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晋江首发 太子病了
康熙二十二年, 当真发生了不少事。
康熙不仅为胤礽修缮了文华殿,还设立了汉军火器营, 且在同年八月,皇九子胤禟出生了。
这家伙,前世不愧是八皇子党,才巴掌大就知道亲近老八了,哭闹的时候,只要有八阿哥在旁哄着便不哭了,简直比跟他额娘都亲。
老八的脾气也是真好,被粘人精九阿哥沾了一身口水也不恼,还乐呵呵地“小九、小九”地叫着不离口。
好似九阿哥的奶公,胤礽恶趣味的想。
近日, 因老八胤禩的心思都放在了九阿哥身上, 忽略了一直待他极好的大阿哥, 惹的大阿哥胤禔吃了好大的醋, 倒是少来胤礽跟前晃悠了。
胤礽得了空,除了每日必要的读书、习字和帮着康熙处理政务外, 就是带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到处转悠了。
与其说是胤礽带着他们,不如说是他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念着胤礽, 央求着太子殿下能带他们出去浪。
许是被康熙宠着的缘故,胤礽逐渐找回孩子气, 也乐得和他们浪去。
昨日胤礽帮着康熙批阅奏折, 睡的有些晚了, 康熙心疼儿子,便叫梁九功到毓庆宫传口谕:
“太子殿下,皇上疼您,特地免了您今日的课业, 许您在毓庆宫好生睡上半天,待醒来后再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即可。”
胤礽点头:“孤知道了,还请梁公公替孤多谢阿玛。”
梁九功把腰躬的更低,“不敢,不敢。”
“对了。”胤礽问:“你可知今日午后阿玛是否得空,孤想和阿玛一同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梁九功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刚刚召见了几位大臣,似是有要事商讨,吩咐奴才谁也不见,午后怕是也抽不开身了。”
胤礽心中了然,**之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康熙今日定会忙的没空管他了。
如此甚好。
待梁九功走后,胤礽忙吩咐人往索额图府里送信儿,告诉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今日不必进宫了,省得白跑一趟,叫他二人在宫外的龙源楼等着他,一个时辰后汇合。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高兴的手舞足蹈,太子殿下要出宫找他们玩啦。
二人哪敢真的在龙源楼等,忙不迭地赶了辆大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待太子一出宫就把人给接上。
胤礽换上一身常服,准备齐全出了毓庆宫,迎头就碰到了来找他的三阿哥胤祉。
“太子二哥!”胤礽叫了一声:“二哥这是要去哪儿啊?”
“三弟,你怎么来?”胤礽顿住脚:“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上书房读书么,怎么有空到孤这里来了。”
“二哥你忘了么?”胤祉委屈了:“昨日你说一早会陪弟弟用膳,用过膳再去看望九弟。弟弟今日特地和师傅们告了假,过来找二哥的。”
胤礽懊恼的一拍手,他一心想着出宫的事,全然忘了昨日才答应了三阿哥,要陪他一起看望小九,还要一道用膳的事。
三阿哥从小就粘他,很少会提什么要求,胤礽不忍叫他伤心,心道改日寻个由头再出宫便是,今日便和三弟一起玩罢。
不是他不想带胤祉出宫,实在是胤祉的额娘看顾的紧,他不愿多费口舌,也未免此事传到康熙的耳朵里,出宫的事便作罢了。
胤礽改了口道:“孤正想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
胤祉高兴了,笑道:“看来弟弟和二哥心有灵犀。不过二哥,你怎么穿着常服啊?我还以为你要出宫去呢。”
话多。
胤礽弹他脑瓜崩,“孤想穿什么便穿什么。”说罢,拉起胤祉往阿哥所走去。
只是胤礽又忘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还在宫外等着他呢。
到了阿哥所,九阿哥正由奶嬷嬷抱着,胤礽上前瞧了瞧,小娃娃才一个多月大,粉嘟嘟肉乎乎的嘴巴和脸蛋,一丁点看不出以后那算计精明的模样。
前几日正逢九阿哥满月,内务府领了旨意,本来是要为九阿哥好好操办一下的。
奈何康熙政务繁忙,当天只到翊坤宫略坐坐便走了,惹得宜妃哭红了眼,以为皇上不喜九阿哥,满月宴便也草草了事。
这事儿原也怨不着康熙,但宜妃生产不久,遇到这糟心事,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这两日神思倦怠,没了精力看顾九阿哥,便将九阿哥全权交由奶嬷嬷照顾。
胤礽戳了戳九阿哥的脸蛋儿,“可怜见的,今日孤心情好,便大发善心给你补过一次满月宴罢。”往后你可要念着孤的好,赚了银子多多孝敬孤,知道吗?
掌管内务府的凌普正是太子的奶公,太子殿下发话哪有不尊的道理,不过小半天工夫,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胤礽吩咐何玉柱:“你去各宫知会一声,让几个阿哥都来东阿哥所。”
何玉柱领命快步去了,没走出多远又听胤礽道:“大阿哥下午还要练习骑射,就说孤不忍叨扰,便不必请他过来了。”
“嗻。”
胤祉在一旁暗自偷笑,大哥知道了定然气的牙根痒痒。
不多时,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来了。
几个阿哥年龄还小,不满六周岁是不必到上书房读书的,故而更加自由些。
今日胤礽和胤祉又都告了假,只有大阿哥胤褆苦哈哈地跟着师傅们读书。
阿哥们凑在一处,别提多热闹了。
这次满月宴办在东阿哥所,没有了康熙和各宫嫔妃,唯他们兄弟几人,倒很自在随意了。
赶巧胤礽今日没有穿杏黄色太子服,一身月白常服显得他的面容愈发柔和。
胤礽唇角带着浅笑,是而阿哥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往胤礽的身边凑的更近了些。
倒是四阿哥那个小古板,拽着几个“不知礼数”的弟弟要给胤礽赔罪,气的胤礽一把将人薅过来数落:
“四弟啊四弟,你真是越长大越无趣了。今日孤是为给小九补办个热闹的满月宴,就咱们兄弟几个,没那些个规矩,且都随意些,孤看着也高兴。”
四阿哥胤禛小脸涨的通红,道了声“是”,也默默凑到了胤礽身边坐着。
另一边,大阿哥胤褆下学后去了延禧宫看望惠妃,本还想抽空教八弟练字的,却听惠妃说:
“小八被太子给叫了去,说是要在东阿哥所给九阿哥办满月酒。呵,郭络罗氏正因前两日的事郁郁寡欢,太子倒是肯给九阿哥脸面。今日过后,郭络罗氏又该扬眉吐气了,想想都叫本宫生气!”
“额娘您说什么?”
胤褆听的眉毛直立,敢情兄弟们都在东阿哥所,就独独撇下他一个人是吧!
惠妃气不打一处来,又道:“那太子说的好听,怕叨扰你下午的骑射,实则压根没把你这个大阿哥放在眼里,这是要联合众阿哥孤立你啊!大阿哥,你听额娘一句劝……”
胤褆听不下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将惠妃的话抛在脑后。
惠妃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定是去东阿哥所了,后悔方才说了那些话。
她生怕大阿哥冲动之下惹恼了太子,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程度,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大阿哥。
惠妃左思右想,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跟着去了。
哪知惠妃到了阿哥所,竟被太子的人给挡了回来。
何玉柱:“惠妃娘娘请留步,且让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惠妃哼笑:“怎么?小小阿哥所,本宫竟是进不得了,还需通传?”
何玉柱:“太子殿下吩咐了,除了几位阿哥,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阿哥所,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惠妃娘娘赎罪。”
惠妃怒不可遏:“其余人等?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本宫可是皇上亲封的惠妃!”
何玉柱:“太子殿下说了,便是皇上来了也得通传,太子殿下允了才得进去,惠妃娘娘若是不让奴才通传,那便请回吧。”
“你!”惠妃气的脸都白了,但何玉柱是太子跟前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要问是谁给了胤礽这么大权利,这么大胆,那自然是康熙。
“见太子如见朕”。
这可是去岁除夕夜,康熙当着众阿哥众嫔妃亲口说的。
故而想见太子殿下必然得通传。
惠妃差点忘了这事,险些犯了抗旨大罪。她再生气也无法,毕竟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便是太子说了算。
惠妃受了一肚子气,却没有甩手走人,而是站在阿哥所门口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并未传来大阿哥吵闹的声音,惠妃这才稍微安定下心离开。
大阿哥来时,满月酒才刚刚开始。
他一脸愤然地来了,本想指摘胤礽两句,却迎头撞见胤礽的笑脸。
“大阿哥来了,下午的骑射不练了?”
莫名其妙的,胤褆的火气一下子泄了大半,别别扭扭说:“我告假了。”
“那可敢情好,刚才八弟还念叨你呢,你就来了。”
胤礽就知道这家伙得了消息会过来,让何玉柱传话不过是想气气他,现在人来了,他总不会在自己为小九办的满月宴上给人找不痛快。
胤礽大大方方请胤褆落座,反倒让胤褆不知如何是好了。
胤褆心道:看来是额娘小题大做,误会太子了,太子应当真是怕叨扰他练习骑射,故而才没有叫他来。
胤褆自己脑补了一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很是不自在地朝胤礽拱了拱手:“多谢太子二弟。”
胤礽笑而不语。
兄弟们聚到一块儿,怎能没有酒呢?
只是念在几个小阿哥还小,胤礽只吩咐上了两壶果酒。
因是给九阿哥过满月,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只是一通下来,九阿哥困的都睁不开眼了。奶嬷嬷趁机喂了奶,便将九阿哥抱下去哄睡了。
这满月酒,便成了阿哥们的欢聚酒。
这一刻,他们难得默契地,忘却了那些争执和算计,痛痛快快饮了几杯。
所谓秋高气爽,九月底的天气凉爽又惬意,阿哥所的院子中,树叶还未黄,被微风吹动的沙沙作响,似是在回应阿哥们的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胤礽已有些微醺。
他没想到果酒也能让自己喝醉,晃了晃脑袋,觉得更晕了。
几个年龄小的阿哥玩累了,都被麽麽抱回各自的屋里了。
三阿哥胤祉强撑着,醉眼迷蒙地说:“太、太子哥哥,他们都醉了,让弟弟陪你喝。”
“孤今日太纵着你了。”胤礽夺过他的酒杯说:“不许再喝了,小心明儿个头疼。”
胤祉向来听胤礽的话:“哦,那我嗝……不喝了,太子哥哥也不要喝了。”
“孤不喝。”胤礽难得温柔,吩咐御膳房煮了醒酒汤送过来。
他亲自给胤祉喂了几口,又把人送回屋里,胤祉拉着他的手不放,“太子哥哥留下陪我……玩儿。”
醉成这样还想着玩呢。
胤礽好笑地弹弹胤祉的脑门:“你好生睡一觉,得空太子哥哥带你出宫玩去。”
待胤礽退出来,大阿哥胤褆竟还没走,且神色不明地说:“你待三弟倒是好。”
胤礽挑眉:“孤待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难道不好吗?”
胤褆:……
好,你待他们都比待我好!
唯我这个大哥不招你待见!
胤礽今日出来穿的有些单薄,方才饮酒出了些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便觉身上冷了。
大阿哥披着一件披风,但胤礽不想穿他的,想了想,还是回毓庆宫去罢。
大阿哥杵着不动,胤礽可陪不起他,毕竟论体魄来说,他确实比不过大阿哥。
胤礽正准备走了,却看守在阿哥所外的何玉柱领着梁九功匆匆来了。
“梁公公你怎么来了,阿玛忙完了?”胤礽问。
梁九功手里拿了件披风,给胤礽和胤褆见了礼说:“皇上还在乾清宫忙着,实在走不开,适才皇上听说太子殿下喝了酒,很是忧心,怕殿下吹了风身子难受,特命奴才过来给您送件披风来,殿下,奴才伺候您披上。”
胤礽任由梁九功把那件披风给他披上,道:“是孤不好,让阿玛担心了。”
身上多了一层保障,果然暖和多了。
这时梁九功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
“殿下,这是醒酒丸,皇上说若您觉得头晕便含一颗在口中。”
胤礽摆摆手:“不必,孤已用过醒酒汤了。”
“殿下没事便好。”
胤礽抬脚准备回去了,一转身却见大阿哥定定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胤礽抬手在大阿哥眼前挥了挥:“你又怎么了?”
“你、你,”胤褆艰难地咽吞了吞口水:“你穿的是汗,汗阿玛的……”
胤礽低头一看,果然,方才他没仔细看,以为梁九功拿的是他的披风,没想到竟是康熙的。
难怪这么不合身。
那上面明晃晃的五爪金龙,也难怪会吓的大阿哥白了脸,任谁看到皇上的贴身大太监给太子穿上绣着五爪金龙图案的衣裳都会大惊失色吧。
不管康熙如何宠他,这毕竟有违祖制。
胤礽叹了口气,将披风脱下:“适才消了汗,这会儿已经不觉冷了。梁公公,你将阿玛的披风带回去,孤这便回毓庆宫了。”
说罢不再管大阿哥是何神色,抬步走了。
梁九功亦步亦趋地跟着:“殿下,皇上吩咐奴才务必给您披上,你这样脱下来,皇上知道了会怪罪奴才的。”
“那便不让他知道。”胤礽说罢,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康熙正在担心他,恐怕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
顿了顿,胤礽又道:“就说孤不冷,不想穿。”那披风那么大,走路都拖地了,叫他怎么穿啊?
梁九功欲哭无泪,只得想个折中的法子,只要太子不生病,就一切好说。
“那奴才去传轿撵,这样殿下便吹不着风了。”
胤礽:“孤哪儿就这么娇弱了。”
梁九功:“可皇上说了,太子殿下身子金贵,是半点风寒也受不得啊。”
胤礽的耐心所剩无几,“这又不是冬日,何来的风寒。有说话的那个工夫孤早就走回毓庆宫了。”
梁九功:“可是……”
胤礽呵斥:“聒噪,闭嘴。”
又走了几步:“汗阿玛身边还需人伺候,你快回乾清宫去,不许再跟着孤!”
梁九功:诶。
他实在拿太子殿下没法子了,只得遵命:“嗻,奴才告退。”
回去后,梁九功如实回禀了康熙,康熙略显疲倦地揉揉眉眼,心里倒是开怀不少。这孩子,竟连朕身边的人都敢训斥了,可见心中对朕是真的亲近。
康熙不由一阵喜悦,又吩咐梁九功去自己的私库当中寻几样宝贝给胤礽送过去。
梁九功领命去找了几块上好的羊脂玉,装在锦盒当中亲自送去毓庆宫。
到了毓庆宫,得知太子正在沐浴,梁九功没敢打扰,又回到乾清宫复命。
一直到了晚膳时分,康熙终于得了一点空闲时间。
他一整天没见到宝贝儿子,心里别提想的多厉害了,便让梁九功去毓庆宫将胤礽接来。
梁九功不知今日是第几次踏进毓庆宫了,谁知这次却扑了个空。
知道胤礽去了太皇太后宫中用晚膳,康熙恨不能跟过去,奈何一来一回太废时间,他实在没那个工夫。
本以为保成一天没见到阿玛,肯定也会想他的,康熙心道:就寝时保成一定会来。
谁知直到亥时三刻,保成也没过来。
待康熙批完折子,已经过了半夜子时,得知太子已经在毓庆宫歇下了,康熙收起了亲自去接儿子的心。
康熙孤孤单单地躺在东暖阁的榻上,内心“老泪纵横”,保成竟不想他!没良心的兔崽子。
明日不忙,定要逮住兔崽子圈在怀里好好搂一搂。
翌日一大早。
胤礽醒来就觉得身上不大爽利,头昏脑涨不说,喉咙也有些发紧。他饮了一碗热茶,默默静躺了半晌,不见好转。
胤礽不得不认清现状,昨日饮酒又吹风,果然生病了,好在并未发热,想来没什么大事。
此时康熙正在朝上,胤礽忍着难受起身洗漱,又跑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笑着问:“一连几日往哀家这跑,这是故意躲你阿玛呢?”
“怎么会呢?阿玛正在朝上,孙儿是特地过来给乌库妈妈请安的。”
胤礽凑在太皇太后身前,有些慢吞吞地说:“就是……昨日阿玛给孙儿放了假,孙儿本来打算出宫去玩儿的,半路却遇到了三弟,这不就把孙儿给拦下了。”
太皇太后点点他的额头:“哀家就知道你有事。说吧,是不是想让哀家再准你一天假,放你出宫去玩儿啊?”
“嘿嘿,乌库妈妈最懂孙儿了,孙儿正是想向您讨个恩典。昨日孙儿答应了三弟得空带他出去玩,您看……”
保成难得撒娇,太皇太后自然不忍拒绝。
“罢了罢了,哀家依你便是,你拿上哀家的手令便可出入自由。只是你要多带些侍卫保护你和三阿哥的安全,万万不可让皇帝和哀家担心。”
“多谢乌库妈妈!孙儿省的,还请乌库妈妈放心。”
胤礽讨了恩典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在慈宁宫用过早膳,就去上书房寻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胤祉得知自己能和太子出宫去玩儿了,高兴的差点把手里的毛笔甩飞。
二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再次独留大阿哥一人在上书房读书。
一辆豪华马车,十分顺利地从皇宫里奔出来。何玉柱在前驾车,问道:“爷,咱们去哪儿啊?”
马车里传来胤礽的声音:“先去索额图府上,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叫上。”
话音刚落,胤礽又道一声:“糟了,孤忘了差人告诉他俩,这个时辰,只怕二人已经进宫了。”
只要没有特殊事情,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是每日都要进宫陪伴太子读书的。
胤礽道:“回宫。”
胤祉雀跃的心顿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二哥,咱们才刚出来就要回去了么?”
胤礽:……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想回去接上格尔芬两兄弟呢?
但想想,他做主子的断然没有亲自去接奴才的道理,便又吩咐:“不回宫了,柱儿,你让人去索额图府上等着两位公子,咱们先去琉璃厂转悠一圈。”
左右他今日免了课,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在毓庆宫找不到他,自然就会出宫了。
毓庆宫。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跪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
康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心里惦记着胤礽,下了早朝直接来了毓庆宫,想和宝贝儿子一起用早膳,谁知一来就扑个空。
不多时,梁九功快步进来了:“皇上,奴才打听着了,太子殿下今早去了慈宁宫请安,顺便求了太皇太后的恩典,拿着太皇太后的手令,带三阿哥出宫玩去了。”
“还有老三?”
康熙声音听不出喜怒,问格尔芬两兄弟:“你们平日和太子走的近,竟不知太子今日要出宫?”
“奴才不知,奴才当真不知啊。”
格尔芬道:“本来昨日太子和奴才们约好出宫玩的,谁知奴才在宫外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太子殿下出来,便回府去了。今日太子并未传信,奴才们这才进宫伴读,不想太子殿下竟已出宫去了。”
有太皇太后口谕,又带着三阿哥,胤礽身边必然有不少人保护,康熙并不如何担心他的安危。
他只是很想儿子,可儿子不想他,还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想到这里,康熙就又生气又伤心。
“罢了,你们出宫去罢,找到太子叫他早些回来,不准贪凉吃坏了肚子。”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退了出去。
康熙没了兴致,准备回乾清宫用批阅奏折来麻痹自己,只是还不等走出毓庆宫,就听伺候太子的凌嬷嬷说:
“皇上,奴婢不敢欺瞒,今早殿下身子不爽利,赖了会儿床才起,不知现下如何了,奴婢实在担心。”
康熙瞬间顿住了步伐,“太子身子不爽利,为何没人来禀报朕,为何不传太医?”
凌嬷嬷磕头如捣蒜:“那时皇上正在朝上,殿下不许任何人打扰您,也不许传太医。殿下起身后去了慈宁宫……奴婢该死,不知殿下出宫去了,还请皇上责罚。”
“太子身子不爽,欺瞒了太皇太后也瞒住了朕,还出宫去了。”康熙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好啊。”
亏他还在这里想儿子,儿子却是没把老子放在眼里。生病了竟还瞒着!看来以后,真是要限制他出宫的自由了。
康熙刚下早朝就过来了,朝服还未来得及换。
康熙本不想扰了胤礽玩乐的兴致,但胤礽生病了,康熙不得不重视。
他回乾清宫换上常服,又命梁九功传来太医孙之鼎。
“带上你的药箱,随朕出宫。”
孙之鼎不敢多问,但能让皇上如此严肃和重视的,大概只有皇太子了。
正在外浪荡的胤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何等宝贵的“权利”。
他带着胤祉开心地在琉璃厂逛逛逛买买买,没想到越走身上冒的虚汗越多。
胤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次的病只怕比想象的重。
喉咙又开始发紧了,还有些痒。胤礽不受控地咳了两声,可把胤祉给吓坏了。
“二哥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胤礽的脸色不大好,脸颊泛起潮红,是发热的症状。
胤礽这会儿只觉得浑身无力,可惜马车停在了远处,不能及时上去休息。
何玉柱伺候太子多年,知道太子现在肯定难受的厉害,连忙蹲下身子。
“爷,奴才背您。”:
一阵头晕目眩,胤礽几乎是栽倒在何玉柱背上了。
三阿哥吓得直哭:“二哥,二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都怪弟弟不好,呜呜呜,弟弟再也不贪玩了。何玉柱再跑快些,咱们得马上回宫!”
何玉柱生怕一个不稳摔着太子,又怕自己的骨头太硬咯着太子,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到了马车前。
躺在马车的软垫上,胤礽好受多了,还有心思安慰胤祉。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孤没事,你别担心。”
何玉柱驾着马车刚出琉璃厂,迎面便碰到了找来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
二人上了马车,看到太子这般虚弱,跪地服侍起来。
一个给太子喂水喝,一个给太子用湿帕子盖住额头。
胤祉怔怔地看着,他方才竟连这些都想不到,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没用的人。
太子哥哥这般难受还陪着自己逛街,可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太子哥哥做。
想着想着又掉眼泪了。
胤礽无声叹息一声,胤祉年龄还小,又念着他是在担心自己,胤礽不忍苛责,只道:“你个做主子的,在奴才们面前哭像什么样子,惯会给孤丢人。孤又死不了……”
“太子哥哥!”胤祉连忙捂住胤礽的嘴:“呸呸呸,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太子哥哥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胤礽忍不住发笑:“知道你还哭,憋回去。”
胤祉不敢哭了,只是不免担心起回宫后。
“若被汗阿玛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又难过又生气。”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为太子殿下默默祈祷,只盼着皇上念在太子殿下生病的份上,不要重罚。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把胤礽晃悠的越发迷糊。
阿尔吉善道:“回宫还要好一会儿,太子殿下不如先去奴才府上歇息吧,奴才去为您请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待太子好些了再回宫,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生气了。
只是他们阿玛若看到太子殿下病成这样,也免不得要哭天抹泪了吧。
胤礽实则心里也没底,又不愿让康熙担心太甚,轻声道:“也好,便去你府上罢。”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马儿嘶鸣一声,
马车也猛地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胤祉连忙问。
“爷,是……是老爷,老爷来了。”何玉柱哆嗦地说。
迷糊中的胤礽:……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管了,还是晕个彻底吧。
接着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胤祉见了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很快的,胤礽的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气息,果然是康熙来了。
“保成,是阿玛,保成快醒醒,保成!”
康熙见儿子昏迷不醒,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哪里还有心思问罪。
康熙一来,自然没有格尔芬兄弟二人什么事了,二人默默退了出去,心有戚戚地目送马车离开。
康熙喊了几声不见动静,忙让孙之鼎过来看看。
胤祉生怕康熙急火攻心,老老实实跪下请罪,并适时提醒:“汗阿玛您别太担心,太子哥哥应当只是睡着了,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康熙呼出一口浊气:“起来,回去朕再收拾你!”
胤祉:呜……太子哥哥救我。
孙之鼎给胤礽把脉,道:“太子脉象虚浮,寒气入体,若不及时用药恐有惊厥之症。”
“什么?”竟病的这么重。
康熙又气又心疼,命孙之鼎务必将太子治好,一点病根都不能有,否则他项上人头不保!
孙之鼎早已习惯了皇上的“威胁”,但是还是免不了要担心自己的脑袋。
他先给胤礽服下一枚药丸,又拿了银针出来。越接近宫里,路越平稳,但为保稳妥,康熙还是将胤礽抱在了怀里,以防他乱动。
孙之鼎拿出一根银针,用药酒消了毒,缓缓刺在胤礽的食指上,给胤礽放了两滴血。银针刺入倒是不疼,但挤出这两滴血可是让胤礽的身上一抖。
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康熙低头轻声:“太子醒了?”
胤礽:……糟糕。
第32章 晋江首发 这叫什么事儿啊!……
胤礽有些忐忑地睁开眸子, 看到康熙风雨欲来的神色,有种想跑的冲动。
但眼下是怎么也跑不成了, 胤礽眼珠一转,干脆伸手搂住了康熙的脖子。
“阿玛,一日不见,保成好想您啊。”
康熙想要训斥儿子的话在启口的瞬间,变成了一声轻哼。
“想朕不去乾清宫请安,想朕不来陪朕用膳,想朕还拖着病躯偷跑出宫?”
一连三问,把胤礽问的哑口无言,顿了顿才道:“儿子知错了,您罚儿子吧, 儿子虽是身上难受的厉害, 但一定认罚, 阿玛您千万不要心疼儿子, 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胤礽嘴上说着认罚,却始终窝在康熙怀里不肯动弹, 连起身请安亦或跪地认错都不肯。
康熙正在气头上,若他此时真跪下去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起身。他还难受的紧呢,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一贯爱和康熙撒娇的胤礽也不管三阿哥和孙之鼎会如何想, 反正只要能让康熙舍不得罚他, 怎么着都成。
说罢, 拿脑瓜顶蹭了蹭康熙的下巴。
三阿哥在旁看着,心里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他若敢如太子哥哥这般和汗阿玛撒娇,只怕要被一脚踹飞出去,而一旁的孙之鼎则有些见怪不怪了, 毕竟每每太子生病时,都是他在身边伺候的,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明知儿子是故意如此,康熙的火气竟也消了大半。
谁让他心疼大于生气呢?
但不罚就不长记性。
康熙道:“身为太子,竟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让朕操心,的确该罚。”
胤礽心想:罚吧罚吧,无非是十天半月不得自由,在乾清宫多听几天教训罢了。
胤礽坦然放平了心态,哪成想听到康熙说:“梁九功,回宫后传朕口谕,往后没有朕的旨意,太子不得离开宫门半步。”
“嗻,奴才遵旨。”
“什么?”如此一来,就算拿着太皇太后的手令也不能出宫了!
胤礽一个机灵起身,下意识松开了搂着康熙的手。
康熙眸色一沉:“怎么?太子爷这是不满朕对你的惩罚?”
“这……儿子不敢。”忍住,不能在这时候和康熙顶嘴。
胤礽心里这个气啊,不想再说话,将身子转过另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见儿子这幅赌气的模样,康熙也舍不得再罚更多,操心道:“不许睡,就快回宫了,小心待会儿下车又受凉。”
胤礽不听,只说“儿子困了。”
康熙便舍不得再叫他,伸手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也罢,困便睡吧。”
胤礽本来是在赌气,没想到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他听到康熙吩咐梁九功去拿毯子过来,不一会儿,那毯子就裹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他被康熙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马车。
胤礽没睁眼,继续安心地睡着,待醒来时,已经是入夜十分。
他躺在东暖阁的榻上,康熙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批折子。许是生了病有些心娇的缘故,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胤礽竟有些想哭。
他忍不住叫一声:“阿玛。”
康熙听到动静,放下手里未看完的折子起身过来。
“醒了?”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额头,“退热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胤礽摇摇头。彻底入睡前,康熙亲自给他喂了一碗苦药,药效发挥了作用,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康熙喟叹一声,“那便好。若有任何不舒服一定告诉朕,不许瞒着朕,知道吗?”
胤礽难得乖巧地点头:“儿子知道了。”
梁九功给胤礽端来一杯温水,问康熙:“皇上,太子殿下醒了,可要传膳么?”
康熙眼神示意胤礽,询问胤礽的意见,胤礽两口喝完水,忙说:“传,饿了。”
康熙笑着揉他脑袋:“传!正巧朕也饿了。”
晚膳早已备好,一直温着,等胤礽简单洗漱一番后,已经摆了满满一桌,都是胤礽素日爱吃的。
康熙为了陪胤礽,也还没用晚膳,胤礽心中感动,亲自给康熙夹了一道蜜炙蒸鹅:“阿玛,这个味道不错,您尝尝。”
康熙欣慰不已。
父子俩用过晚膳,梁九功将孙之鼎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胤礽登时蹙起眉头,不等喝就觉得口中发苦了。康熙把人箍在自己怀里,戳他眉心。
“才多大年纪就整日蹙眉,听话,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儿子睡前刚喝了一碗,又要喝啊?”胤礽抗拒地躲了躲,续道“儿子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再好生睡一晚上,明日定然就好了,无需再喝了吧。”
康熙气的瞪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喝药还和小孩子一般闹腾。”
胤礽听罢没忍住乐了。
康熙:“笑什么?”
“阿玛,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有歧义么?”
“太子爷好大胆,敢说朕的话有歧义。”康熙随口道了句,也没计较,反倒问:“歧义在哪儿啊?”
胤礽笑嘻嘻道:“方才儿子蹙眉,您说儿子才多大年纪就整日蹙眉,现下儿子不肯喝药,您又说儿子这么大的人了,喝药还和小孩子一般闹腾。儿子思来想去也没想通,儿子如今这年纪到底是大是小……您说说,您这话可不就是有歧义么。”
康熙眉梢一挑:“你小子,这是和朕抬杠呢。”
“儿子不敢。”
“哼,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要岔开话题,不想喝药。朕才不上你的当,喝!”
胤礽还是被迫喝下了汤药,喝完迅速嚼了两块儿蜜饯,脸色才好看些。
喝过了药,胤礽又有些犯困了。
因刚用完晚膳不久,康熙怕他积食不许他
睡,便牵着人在乾清宫里溜达了一圈,当做消食。
夜里风凉,胤礽被捂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这一圈已经出汗了。他受不住,先回了东暖阁去洗澡,康熙则去看了会儿折子。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何玉柱进来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许是累着了,在浴桶里面睡着了。奴才不敢轻易挪动,又怕太子殿下着凉,特来请示皇上。”
康熙一听胤礽在浴桶里睡着了,顾不上别的,连忙起身去了。
此时胤礽的两只胳膊架在浴桶边缘,睡得正香呢。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额头,好在并未发热,松了口气轻声叫:“保成,保成?”
胤礽迷迷糊糊应了声,没有醒来的迹象。康熙叹了叹,伸手欲把胤礽抱出来。
梁九功急忙上前:“皇上,您怎可亲自做这些,还是让奴才来吧。”
“保成是朕的儿子,朕做这些有何不可?去,拿一条干净的毯子来。”
康熙亲自将胤礽从浴桶里抱了出来,胤礽身上虽被裹上一条毯子,还是打了个寒颤。
康熙快步将人抱到榻上,又仔仔细细给胤礽的身上擦干了,接着盖上厚厚的被子。
只是胤礽的头发还未干,康熙吩咐何玉柱:“给太子擦擦头发,小心别伤着他。”
“嗻。”
康熙的身上湿了,转身去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
何玉柱感觉自己还没擦拭几下呢,皇上就已经换好衣裳回来了。
“都下去,朕来亲自照顾太子。”
说罢,他脱了靴子上床,把胤礽抱坐在怀里,一条胳膊垫住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给他轻轻擦拭头发。
看着胤礽安静的睡颜,康熙笑骂了声:“臭小子,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最乖顺。”
胤礽仿佛听到了康熙的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康熙笑容更甚,点点他鼻尖:“难道朕说错了?”
胤礽动了动,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了康熙颈窝,手也搂住了康熙的腰。
康熙心头一软,什么气都消了。他搂着人轻轻晃着,一边还不忘给胤礽擦着后脑勺。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的发丝终于干透,康熙舍不得放手,便由坐到躺,仍把人搂着。
一夜无梦,翌日胤礽先睁开了眼。
康熙心里惦记着胤礽,睡的有些浅,怀里的人一动,他便醒了。只是未等睁开眼,就听怀里人倒吸一口凉气。
“嘶……不是,孤的衣裳呢?!”
康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浅笑,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带着几分低沉。
胤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忙裹着被子退到床里,“汗、汗阿玛你……”
康熙忍住笑意,缓缓坐起身:“臭小子,躲朕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我不!”胤礽吓坏了,他竟然光着身子在汗阿玛的怀里醒来,这简直……
康熙无奈摇摇头,伸长了胳膊一把将人扯过来。
胤礽“啊”地大叫一声。
梁九功等人心中一跳,在门外问:“皇上,太子殿下,发生何事了?”
“无事,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康熙道。
胤礽死死裹紧被子,瞪着康熙。
康熙又笑又气,屈指弹他脑袋,“小兔崽子想什么呢?朕伺候你一晚上,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如此防备朕,真是叫朕伤心。”
直到康熙解释完,胤礽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通红,不敢再看康熙,把头缩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是儿子错了,误会了阿玛。但您……您好歹给儿子穿件衣裳啊,害得儿子多心,吓儿子一大跳。”
“你多什么心?”康熙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朕都是这么伺候你的。”
胤礽更不敢说话了。
看着儿子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康熙生怕他把自己捂坏了,只好起身道:“好了,下回朕保证给你穿好衣裳。朕上朝去,你就别捂着自己了。”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终于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大口呼吸着。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懊恼地锤床。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33章 晋江首发 胤礽你欠揍是吧!
康熙去上朝前, 特地吩咐何玉柱传了孙之鼎过来。
孙之鼎给胤礽请了脉,好在胤礽的风寒不算重, 喝过药,也发了汗,再调理三四日便无碍了。
胤礽一听还得喝几天苦药,顿时撂了脸子,怒骂孙之鼎无能,把人赶了出去。
孙之鼎呜呼哀哉,只能等皇上回来做主了。
打发走了孙之鼎,胤礽本想再赖会儿床,等康熙下朝回来一起用早膳的。转念想到方才的尴尬,他有点待不住了。
不一会儿, 他带着何玉柱来了慈宁宫。
此时时辰尚早, 各宫嫔妃还没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胤礽先人一步, 径直走了进去。
苏麻喇姑一见到胤礽就高兴道:“太子殿下今日来的好早,昨日夜里格格还和奴婢念叨您呢。”
苏麻喇姑口中的格格自然是太皇太后。
胤礽笑着和苏麻喇姑说了两句话, 问:“乌库妈妈还没起么?”
以往他来,老祖宗总会老远就叫他过去的, 今日怎地不见动静?
苏麻喇姑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格格知道您昨日带病出宫, 心里惦记的厉害, 昨儿一晚上没睡好, 情绪不佳,您可千万哄着些。”
什么?
老祖宗因他一夜未睡好,这真是天大的罪过。
胤礽正了神色,“快带孤去。”
果然, 太皇太后见到胤礽,没了以往的笑脸,反而板起脸哼了声。
胤礽心虚地摸摸鼻子,乖巧上前:“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万福金安。”
说完,不等太皇太后发话,他自个儿就起身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太皇太后怀里。
“乌库妈妈,您怎地不理保成啊?”
太皇太后和康熙一样,最见不得保成撒娇和委屈,一下子没崩住,伸出手指点了点胤礽的脑袋瓜儿。
“是谁昨日哄着哀家给了你出宫的手令?身子不舒坦还跑出宫去,太子爷,你是否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了?”
老祖宗说旁的便罢了,这一声“太子爷”可把胤礽惊着了,他哪受得起,规规矩矩重新跪到地上。
“都是孙儿不好,让乌库妈妈担心了,孙儿知错了,您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和孙儿生气。”接着磕了两个响头。
太皇太后本想再教训两句,让他长长记性,好顾惜自己的身子。但小家伙一磕起头来她就心软了。
“你这孩子,快起来,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这样糟践自己,成心让哀家伤心。”
……这。
“孙儿又错啦。”
胤礽乖乖起身,扯着太皇太后的袖子晃了晃:“乌库妈妈别伤心,孙儿再也不敢了。”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惯会惹人心疼。”太皇太后舍不得再说他,把人抱在怀里搂了搂,仔仔细细嘱咐几句便饶过了。
接下来几天,为了让老祖宗安心,胤礽每日都往慈宁宫跑,哄的老祖宗眉开眼笑。
其后的一日,胤礽从慈宁宫回来,却不见康熙。一问才知道,康熙刚下朝就被永寿宫请去了,说是贵妃钮钴禄氏胎动不适,怕是要生了。
胤礽仔细回想了一番,老十胤俄是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一出生的,可不就是今日么。
前世几个参与争储的阿哥们,一个接一个的来了,真是有趣。
不过好在如今是康熙二十二年,前世几个阿哥是因他这个皇太子被废,才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争储的心思,可今世不同了,他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古有母凭子贵这一说,可十阿哥却是子凭母贵。宫里头除了胤礽这个皇太子,当属十阿哥胤俄出身最高了。
几个时辰后,十阿哥顺利出生,宫里当真热闹了起来。
胤礽作为皇太子,必得去露个脸,恭贺一番。
贵妃钮钴禄氏刚生产完,
殿里血腥气太重,依照老祖宗规矩,皇帝是不可进去探望的,免得冲撞了龙体。胤礽更是不必去了,只当着康熙的面说几句好听了就算完了。
不过乳母麽麽把十阿哥抱来给康熙看的时候,胤礽凑上前去看了看。
小家伙被裹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哭的鼻尖和脸蛋通红一片。康熙看罢却很是高兴,哈哈大笑起来,说十阿哥哭声嘹亮,长大后必定身强体健。
胤礽心里不大舒坦。
他自幼体弱多病,康熙没少为他的身子骨操心,这回康熙得了个身子强健的儿子,身份地位又分外贵重,自然欢喜极了。
即便胤礽知道,康熙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自己,但想到前世种种,难免心里头不痛快。
康熙沉浸在刚得了十阿哥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胤礽眼里一闪而过的神色。
虽然康熙只是多看了十阿哥两眼,但满宫的宫人都能看得出,皇上十分喜爱十阿哥,往后伺候更要仔细着了。
康熙对贵妃钮钴禄氏表示了几句关心,并未在永寿宫多待,便带着胤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胤礽出奇的沉默,康熙觉出不对劲,攥着胤礽小手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朕瞧你好似不大高兴?”
“儿子没有。”
胤礽答的干脆,但康熙不信,顿住脚微微躬下身子,看胤礽的脸色。
胤礽抬起头来,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阿玛怎地这样看着儿子,儿子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他故意如此说,只是不想让康熙揪住一点小事不放。
他方才的确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但也只是一阵,现下已经没事了。
毕竟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看透了许多事,哪能什么都计较,否则不得把自己累死。
康熙在胤礽的脸上揉了一把,忽然说:“保成,你是朕最钟爱的儿子,无人能越过你去。”
胤礽没想到康熙竟然看出来了。
未等回话,又听康熙道:“小十刚刚出生,朕不过多看两眼你便这般吃味,你啊,难道这么多年朕对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旁人哪里比得过你。”
旁人。
啧。
胤礽撇撇嘴,这话若被几个阿哥听见,不知会心寒成什么样子。
不过康熙这样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这些,他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半晌胤礽“哦”了声:“儿子又没有说什么,阿玛何必急着解释,倒显得儿子不爱幼弟,显得儿子小气似的。”
康熙一噎,咬牙道:“小没良心的,朕还不是怕你多心。”
当天回去,为了哄胤礽高兴,康熙又变着法地赏了胤礽不少好东西。
十阿哥出生,皇上却赏赐太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宫众人心思各异,钮钴禄氏更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胤礽看着那些赏赐无奈叹气,他的汗阿玛惯会替他得罪人的。
*
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大清**,康熙帝昭告天下,欲要携太子胤礽亲祭江宁明孝陵。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的某一日,康熙忽然说要南巡,胤礽心头一跳,想起来正是这次南巡,他随同康熙第一次祭拜明孝陵。
胤礽有些惆怅地看着殿里的烛火,印象中,前世康熙第一次带他祭明孝陵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但时间实在太过久远,他竟想不起来了。
看着胤礽若有所思的模样,康熙问道:“保成在想什么?”
胤礽心中有些不安,道:“阿玛,此次出行一定要去谒明孝陵么?”
即便他知道这是必行之举,还是这样问了。
“此事朕已昭告天下,自然要去。”康熙道:“怎么,保成不想和朕同去?”
胤礽摇摇头,他只是对自己遗忘了些事情感到无力。
康熙并未多想,续道:“保成可知,明太祖很宠爱太子朱标,朕也要让天下万民知道,朕亦很宠爱你,比之明太祖对朱标太子也不遑多让。”
胤礽:额……
康熙虽未多说什么,但胤礽知道,如今大清一统台湾,天下初定,祭拜明孝陵自然是有收买人心的目的在,毕竟汉人对明太祖是非常敬重的。
不过不单单是收买人心,毕竟康熙对明太祖朱元璋治国理政的才能也是着实钦佩的。
否则前世的康熙,也不会先后五次到明孝陵祭拜。
*
九月二十八日启銮,此次南巡,康熙只带了皇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随行,其余皇子皆留在宫中。
这是康熙的第一次南巡,随行人员很是庞大,从亲王到护卫,足有一千多人。
人多,脚程自然就慢些。
康熙仍旧每日批着折子,十月的时候,康熙与众大臣一连商讨了好几日,最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开放海禁。
胤礽恍然点头,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接下来,南巡还会途径黄河,康熙会视察北岸诸险。
胤礽回忆起了许多事,却偏偏忘了谒明孝陵时发生了什么。
“诶。”
胤礽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谁知隔日,胤礽的恶梦就来了。走了月余陆路,差点让胤礽忘了,南巡势必会走水路。
可走水路……他晕船啊!
前世胤礽坐船已经坐出阴影了,重活一世也没出息多少,到了海边,一看到皇家大船就想吐。
上船以后,胤礽更是头晕眼花,胃里犹如翻江倒海。
康熙见胤礽这样担心坏了,只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传随行的孙之鼎过来请脉,才知是他的太子爷晕船了。
胤礽趴在康熙怀里叫苦不迭:“阿玛,儿子好难受啊。”
胤礽晌午吃了点东西,适才全都吐出去了,这会儿又饿又恶心,逼的眼泪都出来了。
康熙心疼不已,恨不得替胤礽受过。
“速速想法子让太子好受些,如此下去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孙之鼎忙说:“禀皇上,生姜蜂蜜水有止吐之效,或许可以一试。”
正好此次出行御膳房带了两罐皇家贡蜜,见皇上同意让太子试试,孙之鼎连忙去冲了一碗生姜蜂蜜水来。
胤礽虚弱地躺在康熙怀里,康熙端着蜂蜜水喂给他。
“保成乖乖张嘴,喝了这个就会好了。”
胤礽迷迷糊糊喝下两口,许是生姜的味道实在太冲,他忽然又泛起恶心,“哇”地一下全吐了。
正可谓“一点没浪费”,全吐康熙身上了。
康熙:……
孙之鼎差点吓抽过去,“微、微臣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并未介意胤礽将蜂蜜水吐到他身上的事,只是见胤礽又遭了一遍罪,盛怒不已。
差点命人把孙之鼎扔到海里喂鱼!
胤礽难受的直掉眼泪,康熙心都要碎了。
“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带你出来。”
“儿子身为太子,怎能不陪伴在阿玛身侧,否则数月不见,阿玛难道不想儿子么。”胤礽虚弱地闭着眼睛说。
康熙听罢,把人搂的更紧了。
“你这孩子,生来就是掏朕心窝子的。”
胤礽被他抱的气都喘不匀了。
“阿、阿玛快松手,儿子没晕死也要被您给勒死了。”
“胡说什么!”
康熙最听不得从胤礽嘴里说“死”字,气的照着胤礽的屁股狠狠来了一巴掌。
胤礽本就难受的厉害,还挨了这么一下,顿时血气上涌,气上头了,张口便朝着康熙的肩膀咬了一口。
“嘶……”
康熙当场愣住,差点没反应过来,心道小兔崽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正巧这时大阿哥胤褆来了,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珠子,怒喝出声:“胤礽!你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伤及汗阿玛龙体!”
胤礽松开了口。
康熙不满地看了一眼大儿子,沉声道:“大阿哥竟如此不懂规矩,太子名讳,岂可随意叫出口!”
汗阿玛偏心!!!
胤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儿臣一时口快,不是有意的,还请汗阿玛恕罪,儿臣再也不敢了。”
胤礽哼一声,幽幽告状道:“阿玛您不知道,大哥总是这么叫儿子。”
胤褆耳尖听到了,心中怒意丛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混账胤礽!你欠揍是吧!
第34章 晋江首发 谒明孝陵太子遇险
胤礽夜里睡不安稳, 白日
也食不下咽,好不容易被康熙哄着吃了点东西, 也因晕船尽吐了出去。
短短两日已是脸色煞白,有气无力。
康熙急的直上火,嘴里都起了血泡,可南巡走水路是必经之事。
康熙忧心胤礽的身子,特地放慢了进程,每到一地就命船靠岸,领着胤礽下船歇息。
胤礽在船上时像一条濒死的鱼,把康熙吓得魂不附体。可一下了船,胤礽就来精神了,一日三餐吃的甚欢, 半点不见疲态。
康熙简直哭笑不得。
只要胤礽能吃下饭, 康熙就高兴, 总会趁着下船时让胤礽多吃点好的, 补补在船上亏空的身子。
就这么拖拖拉拉走了近两个月,终于到了江宁。
到了江宁, 也下了船,康熙以为宝贝儿子能舒坦些, 怎知却看见宝贝儿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胤礽莫名对谒明孝陵有些抵触,并非是他不愿祭拜, 而是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天到了江宁行宫。
夜里, 胤礽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 康熙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利箭刺穿了胸膛,身前被鲜血染的通红,晕死在他怀里,顿时, 胤礽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阿玛!”
胤礽猛然惊醒,里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康熙闻声醒来,下意识将胤礽抱在怀里,察觉到胤礽在发抖,身上也出了汗,不免担忧起来。
“保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康熙刚要吩咐梁九功去传太医,手掌就被胤礽攥住了。
“阿玛,儿子做了一个噩梦,梦到……”
他不敢说梦到康熙遇袭受伤的事,张了张口道:“儿子梦到明日谒明孝陵会有危险,阿玛,您身为一国之君万不可以身涉险,明孝陵……还是不要去了吧?”
因为这个噩梦,胤礽终于想起,前世有乱臣贼子打着“朱三太子”的名号起义造反,欲要反清复明。
康熙的几次出巡都遭遇了刺杀,其中最危险的当属第1回 谒明孝陵时。
也就是明日!
前世康熙的肩膀被利箭刺伤,并未像胤礽梦里那般严重。
可,今生许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事关康熙安危,胤礽不敢赌。
康熙听罢,心中大惊,但更多的是对胤礽的心疼。
他宽慰道:“朕早已命人在明孝陵附近设好防护,不会有事的,保成无需担忧。”
“不,阿玛。”胤礽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朱三太子’之流一直未肃清,此次谒陵势必会引来贼子注意,儿子实在担心……既然此行已然昭告天下,不如就让儿子代天子谒陵,阿玛待在行宫可保无虞。”
康熙熨帖于胤礽对他的心意,但见儿子煞有其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康熙颇为无奈道:“胡说些什么,即便真有危险,难道朕就舍得让你一人面对?朕宁愿自己身涉险境,也绝不会让你有事。何况这只是一个梦,梦境岂可当真。”
“不是的阿玛,您听儿子说……”
“好了,朕难道还怕那些乱臣贼子不成?他们若敢来,朕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
一夜未睡好。
翌日醒来,胤礽有些心不在焉,但今日万万马虎不得。
胤礽洗漱一番,打起精神,由宫人伺候穿戴吉福。
康熙看着宝贝儿子,心里有几分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带上胤礽。
万一胤礽的梦境是预示,他怎能让胤礽因他涉险。
想了想,康熙道:“朕看你神思倦怠,不如就留在行宫好好歇息。谒陵时朕要行三跪九叩大礼,你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
胤礽知道康熙是在担心他,摇摇头道:“儿臣身为太子,怎可因一点小事就躲懒退缩,岂非叫天下人耻笑?阿玛放心,儿臣受得住,不会给您、给我大清丢脸的。”
见胤礽坚持,康熙也没强求,把人虚揽在怀里抱了抱。
“不愧是朕的儿子,今日不论发生何时,朕定护你周全!”
出发之前,康熙召见了几位大臣,其中包括这次随行来的索额图和明珠,还有江宁督抚等一众官员。
胤礽先行在銮驾中等候,銮驾外,大阿哥胤褆驾马过来和胤礽说话。
胤礽掀开帘子:“大阿哥何事?”
因随侍者众多,胤褆在人前还是很守规矩的,朝胤礽拱手见礼,旋即凑了近些,低声说:
“方才汗阿玛特地将我叫了去,叮嘱我不要乱跑,舅公也叫我万事小心。太子,你时时跟在汗阿玛身边,定然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于我发生了何事,我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胤礽敛眉瞧他一眼,“就算孤知道,可孤凭什么告诉你?”
胤褆:“……你,不说拉倒!本大爷还不想知道了呢。”
胤褆以为自己恭恭敬敬的,太子至少会给他个笑脸,没想到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不留情面!
他心中着恼,调转马头就走,却听太子叫他了一声。
“大阿哥。”
胤褆扭过头来,硬生生道:“太子叫我何事?”
胤礽用极低的声音说:“此行怕是会有危险,若真遇险情,还望大哥莫要冲动,保护好自己。”
胤礽声音虽低,但胤褆常年习武,耳力比一般人好的多,因此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胤礽难得如此正色地和他说话,不仅关心他,还叫了他大哥。
胤褆神色复杂地看着胤礽,心中酸涩不已。
默了半晌,才听胤褆道:“太子二弟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若真有危险,也定会护得汗阿玛和你的周全。”
胤礽闻言挑了挑眉,这倒是和前世一样。
前世谒陵一行可谓危机四伏,事发之时大阿哥反应迅速,抽刀立在康熙和自己身前半点未退,挡下了无数箭羽。
回想至此,胤礽心中起了些波澜。
前世,他与大阿哥正可谓是兄弟间的相爱相杀,若非自己被废,给了大阿哥登基的希望,或许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太子?你怎么了?”
听到大阿哥出声询问,胤礽敛起思绪,自嘲一笑。
想什么呢?再如何,前世的大阿哥也曾是请康熙“诛杀太子”之人,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政敌。
怎可对他心软。
见大阿哥神色认真地同他保证,胤礽扯了扯嘴角,毒舌道:“呵,真到那时,大阿哥可莫要吓得屁滚尿流给阿玛和孤添乱才好。”
说罢毫不留情地撂下帘子,隔绝了外面怔愣住的视线。
性情如此多变,什么人啊!?
胤褆只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失了面子,气鼓鼓低吼道:“本大爷才不会怕。方才的话,太子爷大可不必当真,本大爷不过说说而已,才不会舍身保护你呢!”
说罢扭头欲走,结果迎面就碰上了姗姗来迟的康熙。
康熙将刚才的话听了个大概,拧眉不悦地看着胤褆。
胤褆心惊肉跳,当即跳下马向康熙请罪。
跟随康熙而来的索额图觑着康熙的神色暗笑不已,明珠却是白了脸,慌忙跪地给大阿哥求饶。
胤礽在銮驾里面听见动静,摇头叹息一声,自顾自地说:“大哥啊大哥,莫怪孤故意气你,实在是你点子够背的,回回斗嘴都能碰见汗阿玛。”
不宜再耽搁时间,康熙不好在人前训斥胤褆,冷哼一声,把人押进了自己的銮驾。
胤礽就这么的,坐在康熙身边和胤褆大眼瞪小眼。
康熙沉默半晌,忽然道:“大阿哥口无遮拦,不敬太子,还不向太子请罪?”
胤褆心里委屈极了,只要是和太子相关的事,汗阿玛从来不问缘由便会无条件地站在太子那方,帮着太子。
偏心至极,让人心寒。
越想越憋屈,若非不想在胤礽面前丢脸,让他看笑话,胤褆只怕要哭了。
胤礽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见他憋的脸都红了,方才大发慈悲道:“阿玛,还是算了吧,大哥不过和儿子玩笑几句,当不得真的。”
一听胤礽如此说,胤褆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心道:谁要你求情啊!
接着向胤礽叩头请罪。
胤礽撇撇嘴,不领情拉倒,反正受罪的人不是孤。
念及大阿哥的认错态度还不错,胤礽也求了情,康熙便吩咐胤褆起身,将人留在了銮驾内。
胤褆几乎沉默了一路,看着那父子俩亲亲热热地说话,自己就好似一个外人,真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
还不如被赶下去骑马了,他心想。
*
不久,梁九功在銮驾外禀报:“皇上,明孝陵到了。”
胤礽顿时紧张起来,康熙安抚地攥了攥胤礽的手,低声说“别怕。”
胤礽面容沉沉,拉着康熙的手不肯放。
康熙笑着将人扯进怀里,逗弄道:“太子爷既然如此舍不得松开朕的手,那不如朕抱你出去,正好让明太祖瞧瞧咱们父子的感情,也让天下万民看看朕待你之心,无人可及。”
胤礽无奈叹道:“都什么时候了,阿玛还有心思说笑。”
康熙挑眉:“朕没说笑,若你肯,朕一定抱你出去。”
说罢就要把人打横抱起,吓得胤礽连忙推拒:“阿玛您别,如此郑重谒陵,您抱着儿臣出去像什么样子啊,世人定会笑话阿玛,笑话儿子的。”
大阿哥在旁看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嘶,好家伙,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不过见胤礽如此在意,大阿哥也不免警醒起来。他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形。
怎知,入眼只见黑压压一片,足有上万百姓跪在两旁,看到銮驾停了下来,齐声高呼皇上万岁。
说笑一番,胤礽的脸色好些了,康熙便不再耽搁,重新整了整衣冠,领着胤礽出了銮驾。
一出来,明孝陵那庄严肃穆之感便扑面而来。
康熙缓步走上几阶台阶,神色威严地扫视一圈,与混在人群中的曹寅对视一眼。
曹寅不敢有大动作,微微点头示意,康熙放下心来,带着胤礽行至地宫前。
康熙一言九鼎,说行三跪九叩大礼,便真的如此做了,众文武百官跟随康熙身后,皆叩首行礼。
康熙此举,引来数万百姓围观。
“上由甬道旁行,谕扈从诸臣皆于门外下马。上行三跪九叩头礼,诣宝城前行三献礼;出,复由甬道旁行。赏赉守陵内监及陵户人等有差。谕禁樵采,令督抚地方官严加巡察。”①
百姓心中无不惊讶,康熙皇帝对明太祖陵墓行如此大礼,无比虔诚,真可谓前无古人。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康熙行礼完毕,高声道:“大清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敬拜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明太祖扫荡群雄,创造“洪武盛世”,朕钦佩久已,今特携皇太子谒明孝陵,以表朕励精图治,造福天下,开创大清盛世之决心!”
此话一出,人群传来低低啜泣之声。
史书有载:“父老从者数万人,皆感泣”。
如此隆重的祭拜,不仅让汉人深感震惊,且感动非常,更有人以“千古盛德之举,在昔帝王未有行者”来赞誉康熙。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那是汉族学者、士绅、百姓,亲眼目睹了康熙皇帝敬重前明之心,心中感慨泣然。
胤礽早知会如此,并未有多欢喜,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黑压压的人群里。
前世便是康熙刚祭拜完不久,就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名义高呼反清复明的口号,接着有无数箭羽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胤礽紧盯着人群,哪里有动静就霎时神经紧绷。突然,他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阵骚动,他连忙舍身挡在康熙身前。
大阿哥胤褆见胤礽有了动作,也快速抽刀上前,将康熙和胤礽护在了身后。
康熙拉住胤礽,将人扯到自己身后,低声道:“保成不要怕,朕早有安排。”
预想中的高呼声和箭雨并没有出现,只见穿着一身布衣的曹寅带着一众侍卫制服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
胤礽抬头去看康熙,康熙朝他挑了挑眉,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无人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可胤礽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道:“贼人人数众多,隐匿在人群之中难以分辨,儿子只怕江宁督抚和曹侍卫被贼人蒙蔽过去,万一有所疏漏,岂非会让阿玛您置身险境?”
说罢,他再次挡在康熙身前,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康熙有些气急:“来时朕同你说什么了?你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朕的身前,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叫朕怎么活!乖乖待在朕身后,不许出来!”
“阿玛!您贵为一国之君龙体怎可损伤,论忠论孝,儿子保护您都是应该的,您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父子俩都为着对方着想,谁也说服不了谁。大阿哥胤褆尴尬地站在最前方,抬手挠了挠脑袋。
不是,就没有人关心关心他么?
“那个……应当没事了吧?儿臣见督抚大人和曹侍卫似乎已经将贼人拿下了。”胤褆说。
康熙“嗯”了一声,回身欣慰地看着胤褆,夸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朕心甚慰什么的,把胤褆夸的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住,饶是他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嘿嘿傻乐一通道:“汗阿玛谬赞,这不过是儿臣分内之事罢了,汗阿玛和太子弟弟无事便好。”
胤礽不服气地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会康熙了。
片刻之后,江宁督抚将一个似乎是贼人头目的人压到了康熙面前。
“启禀圣上,臣已审问过,此人是三合会的人,得知圣上亲祭明孝陵便带着一伙人埋伏在此,臣与曹侍卫合力,已将现场所有贼人全部拿下!余下的党羽,曹侍卫已带着御林军前往贼人聚集的老巢,势必不留后患!”
“好!”
康熙深深看了一眼人群,见百姓并未因这场骚乱而惊慌失措,反而跪地高呼皇上万岁,祝愿皇上福寿永年,康熙便知,他此行祭拜明孝陵的目的达到了。
见状,康熙颇为动容,向众人道:“华夏本为一体,朕御极十五载,唯有一个心愿,便是天下安定,百姓安乐,河清海晏,物阜人熙。今有乱臣贼子欲动摇朕之天下,颠覆社稷,扰四海安宁,其心可诛!”
百姓当中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呼“圣上英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一时掀起浪潮,一声高过一声。
半晌,人群渐渐安静,康熙下令诛杀乱臣贼子,铲除其党羽,至此,胤礽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回程的路上,大阿哥因不想再让自己尴尬,没有乘坐銮驾,而是骑马而行。
胤礽则在銮驾里被康熙抱在怀里搂着,胤礽知道,即便康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事后也会后怕。
胤礽又何尝不是,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并未发生前世或是梦里的事,他的阿玛还好好的。
胤礽将下巴垫在康熙肩上,任由康熙抱着,可时间久了便有些不耐烦了。
他挣动了一下:“阿玛快松开儿子吧,儿子的脖子都酸了。”
康熙闻言笑起来,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转而给他捏肩和后脖颈。
又忍不住调笑一声“真是娇气。”
胤礽不服,张口想要顶嘴,呼闻銮驾外惊叫四起。
“护驾!”
“汗阿玛,太子弟弟小心!”
胤礽心中一直不安之事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此时此刻他想也未想,迅速翻身扑到了康熙身前。
只听“咻”地一声,冷箭破空而来,射穿銮驾,划破皮肉,鲜血霎时染红一片。
康熙目眦欲裂。
“保成!”
第35章 晋江首发 “孤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纵使千算万算, 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明孝陵附近的贼人已被全部拿下,但贼人老巢早已听到风声, 当曹寅带着侍卫赶到时,已是
人去楼空。
他尚未来得及赶回来禀报康熙,銮驾便已遭遇了不测。
“传孙之鼎!快传孙之鼎!!”
突如其来的冷箭刺穿了胤礽的左肩,殷红的血染湿衣襟,让康熙崩溃惊痛,五内俱焚。
他将胤礽紧紧抱在怀中,早已顾不得其他。
“保成不要怕,太医很快就来了,保成……”康熙强自支撑,尾音却已哽咽。
胤礽虚弱一笑, 没想到今世是自己遭了殃, 不过康熙没事就好。就是……这一箭真的好疼啊。
胤礽疼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在眼里只觉肺腑剧痛, 眼眶猩红。他的保成千万不能有事,不能!
慌乱之中, 胤褆带着一众侍卫将孙之鼎护送到了銮驾之中。
胤褆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胤礽的状况,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若是当时他在銮驾上, 或许胤礽就不会受伤,汗阿玛也不会如此难过了。
“万望汗阿玛保重龙体, 不要过分伤心, 太子二弟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会没事的。”
胤褆不敢打扰太医医治,劝慰几句便守在銮驾外以防再有意外。
康熙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抓着孙之鼎给胤礽看伤。
太子的伤势和皇上的压迫感让孙之鼎倍感压力,若自己医治不好太子, 只怕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好在这箭无毒亦没有伤到要害,但却贯穿左肩,太子身娇肉贵,最是怕痛,让孙之鼎不敢贸然拔箭。
一旦伤口难以止血,便只能用火烙烧焦伤口,以达到止血之效。那入骨钻心之痛,不知太子能否挺得过去。
孙之鼎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了声罪,先将箭头取下,又把胤礽的衣裳剪开了一个大口子。纵使动作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让胤礽疼的冷汗直流,浑身颤栗。
康熙声音发抖:“保成乖,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阿玛不会让你有事的。”
胤礽疼的没心思搭理康熙,他看出孙之鼎的犹豫,用尽了力气,咬紧牙关下令:
“拔箭!”
孙之鼎镇定心神,一鼓作气,倏然将箭矢整个拔出,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呃啊……”
顷刻间,胤礽面无血色,痛呼出声,康熙心痛难忍,竟是落下泪来。
孙之鼎连忙将胤礽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止血的金疮药,又用细纱布包扎起来。
幸好金疮药的止血效果不错,孙之鼎呼出一口气,太子果真吉人自有天相,不需要受火烙之苦了。
*
到了行宫,康熙小心翼翼地,将昏睡过去的胤礽抱回房中安养。
此刻,康熙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贼人以泄心头之恨!只可惜,放冷箭之人已被当场诛杀,其余下党羽四散而逃。
曹寅和江宁督抚惶恐不安地前来请罪,康熙冷冷注视着二人,当即想砍了二人的脑袋,还是大阿哥胤褆给二人求了情,让他们将功补过。
康熙忧心胤礽的伤势,为了给胤礽积福,他强忍下杀心。
他命曹寅鞭尸刺伤胤礽之人,并将其尸首悬挂于城门口,并道:
“给朕查!但凡形迹可疑之人一个也不许放过!如若再出现纰漏,朕诛了你们九族!”
胤礽受伤,除了康熙,最心痛担忧的当属索额图。
他忧心忡忡,跪下门外求康熙让他进去看看太子。康熙不愿让任何人来打扰胤礽,命人把索额图给拖走。
索额图心急如焚,竟是宁愿抗旨也不肯走。
梁九功看不过去,劝道:“有圣上和太医在,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大人还是请回吧。”
索额图老泪纵横:“还请公公再为我通传一次,我只想看看太子,一眼就好。”
梁九功知道太子殿下分外在意索额图,提醒道:“太子殿下受伤,圣上已是神思哀伤,若看到大人涕泪横流,只怕会惊怒。不若待太子殿下醒了您再过来请安,或许圣上就肯让您进去了,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胤礽受伤,索额图自是方寸大乱,忧心不已,一时失了分寸。现下听了梁九功的话,才稍稍转过思绪来。
皇上最怕太子有什么不好,他这般哭泣,实在晦气。若因此惹恼了皇上,降罪于他,往后太子没了依靠可怎么好。
想通之后,索额图吸吸鼻子,抹抹眼泪,难得客气道:“多谢公公指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天色暗淡,冷风渐起,昏睡中的胤礽发起了高热。
胤褆听说了此事,竟是惦记了一宿,翌日天还未亮就等在外面了。
孙之鼎携另外两位太医为太子医治,直到天色大亮,太子的高热终于退去。
胤褆道:“梁公公,不知太子弟弟怎么样了,汗阿玛是否准许我进去看看?”
梁九功再次进去请示康熙,片刻后出来道:“大阿哥,皇上请您进去。”
胤褆快步进了屋,一眼便看到神情憔悴的康熙坐在床边握着胤礽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胤礽。
康熙守在胤礽身边一夜未睡,只一晚便已是胡子拉碴。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胤褆抿了抿唇,规规矩矩请了安,见康熙没有出声阻拦,这才上前去瞧胤礽。
他二人本是冤家,但看到胤礽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时,胤褆却莫名的心疼起来。
半晌,他道:“汗阿玛保重龙体要紧,您一夜未睡,不如先去歇息吧,让儿臣来守着太子弟弟。”
康熙一动未动,开口时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朕无事,朕要亲眼看着保成醒来。”
胤褆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得作罢,默默在一旁陪着。
又过去一个时辰,胤礽的眼皮子动了动,康熙立马来了精神,激动地叫着:“保成,保成你醒了?是阿玛,你快睁眼看看阿玛。”
孙之鼎也赶快上前诊脉,片刻后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好好将养,不出半年便可痊愈。”
竟要半年才能痊愈?
康熙悬着心的只落下一半。
他的保成啊。
胤礽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康熙憔悴又疲倦的脸。他张了张嘴巴,因嗓子干的厉害,一时没能发出声儿来。
康熙再也忍不住,心肝、宝贝地来回叫着,把胤礽原本苍白的脸给臊了个大脸红。
一旁的胤褆看不下去,麻利地端来一杯温水给胤礽润喉。胤礽难得感激地看他一眼,接着低低叫了声“阿玛”。
“哎!朕的乖保成,还有哪里难受,伤口可还疼?”
伤口还未好哪有不疼的道理,但眼下除了养着也无别的办法。
顿了顿,胤礽道:“儿子无事,让阿玛担心了。”
见心肝宝贝儿子如此懂事,把康熙心疼的,简直碎了又碎。
“朕的保成受苦了。”康熙痛恨道:“保成放心,放箭之人已经伏诛,余下反贼朕已命人全力追查,朕不会让你白白受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索额图得知太子醒了,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怎知太子用了些清粥和滋补的汤药后,又沉沉睡下了。
康熙不许索额图进来打扰太子休息,又把人给赶了回去。
十日之后,盘踞在江宁的“朱三太子”之流被全部肃清,胤礽也逐渐恢复了精神,康熙这才稍解心结。
胤礽卧床休养了半月有余,身子都要躺僵了,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康熙询问孙之鼎,终于同意让他下床走走。
康熙和梁九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胤礽,让胤礽忍俊不禁。
“阿玛不必如此紧张,儿臣已经好多了,走几步不碍事的。”
“那也不行,你身子还虚着,若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朕得扶着你才安心。”
康熙担心胤礽吹风受凉,只许他在屋里活动,可才走了两圈儿便又把人给抱回床上躺着。
胤礽
还没溜达够,气的咬牙,直说康熙小题大做。
父子俩正掰扯呢,梁九功上前禀报:“万岁,江宁织造曹玺大人在外求见。”
曹玺,乃是曹寅之父,康熙二年开始便被任命为江宁织造。
这些年,曹氏父子专门为康熙提供江南地区的各种情报,本是深受康熙信任的。
可这次在江宁地界发生行刺之事,令太子受伤,即便曹寅已经将功补过,可康熙仍对曹氏父子感到失望。
康熙不悦道:“他来见朕,所谓何事?”
“这……”梁九功知道皇上肯定会生气,有些犹豫。
康熙眉毛一立:“莫要吐吐吞吞,说!”
梁九功连忙道:“万岁,曹大人亲自送来了几个歌姬和舞姬,说是供万岁爷……赏鉴……”
“什么?”
康熙眼神霎时凌厉起来,怒喝:“叫那厮给朕滚进来!”
曹玺听闻自己这一举动让圣上发了怒,吓的连滚带爬滚了进来。
康熙见到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曹玺,你好大的胆子,太子伤势未愈,你不好好为太子祈福,竟还敢擅自往朕的身边安排人,当朕是什么无道昏君么?!”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是奴才老糊涂了,奴才……奴才……”
胤礽心里清楚,曹玺是见康熙对他和曹寅失了信任,这才想方设法地哄康熙高兴,哪成想马屁没拍成,还彻底把人给惹恼了。
但胤礽也明白,此次之事怨不得曹氏父子,况且眼下康熙看他看的紧,这不许那不许的,他巴不得康熙能暂时离开自己一会儿呢。
想了想,他开口道:“阿玛莫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依儿子看,曹大人也是为了阿玛着想,您连日为儿子的事操劳,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不如……您今日便去听听曲儿,赏赏舞……罢?”
胤礽十分真诚地劝着,但看康熙的眉头越皱皱紧,便逐渐没了声音。
康熙哪会猜不出他的小心思,气道:“别以为朕心疼你,就舍不得教训你,再敢胡说,小心朕打你屁股。”
闻言,胤礽“哼”了声,用被子把头一蒙,不吱声了。
不一会儿,曹寅匆匆而来,为自己的阿玛求情。
康熙念在曹玺尽忠多年又年事已高的份上,斥责几句,又命其把那些个歌舞姬领走,便作罢了。
好吧,看来康熙是不会出去了,胤礽默默想。
他幽幽叹了口气,“唉,孤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话音刚落,蒙着脑袋的被子就被一把掀开。胤礽瞪大了眼睛,看到康熙低下头来,二人只差分毫就要鼻尖碰到鼻尖。
“太子在说什么?”康熙拧眉,缓缓问。
第36章 晋江首发 “太子不服?”……
听到康熙的问话, 胤礽佯装不知:“儿子什么也没说啊。”
“哼,偷偷嘀咕便以为朕听不到吗。”
胤礽知道康熙耳力甚佳, 肯定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他傻笑一声,求饶道:“儿子错了,儿子不过随口一说,阿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小混球直接承认了,康熙哼道:“太子这是嫌朕碍你的眼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阿玛待儿子这样好,儿子嫌谁也不会嫌阿玛您啊。”胤礽眨眨眼,真挚道。
这讨饶又臭屁的小模样取悦了康熙,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捏捏他的脸:“罢了罢了, 不逗你了, 你好好睡一觉, 朕陪着你。”
“儿子不困, 也不想睡。”
“那你想如何?”
“儿子想……”
见胤礽有些踌躇,康熙道:“想出去是不是?”
胤礽点头:“阿玛圣明。”
康熙猜中了胤礽的心思, 手指点点他的脑袋瓜:“不是朕故意拘着你,而是你的伤口还没有长好, 万一有个磕碰落下病根儿,以后有你受的。”
胤礽想说自己会小心的, 康熙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又道:“好生躺着, 什么时候伤口长好了,什么时候才准你出去玩儿。”
胤礽噘起了嘴。
康熙见状用两指捏了捏,把胤礽捏的直瞪他,才放开道:“气大伤身, 不许同朕生气。”
“阿玛惯会欺负儿子,待回了宫,儿子定要告诉乌库妈妈,让乌库妈妈为儿子做主。”胤礽一脸不忿地说。
出宫数月,康熙知道保成是想念老祖宗了。
笑道:“好啊,只要你安生养伤,届时随你怎么告朕的状都行,但现下你只能听朕的,闭上眼,乖乖睡觉。”
*
胤礽被康熙“逼迫”,硬生生卧床休养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得以自由。
只是他还没有好好地在江宁逛上一逛,銮驾却要回京了。
此次曹寅没能跟着回京。一月前曹寅的阿玛曹玺忽然病逝于金陵,康熙特准曹寅为其阿玛守丧,并让其暂以郎中职协认江宁织造。
没有曹寅在,大阿哥胤褆主动请命接管随扈侍卫,保护康熙和胤礽的安全。康熙觉得这对大阿哥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点头准了。
大阿哥十三岁就领了差事,明珠自是乐不可支,得意地在索额图面前显摆,说大阿哥能干,十分得皇上倚重。
因太子伤势恢复的不错,索额图心情甚佳,便懒得和明珠计较。他心道:太子终究是太子,大阿哥再能干也断然越不过太子去。
此行康熙谒明孝陵不仅得了民心,更是铲除了不少“朱三太子”余孽,震慑不小。一行浩浩荡荡地回宫,一路平安无事。
*
时光荏苒。
康熙二十六年,胤礽十四岁了。
十四岁的太子逐渐退去幼年稚嫩,身姿欣长挺拔,气质清贵,已然长成如玉少年。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威仪与气势,越发得康熙帝喜爱。
夏日里天气炎热,康熙带着太皇太后与一众皇子、嫔妃去了畅春园避暑。
胤礽本以为去畅春园避暑,自个儿能得些清静,没想到那些给他授课的老师也都领旨跟了来。
胤礽失了自由,日日在无逸斋读书,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晨昏定省的作息让他深感疲惫,心中不免郁闷。
何况,那些知识早在前世就学过了,便更觉无趣。
前世康熙同样呵护和溺爱他,在其他事上胤礽或许会耍赖躲懒,但在功课上从来严谨认真,不曾有过丝毫懈怠,自是学的很好。
有前世记忆加持,今世自是不必太过受累,胤礽没将功课的事放在心上,时常在读书时溜号、犯困、打瞌睡。
太子如此行事,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是康熙问起来,也是三缄其口。
不外乎是近两年康熙愈发重视和在意太子的缘故,因此还给大臣们定下了几条要命的规矩:
给太子授课前,需先跪下行君臣之礼;与太子说话、讲课时也要跪着说;太子背书时同样要跪着听;若太子有疑惑发问时,亦要跪着解答。
故而即便胤礽在课上打瞌睡,他们也得老老实实跪着等太子醒来。
如此规矩,自是将君臣之分遵循个彻底,可也让给太子上课的几位大臣叫苦不迭。
帝师这差事说起来风光,实则不好当啊。
这日,胤礽从瞌睡中醒来,瞧见几位大臣已是满头大汗,面白如纸。
炎炎夏日本就容易体虚,每日跪上几个时辰,多好的身体也给跪坏了,更何况那汤斌年事已高,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跪死在这儿。
胤礽早已不似前世那般行事乖张,便大发善心抬手让几位大臣起身并赐坐。
只是赶巧,未等汤斌几人谢恩,就听外面传来梁九功的唱和:
“皇上驾到——”
随着唱和声落下,康熙跨步进来了。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起身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反常态,并未搭理胤礽。
康熙每日都要来无逸斋看望胤礽,面上总是一副关爱、欣慰的模样。今日却是板起脸来,让胤礽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康熙似乎心情不佳,胤礽无奈叹了叹,由躬身作揖变成跪地叩头。
再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汤斌几人被康熙赶了出去,无逸斋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
胤礽心中纳闷儿,不知自个儿到底怎么把人给得罪了。
从小到大康熙都宠着胤礽,胤礽甚少有跪着的时候,且夏日里穿的单薄,现下跪了一会儿,膝盖已经发出抗议了。
胤礽跪的憋屈,埋头哼了声。
外面蝉鸣不绝于耳,屋里却是落针可闻。一声气鼓鼓的“哼”,足以让康熙听得真切。
康熙眉梢一挑:“怎么,太子不服?竟敢对朕不敬。”
虽是问责,语气里却无多少责备的意思。
但胤礽的性子随了康熙,是个心眼儿小的,抬起头看着康熙道:“自是不服的。儿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汗阿玛,让儿臣这样不明不白的跪着,总得给个说法吧。”
“朕是你阿玛,你跪朕是天经地义,还要说法?”康熙差点气笑了,走近两步:“何况朕又没让你跪,你自个儿跪的难受了,反倒怪起朕来。”
康熙哪里舍得宝贝儿子一直跪着,本想亲自扶人起身,哪成想胤礽本就因睡不饱而闹心呢,这会儿膝盖也跪疼了,火气便有些压不住。
顶嘴道:“儿子给您作揖您不理,儿子自然要跪。可儿子跪着这么半天,阿玛明知儿子跪的难受还不叫儿子起来,不就是故意磋磨儿子么。”
“你!”
近日胤礽脾气见长,康熙知他读书辛苦,已是万分用心地哄儿子高兴,即使外头烈日灼人,也每日过来探望,今日不过没理他便这样顶撞,这个不孝子!
康熙气急,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坐到胤礽的椅子上,任由他跪着。
胤礽说完就后悔了,口头上虽撒了气,但跪着的膝盖还疼着呢,说到底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但见康熙当真不管他了,心里又闹起别扭来,不肯低头认错。
父子二人就这么瞪着对方,看谁先认输投降。
可这事儿终究有个源头,到底康熙为何不理他?
胤礽问了,康熙答了,竟只是因为康熙认为帝师给太子讲课是他们的福分,理应跪着,不仅因为他们是臣子,更是皇家的奴才。
他已明令帝师要跪着讲课,胤礽却动恻隐之心给他们赐座,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胤礽听罢讶然,心道康熙未免太小题大做,只因如此就不高兴了,真真小心眼儿。
“那汤斌到底年岁大了,若跪出病来谁来给儿子上课,为着这么点小事也值当您生气的。”
胤礽说完将头扭到一边,显然康熙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让他消气。
实则康熙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顶着烈日来看儿子,儿子却在关心底下的臣子,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你还有脸说朕,为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同朕耍性子?”
胤礽的倔强康熙已深刻领会了十四年,可谁让他心疼儿子呢,是以终究还是他先认输,开口给胤礽台阶下。
“朕好心来看望你还得哄着你,真是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可惜台阶还没搭好,就见胤礽霎时红了眼眶。
这几年来,康熙对胤礽愈发上心,胤礽已经甚少回忆前世的遭遇和不快,现下听见康熙如此说,那些记忆又甚嚣尘上,前尘旧事再度被勾起,胤礽垂下眼,掩住了眼底情绪。
康熙心中一紧,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目光落在胤礽微红的眉眼上,心里顿时软成一团:“多大的人了,朕不过说你两句就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康熙的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一丝无奈的笑意,上前将胤礽拉起来。
胤礽借势起身,把眼泪胡乱擦了道:“儿子没有哭。”
知道宝贝儿子要面子,康熙只得顺着他道:“好好好,朕的保成没有哭,是朕看差了。”
跪了半晌,胤礽的膝盖有些不适,他委屈巴巴地看康熙:“儿子跪伤了膝盖,只怕近日都不能向阿玛行跪拜大礼了,阿玛可别因此恼了儿子。”
胤礽的身子向来矜贵,康熙一听他说跪伤了膝盖就急了,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接话道:“臭小子,朕何曾让你行过跪拜大礼。”
“诶?”胤礽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康熙的肩膀。
“阿玛这是做什么?儿子还能走呢。”
“哼,朕就是要抱着你,免得你这痛那痛的,又要怪朕不心疼你。”半大小子被康熙轻轻松松抱起来,丝毫不显费力。
说罢,抱着人大步流星地往清溪书屋去了。
第37章 晋江首发 “越苦越好”
清溪书屋是康熙在畅春园的住处, 离胤礽的无逸斋很近,不多时就到了。
此刻孙之鼎已经得了传召在殿外等候, 见皇上抱着太子回来了,连忙行礼问安。
“过来给太子看看膝盖上的伤。”康熙道。
孙之鼎依言上前,道了声“请太子恕罪”后挽起了胤礽的裤腿。
胤礽的皮肤又白又嫩,稍微用点力都能留下红印子,跪了那么一会儿,膝盖果然红了一片。
只不过看着慑人,其实没什么大碍,用掌心揉一揉便好了。
但皇上对太子的事向来上心,孙之鼎不敢托大,用了最繁琐复杂的法子给胤礽治“伤”。
膝盖到底如何, 胤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见孙之鼎治的如此麻烦, 气恼地将人骂了一通, 挥手把人给赶出去了。
康熙由着他闹,亲自给他揉膝盖, 瞧着他道:“太子的火气愈发大了,改日朕非让孙之鼎给你熬一碗黄莲水来, 好好消一消你的火气。”
胤礽被他这么一说,郁气堵在胸口, 气的脸都红了。
康熙立时住了口, 给他轻抚胸口顺气:“罢了罢了, 朕不说就是了,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胤礽十分不恭地剜了康熙一眼,扭过头不理人了。
他倒不是真生康熙的气,只是在气自己, 自从新年过后他总是心神不宁,似乎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他恼恨自己想不起来,心里的火苗便越烧越旺,继而烧到了康熙身上。
康熙不知胤礽的心事,只得默认倒霉,任由儿子冲自己发火,总不至于让他气出病来。
有康熙耐心哄着,胤礽也逐渐消了气。
静心之后,觉出自己对康熙太过任性妄为了,不免心中懊恼,转身攥住康熙的手指乖乖认错。
康熙偏偏就吃胤礽这套,宝贝儿子一对他低眉顺眼,他就什么都能不计较了。
康熙将人搂在怀里宽慰几句,借着由头把人留在清溪书屋就寝。
胤礽点头应下,直到夜里被康熙抱着睡觉才生出反悔的心思。
“太子现下反悔也来不及了,朕是不会放你回无逸斋的,你便在朕这里乖乖睡下吧。”
胤礽恼怒地咬了一口康熙环在他身前的胳膊,“儿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若被外人知道儿子还和阿玛同寝而眠,岂非要让人笑掉大牙。”
“朕是皇帝,你是太子,纵然如此,天下又有何人敢置喙。”康熙说罢将人搂的更紧,半点没因被咬了一口而不快。
胤礽挣动不开,胡乱踢开了被子:“阿玛快饶了儿子吧,大热天的,您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来。”
康熙不愿,反倒将自己胸前带着的玉佩摘下给了胤礽。
“这枚玉佩触手生凉,你带上便不觉热了。”
胤礽:……
他将玉佩捏在掌心里,勉勉强强解了些燥热。近日他总睡不饱,折腾半天已经困得不行,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康熙察觉到胤礽呼吸平稳,勾唇笑了笑。这臭小子,也就只有在睡着时才乖顺几分。
胤礽没想到在康熙这里睡得还挺舒坦,不用康熙提起,自个儿就吩咐人将自己所用之物都搬来了清溪书屋。
这是打算在这儿常住了,康熙自是乐意的很。
天气愈发热了起来,闷的人头昏脑涨,未免阿哥们中了暑气,康熙大手一挥给几个儿子放了假,省了每日的请安和功课。
其他阿哥放假可以做自己的事,偏偏胤礽被康熙拘在身边看折子,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夜里就寝前和康熙闹了一通,说要去和老祖宗告状,康熙以老祖宗身子不适为由不许他去胡闹,胤礽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倒也歇了告状的念头。
隔
日,趁着康熙正在和大臣们议政的工夫,胤礽去了八阿哥胤禩处,没想到四阿哥胤禛也在。
胤禩今年五岁,也快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每日见哥哥们上课,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胤禛教的。
胤礽来的时候,胤禩正拿着笔一板一眼地描着大字儿,胤禛立在他身旁陪着,偶尔指点一下如何运笔,那场景——
“啧啧啧。”前世恨不得要对方命的死对头,今世倒相亲相爱了起来。
胤礽见了有趣,忍不住发笑,胤禩听见动静,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好不容易写的一张字帖算是废了。
一大一小两兄弟给胤礽请安,胤礽道:“四弟也在啊。”
年岁越长,胤禛的气质越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连康熙都说他年少老成,一点没趣儿。
但这些年胤礽待几个弟弟好,他们自然和胤礽亲厚,在胤礽面前,胤禛尚能扯着唇角笑一笑。
“二哥,我来看看八弟,正好教他习字。”胤禛道。
前世老八的字写的不算好,为此还被康熙训斥过,今世有胤禛的教导总归会好些吧。
胤礽如此想着,走近去看,嘴角不觉抽了抽。
胤禩的字简直无甚进益,也不知这要求严格的老四是怎么教的,他实在忍不住自己写了几个字,让老八临摹着写。
康熙议政结束后问起胤礽,梁九功向康熙禀告说太子正在教八阿哥习字,康熙一听来了兴致,吩咐梁九功研磨,行云流水写了几个大字让人送过去。
“虽是放假,功课也不能落下,就说是朕布置的功课,让阿哥们各交二十张大字上来。”
顿了顿,想到胤礽出去也不知和他说一声,又道:“太子交三十张,今日写不完,晚膳就不许他喝荔枝酒。”
梁九功:“嗻,奴才这就去。”
外头进贡的荔枝酒是胤礽近日最爱,用膳时总要喝上两杯,否则连饭都吃不下,康熙竟然拿荔枝酒“威胁”他。
胤礽看着康熙亲手写的大字,气不打一处来,冷森森地瞧着梁九功:“阿玛当真是如此说的?”
大热天儿的,梁九功被胤礽看的直冒冷汗,躬身说“是”。
胤礽气急,一把扯过那几张宣纸,不仅捏了个皱皱巴巴,还扯坏了一角。可把胤禛和胤禩给惊着了,个个脸色泛白。
胤礽不以为意,却听到一声惊怒。
“你疯了不成!”
敢这般和胤礽说话的,自然是大阿哥胤褆,他几步迈进来拧着眉道:“你有几个胆子,竟敢损毁汗阿玛给我们布置的功课?那可是汗阿玛亲笔!你怎么能……”
“孤怎么不能?”胤礽当着众人的面,把康熙写的大字揉成一团儿,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掷了出去。
“孤不仅把他毁了还把它扔了,你待如何?”
说罢眉梢一挑,冷眼看着胤褆:“孤倒要问问你,你有几个胆子敢和孤如此说话,以下犯上,这罪名可不小啊。”
“我……”
胤褆适才一时情急说话失了分寸,这会儿见胤礽拿储君的身份压他,又有些下不来台,登时僵在原地。
见气氛如此凝重,梁九功心里直打突,连忙打个千儿回去向康熙禀告。
胤禛面上看不出什么,胤禩却快要吓哭了,他小跑过去把那团纸捡回来,仔仔细细铺平,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胤礽。
“太子哥哥不要生大哥的气了,损毁汗阿玛御赐真的会被罚的。”他垂下头,声音又低了几分:“借太子哥哥的光,这还是我第一次能得汗阿玛指点。”
说着说着,泪珠子啪嗒掉了下来。
胤禩出身低微不得康熙喜爱,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康熙关注过,更别说亲自给他布置功课了,自然比不得太子从小就得康熙亲自教导,这难得的机会,他珍惜的不得了。
胤礽本是和康熙置气,又赶上胤褆来找茬儿,没能压住火气,没想到把老八给弄哭了。
他懒得搭理胤褆,转身去哄胤禩:“好了好了,瞧你委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哭一鼻子的?”
胤禩抽抽搭搭地看着胤礽,胤礽弹他脑瓜崩:“没出息,阿玛的字孤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你若实在喜欢,明儿都给你拿过来。”
一旁的胤禛给胤禩擦眼泪,闻言提醒道:“二哥,汗阿玛御笔不可随意送人,此事还需请示汗阿玛为好。”
胤礽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被晾在一旁的胤褆缓过神来,见胤礽如此肆意妄为气的肝疼,沉声道:“方才是我言语冲撞,还请太子恕罪。但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汗阿玛待你之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莫要伤了汗阿玛的心才好。”
胤礽呵了声:“孤与阿玛之间,无需你操心,更无需你来说教。”
“你!”胤褆在心里恨恨骂了句“不知好歹”,一甩袖子带着老四和老八写字去了。
姗姗来迟的三阿哥胤祉见状,规规矩矩给胤礽请了安,小声道:“二哥,大哥又犯什么事惹你不痛快啦?”
“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打听什么,写你的字去,孤还有事先走一步。”胤礽说完不给胤祉反应的机会,便大步离开了。
梁九功一溜烟跑回去,气儿还没喘匀就听康熙问:“你将朕的话带到后,太子可有说些什么?”
“哎呦万岁爷啊,太子殿生了大气啦!”梁九功擦擦额头上的汗,把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康熙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听完并未怪罪胤礽的不敬,反而笑了。
“兔崽子,这是嫌朕不疼他了。”
康熙说着,起身走到门口,远远看见他的太子正气冲冲的往回走呢,转而吩咐梁九功道:“你着人跟孙之鼎要一碗黄莲水来,越苦越好。”
小兔崽子整日火气大得很又无处发泄,若按老祖宗的意思,早该给他安排几个通房丫头伺候着,可康熙私心里不想胤礽这么早经事,思来想去,也只好用这个法子给他的宝贝儿子败败火了。
梁九功嘱咐了一个小太监前去,小太监正巧和胤礽走了个对头碰。
胤礽把人叫住道:“干什么去?”
小太监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正要去寻孙太医要碗黄莲水来。”
“黄莲水?是皇上的意思?”
“是。”
胤礽忽地笑了:“是吗,只一碗哪儿够啊,要两碗!”他说:“越苦越好。”
第38章 晋江首发 真是活见鬼了!
两碗颜色深到发黑的黄连水很快被盛上来了, 胤礽捏着鼻子凑近瞧了瞧,抬眼觑着康熙的神色, 嫌弃道:“恐怕这世间再没有比这玩意儿更难以下咽的了。”
“你还没有喝,怎就知道难以下咽。”康熙道。
“儿子又不傻,这玩意儿能把人苦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康熙被他的形容给逗笑了,没什么威严地“哼”声道:“你是不傻,还知道替朕要一碗来。”
“嘿嘿。”胤礽跑到康熙身边呲牙一笑:“天气暑热,阿玛您又整日的劳心劳神,难免上火,儿子这不是想孝敬孝敬您么。”
“哦?太子的孝心就是给朕喝这苦兮兮的东西?”
“您还知道这东西苦啊,那您还给儿子喝。”
“朕是为你好。”康熙见他不服,说:“朕还能害你不成。”
“您自然不会害儿子, 儿子也不会害您啊, 既然如此, 阿玛也喝了吧。”胤礽说着, 端起一碗举到康熙嘴边,笑吟吟道:“儿子伺候阿玛喝下。”
康熙拧眉, 把碗推到一边。
“诶?阿玛您不会不敢喝吧?”胤礽故作惊讶道:“若是连您都喝不
下,那儿子就更是不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神情狡黠地看着他, 话里话外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让康熙哭笑不得。
“并非是朕不敢喝。”康熙道:“那东西有清热燥湿, 泻火解毒之效, 朕又不像你, 整日的心浮气躁,欲|火难消,自然无需喝那东西。你自个儿乖乖喝了,喝了朕就免了你损毁御笔之罪, 如何啊?”
什、什么欲|火难消,阿玛在胡说些什么呢!
胤礽被这四个字臊了个大脸红,前世他已年过半百,今世又活了十来岁,早就不想那档子事儿了,这突然间被康熙如此直白的说出口,胤礽别扭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儿子才没有心浮气躁,更没有欲……总之儿子心烦也好生气也罢,都和那事儿没关系!”胤礽咬牙切齿地说。
康熙一脸‘朕不信’地表情看着他,把胤礽看的火冒三丈,怒喊一声“不信拉倒!”转身摔门就走。
康熙顿了顿,忽然偏过身子对梁九功道:“你瞧瞧,火气这么大还不承认,太子这嘴硬的毛病也不知是随谁了。”
梁九功:“……”
那自然是随万岁爷您了。
快晚膳的时候胤礽也没再回来,康熙问:“太子还气着呢?”
梁九功回道:“是,方才太子已命人将东西都搬回无逸斋去了,还留话说……”
“说什么?”
“太子说再也不和皇上您……一起睡了。”
康熙:“……”
那怎么行!
“去,拿上两坛荔枝酒,今日朕在太子的无逸斋用膳。”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他不仅要在无逸斋用晚膳,若保成不跟他回来,他今夜就宿在无逸斋又何妨。
康熙吩咐完抬步就走,梁九功连忙跟上。
无逸斋。
胤礽把自己关在房里大睡特睡,迷蒙中似乎听到了康熙的声音,思绪一下子被带去很远,竟梦起前世的事来。
康熙见叫他不起,便坐在床边看着,不一会儿睡梦中的宝贝儿子就蹙起了眉,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康熙知道他定是梦魇了,轻轻把人拍了拍:“保成,保成醒醒。”
叫了好一会儿,胤礽才终于喘着粗气醒来,看见康熙在身边更是吓得一激灵,“啊”一声道:“真是活见鬼了。”
康熙一听脸都黑了,“太子真是好样的,一觉醒来连朕都不认识了?”
胤礽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瞬间清醒过来,十分利落地翻身跪在软榻上:“阿玛您怎地来了。”
见康熙不说话,顿了顿又道:“儿子一时没能醒过神来,冲撞了阿玛,还请阿玛恕罪。”
“哼。”康熙问:“做恶梦了?”
前世的种种自然如同恶梦一般,胤礽点点头:“嗯。”
康熙:“朕在你身边时你便很少做恶梦,也罢,朕便将就一下,今晚就宿在你这里了。”
胤礽:“啊?”
不是,谁问你了?
第39章 第39章 晋江首发
胤礽本想开口拒绝, 但念在康熙带来了两坛好酒的份上,将话给咽了回去。
两杯酒下肚, 白日里的小别扭已经被胤礽抛在了脑后。父子俩其乐融融地推杯换盏,胤礽的酒量自是不及康熙,不过半个时辰已有醉意。
康熙不许他再喝,命宫人去准备醒酒汤。
胤礽扒拉着康熙的肩膀,满口酒气地对着康熙道:“不、不要醒酒汤,否则这酒喝来还有什么趣儿?”
康熙把他的脑袋瓜转到一边去道:“不喝醒酒汤,明日醒来头疼别来找朕哭。”
“我才不哭。”胤礽打了个酒嗝,又把头转了回来,似乎醉意更甚了。
康熙本想把人抱到软榻上躺着,却听胤礽一声声唤着“阿玛, 汗阿玛……”便没舍得放手。
胤礽唤一声, 他便应一声“朕在这里。”
唤着唤着, 胤礽渐渐垂下了头, 口中喃喃:“您为何……要废了儿臣……”
“什么?”
康熙没能听清,将头凑近了些许, “保成在说什么,可是觉得难受了?”
胤礽的眼睛泛着红, “难受,好难受。”许是受了恶梦的影响, 胤礽的脑海里总会回想起前世康熙废黜他时的场景。
“阿玛为何, 不喜欢保成了。”
“胡说,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了?你是朕的太子,是朕最喜欢的孩子。”这次康熙听清了,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道。
“不,我不是……”
说罢胤礽忽然抬起头, 醉眼猩红地盯着康熙瞧,下一刻手掌便不安分地在康熙的脸上乱摸一通。
“胡、胡子呢?阿玛的山羊胡怎么不见了?”
康熙:“……”
康熙正值壮年,哪来的什么山羊胡。他见胤礽醉了,只当他是耍酒疯,耐着心问道:“保成想看朕留山羊胡?”
胤礽的脑袋晕乎乎的,看康熙都出现重影儿了,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再看康熙时忽就咧嘴笑了。
“阿玛,你怎么会在这儿?”
康熙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让胤礽喝酒了。
哼道:“有个臭小子和朕闹别扭,朕特地来看他,他竟给朕耍起酒疯来了。你说,他该不该罚。”
“罚!该罚!”
胤礽重重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胡乱指着道:“谁人敢冲撞汗阿玛,儿臣定不轻饶,必要对其处以极刑!”
“哦?”康熙听乐了,有意逗他道:“那保成说说,该处他何种极刑啊?”
“就处他……”胤礽张了张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忽然酒气上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康熙见状直呼不妙,不等反应,胤礽“哇”地一下——吐了康熙满身。
“梁九功!给朕滚进来!”下一瞬,康熙咬牙切齿地怒吼声猛然响起。
胤礽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第40章 第 40 章 晋江首发
胤礽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虽是一夜宿醉, 头脑却很清明,并无昏沉疼痛之感, 想来是康熙给他喂过了醒酒汤。
只是……他只能记起自己喝醉了,且在醉酒后在康熙的脸上胡乱摸了几把,其余的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何玉柱,昨儿孤醉酒后可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胤礽起身饮了一杯茶问。
“爷,奴才不知。”何玉柱躬身道:“昨夜您有了醉意后,皇上便不许人伺候,将奴才们都打发了出去。”
“哦?”胤礽仔仔细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连梁九功都被赶出去了。想来康熙是怕他酒后失德,为了护住他的颜面,这才不许奴才们近身伺候。
“不过……”何玉柱有些欲言又止。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想到什么就说。”
“是。”何玉柱上前一步, 小声道:“爷, 昨儿奴才和梁总管一起守在外头, 不多久就听到皇上召了梁总管进去,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生气。”
胤礽拧了拧眉, 听何玉柱继续道:“奴才听到梁总管进去后惊呼了一声,随即便让奴才取来皇上与您的常服, 待奴才取回来时皇上已经抱着您沐浴去了,事后奴才听说……当时皇上的身上似乎沾了些秽物。”
胤礽:“……秽物?”
胤礽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他醉酒后吐在康熙身上了吧?
若真是这样, 可就太太太丢人了, 况且他都已经这么大了,康熙竟还亲自给他洗澡。
胤礽越想越觉得难堪,连耳根子都红了,心想以后酒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想了想, 胤礽又问:“那阿玛是何时回去的?”
何玉柱:“卯时一刻。皇上临走前特地嘱咐奴才们不许吵了您睡觉,若是您醒了觉得头疼要立刻禀报皇上,并让人传孙太医过来。”
“这样啊。”看来昨夜康熙果然宿在他这里了,去上朝前还不忘叮嘱,想来并未因他酒后失仪而生气。
但自己总归是丢人了。
胤礽
默了默,心想左右这两日天热康熙免了请安,今日还是待在无逸斋,别露面了。
康熙和众大臣们议完朝政,起身伸了个懒腰。
问道:“保成还没醒吗?”
梁九功道:“回皇上的话,适才无逸斋来人回禀,说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刚用了一碗清粥。”
康熙拧眉:“怎地只用了清粥?”
梁九功:“回禀的小太监说太子不耐暑热,没什么胃口,且昨日喝了酒,用些清粥胃里舒坦。”
康熙见不着人,心里总是惦念着,一听这话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往无逸斋去。
胤礽本以为至少今日可以不用再见到康熙,没成想那人不嫌热,顶着大日头就来了。
胤礽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问安后道:“外面日头那么大,阿玛您怎么过来了。”
“朕听说你只用了一碗清粥,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康熙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见他面色红润并无不妥,笑道:“现下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胤礽闻言心中一暖,温声道:“天气暑热,儿子实在吃不下那些山珍海味,不如用些清淡之物,反倒舒坦。倒是劳阿玛担心了。”
说罢顿了顿,又觑着康熙的神色道:“阿玛,昨日的事……都是儿子不好,在阿玛面前失仪了,您不怪罪儿子吧?”
“哼,你还有脸提。”
康熙方才还笑着,一听这话瞬间板起脸来,训斥道:“酒量不佳倒是贪杯,把自己喝的五迷三道,若非有朕在,你这个皇太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呃,有那么严重啊?”他的酒品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不过也是,自己都吐到康熙身上去了,再差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熙本想借着由头好好跟胤礽说道一番,但见胤礽有些难为情,心下又不忍了。
续道:“酒大伤身,往后若朕不在你身边,不可再喝那么多酒,记住了吗?”
“记住了,儿子再也不贪杯了。”胤礽乖乖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还不都怪你带来的那两坛子酒。
“那阿玛您不生气了吧?”胤礽道。
“废话。”康熙道:“朕若是生你的气,还会顶着烈日过来看你吗。”
“嘿嘿,阿玛没生气就好。”
父子两又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确认胤礽没事,康熙才放心回去-
八月底,圣驾从畅春园回到了宫里。
眼看着秋天快来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看着太皇太后虚弱的模样,胤礽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也明白了让自己时常心悸烦闷的是什么。
前世,太皇太后薨于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如今想来……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胤礽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想起来,若是提早防范,说不定太皇太后现在还健健康康的。
“乌库妈妈,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胤礽重重磕了个响头,把太皇太后心疼坏了,“你这孩子,在哀家跟前无需行此大礼,快起来让乌库妈妈好好看看。”
太皇太后强打起精神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胤礽瞧:“好孩子,几日不见怎地瘦了这么多,可是你阿玛给你委屈受了?”
胤礽心里本就难过,一听这话更加心痛难忍,一时没能忍住竟是哭了出来。
“乌库妈妈,保成好想您……”保成对不住您!
“不哭不哭,保成不哭,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说罢不等胤礽回话,又吩咐苏麻喇姑:“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胤礽伏在太皇太后的膝上抽抽搭搭。
……
倒也不关阿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