一起去,趁着外婆还走得动,还有精力,便到处多走走多看看。

    她上学那段时间也想过,等以后毕业了赚钱了,就带着奶奶去她想去的地方,可惜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祁扶音问她:“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年吗?”

    “想。”楼听月诚实地答道,“但我更想你不必为此为难。”

    她和祁扶音还年轻,时间还很多,在家人和恋人之间,她会给祁扶音完全的选择权。

    “要是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楼听月知道这大概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只笑笑:“下次我们再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祁扶音:“好。”

    挂断电话,楼听月站在阳台上,望着被栏杆分割成好几块的天空,月明星稀。

    她其实不大记得前几年的春节是怎么过的了。

    从前奶奶在的时候,前几天就打扫好卫生,备齐年货,除夕那天一起从早忙到晚,贴春联、贴窗花、炸酥肉……年夜饭经常是和凌默她们一起吃,吃过饭凌默便会带她去放烟花,两位老人就坐在一旁看她们玩闹。

    奶奶去世后,这个节日变得和平常无异,即便在凌默家玩得再开心,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子,孤独感瞬间又将她包围,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再大,都无法让她感觉到这是一个喜庆的节日。

    她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不大好,总是困在旧事里出不来,如果现下有个能模拟过去的幻境,她大概能不管凶险,一脚踏进去。

    她过得不开心,但不能阻止别人开心,祁扶音人生中能得到的快乐或许比她多得多,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祁扶音能快乐,组成这份快乐的人有没有她都无所谓。

    不过……她似乎可以尝试重新找回最原始的节日快乐了。

    廿玖营业到除夕前一天,楼听月给所有员工包了红包,下班后就赶去了高铁站,准备在过年期间一路北上旅游。

    每一个城市她只待两天,一个春节感受了不同地域的文化习俗,虽是一个人的旅行,但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不用顾虑同伴,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祁扶音已经到了挪威,给她传了一段坐雪橇的视频,飞驰的雪橇溅起满地的厚雪,速度快得祁扶音忍不住尖叫,一停下来就是持续不停的大笑声。

    楼听月收到这段视频时正在登山,周遭同样是白茫茫一片,但雪积得不算厚。

    今天登山的人很多,楼听月又往上爬了一段,找到一个休息区,坐下后才点开她的视频。

    视频几乎都是飞雪,偶尔能看见雪橇犬的身影,画面晃晃荡荡,直到停下来才出现祁扶音的脸。

    她戴着看起来就暖乎乎的毛绒帽子,围巾裹了好几圈,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不间断的笑,楼听月莫名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祁扶音一直盯着屏幕,眉眼沾了雪,从林间缝隙中投下来的吝啬阳光正好降临在她身上,仿佛刚才是坐着雪橇从一片闪粉中冲出来。

    楼听月将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和她一同休息的人已经起身继续往上走了,她还坐在原地。

    不知道又看了多久,楼听月看了看时间,得抓紧爬上去看山顶日落了。

    【不听:很漂亮,我最后一趟旅行就是去最北端看驯鹿,听说那里也有雪橇。】

    【不听:我在爬山,一会儿给你看落日。】

    祁扶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她,手机在手中一个劲儿振动。

    后面跟着人,楼听月不好在山道中间停下来看信息,一口气走到了山顶后,才拿出手机。

    【祈福ing:我要看!】

    【祈福ing:落日要看,驯鹿也要看。】

    【不听:什么都要看。】

    【祈福ing:当然,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看一遍。】

    正好,楼听月找了处相对人少的地方,举高手机避开人群给祁扶音拍摄山顶上的云海和日落。

    云层染上灿灿暮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慢慢移动。

    楼听月拍完就往后走了走,把位置让给后来的人拍照,抬眼全是密密麻麻的手机和相机屏幕,看不见实景,干脆就看她们的屏幕好了。

    她靠在大岩石边上回祁扶音的消息。

    【祈福ing:我这里在冬天能看见像今天这么好的太阳还挺难得的,今天运气很好。】

    【不听:前面走了两个城市,都是阴雨天,又湿又冷,在室外伸出手都觉得要被冻住,所以照片拍得也少。】

    【祈福ing:但阴天也别有味道,有些景色在雨天拍出来就是更好看。】

    【不听:你说得有道理。】

    【祈福ing:可惜你不喜欢下雨天。】

    【不听:为什么可惜?】

    【祈福ing:你知道我在国外那几年,雨天很多嘛,但周围的人都不爱打伞,我也试过淋着雨在街上走,居然感觉还不错。】

    楼听月想象了一下,国外的街道,昏暗的光线加上绵绵的细雨,或许那个画面是忧郁清冷的。

    要是和祁扶音一起走在那样的街上……

    想着想着,她突然顿了一下。

    之前对于下雨天不打伞这种事,她一直是持嫌弃态度,且不说雨水不干净,就是落到身上湿哒哒的,能舒服吗?

    现在怎么又会想在雨中漫步了呢?

    【不听:那下雨天要去踩水坑吗?】

    【祈福ing:踩!】

    踩水坑……小孩子心性。

    水坑更脏,可能还会报废一双鞋子。

    但她都用上感叹号了,是很喜欢的吧?

    好吧,到时候再加个踩水坑。

    【不听:等天气暖和了,再陪你淋雨踩水坑。】

    【祈福ing:好耶!】

    前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哇哇”声,楼听月从聊天中抬起头,落日余晖尽数向她袭来,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

    【不听:还有什么想做的都告诉我吧。】

    【不听:我陪你探索世界。】

    在暮色最浓之际,楼听月终于找到了对这个世界久违的新鲜感。

    第38章事在人为

    特罗姆瑟的温度像是打翻了一大桶制冷剂。

    狗拉雪橇过后, 祁扶音和祁婉在山下小镇旁的空雪地上散步。

    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闷在厚围巾里, 听起来低沉又模糊。

    “瑜然是不是给你接了部新戏?”祁婉问道。

    “嗯,一个美食片, 就在穗城拍, 我看了下没什么问题, 就接了。”

    祁婉不放心地问:“制作班底是哪个?靠不靠谱?”

    祁扶音回想了一下:“梁翡导演的剧组,编剧是陆芙蓉。”

    这两个名字, 祁婉还算熟悉, 都是祁扶音曾经合作过的, 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那还行, 要是再碰上上次那个剧组……哼。”

    “哎呀, 大好日子不说她们,”祁扶音在雪地里蹦蹦跳跳,雪积得很厚, 踩一下就能陷进去, 她唰的一下向后躺倒在雪地上, “哇, 好软的雪, 妈咪你要不要试试?”

    祁婉低头看她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雪地里, 手脚还在不停划拉, 不禁一笑:“我没你那么幼稚, 待会儿给你埋了。”

    说着她就蹲下来用手刨雪, 把松软的雪扬到祁扶音身上, 这阵仗看起来真的要将祁扶音埋进雪里。

    “真埋啊?”祁扶音抬起脑袋看了看,又继续躺回去, 任由祁婉玩。

    祁婉充其量是在她身上撒点雪花,距离“埋”这个动作还有十万八千里,一点点白色掉在祁扶音奶油黄的衣服上,跟小蛋糕上撒糖霜似的。

    祁扶音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问:“妈咪,要是暴风雪来了,你会让我躲在屋子里,还是带着我去别的地方?”

    祁婉眉头微皱,没大听明白:“什么奇怪的问题?”

    祁扶音继续道:“如果躲在屋子里,有50%的概率会死,如果你带着我走,也是50%的存活率,但你自己走会是100%存活,你会怎么选?”

    祁婉扭过头看她,祁扶音始终望着天空,从她的角度来看,厚厚的围巾挡住了所有,连一个鼻尖也瞧不到。

    两个人同时沉默着,祁婉蹲得腿麻,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把问题抛回去给祁扶音:“你会怎么选?”

    “我啊……”祁扶音拖着长音,想了想,说,“让你一个人走。”

    “为什么?”

    “不能两个人都死吧?”祁扶音笑道,“运气好一点我也能活,好过两个人踩霉运一起死了。”

    “我和你不一样。”祁婉说。

    “哦?”祁扶音坐起来,好奇地看着她。

    祁婉认真地说:“我会带着你一起走,保证我们是100%存活。”

    祁扶音微微一愣:“A or B,你选or?”

    “你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事在人为吗?”祁婉站起身,伸手把祁扶音从雪地中拉起来,“既然都不是你想要的结局,那就亲自去改变它,而不是听命等死。”

    祁扶音消化了一下她的话,蓦然笑了,抖抖身上的残雪,歪着脑袋给她妈打预防针:“妈咪,以后不要生气。”-

    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廿玖重新开张。

    大部分人或许还没返程,路上还是有些空,一早上也没几个客人。

    落得清闲,楼听月趁着现在给员工们简单地开了个小会,会议主题依旧是说烂了的八个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即将入春,也是时候该研发新的春季限定新品。

    在春节旅游期间,走过几个城市,对当地的饮食文化也有些许了解,楼听月其实已经有大致的新品菜单了。

    散会后她便回了休息室着手准备新品,ppt上已经有雏形,谭凝坐在她旁边,看见计算机屏幕上的几张图,疑惑道:“草本?”

    “对,草本植物,像茶叶、花草。”楼听月道,“春季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的绿,像茶叶的嫩芽,不同的茶闻起来也不一样,甚至今年一年四季的新品都可以用不同的茶。”

    “我懂了。”谭凝不愧是专业的大厨,一下子就有了想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着,“春季的主题就叫‘聊赠一枝春’,如何?”

    “可以。”

    “我之前就有个想法,想做薄荷酱,解一解肉类的油腻。”谭凝道,“春天的花类食物以桃花樱花为主,但这两种花味道不大,大多起装饰作用,做成花朵奶冻或许不错。”

    楼听月在脑中想象着成品,忽然问道:“谭姐,粉色外皮的菠萝油能做吗?”

    谭凝:“?”

    她停下打字的动作,不解又无奈:“你和菠萝油杠上了啊?上次做了绿的,这次做粉的,下次是不是做红的?”

    “也不是不行,新年特供。”

    谭凝失笑:“我给你做个蓝粉黄好了,凑组小魔仙。”

    “……”楼听月挠挠脸,“要是太难就不做了。”

    “做是能做,只是没什么新鲜感,只是换层颜色,会为这个买单的人恐怕不多。”

    “我明白,我就随口说说,先把新品搞完吧。”楼听月将话题掰回正轨,“茶叶的供货商我要去闽省那边亲自看看,做成茶类饮品还是菜品,你可以都试试,到时候一起决定。”

    谭凝点头:“嗯,我大概知道做什么了,等……”

    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齐刷刷往门边看去,楼听月喊了一声“请进”,下一秒曲念沁推开门,探进一颗脑袋。

    “楼姐,有人找。”

    “谁?”

    “好像是你休假前找过的那位女士。”曲念沁道,“楼姐,你要见吗?”

    休假前来过的……

    楼听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锁定了一个人,有点儿意外。

    “谭姐,我们下次再聊吧,你先去忙。”楼听月起身走到曲念沁旁边,问,“人在哪儿?”

    “那边,在十号桌。”

    临近午后闭店,店里已经没有人了,楼听月干脆坐在了梁翡面前,露出礼貌的笑:“梁小姐,你好。”

    梁翡同样笑着答应:“好久不见,楼小姐。”

    楼听月跟她没有什么要寒暄的,也不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问:“不知道梁小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梁翡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活页夹,推到楼听月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回去之后,我又找了好几家店,但看来看去,还是廿玖冰室给我的感觉最对,不止是店铺,就连外面的街道、周边的小摊小铺……特别符合我们的这部剧的氛围。”

    楼听月安静地听着。

    “上次来得匆忙,准备的资料都不齐全。”梁翡翻开楼听月面前的活页夹,“这里是我们此次的拍摄计划,还有剧组的一些资质证明,合同也提前准备好了,相关的条款都清楚地写明了,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再商议。”

    梁翡说得诚恳,眼中满是期许,楼听月一时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她,只能翻开最上方的文件。

    A4纸的中心写着“《至味》拍摄计划”,翻开第一页,是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的职称和名字。

    总导演杨云梦,副导演梁翡,编剧陆芙蓉(笔名尘寰)。

    别的人不认识,但编剧的笔名倒是听说过。

    尘寰,有名的网络小说作者,担任编剧的剧几乎部部爆火,在影视剧编剧圈子里绝对有一席之地。

    都说主创团队里有陆芙蓉,主演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演员们具体有没有升咖,楼听月不知道,由陆芙蓉主笔的几部剧,有说剧组剪辑稀烂的,有说主演演技差的,但似乎没什么人挑过剧情的毛病,想来陆芙蓉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下方就是各个组的人员名单,楼听月只扫了一眼就略过,翻到下一页。

    最上方的黑色加粗大字——演员团队。

    楼听月视线下移。

    女主角:段意,演员……祁扶音。

    祁扶音?

    楼听月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祁扶音的名字。

    “女一号是祁扶音?”楼听月问。

    “对,这个角色是芙蓉专门给扶音写的,她是扶音的粉丝。”

    楼听月抬起眼看向梁翡:“会有换角的可能吗?”

    梁翡一时没明白:“换角?楼小姐是觉得扶音哪里不好?”

    反应过来她误会了,楼听月赶忙否认:“不是的,我也是祁扶音的粉丝。”

    梁翡了然。

    “梁小姐应该知道祁扶音和上一个剧组的纠葛,我只是有点惊弓之鸟。”楼听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翡完全理解她的顾虑:“我明白,楼小姐大可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在我们剧组发生。我们的总导演杨云梦是出了名的敬业严格,尤其看不惯圈内这些潜规则,还有芙蓉,要是我们把扶音换走了,她绝对能跟我们闹掰。”

    “那就好。”

    “就是扶音想走,我们都要把她留下来。”梁翡道,“其实这个本子很早就写完了,今年初就想开机了,这不是正好赶上扶音没档期,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见楼听月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梁翡继续说道:“我们调整了拍摄的节奏,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廿玖冰室的戏份拍完,预计一个半月,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再压缩到一个月,尽量不打扰到楼小姐那位客人。”

    楼听月突然举起手,梁翡停下来,有点慌。

    以为楼听月会拒绝她们,正想着如何安排能在半个月或二十天内拍完,可能得不吃不睡连轴转才有可能。

    谁料楼听月说:“拍得太快,质量有保证吗?不都是慢工出细活吗?”

    梁翡一顿:“嗯?”

    楼听月弯起嘴角,道:“我同意剧组租用廿玖,无限期,直到拍摄结束。”

    梁翡呆呆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从座位上弹起来,瞪大了眼,捂着嘴,惊喜道:“真的?!”

    “嗯。”楼听月笑着点头。

    “谢谢楼小姐,太感谢了,真是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问题啊,谢谢谢谢。”梁翡伸出手和她相握,又坐下来翻出文件下方的合同,“我们再谈谈费用问题……”

    楼听月听完她说的,点点头:“可以,我接受。”

    “好的,那这份合同就先留在这里,楼小姐可以找律师看过再决定签字,过两天我再来。”

    梁翡收拾好东西,又感谢了她一次,然后推开玻璃门离开了廿玖。

    人一走远,在收银台后方偷听墙角的几个人早已按捺不住,齐刷刷冲出来,几步跑到楼听月面前:“楼姐!我们要赚大钱了啊!”

    楼听月:“也没多大。”

    “一个月都快抵我们三个月的营业额了,这还不大!”曲念沁道,“楼姐看不出你野心勃勃啊。”

    “行了,别贫了,把店里打扫一下,准备下午营业。”

    楼听月收起合同,走回同福里找凌默。

    凌默拿到合同的那一刻叫得比店里的人还大声,眼睛都快贴在纸上了,势必要将每一个字都看清楚,尤其在费用那一条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发达了发达了,廿玖的春天要来了。”凌默笑得合不拢嘴,“我的春天也要来了,我就知道我吃着廿玖的分红准没错,不愧是我最骄傲的避风塘2.0。”

    楼听月把合同从她手里抽出来,生怕她的口水滴在上面。

    “这回开心了?”

    “开心开心。”凌默连连点头,闭着眼张开双臂仰靠着沙发,一脸的惬意满足,“开心得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梦里都在数钱。”

    “我记得你有认识的律师?”

    “有啊。”

    “那麻烦她帮忙看看这份合同吧,保险一点。”

    “行行行,晚点我找她。”

    楼听月交代完,把合同放在桌上,起身:“那我先走了。”

    凌默睁开眼:“这么着急,多坐会儿啊。”

    “没空。”楼听月举着手机晃晃,挑眉笑道,“要和女朋友打电话。”

    “哦。”

    凌默又继续闭眼做她的大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诈尸般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扭头发问:“什么朋友???”

    而楼听月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徒留好奇到抓心挠肝的凌默。

    第39章撩人不成反被撩

    祁扶音回国的飞机在隔天下午到达。

    等她到家时, 楼听月已经站在她家门外了。

    楼听月靠墙站着,怀中抱着几束打包好的不同的鲜花,听见电梯的动静, 撩起眼皮看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先听到的是轮子滑行的闷声, 随后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祁扶音从里头走了出来。

    看见对方的瞬间, 眼神均是一亮, 同时迈大脚步向对方走去。

    祁扶音是算着到家时间给楼听月发消息,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点。

    “你到多久了?”祁扶音摘下口罩, 问道。

    “比你早五分钟而已。”楼听月道。

    祁扶音松开了行李箱, 张开手臂就要抱她, 结果被她怀里的满满当当的花隔开了。

    举着手略尴尬, 祁扶音稍显不开心地拍了下阻挡她的鲜花包装纸, 很轻地“哼”了一声。

    楼听月显然知道她的小脾气,低头笑了笑,朝大门扬扬下巴, 道:“先开门吧, 祁福福。”

    祁扶音闻言向前要去看门, 手刚拂过密码锁, 发出“滴”的一声电子音, 她忽然回过头, 有些意外地问:“你喊我什么?”

    “祁福福。”楼听月又喊了一声, 理所当然道, “你的粉丝不都这样喊你吗?我不可以?”

    祁扶音没说话, 又把头转回去, 继续输密码开门。

    进屋后,祁扶音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 先打开了全屋新风系统,小半个月没住人的地方,感觉空气中都是灰尘。

    楼听月跟在她身后走进去,门被祁扶音迅速关上,紧接着她手里的花被祁 扶音一个两个地拿下来放在玄关柜上。

    没等楼听月从祁扶音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人勾着脖子向下带,霎时间嘴唇覆上来一阵微凉的柔软。

    “福福大家都喊,”祁扶音的声音含糊在相贴的唇间,“但祁福福只有你一个人喊。”

    祁扶音看似心急,但吻上后那股着急的劲儿忽然就散了,她们轻缓又亲昵地接着吻,像是在舔舐易融的棉花糖,每一下都谨慎且虔心。

    新风系统已经开始工作,沉闷的空气逐渐消失,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慢慢飘过来,仿佛置身于初春开得正盛的黄花风铃木下,拂过的风都是温柔的。

    祁扶音突然想到在北欧摸到的新雪,大雪刚落下不久,便在地上、树上、草丛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入眼的所有颜色都染上白色。

    她站在风雪中看着那一抹抹绿全部消失,然后顶着风雪走到灌木丛边,摘下手套摸了一把最新鲜的雪,松软的、冰冷的、又莫名让人上瘾的。

    手很快就冻得通红,她像是全然不觉,又抓起新的雪,握紧再松开,如此反复。

    一直到这只手抖得不能再继续,她戴上手套,换了另一只手,继续重复方才的事情。乐此不疲。

    直到她终于离开,那一片灌木丛又恢复了方才的绿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个人微微喘着气分开,楼听月垂眼看见祁扶音的眼眸像被水润过,墙边的射灯照到她,眼睛明亮,漆黑的瞳色像黑宝石浸在水中。

    楼听月又想到很俗气的形容,像她在深夜里仰头最常见到的那颗明星。

    她抚着祁扶音的脸,轻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正好我把花修剪一下。”

    祁扶音摇摇头,身子一倾就倒向楼听月,脑袋枕在她肩上,嗅到楼听月身上那股淡淡的花果香。

    楼听月揽着她,让她可以把重量全部放在她身上,放在她腰间的手恰好触及散落的长发,楼听月曲着手指,动作轻轻地玩着她的发尾。

    “刚才在楼下买花的时候,听到花店的店员说有款花叫‘祁扶音之花’,我买回来了。”

    “白色风铃花?”祁扶音问。

    “嗯。”楼听月好奇道,“为什么是‘祁扶音之花’,有什么说法吗?”

    祁扶音笑笑,从她肩头起来,看向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的花:“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每次去都爱买这个,她们调侃的啦。”

    楼听月买的都是鲜切花,不能脱水太久,两人一人抱了一半,将花放到餐桌上。

    楼听月买太多了,祁扶音洗了几个醒花桶,装了大半桶水,搬到墙边放着。

    离家时间比较长的情况下,祁扶音都会把家具罩上防尘膜,现在房子像个空置许久的样板间,多少有点难看。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防尘膜都取掉,收拾完后打开扫地机器人干活,她们也该去处理鲜花了。

    不必猜也知道修剪下来的东西会撑死扫地机器人,祁扶音还是把它停了,等全部处理完再自己打扫。

    楼听月给玫瑰打刺,祁扶音给风铃花去叶子,满满一桌子的花,二人突然觉得自己像流水线工人。

    时间还早,两人就慢悠悠地修剪,中途祁扶音还溜出去把家里的音响打开了,给枯燥的工作增加一点乐趣。

    祁扶音的歌单跨度有些大,上一秒嘻哈下一秒可能就是伤心慢歌,让人措手不及。

    遇到会的,楼听月也会跟着她一起轻哼,偶尔祁扶音会震惊地看向她,用身体撞一撞她,惊奇地说:“原来你也看肥皂剧啊。”

    “没看过,但歌挺好听的。”楼听月正经地说,“听说这是烂片出神曲。”

    “……”祁扶音朗声笑道,“你说对了!我差点儿以为你品味真这么差!”

    楼听月注视着她盎然的笑脸,唇角微扬,说:“喜欢你,怎么会是品味差?”

    祁扶音愣了愣,好像不经意间又被表白了……

    楼听月似乎不擅长说这种话,很快又将脸转了回去,低眉垂眼继续给玫瑰剪根,耳朵尖慢慢浮起一点红色。

    偏偏祁扶音还要促狭地歪着头去看她的表情,一定要抓到她害羞的证据一般。

    楼听月继续偏头,躲开她的视线,祁扶音越盯越紧,整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了,哼哼唧唧地要她把脸转过来。

    人没办法一百八十度翻转自己的身体,躲不过去了,楼听月干脆出其不意,一扭头就亲上了祁扶音,又快又准。

    撩人不成反被撩,祁扶音投降了。

    亲了一会儿,楼听月松开了她,从桌上拿过一把修剪好的玫瑰塞到祁扶音怀里:“该让它们喝水了。”

    祁扶音舔舔嘴角,老实把花放进醒花桶里,一边拨弄着花,一边问:“你今晚还回去吗?”

    楼听月没有说回还是不回,而是反问道:“今天元宵节,你不用陪你妈妈过节吗?”

    “我跟她说这两天要见导演,没有时间。”祁扶音回过头狡黠一笑,“至少今明两天没人会打扰我们。”

    怪不得在这种日子会叫她过来,楼听月把花传递给她:“有新剧吗?”

    “嗯,一部美食片,叫《至味》,我呢扮演一个小帮厨,最后成为大厨师。”祁扶音说,“听说就在穗城拍,不过我签合同的时候,剧组还没选好拍摄地址,不知道片场在哪儿。”

    “你觉得会在哪?”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穗城这么大,一般的剧都在市中心那边取景,我很多戏份都在厨房里,剧组应该会搭景,这就无所谓在哪了。”

    楼听月咔嚓咔嚓剪着枝干,祁扶音又补充道:“希望不会离你很远,哪天我收工早了还能见面。”

    “不远。”楼听月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翘着嘴角说,“在廿玖。”

    祁扶音安静了一会儿,懵懵的:“啊?”

    楼听月把最后一把花修完,自己抱着走过去,弯腰把花放进空的一个桶里,抱着胳膊倚墙站着,头发微乱,偏浅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清泠,像孤寒的月,而她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一下子又让人觉得亲和。

    “上个月剧组的梁翡导演找过我,那时候我没同意。”楼听月说,“过完年她又来了一次,给我看了拍摄计划,前两天我们刚签完合同。”

    “为什么这次同意了?拍摄计划符合你想法了?”

    “我不懂这些,”楼听月轻轻摇头,“只是看见了上方的主演是你而已。”

    祁扶音才清醒过来的脑袋又迷糊了:“我吗?”

    “要是梁翡导演没有给我看这个,我估计就要第二次拒绝她了。”

    “是不是太草率了?”

    “或许吧。”楼听月道,“但是我不吃亏,于公于私,我都是赚的。”

    “于公于私?”祁扶音挑眉,“公事只指剧组给的租金?那私事……”

    她走近楼听月,微仰着头,眼里是不掩饰的探究:“是借机和我多见面?”

    楼听月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是其一。”

    祁扶音:“还有其二?”

    “其二,和你谈恋爱。”楼听月笑道,“不能只见面不恋爱吧?那还不如FaceTime呢。”

    “那是片场,你想怎么谈?”

    “你忘了我还有一间休息室吗?”

    “休息室……”

    “我在合同里排除了那间休息室,只有我有钥匙,任何人都进不去。”楼听月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再不济,走五分钟就是我家,你想在哪谈都行。”

    “这算是因公假私?”

    楼听月举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晃:“那你要秉公执法把我铐起来吗?”

    祁扶音作势要去咬她的手,楼听月眼疾手快又放了下去。

    没有咬到,祁扶音又将脑袋埋进楼听月的颈窝,蹭来蹭去,在上面又亲又咬,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她像只小恶魔一样,将嘴唇贴在楼听月耳边。

    “我没那么高尚,我可是既得利益者,可以不要公正。”

    第40章一起做了绮丽的梦。

    卧室落地窗外的天空泛着如蜜橘一般的颜色, 似乎掐一下便能迸出果汁,让世界飘满柑橘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但楼听月依旧闻到了清新的柑橘香。

    床头放置了一个雪山造型的加湿器, 细密的水汽混在柑橘香精从山顶散发出来,楼听月伸长手臂越过雪山去按墙上的窗帘开关, 手腕的皮肤霎时潮湿一片。

    遮光窗帘一点点合上, 遮住外头的光景, 独留一盏橙黄夜灯,像是将晚霞搬进了卧室。

    楼听月收回手, 指尖都染上了柑橘味, 触碰到祁扶音脸庞时, 更浓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

    两个人身上穿着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真丝睡裙, 又薄又滑, 衣服上方的绑带才系好没多久,不知何时又在亲吻和抚摸乱蹭间散开,贴在身上反而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感觉。

    祁扶音用手指勾着楼听月肩膀处的绑带, 缠在手指上, 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拉, 都不需要她怎么用力, 光滑的材质一下子就解开了, 一侧的衣服垂落下来, 半遮半掩。

    细长的绑带错乱地绕在祁扶音手上, 一起抚摸着楼听月的身体, 从青筋微微显现的脖颈到锁骨……

    楼听月忽地抓住她的手, 把绑带拿开, 随后和她十指紧扣,俯低身子和她接吻。

    上下传来的感觉同时刺激着祁扶音, 被堵着嘴又叫不出,只能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直到楼听月的嘴唇离开,同时指尖一揉,祁扶音顿时惊叫出声,屈起的腿控制不住地颤抖,意识有一瞬间的出走,眼神飘忽不定,在楼听月耳边一下一下喘着气。

    楼听月爱听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比平日更轻更柔,连呼吸都是炙热的,带着情动的气息。

    身体相贴,她吻了吻祁扶音的耳朵,开口道:“你去北欧那几天,这个场景我梦到好几次,现在居然有点儿分不清是真是假。”

    祁扶音低低笑了两声,顺势在她光洁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听见楼听月吃痛地“嘶”了一声才松口。

    “这下分清楚了?”

    祁扶音的声音像钩子,手也像钩子一样在楼听月身上作乱,勾得她只感觉血气都冲上脑子了,让人意乱。

    快要被情·欲烧死,楼听月将祁扶音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将碍事的衣服全部褪去,指尖顺着祁扶音的肩背往下,轻得像是用羽毛在身上扫,又酥又痒,惹得祁扶音塌下腰,身上慢慢浮起红色。

    明明没做过几次,楼听月却像天赋异禀一般,几乎摸透了祁扶音身上的敏感点,知道怎么钓着她,让她主动向自己索取。

    她望着祁扶音水润润的眼睛,连眼尾都写满了可怜,坏心思又起来了,抬了抬下巴,道:“亲我一下。”

    祁扶音捧着她的脸就是一通亲,退后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楼听月故意不给准话,一下让她亲,一下让她抱,等祁扶音难耐得快受不住,才拨开她脖颈间汗涔涔的发丝,一边听着祁扶音的轻·吟,一边在上面吮吻,留下一个个印子。

    雪山顶不断有水雾喷出,她们在柑橘味的冬天里,一起做了绮丽的梦-

    二月份一过,祁扶音的新剧也正式开机了,半个月后剧组才来廿玖取景。

    剧组在廿玖冰室原来的装修布置上做了加减法,提前和楼听月说过要改动的地方,得到允许后才开工。

    换下来的东西都暂时堆放在杂物间和休息室里,没堆太多,还有落脚的空间。

    楼听月知晓剧组对待这部剧的认真程度,也和她保证过会爱护廿玖的一切,她本可以放心地在家闲一段时间,结果却是比平常上班还勤。

    没办法,女朋友在剧组里,每天走两步就能和女朋友见面,不去才是傻子。

    又怕让人觉得她是不放心剧组,要每天来盯着自己的店,楼听月每天都戴着口罩,伪装成祁扶音的助理,把戴雯嘉的工作都做了。

    祁扶音在剧组里一向不喜欢一堆人围着自己,一般只有造型师和戴雯嘉跟着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该说不说,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哪怕在片场不能多亲近,但只要看到对方就觉得很满足了。

    “热恋期就是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爱人在一起啊。”

    祁扶音如今特别理解这句话。

    剧组仅仅占用了门前这一条路,没有完全封路,常常有演员的粉丝们聚在外面,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路透图被发在微博上。

    最多的当然是主演祁扶音。

    祁扶音大多数时间都在室内,隔着玻璃窗拍摄并非易事,容易拍摄到玻璃的反光,加上人来人往,需要挑着角度夹缝中拍摄。

    在这样的条件下,都诞生了不少氛围感十足的路透照,站姐发到祁扶音的超话里还引起了不小的一波讨论。

    【厨师服也能穿得这么好看,完全就是衣服架子啊。】

    【这组图很有港片的感觉啊,太适合福福了,简直是天选女主。】

    【有没有感觉p5那张图拍得超有感觉!周围的人影都是模糊的,只有福福的绝美回眸,太会拍啦!!!】

    这边的评论区是一水的夸夸,超话外有人发了一张祁扶音的图,没带任何tag,但因为打了名字,还是被巡广场的粉丝看见了。

    照片是晚上拍的,屋内在布景,祁扶音坐在门口新搭的秋千上,歪着头和旁边抱着手倚在窗边的人说话。

    博主的文案写道:“旁边这个是和祁扶音搭戏的演员吗?看起来长得不错诶,有没有人知道?”

    下方有几个粉丝评论,都是不清楚、不知道、没见过。

    这一条微博还是戴雯嘉发现了转发给祁扶音看的,那时候已经是热帖了,评论有几百条。

    祁扶音看了一眼,照片里楼听月穿着长款驼色风衣,身高腿长的,长卷发扎成了高马尾,黑色口罩遮挡了下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夸一句好看毫不为过。

    看起来其实不像演员,这个身材更像模特。

    点开评论区,和她有同样看法的不在少数,也有来过现场的人说她是祁扶音的新助理或者保镖,当然也有常来廿玖的穗城本地人知道这是楼听月。

    在网友猜人的评论中,祁扶音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几条。

    【歪个楼,她们可以嗑吗?】

    【楼上??】

    【不觉得这个对视很甜吗……屋里那盏补光灯的光简直是神之一笔啊,这个氛围你们get不到吗?】

    【这么一说……好像……】

    由此引发了几十条跃层,碍于只有一张图,想嗑也没有粮,她们的cp并没有大范围扩散。

    隔天到了片场,祁扶音把这件事和楼听月说了,两人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几天后,戴雯嘉在巡广场时,突然看见了祁扶音的一个新词条。

    #祁扶音新cp#

    祁扶音在圈内是被人组过几次cp,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突然冒出个新cp……

    戴雯嘉多少有点猜到是谁了,点进去一瞧,果然是楼听月。

    因为没人知道楼听月的真名,只知道一个姓氏,网友们便小楼小楼地喊。

    词条下面还多了不少新图。

    【小楼今天一身黑,福福是白色,黑白双煞!】

    【标准情侣色,嗑了。】

    【现场报道,休息时小楼和福福一直在叭叭叭说话,后面还一起进了一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室。】

    【今天收工,福福和小楼一起走的,小戴助理一个人走的,什么情况?】

    戴雯嘉看完也想问,这是什么情况???

    祁扶音的cp们都是大家认识的,在公开镜头前有互动,能让人挖到糖,和楼听月的cp居然只靠一张路透图?

    难道真cp和假cp的感觉真的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又过了几天,等戴雯嘉再来看的时候,cp超话都出来了。

    戴雯嘉:???

    很简洁明了的cp名——小楼小祁。

    嗑的人不多,超话里只有几百个人,但帖子也发了几百个。

    人虽少,但话痨。

    只要祁扶音开工,必定会有新的cp图,哪怕只是两个背影。

    戴雯嘉不得不佩服她们的嗑糖能力,在这对cp里,cp粉看起来用情更深。

    戴雯嘉专门保存了精华帖子,全部发给祁扶音。

    正主本人看到后也震惊了,在片场的休息时间除了和对手搭戏,就是和楼听月一起看cp超话。

    某天下午,和平时一样拍完一场戏,休息时祁扶音到外头给粉丝饭撒,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被楼听月喊回去,准备拍下一场。

    刚走到门前,旁边传来戴雯嘉的声音:“姐姐。”

    祁扶音先望了过去,楼听月推开门,正要让祁扶音进去,她却忽然挪了一步,然后不动了。

    楼听月不明所以,朝祁扶音一直望着的方向看去。

    从楼听月的角度看过去,会被秋千椅挡住一点,她稍稍歪了歪头,看见前方的戴雯嘉撑着一把黑伞,她旁边的人是……

    祁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