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笨蛋与笨蛋。
沈方月絮絮叨叨地和水兵月说了很多, 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他们也确实是老朋友。在裴祈父母离婚前，这只小柯基总是跟在他们身后，爱心屁股跑得一晃一晃的。
每次她说什么疯话, 裴祈不搭理她, 水兵月就会呜呜嗷嗷地回应她。
但今天, 沈方月说了很多，得到的回应却很少。发觉没有声音, 她低头看，发现狗狗半眯着眼睛，看起来要睡着了。
“水兵月，你太过分了，你都不理我。”
“没不理你。”
身边蹲下一个人, 几声塑料袋响后, 盛满水的瓶盖被递过来。狗狗缓慢地扭头，小口小口地舔起来。
“他只是太老了，玩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裴祈垂眼看着狗说。
得到解释，沈方月反而更难受了。还不如是不理她呢。
“你怎么走路没动静。”
“因为是妖怪。”
沈方月已经从那部动画里抽离出来，闻言一脸嫌弃：“你好中二。”
裴祈“哦”了一声：“那就因为你没长耳朵。”
“……”
沈方月刚想锤他。
裴祈放下瓶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青柠汁。
然后又掏出一盒水果糖, 一袋饼干, 和一包薯片。
水兵月不能走太久，他们干脆就驻扎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
到了傍晚，天边滚起火烧云, 公园被铺上一层热烈的桔红, 两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们坐在相近的两张秋千椅上分一包饼干吃。水兵月趴在他们中间，低头默默地啃咬软烂的鸡胸肉，期间, 它抬头看了眼零食抱了满怀的沈方月，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的主人今天到底是来看谁的。
呆了一下午，直到沈方月摸着水兵月的头打了个哈欠，裴祈才站起身，说回去吧。
狗是肯定要还回去的。水兵月太老了，16岁的狗狗，腿不好牙也不好，平时一定要悉心照料。裴祈平时要上学，根本管不了它。
回到那栋房子，裴祈蹲下，打开那扇专属于它的小铁门。狗狗没有往里走，哪怕它真的已经很累了。
裴祈摸摸它的脑袋，嗓音淡淡：“进去吧，水兵月。”
“我们很快又会来看你的——”蹲在他身边的沈方月一顿，瞪大眼扭头看他。
直到裴祈站起身，往车站走了两步，沈方月仍旧蹲在那。
“……干什么。”
“你叫它水兵月了。”沈方月惊喜道。
“嗯。”
这么老了，记三个名字够呛，去掉一个就去一个吧。
傍晚的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回到家要半个多小时，两人习惯性地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安静，又不太会有其他人坐过来。
沈方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半天“我就说了吧还是水兵月好听多纳泰罗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终于睡着。
裴祈的黑色羽绒外套深深地陷进去，沈方月的脸靠在里面，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和外套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裴祈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山茶花香，懒懒地刷着手机。
沈方月在睡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笨蛋：当当当当！请大家看，我们家的水兵月！]
配图9张，都是今天下午拍的。
看得出来这9张照片她选的很辛苦，里面的水兵月没有一个重复的动作，构图全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很可爱。最后一张是他们三个的合照，裴祈低头在喂狗，只有沈方月一个人对着镜头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裴祈长按屏幕，保存照片。
沈方月人缘很好，每次发朋友圈，她爸妈，班里熟的或不熟的同学，甚至他们常去的那几家饭店老板都会给她评论点赞。
裴祈又把这几张照片全都看了几遍，也点了个赞，黑猫的头像迅速地淹没在她的亲人朋友里。
车轮不知碾到什么，公交车颠簸了一下。裴祈轻车熟路地抬手按住沈方月的额头，没让她往下摔。
沈方月脑袋轻微地动了动，依旧很安心地靠在他身上，眼睛都没有睁开。
“沈方月。”裴祈盯着她隐隐约约的发旋。
“啊。”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沈方月迷迷糊糊地嗯一声，说记住了，然后背出了今天上午被裴祈盯着背下的一串数学公式。
还背错了。
“……笨蛋。”
裴祈偏眼看向窗外，很轻地笑了。
&&
因为沈方月没跟着一起去日本，叶婉忙完工作后，夫妇俩赶在春节前一周回了国。
沈舟山一回来就开始上上下下地忙活儿，在海棠树的枝丫上挂满小红灯笼，连沈方月书桌上的墙壁都被他挂了个红彤彤的“福”。
这天清早，裴祈一睁眼就看到一条言简意赅的消息——
[笨蛋：救命！]
[笨蛋：快来我家！]
沈方月的求助消息裴祈收到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有时是作业写不完了，有时是看鬼片吓着了，反正没一件正事儿。
上一次的“救命”就在昨天，具体情况是她想吃小馄饨了，说今天内吃不到她就会死。
裴祈陪她去了，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搭理她的SOS。
说是这么说。
裴祈简单洗漱完，抓起外套，还是出了门。
一推开门，跟在他家门口摸摸索索的沈舟山对上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舟山高举着对联，正往他家门口贴：“来得正好，站后面看看，贴没贴正？”
“正了。”裴祈忙上手，把对联边缘摁紧，“……谢谢叔叔。”
“没事儿！顺手的事。”沈舟山笑笑，跟他闲聊，“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要出门去哪玩？”
裴祈还没回答，两道匆忙的脚步声从隔壁传来。
“沈方月！不准跑！”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行啊！你不去，我晚上就拿把剪刀上楼，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帮你一刀剪了！”
“妈！你这是犯罪！我会报警抓你！”
“好啊，抓我啊，抓了我你以后也别想要考公了！”
“我为什么别想要老公？”
“……沈方月！！！！”
……
一阵兵荒马乱后，沈方月冲出家门，朝他们这边跑来。
沈舟山立刻张开双手：“怎么了小月亮！”
沈方月与他错身而过，直直地撞在裴祈身上，熟练地躲到裴祈身后，抓着他的衣服探出脑袋来，大声反抗：“我不剪头发！！！”
沈舟山：“……”
出门得急，裴祈只随便套了件连帽卫衣外套，现在已经被沈方月抓得不能看。
裴祈无语地侧了侧身子，把她又往身后藏了一点。
跟出来的叶婉冷笑：“我不可能让你眼睛前面那几根毛留到过年的。”
“它不是几根毛，它有名字！叫空气刘海！”沈方月委屈，“亏我之前还在同学面前说我妈妈时髦先进爱自由，我现在要收回那些夸奖了！”
“你爱收不收。”叶婉说，“古老师刚给家长群里发消息，说初七开学，开学就要查仪容仪表，还专门点了你的名，说班里同学就数你的刘海最长！”
“她胡说！”
裴祈还没反应过来，脖子被勾下去，他顺着力道弯腰。沈方月的脸贴上来，他们差点就碰到脸颊——
“裴祈的头发都比我的长！”
叶婉看了一眼裴祈额前的碎发，不算长，但确实也有点挡眼睛了：“那正好，你俩今天都去给我剪了！”
……
年前的理发店人山人海，拥挤的空间里全是药水的臭味。
裴祈坐在休息区排队，总觉得自己这一趟有点无妄之灾。
叶婉还要去给合作伙伴拜年，付完钱就走了。裴祈等了半个多小时，有点烦了，拿起手机刚想找沈方月算账，面前传来一道很小的吸鼻子的声音。
裴祈眼皮一跳，抬起眼，果然，对上沈方月红彤彤的眼睛。
叶婉离开前再三叮嘱了她的专属Tony老师，让对方不要手软，剪成学生该有的造型。
沈方月的空气刘海被剪去快一半，眉毛都可怜地露在外面，没了头发遮挡，她那双眼睛更引人注意。
看见裴祈，沈方月更委屈了：“裴祈，我要休学。我现在已经没脸见人了。”
Tony老师在那头催，让裴祈过去，因为客人多，显得有些着急。
裴祈起身，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发顶：“等我回来再休。”
男生剪发比女生要快得多，没一会儿，裴祈就已经吹干头发在镜子前坐着了。
“想要什么发型，帅哥？”
“随便。”裴祈透过镜子，看坐在后面的沈方月。
沈方月举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还在为自己的刘海哭泣。
沈方月总是这么奇怪。明明运动会的时候跑得所有头发都荡到脑后都无所谓，现在却在意起来。
“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一道声音把裴祈拉回神，他看了一眼镜子：“再短点。”
“啊？”理发师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毕竟青春期的小孩儿都莫名其妙的爱用头发遮脸，“还剪吗？”
“嗯。”裴祈说，“剪丑点。”
……
“走了。”
裴祈回来时，沈方月正在给顾湘哭诉，说了自己因为头发太丑要休学的事，并让她不要因为下学期没有她这个可爱同桌而伤心。
她一脸难过地抬头，然后呆住，连哭都忘了。
“裴祈，”她小声问，“你头发呢？”
裴祈去的时候还是微分碎盖，再回来……
变成了寸头。
“剪了。”裴祈抬手，在她眼底抹了一下，没了那过长的空气刘海，擦起眼泪来都方便得多。他淡淡道，“别哭了，现在我也很丑了。”
“……”
第22章 第 22 章 裴祈忽然觉得，今年冬天……
理发店离家不远, 剪完发出来，两个人步行往回走。
不知第几个人扭头朝他们看，沈方月眨眨眼, 也跟着那个人转过脑袋。
其实裴祈留碎发的时候回头率也很高, 大多是学生或者年轻一点的女性, 今天不同，沈方月觉得, 今天是条狗路过他们，都要忍不住往这边瞥一眼。
剪成短发后，裴祈的五官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里。沈方月从小到大和他吵过这么多架，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不少，但她从来没有攻击过裴祈的脸。
……因为是真的没有什么能攻击的地方。
少年眉眼轮廓流畅, 内双偏单的眼皮会让他透着一股冷淡, 鼻梁高挺微陀，和淡淡抿着，刻薄又好看的嘴唇。
此刻他两侧的头发被推去大半，突出了锐利的下颚线，少年气分毫没减，还比之前多了一点清爽的痞感。
直到真有一只小土狗经过他们, 回头朝他们汪了一声时, 沈方月停下了脚步。
察觉身边人没动，裴祈转身，叹气：“又怎么了。”
已经进了住宅区, 这条绿植小道此刻只有他们。
他们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沈方月撅着的嘴都快能挂她书桌上方那个“福”。
她深觉上当：“明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丑嘛！！！”
“……”
“我尽力了，沈方月。”裴祈确实觉得自己这德行挺丑的，还刺手。
“你没有。你明明可以剃光——”
“别得寸进尺。”
“……噢。”沈方月胡言乱语, “那我只能一个人休学了。到时没人坐在你前面为你遮风挡雨，你睡觉的时候记得拿几本课本挡一下，别再那么猖狂了。也没有人再帮你写作业了，你……”
脸颊被捏住，沈方月一下噤声。
裴祈单手托着她的脸蛋，向上抬了抬，沈方月一愣，没有碎发遮挡，她直直地撞进裴祈的眼睛里。
少年的眼睛比路灯还要亮，漆黑得像广阔无垠又万籁俱寂的夜空，里面只有一颗沈方月。
“其实不丑。”看了一会儿，裴祈确认道，“很漂亮，沈方月。”
“……”
沈方月心说这招她知道，裴祈一定是嫌她闹腾，烦，想着敷衍地骗她两句，让她好快点闭嘴。
但是。
但是……
沈方月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喔。”
因为被捏着脸，她讲话有点模糊，“哪里漂亮？”
“……”
裴祈皱眉，又不耐烦地仔仔细细在她脸上扫了一遍：“都漂亮。”
“你好敷衍。”
她以为裴祈会耐心殆尽，回她一句“可以了沈方月”。
“没敷衍。”但裴祈只是很慢地重复，“都漂亮。”
“……”
裴祈走路总是抄着兜，指头暖呼呼的。
温度可能会传染，总之沈方月被他捏了一会儿，脖颈已经微微燥热起来。
一道车灯从身后照射过来，沈方月回神，仓促地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挪出来，睫毛扇得比路灯旁飞蛾的翅膀都快。
“那好吧。”她清了清嗓子，宣布，“原谅你了，我不休学了。”
那晚，裴祈直到睡着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要被沈方月原谅。
&&
过年这段时间——严格来说，是裴祈初二后的每一个春节，裴祈都是在沈方月家过的。
裴永恩和江瑶雪在离婚前曾经商量过，过年轮换着来，今年裴祈在这家过，明年就到另一家去。结果离婚后的第一年春节，夫妻俩谁也没找着裴祈在哪，差点闹到报警。
最后是沈方月找到的人。
裴祈哪里也没去，一直在那片荒芜的楼顶花园。
大过年闹这么一出，把裴永恩气得不轻，抄起棍子就要揍，江瑶雪还没拦，沈方月先挡在了裴祈面前，说，你们要想打裴祈，就先打我吧！
然后又说，你们不要再把裴祈分来分去了，他以后在我家过年！
那时的叶婉难得地没有阻止她，最后派沈舟山这位家里最会说话的人去跟裴祈的父母谈了谈，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下了。
“当年我这么护着你，你还记得吗？”
沈方月手里抓着牌，脸上已经贴满了纸条，盘着的腿去戳了一下旁边的人：“现在是你该报恩的时候了，不准炸我！”
“小月亮，你怎么能这样呢？施恩不图报。”另一边的沈舟山脸也已经被纸条占满，“小祈，那次叔叔的功劳也不小，你千万别给她放水啊，叔叔脸上就剩眉毛能贴了。小月亮手上剩的最后那张一定是张小牌，你用王炸把她炸回去，这局我们农民包赢。”
“爸！”
“王炸。”裴祈扔出牌。
“裴祈！！！！！”
一局斗地主结束，沈方月脸上又添新纸条。轮到裴祈给她贴的时候，沈方月咬牙：“之前都是我让你的，我现在要开始发力了。”
只有左脸上贴了一张纸的裴祈嗯一声：“尽快吧。再不发力，我都不知道往哪贴了。”
“……”
几人一起吃完年夜饭，这会儿正放着春晚当BGM，围坐在客厅沙发的地毯上打牌。
叶婉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扫他们一眼：“小祈，牌往里收收，有人在偷看。”
“妈！”沈方月气急败坏，“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人爱我！！！”
叶婉：“是吗？那把我今早给你转的红包退一下。”
“妈妈打了这么久电话冷不冷？要不要我再去给您拿件外套？”沈方月朝她比心，“我爱妈妈。”
屋内所有人都笑起来，连着裴祈，也垂下眼睛翘起了嘴角。
“行了，懒得跟你贫。”叶婉拢紧披肩，“老公，去换套衣服，准备出门了。”
“出门？这个时候？！”沈方月看了一眼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就新年了。
“哦！好好好，我都忘记看时间了。”沈舟山匆忙站起来，向她说明，“你妈约了向阳寺的头香，我们得过去了。”
沈方月：“什么头香？能比跟我们跨年更重要？！”
叶婉：“你说呢？这是去给财神爷上香！知不知道这头香我排了多久才排到？三年！”
“……”
沈方月挣扎：“你们难道忘了那个传说吗，新年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叶婉摸了摸她的头，很冰冷地说：“宝宝，那是你7岁时候知道的传说，你现在已经17岁了，应该有分辨真假的能力了。再说，你从来就没熬到过12点，每次都是第二天起床才说，所以今晚不论我们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我和爸爸会在微信里跟你说第一声新年快乐的。”
“……”
&&
对此，沈方月发誓，她今天一定要熬到12点，并且绝不对她爸妈说新年快乐。
结果裴祈回家洗趟澡的功夫，回来时沈方月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已经在做她今夜第一个梦。
裴祈习以为常，捞来一条毛毯盖到她身上，刚关上两盏灯，手机忽然嗡地震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住。
手机兀自亮了几十秒，自动挂断，紧跟着又亮起，有种不接通不罢休的阵势。连续打来三次后，沈方月被震动吵得翻了个身，裴祈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禁放令”在前，没人敢在市区放烟花。虽然是过年，但夜空此刻静悄悄的，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剩阵阵冷厉的北风。
裴祈接通电话，对面先传来的，是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尖叫声。
“宝宝，别把红包到处乱丢，那是妈妈的礼物，你要收好——”像是没想到会接通，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小祈？”
“嗯。”
听见他的声音，江瑶雪显然很高兴：“吃晚饭了吗？”
“嗯。”裴祈垂眼，懒得寒暄，“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年了，想跟你说说话。”江瑶雪说，“你这段日子过得好吗？学习怎么样？我每次问你爸，他都——”
“挺好的。”不想听他们之间的争吵，裴祈打断道。
“那就好。你现在在哪呢？家里？还是叶阿姨那？”
“嗯。”
江瑶雪叹气，下意识道：“总在别人家过年不好，万一叶阿姨家里有亲戚朋友来走动，你在那多不方便。”
“那我该去哪？”裴祈笑一声，脸上没什么笑意，“你家吗？”
“……”
那头安静了好几秒：“按照之前我和你爸商量的，你今年应该在他那里过年，我待会儿就去跟他说……”
“不用了。”裴祈说，“你们谁家我都不想去。大过年的，别给彼此添堵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添堵不添堵的……”江瑶雪一哽，情绪还未上来，那头传来一阵响动，她的声音随之远去，“——哎！宝宝，怎么撞到了？哎哟不哭不哭，宝宝我们新年不能哭的……坏椅子，坏椅子！”
裴祈挂了电话。
对面没有再拨来，只是几分钟后发来一个红包转账，金额跟裴永恩今天早上转过来的一模一样。
[江瑶雪：新年快乐，小祈。]
[江瑶雪：明年你可以来妈妈家过年。]
后面那句隔了十分钟才发过来，应该是犹豫很久才下定的决心。
裴祈没收转账，回了他们一样的话。
[pq：给抚养费就行，其他的不需要。]
裴祈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屋内传来刺耳的闹铃声，他才倏地回神，把手机扔进兜里，转身回屋。
刚才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和爸妈说新年快乐的沈方月僵尸般从沙发上猛地坐起来。她看起来还没清醒，被手机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点开叶婉刚发过来的语音——
“新年快乐小月亮，新年快乐小祈。”叶婉和沈舟山异口同声，叶婉还在后面加了句，“你俩在一块儿，小祈的我们就不单独发了啊。”
沈方月很傲娇地“哼”了一声，按下语音：“新年快乐，妈妈，爸爸，”
她看向刚走进来，带着一身凉意的裴祈，惺忪的睡眼弯成月牙儿，把祝福说完，“裴祈。”
“你去阳台干嘛？”沈方月似乎感觉到什么，“怎么了？”
裴祈忽然觉得，今年冬天也没有那么冷。
“没什么。”他一点点松懈下来，被屋子里的暖意渐渐包裹。
“新年快乐，沈方月。”
第23章 第 23 章 他有这么受欢迎吗？
春节过完便是开学。进入高二下学期, 同学老师之间已经全都混熟了，大家每天两眼一睁便是上课与刷题，除了学校在下午多加的那一堂课之外, 日子仿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也正因此, 时间流速似乎格外快, 待沈方月回过神来，大家已经脱掉厚重的围巾外套, 穿回了轻薄的夏季校服。
期中考试结束的第一个周五，成绩还未公布，沈方月一到校便被古涵叫去了办公室，回来时一脸沉默，只是转身朝她的后桌面对面坐着, 任宋哲和顾湘问了几遍“怎么了”她都不出声。
直到被盯了半天的当事人懒洋洋地从卷子里抬眼, 终于搭理她：“干什么。”
“我知道数学成绩了。”
“多少。”
“你猜。”
裴祈转了一下笔，很不配合地不说话。
换做以前，沈方月一定会骂他无趣。但今天她自己也憋不了多久，几乎是问完的下一刻，沈方月脸上就挂满了傻笑。
“88！！”她抓住裴祈的手腕，兴奋地乱晃, “啊啊啊啊啊啊！裴祈！我数学考了88！！！”
裴祈没骨头似的由她晃：“挺吉利, 但没及格。而且这次题目很简单。”
沈方月无视他泼过来的冷水：“你是没听到刚才古老师怎么夸我的！她说我是天才！是数学神童！！！”
裴祈说：“你和她之间有一个人在撒谎。”
“……”
沈方月松开他，深呼吸两口，微微抬起下巴很大度地宣布：“虽然你现在有点惹我生气, 但我沈方月不计较并知恩图报, 决定于今日下午6点30请你去学校后巷吃小馄饨。”
“首先，我要是去当家教，一个月能拿这个数。你一顿饭打发我也就算了, 还是你自己最爱吃的，13块钱一份的小馄饨，沈方月，你的算盘打得比防空警报还响。”裴祈抽回手，比了个1，嗓音凉凉，“其次，我今天下午没空。”
“为什么没空？你要去干嘛？”
半天插不进话的宋哲立刻抢着道：“我们今天放学有球赛，刚跟9班的约好了。”
沈方月“喔”了一声，敲了敲裴祈的课桌：“那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你拥有了全世界最厉害的拉拉队。”
“……”
&&
虽然只是两个班级男生随便约的一场球赛，但怎么说也算是班级赛，沈方月不仅决定亲自出马，还就近拉了一个人。
几个参加球赛的男生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了一半就偷跑去操场热身了。放学后，沈方月带着帮手，匆匆往球场赶。
“一定要去吗？”更想留在教室多做一张卷子的顾湘挣扎道，“我声音不大，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
沈方月：“没关系小湘湘，你就捧个人场，坐那写卷子都行。这是班赛，我们可不能让班里同学孤立无……”
沈方月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被人群包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球场，一同陷入沉默。
顾湘：“其实我刚才就想说，怎么可能孤立无援，裴祈平时体育课打球都有很多人来看啊。”
沈方月大惊：“难道大家不是嫌体育课无聊，随便看看吗？”
“嫌体育课无聊，回教室做两张卷子不香吗？”
“……”
也是。
顾湘：“既然都有这么多人在了，那我们是不是——”
“又有人过来了。”沈方月牵她手臂，“快，小湘湘，你把书包背前面开路，我们一定要挤到前面去！”
“……”
她们教学楼离球场远，沈方月又等顾湘做了两道题，这会儿比赛已经开始了。
围观群众基本都是男生，毕竟真没几个女生爱看这些。
沈方月一路见缝插针，刚挤到前排，正好看见裴祈带球过了一个人，两三步跑到篮下，起跳，“哐啷”一声，篮球精准地进了篮筐。
沈方月笑起来，刚想叫好，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很小的讨论声。
“林音，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呀？”
“我……有点不敢了，要不算了吧。之前他就没有理我。”这道声音有点耳熟。
“别啊！我们不是都托人问了吗，他不是不理你，他是谁都不理。”
“那没有区别呀。”
“当然有！那时他又没见过你，你是托别人给他的嘛，他不知道你这么漂亮啊。而且，那女生没准没帮你转交呢……”
“我转交了哦。”沈方月扭头看着她们，回答。
“……”
“……”
两个女生愣愣地看过来，果然，其中一个是上学期让她帮忙给裴祈递情书的高一女生，听刚才的对话，应该是叫林音。
林音显然特意打扮过，披着头发，一双大眼睛蒲扇蒲扇的，双手捏着一瓶没开过的水。见到沈方月，她有些尴尬：“哦哦，不好意思……之前谢谢你。”
“没关系，顺手而已。”沈方月笑。
一阵动静打断她们的对话，抬眼看去，是裴祈投了个三分球，场边围观的男生都忍不住在吹口哨。
非官方性质的娱乐赛，裁判也就就地取材。钟震坐裁判席上更新比分牌，大喊道：“漂亮！多来几个！争取比分倍杀他们！”
9班的男生气笑，朝他竖中指。
裴祈也很淡地笑了下，没应。
爱打球的男生书包里或许没书，但一定有套球服。场上所有人这会儿都已经换下了校服，裴祈也是。
他换了一套黑衣白裤球衣，长手长腿地站在球场中央，十几岁的男生本来体火就旺，炎炎夏日，跑十来分钟就出一身汗。趁发球前这点休息时间，他低下脑袋，撩起衣角飞快地擦了一下脸颊边缘的汗水。
“草。”一旁累得撑着膝盖直喘气的宋哲骂，“故意露腹肌是吧？心机男。”
“就是啊。”旁边大汗淋漓的罗闻和顾飞白立刻跟上。
裴祈嘴角弧度深了一些，带点漫不经心，他放下衣服，笑骂地回了一句，视线往人群里晃，找了一圈，直到对上沈方月的眼睛。
裴祈打球的时候心情会比平时好得多，连脸色都不那么冷了，手感太好，斜过来的眼神带点锐利的锋芒。
沈方月被看得一顿，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好几拍。没待她反应过来，哨声响起，裴祈收起视线，飞快地投入到下一个球。
“都是熟人。”顾湘环视一圈，忽然说。
沈方月回神：“什么熟人？”
“这几个女生，平时经常从我们班走廊路过，为了看裴祈。”
“？”
沈方月怔怔：“他有这么受欢迎吗？”
“之前还好，”顾湘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到球场上的罗闻身上，很快又挪开，继续与沈方月闲聊，“剪了寸头后，来看他的人就更多了。”
“……”
不是那么正经的比赛，为了让其他人也过把瘾，打了两个小节就开始换人。
裴祈是第一个被换下去休息的，宋哲大言不惭：“给你们留点面子，我们大佬下一会儿场，别到时候说我们班欺负你们。”
然后被9班的人用球砸。
裴祈走下场的那一刻，围观群众不自觉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转动脑袋。他恍若未觉，走到休息区用毛巾抹了把汗，拎起一瓶水拧开灌了两口，又拿起一瓶没开过的，朝人群里走来。
下一秒，球场里传来一声惊叫。
“哎！完了，球——”
投篮失误，一颗不受控制的篮球飞出球场，直冲冲地朝沈方月这边砸过来。
沈方月下意识想躲，但人太多了，根本退不了，于是她抬手去挡——
“砰。”
篮球被跑过来的少年一掌拍回了场地。
“往哪丢？”裴祈偏过脸问，刚打完球的少年热气腾腾的，霞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黄，比起平时更加耀眼。
“手软了一下。”投篮的男生嘿嘿笑，“报一丝报一丝。”
沈方月松一口气，刚想夸他救驾有功——
“谢谢你，裴祈。”
身边那个叫林音的女生后怕地捂着心脏，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害怕，声音低低软软的。
她看着裴祈，鼓起勇气，递出手里的水：“这、这个给你。”
裴祈意外地看她一眼，扬了扬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瓶子：“谢谢，我有。”
然后他拧开另一瓶水，瓶盖松松垮垮搭在上面，看向另一旁的人——
“全世界最好的拉拉队？”他挑眉，连嗓音都变凉了点，质问，“声音呢。”
“……”
“还迟到。沈方月，你一点诚意都没有。”他批评。
“……不是我迟到，是你们早退，我没告老师已经很讲义气了！”沈方月说着，伸手想去接他那瓶水。
没拿到。裴祈手退了退：“什么都没干还想白嫖一瓶水？”
“……”
沈方月偏开脑袋，探出身朝球场喊：“9班！加油！9班！加油！”
裴祈：“……”
球场上的人都停了一瞬，宋哲看过来：“不是？月姐你……”
罗闻：“什么情况？”
顾飞白：“哎！有内鬼！”
沈方月才不管他们：“9班，加油！9……”
手里被塞了一瓶水，裴祈冷笑：“沈方月，闭嘴，喝水。”
……
裴祈刚下场没多久，就又顶替没力气的同学上去了。
比分悬殊太大，没什么悬念，很快围观群众就散了一半，剩下的……大部分是女生。
青春期的女孩儿藏不住心事。大家看似视线到处乱晃，但最终都会回到在意的那个人身上。
沈方月偷偷观察了一下，最后跟着她们一起看向裴祈。
有这么夸张吗？
裴祈不就是帅了一点，成绩好一点，打球厉害一点——
胜负已分。球场上，男生们累得不想动，大汗淋漓地在唠嗑。
裴祈其实没参与聊天，但大家自觉把他围到中间。他低头用领口抹汗，宽阔的肩背把汗津津的球衣撑起来，很轻易地成为男生中最出挑的那一个，不知道听见什么，他肩膀抖了一下，是沈方月最常见的冷笑。
下一刻，少年朝她看过来，并抬了抬下巴。
“……”
叫狗呢？当她是水兵月吗？
沈方月抱着两瓶水正要过去，身边的人动作却比她还快——
女生长发飘飘，沈方月只闻到一阵淡淡的玫瑰香。
林音小跑着过去，在众人意外的眼神中站定在裴祈面前，双手握着手机捂在自己胸前，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裴祈半挑着眉梢，听女生说完，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机。
离得太远，周围又嘈杂，沈方月什么也没听见。直到其他男生互相对视一眼，看热闹似的起哄，气氛暧昧。
沈方月站在原地，后知后觉。
哦，原来是在加微信。
第24章 第 24 章 沈方月眨眼，对这种陌生……
离开学校时, 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
傍晚的公交车没什么人，后车厢空荡荡的，只有沈方月一个人坐在后门旁的座位。裴祈刚打完球, 汗淋淋地便没坐, 站在后门左边, 特意跟她隔出一点距离。
裴祈虚握着扶杆，自上车就低头在看手机。
也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手指一直戳戳戳个不停。
公交车司机今天开车怎么这么温柔？能不能来个急刹车，狠狠甩掉裴祈的手机？
沈方月盯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转过头来：“饿了？”
沈方月扭过脑袋看向窗外：“没有。”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盯着你，你别自恋了。”说完，想起刚才那些女生热切的目光, 沈方月顿了顿, 闷声说，“……反正我没有。”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沈舟山下厨为她做了一碗她最爱吃的海鲜面。
“怎么了小月亮，”沈舟山坐在餐桌对面看她脸色，他瞥了眼沙发上看电视的叶婉，飞快地小声问, “期中考砸啦？哎哟, 考砸了也没关系，人生在世，失误是难免的……”
“没有。”沈方月说, “我考得超级好。”
“那你怎么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沈方月否认, 自我洗脑，“我数学考了88，我现在超级开心。”
“你平时吃面, 没五分钟这碗就已经空了。”沈舟山拆穿她，“现在面已经坨了。”
“……”
沈方月匆忙地扒拉两口，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时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整个人趴在被子上。
洗脑失败。
沈方月终于承认，她心情有一点低落。
但是为什么呢？她明明考得特别好，班里的球赛也赢了……难道是要来姨妈了？
沈方月从枕头里露出一双眼睛，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她上次经期在两周前，距离下一次还要好久。
手机震了下，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音音申请加你为微信好友，附加信息：你好学姐！我是林音，是今天下午站在你旁边的女生。]
下面还有一行提示，显示“对方通过宋哲的推荐名片添加”。
沈方月从没拒绝过别人的好友申请。当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音音：你好，我没有打扰你吧？]
[小月亮：没]
沈方月盯着自己发的话，觉得有点冷漠，这不是她一贯的聊天方式，于是她想了想，补了一句。
[小月亮：有哦]
[音音：那就好！]
[小月亮：有什么事吗？]
[音音：啊，对，是有一点事想问一下……]
[音音：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学姐你没有在和裴祈谈恋爱吧？]
沈方月愣在枕头上。
[小月亮：当然没有！]
[小月亮：我们只是朋友]
[音音：真的吗？我看你们好像关系特别好。]
[小月亮：因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音音：哦！原来是这样，太好了！]
[音音：谢谢学姐！因为我想追裴祈，又担心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才过来打扰一下你QAQ]
沈方月举着手机，口鼻闷在枕头里，一时间不知道要回什么。
[音音：再再再打扰一下。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学姐你能跟我说一下他喜欢吃什么吗？我下周六想约他，现在正在写计划书。（求求你啦jpg）]
生鲜、火锅和冰淇淋。
沈方月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答案，可她打开对话框后，敲出的字却是——
[小月亮：我不知道……]
[音音：哦哦，好的。那打扰啦！学姐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奶茶（兔子亲亲）]
裴祈拉开窗帘时，看到的就是沈方月两手撑着脑袋坐在书桌前，低着脑袋出神。
“沈方月，在想什么。”他懒洋洋地倚在窗边，“还不过来写作业。”
这学期每个周末沈方月都会到裴祈家写作业，写完了，裴祈就会帮她把这周的错题本重新过一遍。
在想，我刚才为什么要说谎呢？
当然，这句话沈方月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她扭过脑袋，刚想说知道了，对面传来好几声手机提示音。
裴祈也顿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扫了眼，随即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随便回了个字，他撩起眼皮，刚要提醒对窗的人把某本习题册也带上——
“唰！”
对面窗帘被重重地拉上。
“今天不过去了。”窗帘后的人停顿两秒，“这周末我都不过去了！”
“……”
又发什么疯？
裴祈莫名地挑眉，手机又响。
是宋哲拉的群聊，里面是各个班的男生，方便约球。
[9班-陈流：今天我打完球都绕着你们班那个沈方月走，生怕她再推我一把。]
[5班-顾飞白：哈哈，她为什么会推你？肯定是你惹到她了，她在班里脾气都很好的。]
[5班-罗闻：11班约我们下周五再打一场，你有时间吗？@pq]
[pq：可以]
[5班-宋哲：大哥别装酷了，改一下备注@pq]
[9班-陈流：不知道啊。上学期跑接力的时候，本来聊得好好的，她突然就推了我一把，给我吓一跳。]
[9班-陈流：算了算了，女生的心思我们别猜。]
裴祈看了眼对面牢牢紧闭的窗帘，心道谁说不是。
&&
这晚沈方月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黑暗中，她睁着的眼睛熠熠发光。
其实这不是第一个找裴祈要微信的女生，自从帮裴祈收了那份情书之后，沈方月留意了一下，发现——真的有很多女生找裴祈要联系方式。
只是裴祈从来没有给过，拒绝得客气也干脆：“不加，谢谢。”
为什么加了林音呢？
她忽然想起两个女生下午的对话，恍然大悟。
因为林音真的漂亮，从刚才的聊天里看，人也蛮好的，好像还是健美操的领舞。
所以裴祈会答应下周末和林音一起出去玩吗？
他会跟林音谈恋爱吗？
胸口微微一闷，窒息感慢慢蔓延至喉咙。
沈方月眨眼，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感到无所适从。她翻身起床，想找顾湘探讨一下，一看已经快两点了。于是她放弃，转战某个社交软件，试图询问一下网络上的陌生朋友们。
她想了想，发出一条小笔记——
【小月亮：最好的朋友可能要谈恋爱了，我觉得很难受，这是什么情况呢？这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淹没在网络长河中。直到沈方月都快要睡着了，才终于有人回——
【未知网友：这太正常了，最好的朋友谈恋爱就意味着她大部分时间都属于别人了。所以我每天都像个恶毒的女人，在角落默默祈祷我的闺蜜快点分手，她谈恋爱后我们一周聊不到三句话，我真的恨……】
沈方月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这么难受。裴祈如果谈恋爱了，那还有时间教她做题、陪她去吃小馄饨、跟她一起回家吗？顾飞白可天天都骑单车送女朋友回家的。
光是这么一想，沈方月已经不是觉得闷了。
她甚至有一点胃疼。
手机又震一下。
【未知网友：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你可以认识其他朋友嘛，找到新朋友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而且你姐妹也不会真脱离你生活的，毕竟很多话题还是只有女人之间才能聊的嘛。】
【小月亮：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安慰，但我最要好的朋友是个男生啦。】
&&
课间，蝉在窗外吱吱呀呀地尖叫，宋哲撑着下巴嘀咕：“不对啊。怎么感觉这几天这么安静呢？”
他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前排的沈方月身上。
沈方月正支着下巴在盯一道不会做的题，后背忽然被戳了一下。
她一顿，扭头，后桌空荡荡的，没人。
“这里，这里，”宋哲敲敲自己的课桌，“他被物理老师叫去了。”
沈方月“噢”一声：“干嘛？”
“怎么回事月姐，这几天都这么丧？”
“没怎么。”沈方月突然想起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微信推给别人了？”
“什么？谁？哦……林音她自己找我要的，我就给了呗。咋啦？你不喜欢她？”
“没有。”
正好从他们身边打水经过的钟震听到这，立马停下脚步：“哎！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我还完记分牌回来就看到林音跑走了！快，说说，她跟裴祈说什么了？”
沈方月竖起耳朵。
“说实话，我也没听清楚，她声音太小了。”宋哲啧一声，“不过这还需要想？一猜就是告白啊，找裴祈拿微信——她之前不就给裴祈递过情书嘛。”
钟震：“但当时裴祈没答应啊。”
“当时裴祈没见着人，昨天见着了。”宋哲朝他挤挤眼，“你忘了吗，裴祈说过，他就喜欢漂亮的。”
钟震笑骂：“靠！”
……
裴祈拎着一沓物理作业回来，扔给了各组组长。
他一路往后走，然后在自己前桌身旁停下。
沈方月正蔫蔫地趴在课桌上，刘海忽然被拨开，温热的手背贴到她脸上来。
熟悉的温度让沈方月一怔，倏地抬眼，看见裴祈锋利的下颚。
确定她没发烧，回忆了一下，也不是她的生理期。裴祈收回手：“怎么了你。”
“没怎么。”沈方月说，“跟我的刘海道歉。”
裴祈手指伸到她额间，很欠地左右晃了几下，她的刘海无助地随着晃来晃去。
“……裴祈！”沈方月坐直起来，伸手就是一掌。
见她终于有点精神，裴祈哂笑，挨了一掌，刚准备回自己座位，衣角又被抓住。
“裴祈。”
裴祈懒洋洋地：“啊。”
两人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裴祈扬眉，刚想催她说话。
“你周六……有没有空啊。”沈方月讷讷，“一起去看水兵月吗？”
“看不了，有事。”裴祈想了想，“下周六？”
沈方月本来想说那就不看了，以后都别一起去看了。但很快，她又察觉到自己的生气完全没有道理。
当然是陪未来女朋友最重要啊。
裴祈没跟她一周只聊三句话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方月松开他的衣服：“好吧。”
裴祈盯着她的脑门儿，皱眉，怎么感觉看起来这么可怜呢？没等他问，古涵和上课铃一起降临，裴祈犹豫了下，还是回了座位。
刚坐下，兜里的手机震动。趁古涵写板书的功夫，裴祈拿出来看了一眼。
[音音：裴祈，我们的采访就定在后天，也就是周六下午两点可以吗？]
[音音：我订了一家咖啡厅，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小兔紧张jpg）]
[裴祈：嗯]
他看了眼前面没精打采的马尾辫。
[裴祈：我多带个人，她就坐旁边，不说话]
&&
周六，沈方月气压来到最低。任凭叶婉怎么说，她都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
手机震了一下，沈方月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来看。
[顾飞白：沈方月，在吗？]
沈方月有点意外，她和顾飞白寒假的时候才加上好友，一直没说过话：[在，怎么了？]
[顾飞白：你今天有空吗？]
[顾飞白：是这样，我女朋友马上过生日，我想去商场给她挑些护肤品或化妆品作礼物，但我不知道什么牌子比较好，所以想着找个女生一起挑会不会保险一点，我看你平时对这方面比较了解的……能不能陪我逛会儿？]
[顾飞白：用不了多久的，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完事儿我请你吃DQ。]
[顾飞白：当然你没空就算了哈~]
沈方月一向是乐于助人的。
何况她今天也不想待在家里。
她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裴祈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爬起来吃了顿午饭，沈方月就出了门，她低头给顾飞白发消息，问对方在哪里碰面？
顾飞白很快回了一条语音，沈方月刚点开，“吱呀”一声，隔壁的院门被推开。
裴祈正打算去邻居家领人，就见到想领的人穿了条小裙子走出来。
两人在家门口撞上，都愣了一下。
裴祈问：“去哪？”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男声从沈方月的手机里传出来。
“我们在电影院门口碰面吧，那里招牌大些，你喜欢喝什么奶茶？我给你带一杯。”
语音结束，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沈方月躲开他的眼睛：“你怎么还没出门——”
“你约了顾飞白？”裴祈打断她。
沈方月一愣：“他约的我。”
“就你们两个？约在电影院？”裴祈说话没什么语调，声音好凉，“你没跟我说过。”
沈方月本来想解释，又觉得裴祈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很像盘问。于是她憋了好几天的郁闷也爆发出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也没跟我说你今天要去干什么啊。”
悄无声息。
安静了好久，沈方月盯着地面，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看眼裴祈的表情，就听见一阵渐远的脚步声。
裴祈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她又不是裴祈的舔狗！
“我的预算是两千块, 是我这几个月攒下来的，我想的是护肤品和化妆品都送一点，应该够买吧？”
“其实我之前送过她一支口红, 但是挑的颜色……嘿嘿。所以这次不敢乱送了, 只能找你帮我出出主意。”
“这个颜色你看怎么样……小月亮？沈方月？”
沈方月回神, 从手机里抬头：“啊？”
顾飞白手里拿着一支口红，忍不住朝她手机上瞄。自从他们碰了面, 沈方月就一直在默默看手机：“你有事在忙吗？”
沈方月立刻把手机锁屏：“没有——好丑的颜色，你把它放下。”
“……”
“你把你女朋友的照片再给我看看，我不太记得了。我看看她比较适合什么颜色。”
沈方月对穿衣打扮这方面很有天分，以前叶婉公司还没做到这么大，应酬比现在多得多, 每次出门前都会到沈方月面前晃一圈, 让她“点评点评”。今天算是顾飞白找对了人。
两个人穿梭在商场一楼，顾飞白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又进一家店，挑好货品后，顾飞白去付款，沈方月站在店门旁等，等着等着——又不受控制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当她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点进了林音的朋友圈。
林音加她那一晚, 沈方月就进她的朋友圈看过。林音还算比较喜欢分享生活，每次出门玩都会拍一张漂亮的风景或者食物照。
沈方月觉得自己这一刻好矛盾。她想知道他们今天去做了什么，又怕真刷出对方的新动态。
林音没有发新动态。
沈方月毫无察觉地松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游啊游, 游进了裴祈的对话框。
消息还停留在昨晚, 裴祈喊她过去写周末作业。
[小月亮：不]
[裴乌龟：我最近惹你了？]
惹了，但沈方月不好意思说。因为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哪有因为好朋友要恋爱了而生气的？这显得她很自私, 也很小气。
于是小月亮嘴硬：[没有]
裴祈就没再跟她说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给她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上面是沈方月这次数学期中考错的两道大题，和写满了解题思路的草稿纸。
沈方月盯着裴祈的字，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叹气，低下脑袋用额头敲了一下手机。
手机微震，沈方月一愣，倏地抬眼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多了一句：（我拍了拍“裴乌龟”说小月亮真好看）
是这个功能出来的时候沈方月硬逼着裴祈改的，可能是因为懒，裴祈到现在都还没改掉。
沈方月手忙脚乱想撤回，结果手指一滑不小心退出了对话框。她眼睁睁看着撤回键消失，忽然好想去死一死。
这不就暴露了她刚吵完架就盯着别人对话框看的事实吗？！
沈方月心如死灰地盯着屏幕看了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对话那头没有一点动静。
显得她更卑微了。
沈方月忍不住复盘了一下中午和裴祈的对话。
她明明说的就是事实，裴祈跟别人出去约会都没有知会她，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向他报备？他又不是她爸！
她爸都不管她周末要去哪儿玩呢。
裴祈现在的脾气真的很差！沈方月倒反天罡地想。
算了，也有可能裴祈现在正在约会，所以还没有空看手机。
周末人多，商场又在做活动，队伍排成长龙。顾飞白好不容易结账出来，见到沈方月忧愁又低落的脸色，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排队的人太多了，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
顾飞白：“你累吗？要不你去甜品店里坐一会儿，先吃着，我去买件球衣马上回来，上次打球的时候球衣给我划破了。”
沈方月看了眼爆满的甜品店：“算了，一起吧。”
自己的衣服，顾飞白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主意，担心沈方月久等，他一进店就奔向了试衣间。
沈方月站在一旁帮他守着地上的大袋小袋，眼睛四处乱扫。
一眼扫见摆在店中央的最新款。
是一件全白球衣，下面挂了一个小牌子，写着：詹姆斯湖人队球衣。
詹姆斯是裴祈最喜欢的NBA篮球运动员，他的关键比赛裴祈都会熬夜看，沈方月偶尔会陪他，裴祈总嫌她看不到几分钟就开始打呼噜。
嫌弃是嫌弃，但每次也让她在身边呆着。
当然，对此沈方月倾向于自己并不打呼噜，全是裴祈造谣。
可能是见沈方月盯了好久，售货员走上前：“妹妹，需要帮忙吗？这是前几个月刚出的最新款，断货好久了，这周才刚进的货。你看，现在除了模特身上的样品，就剩最后一件了。”
沈方月立刻摇头：“不用！我就是看看。”
他们还在吵架，她还给裴祈买球衣，做梦！
她又不是裴祈的舔狗！
&&
买完球衣，两人终于到了最后一站。
冰淇淋店因为价格昂贵，总算没排太多人。轮到他俩，顾飞白点完自己的，扭头大方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沈方月：“不用了，我不吃。”
顾飞白有些意外：“我看你在学校附近那家店排队买过好几次，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是喜欢，但一份太大了我自己吃不完，在学校的时候裴祈会帮我收尾——”沈方月一顿，笑了下，“反正不用啦。”
最后顾飞白过意不去，还是给她买了一个，硬塞到她手里。
“你吃不完就扔了吧，偶尔浪费一次也没关系。”一起走到商场门口，顾飞白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你家住哪？我们打一辆车，我先送你回去。”
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果然，沈方月捧着一大碗抹茶巴旦木冰淇淋，又在出神，一副很犹豫的模样。
他刚想再问一次，对方猛地抬头——
“顾飞白，你自己回去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东西要买。”
顾飞白一愣：“什么东西？我陪你……”
“不用！”沈方月转身，头也不回地匆匆往商场里走，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吧！再见！”
“……”
沈方月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一进店就看见有客人伸手想拿模特身前最后那件球服。
她风似地冲过去，抢先一步抓起那件衣服：“你好！结账！！！”
客人：“……”
五分钟后，沈方月心满意足地提着购物袋走出商店。
没关系，她可以在和裴祈和好之后再把球衣送出去。
这样她就不是裴祈的舔狗了。
沈方月摇头赞叹，天啊，我难道是天才？
以防万一，她低头在购物袋里翻找小票，打算先销毁证据。
她手里提着冰淇淋，小票又被压到了衣服底下，找起来很不方便，好不容易摸到小票，刚要抽出来，身前传来一阵逼近的滚轮声，还有着急的叫喊：
“哎哟好棒好棒，儿子骑得真好！哎有点快了——太快了！哎哎哎！停下来！要撞到人了！！！”
沈方月一抬头，一个小男孩骑着一辆小小的电动挖掘机玩具车，直冲冲地朝她开过来。
没想到在商场里杵着都会被撞，沈方月一愣，刚想躲，手臂忽然被牵住，将她往旁边带了一下。
她撞到对方的身上，闻到熟悉的柑橘香。
沈方月不敢置信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
来人没看她，手里还抓着她的手臂。他伸腿把那辆小破车截停，声音懒散：“小孩儿，谁准你在商场里骑车的。”
车上的小男孩胖嘟嘟的，理直气壮：“我妈！”
小孩儿的妈妈正好赶到现场，裴祈扫了对方一眼。
“哦。”他云淡风轻，“家教真差。”
“……”
最后小孩儿被带走的时候，对方家长还很不服，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嘀咕咕：“自己走路不看路怪谁呀！喊了这么久还站那翻那破袋子，不知道的以为里面放了五百万呢……”
换做平时，沈方月已经冲上去狠狠踹那辆玩具车一脚了。
身边安安静静，裴祈扭头，沈方月还惊愕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像圆月。
“冰淇淋沾到衣服没。”裴祈问。
“你怎么在这里。”沈方月答非所问，“你不是去约会了吗？”
“……”
“什么约会？”
裴祈一顿，微微皱眉，“沈方月，恶人先告状是吧。”
第26章 第 26 章 我们好配。
“谁是恶人啦？”沈方月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咬一口。
“那你和顾飞白在这干什么。”裴祈淡淡, “打扫卫生？”
说罢，他环视一圈，“他人呢。”
“我陪他来逛街, 他让我帮挑他女朋友的生日礼物。”沈方月抱着袋子, 一脸莫名地看他, “人家买完礼物就回去了呀。”
“……”裴祈重复，“他, 女朋友的，生日礼物。”
“对啊。”
裴祈默默看她半晌，眉毛慢吞吞地松开。
商场的大型清洁车开过来，两人往旁边让了让。
沈方月手上又是袋子又是小票又是冰淇淋的，挪得很笨重。裴祈朝她伸手：“东西给我。”
沈方月下意识递出袋子, 又嗖地一下马上缩回去。
裴祈：“？”
“不要, 我自己可以拿。”沈方月紧攥袋子，别扭地偏过脸，提醒他，“我们还在吵架。”
“……”
沈方月说完就后悔了，刚才那一阵动静后她手上乱成一锅粥，手腕挂着张开一半的购物袋, 手提绳在她皮肤上勒出一道深粉色的印痕。
“对不起。”
沈方月一愣。
“请你吃蛋糕赔罪。”裴祈手还伸着, “现在能帮你拿了没。”
……
堂堂沈方月，怎么可能被一块蛋糕哄好？
她两手空空地站在甜品柜前，手在透明玻璃前划出残影, 笑盈盈地对售货员说：“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都给我拿一份，谢谢！”
裴祈站她身边，左手购物袋右手她吃剩的冰淇淋, 手肘上还搭着沈方月今天背出门的，一个白兔形状的小小双肩包。
他由着她点，低头在看手机里的群聊。
[5班-顾飞白：兄弟们，我到家了，游戏车队还缺人不？]
[5班-顾飞白：逛得头都大了，给我女朋友买了一堆（图片）]
男生群就是这样，上学日约球，周末约游戏。
[5班-裴祈：你前几天不是在群里说和女朋友分手了么]
[5班-顾飞白：（惊讶jpg）原来你平时会看群啊]
[5班-顾飞白：就是吵架了，才想着买东西哄她赔罪=。=我还特意约了沈方月出来陪我挑礼物呢，希望能哄好吧……]
[5班-裴祈：哦]
[5班-裴祈：加油]
沈方月挑好后，裴祈手上又多一盘小蛋糕。
两人在店里绕了几个圈才找到座位。
沈方月一坐下就低头咬了一口蛋糕，不知道是不是甜蜜浓郁的奶油治愈了她的味蕾，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你怎么吃个蛋糕像牛吃草。”裴祈点评。
“人身攻击，我生气了。”沈方月吃着蛋糕，含糊不清，“道歉。”
“别得寸进尺。”
“噢。”
沈方月还在回味裴祈刚才那一声对不起。她舔舔嘴唇，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你今天不是要去跟林音约会吗？”
“什么约会，”裴祈皱眉，“她是校宣传部的，找我做采访。”
裴祈对这种事完全没兴趣，之前运动会也有校宣传部的人想采访他，他嫌麻烦都没答应。这次是学校想做个优秀学生板块，他被评了什么“物理之星”，物理老师亲自开口要他去，他才勉强同意。
沈方月又“噢”一声，莫名觉得盘子里的蛋糕越吃越甜：“已经采访完了吗？”
裴祈说：“没去。”
沈方月捏着小勺子的手一顿：“你放她鸽子啦？”
“改到周一下午了。”裴祈用蛋糕店新给的勺子，在收尾沈方月吃了两口就嫌腻的冰淇淋。
他本来就觉得这种采访没必要特意跑到校外做。
沈方月想起林音在微信里跟她说的话，忍不住道：“但她好像很期待……你这样临时改时间，显得好没品哦。”
“采访而已，学校派的工作，有什么好期待的？”裴祈语气莫名，淡淡地抬眼看她，“再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有品的人吗。”
沈方月与他对视几秒，点头：“也是。”
“……”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问题又回到最初那一个。
裴祈：“商场搞活动，打99折，过来买东西。”
沈方月没说话，但已经把“什么没品男就为了99折放别人鸽子”写在了脸上，看他的眼神非常不齿。
裴祈面无表情地偏开脸，把那句“沈方月你是真的很笨”跟冰淇淋一起咽回喉咙。
两个人来的时候分开两辆车，各自带着气。
回家时是同一辆公交，他们的老位置。沈方月与他肩抵肩，低着脑袋稍稍靠着他的手臂，在看他跟宋哲他们玩手游。
两人分一副耳机。换做平时沈方月都会开麦和宋哲他们聊聊天，今天却只是安静地听。
其实她还有话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手机和自己的脸上游移，裴祈刚想问她还有什么屁要放——
“嗡”。
他手机游戏界面上方弹出一条消息预览。
[音音：裴祈，打扰啦。我们的采访可以改到明天吗？因为周一下午我得留在班里做黑板报。（拉衣角）（泪汪汪）]
游戏里正好死了，裴祈切出去回复。
刚敲出第一个字母。
“裴祈。”旁边的人脑袋还低着，突然问，“你会和林音谈恋爱吗？”
“不会。”裴祈回答，目光转移到她的头发上，“我之前不就说过？”
“但你之前没见过她，不知道她这么漂亮啊。”沈方月摸摸鼻子，“你不就喜欢漂亮的吗？”
裴祈冷笑：“这你都知道。上哪打听的？”
“……”
沈方月看着他打字回：[可以改到周二。]
胸口最后一点点闷意也消失了，沈方月抿嘴，一边觉得自己好坏，一边偷偷笑了一下。
太好了，她最好的朋友暂时还在。
她想起什么：“对了，明天下午我要陪妈妈去拍一组艺术照。”
“晚上可能还会去附近的西餐厅吃饭，吃完饭没准还要去澄湖散个步，我想逛那附近一个文创——”
裴祈莫名：“告诉我干什么？”
“还不是怕你又怪我出去玩不告诉你，乱生气。”沈方月批评，“裴祈，你现在脾气真的好差！”
“……”
“我不是因为你没跟我报备行程生气。”
“那是为什么？”沈方月疑惑地抬眼问。
“因为，”裴祈垂眼，淡声道，“我不喜欢你和顾飞白单独出去。”
虽然知道之前的破暗恋是你看完电视剧犯病。
但还是会怕出现万分之一的意外。
沈方月跟他对视几秒：“哦，那你跟我一样。”
“……我，跟你，一样？”裴祈重复。
“嗯，我也不喜欢你和林音单独出去。”
“……”
手指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咚咚地在乱敲，裴祈盯着她，任由宋哲在耳机里喊破喉咙让去中路救命也没搭理。
“哇，裴祈，我们对朋友的占有欲一样强欸。”沈方月朝他笑起来，眼睛弯弯，“我们好配。”
“……”
“沈方月，你是外星人吗？”
“？”沈方月笑容凝固。
“专门被派到地球来，目的是拉低人类智商。”裴祈收起视线，“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沈方月气得伸手想捏一下裴祈的耳朵，然后发现他的耳朵不用捏就已经很红了。
磨磨蹭蹭地回到家，裴祈把她的东西一样一样递到她手上。到最后的购物袋，沈方月没接。
她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很大方的模样：“这衣服我本来是想买给我爸的，但你一副很想要的样子……算了，给你吧。”
裴祈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购物袋里面。
“哦，买给你爸的。”他说，“叔叔不是只打乒乓球吗？也穿球衣？”
“……谁说打乒乓球就不能穿球衣？”沈方月质问，“乒乓球不是球吗？你是不是看不起国球？”
好大一顶帽子。
“当然可以。”裴祈翻了一下，“但穿着詹姆斯的球衣去打国球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
唰地一下，沈方月抓住购物袋：“撒手！”
“我反悔了！不送了！我就让我爸穿着詹姆斯球衣去打乒乓球怎么的？”
裴祈拎袋子的手用着力，沈方月一下没扯回来。她刚想加把劲儿，脑袋微微一重，裴祈安抚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别，不合适，还是送我吧。”裴祈笑起来，不逗她了。少年漆黑的眼睛在路灯下发着光，语调轻快，拖着调子慢吞吞地说，“谢谢天鹅公主的施舍。”
&&
沈方月觉得裴祈在小蛋糕里下了毒。
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拍艺术照时，她脑子里都还是他昨晚最后那一句话。
“年轻就是好。”化妆师看着她的脸，感慨，“皮肤嫩出水了，脸颊还红彤彤的，一看就气血足。”
“……”沈方月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回神，“可能是热的，要不空调再给我调低两度？”
叶婉每年都会带沈方月去拍一组母女艺术照用作纪念。两人镜头感都很好，又漂亮，不怎么挑角度，没多久就拍了上百张底片。
沈方月难以抉择，最后挑出三十多张一股脑发给裴祈。
[小月亮：救命！]
[小月亮：我太漂亮了！每一张都好漂亮！你帮我选出12张来！]
修图师跟着她一起在等裴祈的回复。对面迟迟没动静，修图师问：“是不是没看见消息，要不你打个电话？”
“不会，他应该正在看——”
话音刚落，手机连震了十几声，裴祈没啰嗦，直接选出了12张。
[裴乌龟：现在又想起自己漂亮了？]
沈方月一愣，什么叫“现在又想起”？
她打字：这还需要想起？我不一直都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你不就喜欢漂亮的吗？”-
“这你都知道。”
“……”
“…………”
“………………”
“怎么了？”修图师看她定着不动，问，“就要你朋友选的这几张吗？”
“没有，我，”沈方月磕磕绊绊，“我走神了，我刚才有点想多了。对，就、就要这几张。”
绝对是她想多了。
裴祈如果知道她联想到了哪儿，估计又要笑着瞥她，嘲笑她大逆不道。
“好。”修图师看她一眼，伸手用指腹揉了一下她的脸。
沈方月一愣。
“啊呀，我看你脸这么红，还以为腮红没卸干净。”修图师失笑。
经过的化妆师闻言也笑：“我们店里真有这么热吗？”
“……”
沈方月低头，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支支吾吾地栽赃：“呃，啊，对，就……真的很热……”
第27章 第 27 章 你可以一直占有我了。……
周二放学, 宋哲收拾好书包起身：“裴祈，走，打球去, 罗闻已经先跑去占球场了。”
“不去, 有事。”裴祈用笔戳了戳前桌的人, “坐过来。今天的数学作业也拿过来写。”
沈方月“噢”一声，不情不愿地抱着作业往后走。
宋哲给她让出位置, 疑惑道：“你们今天留在教室写作业？月姐不是说她的折磨时间都在晚上八点吗？”
钟震：“就是！打会儿球，晚上回去再讲呗，走走走打球去——”
“你一个裁判凑什么热闹。”裴祈道。
“你不懂，裁判有裁判的乐趣……”
“叩叩”两声，后门被敲响, 几人不约而同回头看。
林音站在后门, 手里抱着采访稿，很害羞地探出一点身子：“你好，裴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吗？你方便吗？”
教室里安静几秒，然后——
钟震：“wowowowow！！！”
宋哲：“哎哟哎哟哎哟！！！”
沈方月：“哦哦哦哦哦——”
脑门被笔敲了一下，裴祈问：“你叫什么？”
沈方月捂着自己的额头，夸张地“啊”一声：“不知道啊, 他们叫我也就跟着叫一下……为什么就打我？！”
“你叫得最难听。”裴祈刻薄道, “别装，根本没用力。”
“……”
宋哲和钟震本想留下来看热闹，不去打球了, 奈何罗闻已经约了几个人, 两人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教室。
不走读的学生7点半还要上晚修，这会儿顾湘陈曼她们都赶着去吃饭洗澡了，教室里只剩下最后三人。
沈方月坐到了宋哲的座位写作业, 林音则借了沈方月的位置，面对着裴祈采访。
……
“好的。”一个问题结束，林音记下他的回答。她顿了一下，“那学长现在目标中的大学是哪几所呢？”
裴祈：“科大。”
“就一所吗？”林音愣了愣，“不过科大确实是国内目前物理专业top院校……学长会考虑出国深造吗？”
“不考虑。”
林音点点头，低头刚要记。
裴祈：“错了。”
林音以为是说自己，刚想问哪里记错了——
“沈方月，你再给我乱蒙试试。”裴祈偏着脸，视线冷冷淡淡地落在旁边人的身上。
沈方月怀疑他侧脸也长了眼睛，不然怎么她刚蒙第一道题就被发现了？！
“……我不会嘛。”
“不会不知道问？”
“你这不是在接受采访呢吗。”
“那就空着，等会讲。”
“……”
感觉到前面的目光，沈方月余光撇过去，发现林音正微微抿着唇，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眼里的遗憾和嫌她碍事都有点明显。
沈方月虽然不希望裴祈扔下她去恋爱，但也觉得林音之前满怀期待却被放鸽子有点可怜。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坐到前面等你？”
反正坐在前面她也能偷偷听见。
裴祈：“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题见不得人？”
“？”沈方月不服，下意识反驳，“哪儿见不得人了，我起码对了一半！”
“嗯，正好一半，是考试的话连及格线都没到。”
“……”
采访结束时已经快7点。
沈方月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林音走后，她一边收书包一边催后面慢吞吞的人，正要离开，看见地板上落了一个漂亮的发圈。
放学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刚才从林音口袋掉出来的。
沈方月捡起来，连忙拿出手机给林音发消息，想着如果对方还没离校的话可以先拿去还给她。
按下发送键，一个小小的感叹号弹出来。
[音音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
“发什么呆？”见她定着不动，裴祈问。
“我，”沈方月怔怔道，“被林音删好友了。”
这是沈方月第一次被删好友，一时间有点懵。
“哦。”裴祈毫不在意，“无所谓，反正你们也不会聊天。”
有点道理。但突然被删了好友，沈方月还是稍微有一点点被影响心情。
“但她的发圈落这了，”沈方月讷讷，“要不你给她发消息，让她过来拿一下吧。”
裴祈拿起手机点了两下，语气平平：“我也被删了。”
“……”
“那怎么办？”沈方月问。
“放窗户吧，她想要自己回来找。”
“噢。”沈方月把发圈小心地放到窗户边缘，她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裴祈，“你怎么被删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反应？”裴祈说，“而且删了不是正好。”
“正好什么？”
“你可以一直占有我了。”
“……”
沈方月脸红得像滴血，她自己浑然不觉：“裴祈，你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现在知道自己当时说的话恶心了？”裴祈起身，书包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走了两步回头，“站着干什么，回家了。”
“……”
&&
沈方月后来找顾湘探讨了一下。
“应该是放弃追裴祈了吧。”顾湘想了想，“你是被连带的那一个。”
沈方月恍然大悟：“我就说，都怪裴祈。”
这件事并没让沈方月困扰多久，她借此机会敲了裴祈一顿韩式炸鸡，就将此事置之脑后。
转眼又到山城最热的时节。教室窗外蝉鸣聒噪，窗内扇风声不绝于耳，几十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闷在一间屋子里，难免有股味。
尤其是刚上完一节体育课回来。
“不是，宋哲——不，大哥，算我求你了，你下次多带身衣服过来打完球换行不？”隔壁组的钟震捏着鼻子，忍无可忍道，“你往那边坐坐。”
“小胖子懂什么，这叫男人味。”宋哲捏着身上的校服上下晃动，在给自己扇风，“再说，裴祈也刚打完球回来一身汗，你怎么不说他！”
“男人味个鬼。”沈方月陪顾湘上完厕所回来，经过时听见，翻了个白眼反驳，“裴祈才不臭。”
宋哲：“不可能，他校服也都湿了！”
裴祈懒得掺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题，他后靠着椅背，微微弓肩，在找下堂课要用的课本。
一阵山茶花香扑面而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沈方月已经弯下腰靠近他，在他耳朵边嗅了嗅。
沈方月肯定道：“不臭！”
“……”
刚打了一节课的球，裴祈脸颊和脖颈有一层薄汗，校服后背也被打湿，但他身上清清爽爽，没有什么臭味，反而还有一点淡淡的青柠香——是体育课前沈方月“赏赐”给他的防晒霜。
宋哲：“那我也不臭，不信你来闻！”
宋哲起身，作势要往沈方月跟前凑，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他同桌拽在原地，可怜的校服被扯得紧贴在他身上。
裴祈：“不想被臭晕就快跑。”
沈方月捏着鼻子迅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宋哲：“校园霸凌有没有人管？”
“到底谁在霸凌谁，”钟震大骂不要脸，“大家特么都要被你熏中毒了。”
宋哲：“嘿，我今天就非把你熏中毒不可。”
钟震：“谁借我个夹子我夹下鼻子——卧槽裴祈你怎么把他松开了！”
两个男生在班里发起了一场追逐战，吵架声混着桌椅的撞动声，沉闷的教室瞬间热闹起来。
沈方月在吵吵闹闹中转身，拍拍裴祈的桌子，神神秘秘地说：“乌龟，你应该知道下周是什么日子吧？”
裴祈撩起眼皮，还没开口，沈方月先抢答。
“你的生日！”沈方月兴奋地晃脑袋，兴奋得眼睛都弯起来，“我们到时候去哪里玩儿呀？”
“……”
“不知道。”裴祈转了一下笔，“得看你的期末考成绩。”
“期末考——”沈方月笑容凝固，“成绩？”
“下周三期末考。我记得阿姨说，这次要是考不好，整个暑假你都别想出门。”
“……我怎么会考不好？我可是数学神童！”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次期末的题很难，或者我那天状态不好影响发挥，真考砸了，也没关系。”沈方月凑近一点，“到时候你在我窗边架个梯子，我晚上偷偷翻出来，我们私奔去过生日——”
裴祈都懒得纠正她的用词了，也不知道语文136分是怎么考出来的：“不用了，谢谢。我不过也可以。”
“不行！我说了，你每年生日我都要给你过得热热闹闹的！”沈方月握拳，“我今晚就练习一下翻窗！”
头发又被笔头轻轻敲了一下。
“沈方月，有点出息。”裴祈说，“不会让你考砸的。”
裴祈对沈方月说过的话没有一句食言过。
考试前几天，裴祈带沈方月押了一波题，两人连着熬了几天夜。
考试成绩出来的当晚，沈方月给裴祈发消息。
[笨蛋：裴祈……你是不是为了我违法犯罪了……（落泪）（大哭）]
裴祈看到消息时刚洗澡出来，擦着头发回了个问号。
[笨蛋：你是不是为了我，半夜偷偷潜入学校偷看试卷了（大哭）]
[笨蛋：还是你给物理老师塞钱，让他透题了]
[笨蛋：又或者你才是真正的出卷人]
[pq：这么能编，去写小说]
[笨蛋：（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小说]
[笨蛋：你偷看我的小说本！！！！！]
裴祈叹气，忽然觉得自己能把这么个人拉到540分真是奇迹。
正要找一个嫌弃的表情包发过去，手机又震一声。
[笨蛋：今晚老规矩，不见不散（嘿嘿傻笑）]
裴祈看了眼日期，才发现已经7月23号。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他的18岁生日。
裴祈挪动手指，嫌弃的表情包换成了一个高冷的点头兔子。
&&
裴祈觉得每年生日前的两个小时都很难熬。
明明知道沈方月要做什么幼稚的事，他却还是会写一道题看一眼时间。
终于熬过两张卷子，裴祈转了两下笔，盯着秒钟滴滴答答，越过数字12。
他放下笔，关灯，骄矜地撩起窗帘。
对面房间也暗着灯，沈方月坐在窗前，戴着一个写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大发箍，双手捧着一块插了蜡烛的布丁，抱怨地说：“你慢了十秒。”
“没有，”裴祈说，“你的钟快了。”
“——还造谣我的钟。”
“……”
“算了，”沈方月大度地不和寿星计较，她低头鼓捣了一下手机，紧跟着，一首前奏响起，沈方月笑眯眯地唱。
“今天你的生日，送上我祝福——”
“能开原唱吗？”裴祈问。
“今天你生日，别逼我扇你。”沈方月假笑。
“……”
夏夜寂静，街道一片昏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低低蝉鸣和沈方月的歌声。
两边房间都没开灯，只有沈方月的眼睛和布丁上的蜡烛在发光。裴祈安静看着，觉得前者更亮。
“……祝你幸福永远——幸福永远——”
一首歌唱完，沈方月说，“鼓掌。”
裴祈很敷衍地鼓了两下。
沈方月满意点头。她放下布丁，拿起早早准备的草稿纸，清了清喉咙，姿态正式得像在联合国演讲，语调抑扬顿挫。
“好的。那么接下来，由我宣布一下我们明天的计划。”
“中午十二点，裴祈到沈方月家吃沈舟山先生亲手做的长寿面；下午两点，裴祈与沈方月一同前往南桥大厦，与宋哲钟震一同游玩沉浸式密室；傍晚六点，带以上人员去吃超超超超超好吃的板洞嬢嬢火锅；晚上八点，带以上人员去麦乐迪欢唱三小时——”
“老师，打断一下。”裴祈问，“明天是我生日还是沈方月生日？”
“你。”
“那为什么计划表里都是沈方月喜欢的东西。”
“……”
被拆穿的沈方月躲避他的视线，嘴硬：“没有啊！沈方月也没有很喜欢！”
“可计划里的每家店她都有充会员。”
“……她钱多，就是爱充怎么啦！”沈方月一顿，还是决定尊重一下寿星，“好嘛……那你想的生日计划是什么？”
“上午九点，教沈方月写数学作业。下午两点，教沈方月写物理作业。傍晚八点，带沈方月刷两张试卷。”
唰！
对面的窗帘重重地拉上了。
第28章 第 28 章 我好烫是不是？噢……你……
自裴祈有记忆以来, 他每个生日几乎都是和沈方月一起过的。
小时候他父母关系还不错，会特意给他办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沈方月永远坐在小朋友群中的最前面, 生日歌是她起头, 歌声也是她最洪亮。
蛋糕自然也是她分到的最大。
后来他父母关系冷淡, 工作也开始变忙，他就只有两个红包, 没有生日派对了。但还有沈方月，她会用她的零花钱给他买一块很小的蛋糕，说“其实我努力存了两个月但到了订蛋糕那天一看根本没存多少钱，嘿嘿”，然后给他唱生日歌。
没有其他小朋友, 沈方月自己就能唱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唯一一个没有沈方月的生日, 是在他升初二那年。他被江瑶雪带去了外地，两天后才回家，当时母子两站在后备箱等着司机帮忙搬行李，江瑶雪接通好友的电话：“对，我刚从香港产检回来，挺好的, 我还跟医生说好了生产时的事……小祈和我一起去的, 没办法裴永恩这几天也不在家……还这么小，不懂这些，应该没事。”
后面几句压低了声音, 但裴祈没耳背, 听得很清楚。
挂了电话，江瑶雪回头，看见了听见引擎声匆忙从家里跑出来的小邻居。
沈方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裴乌——裴祈, 生日快乐！”她对着裴祈笑，然后看向江瑶雪，脆生生地问，“阿姨，裴祈今年生日怎么过的呀？”
江瑶雪一愣，失措地看向裴祈：“啊？生日……对，前天……”
第二天，沈方月给裴祈补了一个小蛋糕。
她往上面插上蜡烛：“没关系，裴祈，以后你每年生日都会热热闹闹的。”
……
沈方月共情能力一向惊人。
裴祈想起她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噘嘴拧眉，因为咬牙脸颊都鼓起，好像受委屈的是她自己。
裴祈支着下巴，低下脸沉默地笑，开口时声音还是凉凉的，欠揍得很安心：“明早带作业过来。”
对面紧闭的窗帘：“滚啊！！！！！”
&&
说是这么说，第二天中午，寿星还是准时到沈方月家里来吃长寿面了。
面是沈舟山亲手做的，细软可口的面条上面铺着几片青翠菜叶，外表金黄的溏心蛋，还有用胡萝卜雕刻出来的“生日快乐”。
沈方月也有一份，胡萝卜刻的是“数学天才”。
叶婉走过来看见：“两份胡萝卜都应该在小祈碗里吧。”
沈方月嘴里嗦了一大口面，闻言跺脚：“唔（妈）！！”
叶婉笑起来，把礼盒递给裴祈：“小祈，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叔叔给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喜不喜欢？”
“谢谢阿姨。”裴祈用纸擦了擦手，才郑重接过。
礼盒里是一条不太符合现在季节的围巾，很低调的灰白两面色，质感很好。
“我很喜欢，谢谢叔叔阿姨。”
沈舟山看着桌旁沾沾自喜的沈方月，不禁失笑。
从前几天起，沈方月就一直故意在他们面前嘀咕：“裴祈生日要到了啊，我送他什么好呢？”
几次后，叶婉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你要说几遍？”
然后沈方月的嘀咕就变成了：“哎，我又想起裴祈那次生病了，一定是他不好好围围巾——他有围巾吗？要不我送他一条围巾吧？但我今年的生日礼物都已经挑好了怎么办呢，钱也不够……哎，明年再送好了，希望他今年冬天可以挺住，不要生病。”
“裴祈喜欢灰色和白色，”她觑一眼沙发上的爸妈，“其实他还喜欢黑色，但我不喜欢。那我明年就送他这两个颜色的围巾好啦！”
……
“喜欢就好。是我们要谢谢你，帮小月亮辅导功课，”沈舟山忍笑咳了一声，“你们待会儿要去玩是吗？叔叔送你们去吧，顺便跟你们一起玩——”
“爸，不行，我们定的是4人密室，人已经满了。”沈方月严正拒绝，“再说，你明天要交稿吧？别再拖了，编辑也很可怜的，就当给我做个好榜样吧！”
沈舟山：“……”
&&
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出发。
这趟密室沈方月还约了宋哲和钟震，她本来还想约顾湘，但想起顾湘几乎不参与什么校外活动，总是淹没在卷子里，于是作罢。
他们到达密室时其他两人已经在店里等着了，两个男生都给裴祈带了礼物，裴祈一一谢过，把礼物寄存在店里的储物柜。
前台店员向他们确认：“是沈小姐预定的密室是吗？”
“对！”沈方月拉了一下裴祈的胳膊，“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陪他出来玩。”
店员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笑盈盈道：“生日快乐！”
裴祈每年出门过生，沈方月逢人就会来一句“今天是他生日”。小时候的裴祈觉得她好尴尬，为什么要到处和陌生人说啊！小学时的裴祈觉得她好奇怪，又不是她生日她在兴奋什么？现在的裴祈……
觉得沈方月好笨，又可爱。并且已然无所谓，坦荡地朝对方点头：“谢谢。”
店员：“那我确认一下，我们今天预约的是本店招牌重恐追逐6人密室‘绮兰高校’……”
“等等。”裴祈打断他，重复，“招牌，重恐，追逐？”
店员闻言低头确认了一下预约信息：“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方月微笑：“没有！”
裴祈：“有。我们要换主题，有没有那种适合儿童玩的恐怖密室？”
店员：“……”
沈方月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裴祈睨她，“之前谁玩一个解密密室都吓到尿裤子的？”
身边沉默了几秒。
宋哲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怕死地问：“月姐，真尿了？”
“……尿个鬼！！！”沈方月涨红脸，“我那只是配合NPC小姐姐而已！再说了，那时我才初二，今时不同往日！”
钟震：“就是。而且我怎么记得月姐还蛮喜欢看恐怖片的？经常找我求国外恐怖片的资源。”
“下次能不能别给她了。”裴祈淡淡道，“衣服被抓破两件了。”
钟震：“……”
沈方月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我不管，我就要玩这个，我都约好了！”
店员忙为难地表示：“抱歉，现在要改有点来不及了，因为场地什么的都布置好了，其他密室也都有玩家在里面……”
沈方月一把抓过裴祈的胳膊，拽着他往入口去，跟他讲大道理：“哎呀，我们不要仗着自己是寿星就给别人添麻烦，走啦走啦，进场。”
裴祈顺着她走：“沈方月，你自找的，别到时候闹着要出来。”
“不会！绝对不会！”沈方月举手对天发誓，“我是那么玩不起的人吗？！”
……
……
“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黑漆漆的密室教室里，沈方月双手合十举到头顶，朝监控拜了八百下，语无伦次又语速飞快，“不要让我自己去做单线，不然你们密室真的会出事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监控后面，目睹了她刚才发誓全程的店员：“……”
店员犹豫几秒，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念台词，“去吧，‘许苗’……和‘严丘’，去女厕找找遗落的日记本。”
同样被点到名的裴祈倚在墙上，懒洋洋地挑眉：“‘严丘’不是刚做完单线回来么——”
尾音还没落下沈方月就挨了过来。
她双手紧紧握着裴祈的手腕，感激地看着监控，“谢谢你！”
“……”
密室是学校设计，过道窄得只能勉强并肩过两个人。
沈方月缩在裴祈身后，全程闭着眼睛随他走。
“我是那么玩不起的人吗？”裴祈牵引着她走，慢吞吞地重复。
“我不是。”沈方月在发抖，也在嘴硬，“所以我没有闹着要出——”
吱呀。
身边破旧的教室门忽然打开，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沈方月隐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该死的生理反应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扭头去看。
然后她对上了女NPC猩红的眼睛。
沈方月这辈子没有跑这么快过。
密室又黑又窄，她什么都看不见，只顾着抓着裴祈一路奔跑，任由裴祈怎么提示她跑错方向了都没停下来。果然，没跑一会儿，对面又拐出来一个浑身沾血的NPC。
沈方月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沾血的制服裙子。
下一秒，她被后面的人反手扣住，裴祈把她往回带了一下，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过道狭窄，两个“鬼”一左一右朝他们奔来，躲无可躲，在极度恐惧下，沈方月下意识去找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东西——
她回头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裴祈，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白色T恤里。
裴祈顺势把她整个人藏到墙角，拢进双臂，捂上了她的耳朵。
NPC们受过训练，尖叫一声比一声凄厉，都被裴祈的手掌隔绝在外。沈方月紧贴在裴祈的胸膛，害怕地疯狂汲取他身上的柑橘香，男生体温高，哪怕隔着T恤也能感觉到暖，两个人的心跳混合在一起，一快一慢，混乱又和谐。
两个NPC显然对此感到有趣，在他们身边停留了很久，知道裴祈不怎么害怕，还试图把脸凑到沈方月旁边，被裴祈偏身挡住。
“朋友，我过生日，给个面子。”裴祈无奈一笑，讲话时胸腔在发颤，震得沈方月脸蛋嗡嗡地响。
他跟对方商量，“真别吓她。”
身边的动静慢慢退了。
沈方月的世界还是很吵。
18岁的男生抽条拔节，身形削瘦，肩膀却宽阔，牢牢地护着她。隐隐约约的尖叫声没有了，她身上被吓出的鸡皮疙瘩缓缓褪去，随之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微微亢奋的闷热感。
她发现裴祈的心跳比她重，不知道男生是不是都这样？
沈方月脸蛋滚烫，为了想再确认，脸颊更加用力地贴近——然后裴祈的心跳也跟她一样快了。
“他们走了，沈方月。”裴祈心如擂鼓，嗓音却仍是淡淡的，“去不去拿日记？”
沈方月不怕死地想问他你能不能去帮我拿？抬起脑袋后又猛然失了声。
为了挡住NPC，裴祈微微弓着背，她这一抬头，两人的鼻尖只差毫厘。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裴祈漆黑的眼睛，他们的呼吸清晰而沉重地纠缠在一起，体温隔着薄薄的夏季布料互相交换，沈方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裴祈捂烫了。
脑袋缺氧，心跳失衡，沈方月迷迷糊糊地感知着自己的变化，不太受得了，有一点似曾相识。
沈方月记性很好，一下就想起来，运动会裴祈把她抱起来那次，她也出现过类似的反应。只是这次显然更加严重——她甚至，有点腿软。
裴祈明显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忽然抬头。
少年微微咬了下牙，两颊被轻轻撑起，喉结在黑暗里滚动了一下。
见她没说话，以为她还没从惊吓里回神。裴祈微微偏开脸，还想再说什么。
下巴被轻轻贴了一下。
“裴祈，我好像被吓感冒……不，吓发烧了。”沈方月在他怀里踮脚，用鼻尖很轻地贴了一下他的下巴，语调飘忽，声音小小的。
“我好烫是不是？噢……你也好烫。”
第29章 第 29 章 神奇的沈方月，请喜欢我……
肌肤相贴, 两人血液都沸腾。
裴祈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喷洒在她头发上的呼吸更重。沈方月鼻尖抵在裴祈下巴一秒、两秒……直到从恐惧里慢慢地抽回神, 她才意识到, 她和裴祈似乎离得太近了。
以前他们有这么近的碰触吗？当然有的, 裴祈过5岁生日时，她曾经亲过裴祈的脸颊, 把嘴边的蛋糕全沾到了裴祈脸蛋上，那一幕还被拍了下来，至今还在沈方月的青春纪念相册里。
11岁的沈方月翻到这张照片时还想故技重施，被裴祈躲开，很严肃地对她说：沈方月, 我们已经不是5岁小孩儿了, 女人不能随便亲男人的脸颊。沈方月说：裴祈，你真笨，11岁才不是男人和女人！然后她为了亲裴祈，追得裴祈满屋乱跑，最后沈方月还是得逞。
但那两次都不像现在这样。那两次沈方月都带着恶作剧心理，亲到裴祈后只觉得高兴和得意。
现在的沈方月, 耳朵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合奏团, 叮呤咣啷响个不停，心脏一下一下地往上跳，好像差点就要蹦到喉咙。
为什么呢？明明亲脸颊比碰碰鼻尖、碰碰下巴还要亲密。
密室的灯光忽然闪了两下, 远处传来“女鬼”隐隐的质问声：“日记……我的日记呢！？”
紧跟着是宋哲和钟震凄厉的叫声, 宋哲大喊：“不道啊！我朋友去拿了！再等等姐，再等等——”
“叫谁姐？？？？！”女鬼更生气了，“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 他们身边扑出几道凉气，音响放着尖利的嘶哑声，应该是控场店员在催进度。
换做之前，听见这鬼动静，沈方月又要开始求人了，但她现在有点顾不上怕。
裴祈率先挪开脸。
捂着她耳朵的手松开，随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发，裴祈淡淡道：“放开，要走了，沈方月。”
沈方月木偶似的把他放开。
裴祈的白T被她抱得皱巴巴的，还沾了点沈方月今天特意涂的粉色口红。
音响里吓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裴祈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动静后朝沈方月伸手：“抓紧，去拿日记了。”
沈方月“噢”一声，牵住了裴祈的手。
裴祈挑眉，微微一顿。看见他的表情，沈方月回神。
等等，不对，她好像应该抓手腕……
还没来得及等沈方月考虑松开再重新去牵手腕会不会有点奇怪这件事，裴祈已经将她握紧，带着她朝前走。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裴祈的手掌却比她大好多，轻轻松松就把她包拢在手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裴祈用自己生日博来的面子，中途没有NPC再出来吓他们。身边仍旧阴风阵阵，沈方月却觉得不害怕了。
不，也有可能是她已经害怕到极限了，因为她的心跳还是很快。
裴祈帮她拿了日记，两人回到教室时，宋哲和钟震已经被NPC小姐姐吓到角落去了。两男的抱在一起尖叫：“姐——不，美女，日记回来了回来了，美女你换个人吓吧真跑不动了……”
NPC闻言回头，朝他们看过来，裴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挡住了身后的沈方月。
日记被拿走，NPC提示他们去下一个教室，然后尖叫着从讲台下面小小的隐藏门狼狈退场。
“卧槽。”哪怕被吓糊涂了，钟震也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年头钱真不好赚。”
宋哲：“别说了，赶紧走吧，我腿都软了……扶我一把！”
沈方月站在门口响应：“我也吓腿软了。”
声音太小，教室里的两人忙着收拾自己狼狈的模样，都没听见，只有裴祈回头觑她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沈方月后脖颈没来由地麻了一下，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四人一起移动到下一个教室，宋哲和钟震走在后面。
“等等，”宋哲皱眉，终于发现什么，摸黑看着前面两个人，“他们……怎么牵着手啊？”
地方就这么窄，沈方月自然也听到了。
其实她也想问。
但裴祈没松，她……她被抓着，总不能把裴祈甩开吧。沈方月默默地想。
“那咋了？”钟震大大咧咧，举起他和宋哲紧握的手，“咱俩不也牵着吗？”
宋哲：“滚啊，能一样吗？你又不是女的。”
前面又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钟震一抖，颤声道：“都到这一步了还分男的女的，现在就是来个人妖，我他妈也要牵着！”
宋哲也一抖：“……你说得对。”
20分钟后，四个人终于磨到了密室出口。
推开破旧沉重的铁门，眼前一片清明，在昏暗密室里呆久了有些畏光，沈方月下意识眯了下眼，下一秒，她的手被松开了。
被握了很久的肌肤重新接触空气，微微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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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从密室店里出来，宋哲和钟震还在滔滔不绝，说刚才的密室有多刺激多惊险，说自己对闯关的作用有多大。
裴祈懒得听他们吹牛，扭头问身边的人：“去吃饭？”
沈方月跟他对视一秒，然后飞快地撇开脸，含糊地应：“好啊。”
“？”
晚餐是早就定好的，沈方月昨晚在他窗边念叨了半天的板洞嬢嬢火锅。
这家火锅店味美价廉，一向热闹，他们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终于坐进去。
裴祈习惯性地配了两个人的蘸料，回来时宋哲和钟震还在小料台挑挑拣拣，桌上只剩沈方月还在看菜单。
他放了一份蘸料在她面前，沈方月低头看了眼，不满意：“我的辣椒呢！”
“你吃不了。”
沈方月探身，脸凑到他面前不敢相信地质问：“你在对麻辣女王说什么？”
“你这两天要生理期了。”裴祈淡淡地瞥她一眼。
“……”
沈方月盯着他眼睛回忆……好像真是。
“你怎么连我生理期都记。”沈方月忘恩负义地挑事儿，“变态。”
“嗯。”裴祈笑了一下，冷冷道，“求我给你煮红糖水递热水袋的时候就不变态了。”
为了让顾客们更好出片，每张餐桌上方有一盏明亮的暖色吊灯。裴祈坐在昏黄下，脸上每一寸都被照得很清晰很仔细。
沈方月以前总觉得裴祈的笑好刻薄，此刻却突然发现，其实不止刻薄。
裴祈长了一双很标致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狭长的眼尾会微微上挑，朝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懒散的嘲弄和温柔。
那股淡淡的酥麻感又回到她的大脑，沈方月下意识躲开他的眼睛，视线乱晃到裴祈的下巴。
她刚碰过，看起来很尖，其实是软的。
“……”
见她没说话，裴祈刚想问她要不要加份红糖酒酿。
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呀一声，沈方月忽然挪了挪椅子，离他的座位远了点。
然后好像是嫌不够，又双手抬起椅子，再挪远了一点。
裴祈：“？”
在她打算第三次挪开的时候，衣领被人轻轻扯住。
“干什么？”裴祈问。
沈方月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身上有静电。”
“？”
“真的，我被电几次了。”沈方月为难地说，“我们暂时先保持一点距离，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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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沈方月的计划，几人吃完晚饭本来是要去“麦乐迪”唱歌的。但裴祈吃长寿面时无意透露了这个信息，叶婉在饭桌旁耳提面命，说那不是学生该去的地方，勒令他们吃完晚饭就回家。
沈方月严重怀疑裴祈是故意的，但碍于他今天是寿星，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留到12点后再和他算账。
于是四人吃完晚饭后便准备解散。
“等等，没定蛋糕吗？”分别前，宋哲忽然想到什么，“陪你切个蛋糕再走？”
钟震：“对啊。哎？我怎么感觉去年给你过生日的时候也没吃着蛋糕啊？”
沈方月闻言一顿，心虚地朝裴祈那瞥。
蛋糕自然是有的。
小时候裴祈的蛋糕还要跟很多人分，但自从沈方月给他买了第一块生日小蛋糕并只有两人分摊吃完后，他们就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
不论裴祈生日当天有没有其他人一起过，最后都只有沈方月陪他吃蛋糕和许愿。
“没定，不爱吃。”裴祈脸色自然，“今天谢谢你们，到学校再请你们吃顿食堂。走了。”
……
火锅店离家不远，吃得太撑，两人一路步行回去。
并顺便拐进蛋糕店，取出一份包装好的小蛋糕。
快到家时，沈方月终于忍不住了，她用肩膀戳了戳裴祈的手臂。
“有奖竞猜！今年你的蛋糕是什么造型的乌龟？”
“什么奖？”
“你先猜！”
“你先说。”
“……”
沈方月眼珠子转了转：“答对了可以再陪南新街第一大美女去玩一次密室。”
“然后再被抓皱一件衣服、磕一记下巴？”
“哪皱……”扫到他身上仍旧皱巴巴的衣服，沈方月话一转，“哪里磕你了！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
裴祈嗯一声，轻描淡写地碰瓷：“然后不小心把我碰青了。”
“？”沈方月震惊，“不可能，你扭过头来我看看。”
“怎么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身牛劲儿？”
“你才一身——过来我看看！！”
沈方月伸手去捞他脖子，被裴祈笑着躲开。两人打打闹闹、歪七扭八地走了一段，裴祈的衣领都被她扯偏了。
他笑：“还说自己不是一身牛劲儿。”
沈方月：“裴祈！”
“裴祈！！！”
一道粗重的声音与沈方月重叠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怔，保持着打闹的姿势抬头向前看去。
此时此刻，平时总是空荡荡的裴祈家居然亮着灯。
裴永恩站在家门口，看来已经等了一阵了，脸上全是焦躁和不耐烦。见到他们，他挂断手里的电话，张口大骂：“你去哪里了？！电话打不通，消息不回，还这么晚回来，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放假就无法无天了是吧你？是不是非要我揍你一顿你才舒心？！”
听见他的吼声，一个女人匆匆从裴祈家出来。沈方月见过她，是裴叔叔现在的老婆。
“行了行了，孩子回来就行了，吼这么大声干嘛？”女人赶紧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你不是专程过来陪他过生日的嘛……”
裴永恩喘了几个大气，冷静下来，只是脸色还是阴沉。
“赶紧！你阿姨给你买了蛋糕，进屋去吃了！”
……
沈方月仰头，看了一眼裴祈。
他脸上的笑已经全部淡去，只剩冰冷的沉默。
裴祈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心里慢慢地告诉自己。
沈方月还在旁边，别让她看到他家里这些破事，别让她卷入争吵，哪怕沈方月早已不知几次看见他的难堪。
少年人总是尽可能的想让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体面一点。
他刚想开口叫沈方月先回家。
手被握住。
沈方月的手小小的，很努力地牵牢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音量小声说。
“裴祈，我们跑吧。”
……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
等裴祈回过神来，他已经和沈方月牵着手逃亡。任由裴永恩在背后怎么叫、怎么骂，他们都没有回头。
夜风扑洒在身上，脸上的冰冷一点点褪去，裴祈面部慢慢松动，最后变成无奈的笑。
他们在昏黄的路道上跑了好久好久，直到沈方月跑不动了才停下。
他们停在了一片江边，沈方月一手扶着石栏杆，一手支在膝盖上，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顺过气来，她抬头，脸上带着兴奋狡黠的笑。
裴祈呼吸不匀，也在笑，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了好久，最后全都笑开。
“好累啊。”沈方月语无伦次，“裴叔叔变胖了，他肚子好大哦。”
“喝酒多了就这样。”裴祈说。
“哦，那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喝酒，不要变成大肚子。”
“这句话对你自己说吧。”
“我怎么啦？我肚子比你小多了好不好！”
沈方月说着，一只手摸自己的肚子，另只手隔着T恤想去摸裴祈的。
还没碰到就被裴祈抓住手腕。
“差不多行了，沈方月，对我动手动脚一天了。”裴祈慢悠悠地说。
沈方月一愣，随即红了脸：“我哪有！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肚子——”
沈方月：“……”
裴祈哼笑一声，不逗她了。他倚在石栏杆上，说：“现在有个很严峻的问题。”
“什么？”
裴祈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蛋糕：“它好像，被我们晃坏了。”
“……”
沈方月着急地打开蛋糕包装，两颗脑袋同时往里探。
手握武士棒、戴着紫色眼罩的多纳泰罗已经被摔得不成龟形，奶油混乱一片。
沈方月垮下脸，心疼地噘嘴：“都怪裴永恩。”
沈方月平时都叫对方“裴叔叔”，这回学裴祈直呼名字，看来确实是难过了。
裴祈笑，语气懒淡：“就是，都怪裴永恩。”
“算了。”沈方月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裴祈，“至少没有摔成泥。”
她从袋子里拿出写着数字“18”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在多纳泰罗开裂的龟壳上，并点上蜡烛。
“好了！”她双手把蛋糕捧到裴祈脸前，“我要开始了。”
“等等吧，有人经过，别把人吓着。”
话没说完就被踩了一下鞋，沈方月白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江面上虚虚浮浮地飘着萤火虫，仿佛随着沈方月的声音忽上忽下。
沈方月的歌声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洪亮，她唱得很慢很轻，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在裴祈心头。
唱到最后一句时，路人正好经过，好奇地朝他们看。
沈方月感应到了，回头朝对方笑：“今天是他的生日哦！”
于是裴祈又收获了一句“生日快乐”。
裴祈叹息，觉得不可思议。沈方月为什么总能把他的心情一下从谷底抛到最高？
世界真神奇，能有沈方月这样一个神奇的人。
沈方月跟路人道别，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是一副无线耳机。
“你之前那款耳机我用得不舒服，”她把耳机放进裴祈手里，理直气壮地说，“以后你就用这个吧。”
“生日快乐，裴祈。”她举起乱七八糟的蛋糕，在烛火里朝他笑，“许个愿吧，你今年的愿望也一定可以实现！”
沈方月每年都逼着裴祈许愿，裴祈不信这些，又拗不过她，就会敷衍地闭眼，其实什么都没许。
今年的他仍旧依言闭眼。
几秒后，在心里默念。
神奇的沈方月，请喜欢我一点。
第30章 第 30 章 今年的夏季尤为潮热。……
“你真的是出息了啊, 沈方月。”
叶婉站在沙发边，两手抄兜，冷笑, “当着亲爹的面绑架人家儿子。”
“妈你说话好难听哦, 什么绑架, 哪有绑架？”已经挨了十分钟骂的沈方月捧着水杯，终于忍不住反驳, “我那是给裴祈过生日去了。”
“还说不是绑架。他爸爸过来跟我说，越喊你们跑得越快，打电话也不接。”叶婉皱眉，“你说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一块儿过一次生日，你非去搅和什么。”
“裴祈才不想和他过生日。”
“对。”叶婉气笑, “就想和你过。”
“是的！”沈方月肯定地点头。
“……”
“其实也理解, 小裴的家庭你也不是不知道。”沈舟山见机上前当和事老，“小裴确实和他父母关系不好。”
“就是。”沈方月嘀咕，“要是你们以后也离婚然后各自再婚，我也不会想再见到你们——”
“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妈才不会离婚！”沈舟山急了。
……
沈方月挨完骂回房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对面窗户亮着灯，裴祈坐在书桌前，已经换下了那件皱巴巴的衣服, 他坐得随意, 微微低头时露出清瘦修长的后脖。
“凭什么你这么惬意，我就要挨骂。”沈方月不满地挪动椅子，靠到窗边。
“那换一下？”裴祈转笔, 扭头看她, “你来看你这见不得人的物理卷，我去挨骂。”
“……”
“哪有很见不得人啊。”沈方月没什么底气地嘀咕，换了个话题, “裴祈，你刚才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这也是沈方月每年都要问的问题。裴祈因为压根没许，每次都回答得很痛快，今晚却微妙地卡壳了一下。
“许了关于你的。”
“真的？”沈方月好奇地探出脑袋，“是什么？”
“神奇的沈方月，”裴祈拖着调子，懒声说，“请你变得聪明一点。”
毫不意外地收到对窗砸过来的纸团。
“你烦死了！”
几秒后，又飞过来一个。
“——还有，神奇的沈方月是什么啊！！！”
裴祈接住纸团，随手放到桌边，手肘支在下巴挡住半边脸，转着笔沉默地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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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高三前的暑假注定比以往每个假期都要乏味得多。
给裴祈热热闹闹地过完一个生日，沈方月就又被抓回学习的氛围里。
其他人也没了动静，大家都被家长扼住了喉咙，每天不是在补课就是在去补课的路上，连裴祈那个游戏群都不怎么吵吵了。
这天，沈方月一如既往地在裴祈家客厅的大桌子边刷卷子。好不容易做完一张，她翻了翻自己的暑假作业，惊觉努力了这么久，进度才刚刚过一半。
沈方月脆弱的心灵终于崩溃，用力地往后一仰，头发簌簌地往肩下划：“啊啊啊啊啊——”
身边的裴祈扭头看她：“发什么疯？”
“你给我抄一下吧。”沈方月顿了顿，嫌不够，“你帮我写了吧，裴祈，求求你了。”
裴祈嗯一声：“我再帮你去高考吧。”
“谢谢你。”沈方月同意了。
裴祈扫她一眼，沈方月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整张脸颊往后仰，很像宋哲昨天在群里发的那个天鹅踉跄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坐好，别摔了。”裴祈扫了眼她的卷子，是还算基础的一张数学卷，“有没有觉得难的题？”
“我眼睛好痛，快要睁不开了。”沈方月已读乱回。准高三生的假期真不是人过的，她做卷子已经做到恍惚，说话东一下西一下，想到什么说什么，“裴祈，我们去看水兵月吧？我好想它噢。”
“等你把作业做完了去。”
旁边传来椅子哗啦的声音，裴祈起身不知道去哪。
沈方月保持姿势，仍旧闭着眼，有气无力地：“但我觉得我做不完了。”
“你可以。一天两张，做完还能放几天假。”
“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睁眼，沈方月。”
沈方月下意识睁眼，看见了裴祈的脸。
裴祈已经站到她身后，微微弯腰，手里拿着一瓶滴眼液。
沈方月眼睛很敏感，自己滴眼药水要花十来分钟，每次在学校她都要找顾湘帮忙，折腾一个课间，顾湘锐评：你眼皮的咬合力和鳄鱼有得一拼。
沈方月的大脑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要闭眼，对方的手已经贴到了她的眼皮，把她眼睛撑开。
“别动，争取一次成功。”
裴祈脸靠得有点近，清浅的呼吸落在她鼻尖上。
两滴都一次成功。沈方月被刺激得紧紧闭起眼，多余的眼药水从她眼角溢出来。
裴祈看着她皱在一起的脸，觉得好笑，伸手随意地擦掉她脸侧的药水，少年的手宽大轻柔，带着无法忽视的体温。
被碰的地方没来由地烧起来，沈方月心脏一提，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笔。
裴祈忽然不觉，擦干净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发，散漫催促，“起来继续做。”
……
深夜，沈方月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
说什么不要对你动手动脚，你不也总是对我动脸动头发吗？
她决定下次抓到机会一定要反击回去，并终于承认自己今晚有点失眠的事实。
于是她不再挣扎，打开床头灯摸出手机，想了想，给钟震发去一条消息——
[小月亮：睡了吗朋友？没睡给我发点电影资源。]
钟震在某个资源论坛混了个会员，所有国内没上映或下映了找不到资源的电影他都能找到。
[钟震：没睡呢，在忙里偷闲打游戏，要啥电影月姐？这个时间点不会是要恐怖片的吧？]
[小月亮：不要恐怖的，裴祈不在我旁边。]
沈方月想了想：[来一部浪漫纯爱的吧。]
[钟震：我不看这类型的啊。要不这样，论坛里正好有个纯爱排行榜，我直接把上面第一名给你下下来。]
[小月亮：你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击拳）]
[钟震：那可不（击拳）]
拿到资源，沈方月在pad上点开，放在床头开始看。
是一部日本电影，开局就是樱花翩翩的校园，少男少女在教室走廊打打闹闹。
教室中间最不起眼的女主角从书本里抬头，偷瞄了一眼最后一桌被同学们围在中央的帅气男主就。
沈方月点点头，对味了，纯纯的很安心，不愧是资源网纯爱top1。
沈方月看得不太用心，她本来就是想酝酿睡意，毕竟明天还要做卷子，再加上前面的剧情实在太过平淡——男女主前面基本没有说过话，偶尔的视线交流也都是淡淡的，没多久沈方月就看得哈欠连连。
眼睛正要闭上，电影里，主角们放学了。
班里同学接二连三离开，只剩下做题的女主和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的男主。
几片樱花飘进教室，男主起身去关了教室门。
终于要有互动了吗？沈方月模模糊糊地想。
男主走到女主面前，摸了摸女主的头发和脸，叫她别写了。女主乖乖停笔，抬头跟他接吻。
沈方月：“？”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没给困成狗的沈方月反应的时间。镜头细致地给到他们纠缠的唇舌，喘息，伸进学生制服里的手，被撑开的腿——
咔！
在女主被趴着按到课桌上，即将进入正题之前，沈方月猛地弹起来，把pad锁屏。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什么鬼？
什么鬼？！？！
什么纯爱Top1？？哪个纯爱上来就——的？？？
沈方月震惊地打开那个资源论坛，翻了一下那个榜单，确实是纯爱排行榜没错，只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有剧情有氛围不重口的绝佳纯爱A-V好片。
钟震下载的时候估计压根没仔细看，看见个“纯爱”就直接打包扔给她了。
榜单下面第一个回复：“终于不是大肚子丑男和美女了，榜单里几乎都是女性向，男主都很帅，尤其是第一部，女生可以放心看！”
很帅吗？沈方月回忆了一下。
还行，脸蛋勉勉强强，太瘦了，也不高——
其实没有裴祈帅。
……
沈方月立刻住脑！要是让裴祈知道自己拿他和A-V男主比，不气死才怪。
这是沈方月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她惊魂未定地关掉视频播放软件，端端正正地躺回床上，被子拉到鼻子下边，闭眼，听自己的心跳。
为了不被刚才的画面污染大脑，她胡乱地东想西想，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她剩下的那十多张卷子，想年迈又可爱的水兵月，想那只贴在她脸颊的掌心。
……
滚烫又混乱的呼吸，昏暗不明的光线。
沈方月艰难地睁眼辨认，才发现是裴祈房间里的书桌。
这张书桌是很小的，两个人用有点挤，所以他们平时才都在客厅学。但现在这张桌子只有一个人在用——准确来说，只有一个在坐。
沈方月还没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坐在裴祈的书桌上，裴祈拿着眼药水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沈方月刚想说我坐这么高不方便滴吧？裴祈手里的眼药水又消失了。
他靠过来，顺着她微微岔开的腿站近，偏过脸跟她接吻，平时总是冷淡转着笔的手指挑起了她的衣尾。
……
……
空调定时关闭，为了通风，沈方月房间窗户总是留一道小小的窗缝。
蝉鸣吱吱喳喳，夏风将女生房间的窗帘一阵一阵地掀开，时轻时慢，今年的夏季尤为潮热，像十七八岁怀春少女隐秘澎湃的梦。
“咚咚。”
沈方月浑身热意地睁眼，发现不只在梦里被人敲门，现实里也确实有敲门声。
“……我今天不吃早餐。”以为是叶婉或者沈舟山，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小声地对门说。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咚咚”。
沈方月吞咽了一下，掀起被子下床。她的心脏还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呼吸微重，脑子混乱一片，里面播放着梦里难以形容又大逆不道的画面，脚底板都发软。
她恍恍惚惚地打开门，看见了梦里男主角的脸。
裴祈倚在门边，垂眼懒懒道：“十二点了沈方月，还早餐。”
看清她的状态，裴祈微愣地挑眉，然后笑：“怎么回事？睡一头汗，脸都红……”
“砰！！！”
门被急切用力地关上，发出震天巨响，门板差点怼到裴祈的鼻子。
裴祈：“……”
裴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