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晋江首发
康熙这几日也在为太皇太后的病情发愁, 又整日操劳国事,也眼见地瘦了不少。
太皇太后见状舍不得再说什么, 只叮嘱康熙,让他好好待胤礽,不能伤了那孩子的心。
太皇太后到这时还在惦记胤礽,胤礽听罢心痛难当,跪地痛哭不止。
天渐渐冷了下来,转眼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每年初雪,康熙都会设宴款待朝中大臣与亲王,但如今太皇太后病危,康熙心情不佳,便没人敢提及此事。
太皇太好的身体每况日下, 吃不了多少东西, 每日只能用参汤吊着, 已经是油尽灯枯, 卧床不起了。
康熙心中不安,干脆和胤礽一起搬去了慈宁宫, 衣不解带地在太皇太后身边尽孝。
后宫嫔妃和众皇子也日日地前来请安,只是太皇太后清醒的时候少, 醒来也只念叨皇帝和太子二人。
未免众人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康熙下旨只让他们在殿外磕头请安, 不许进来打扰, 唯有胤礽出入自由。
只是胤礽总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日想起这么重要的事, 他心中对太皇太后愧疚难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连日来没有休息好,眼里已经布满血丝。
胤礽越发憔悴更加让康熙难受和忧心。
他强硬地压着胤礽去休息, 可胤礽说什么也不去。
“儿子没事,倒是阿玛要保重龙体,该去好好的睡一觉。”
“朕无碍。”康熙疲惫地揉揉眉心,温声哄道:“你本就身子不好,现下老祖宗的病情不见好转,你若再病倒了,那朕……”
“阿玛。”胤礽打断他道:“儿子已经问过太医,如今乌库妈妈这情形……随时都有可能去了,儿子无论如何也要陪在乌库妈妈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
康熙闻言揪心不已,把胤礽搂在怀里抱着。
“好孩子,老祖宗没有白疼你。”
两日后,太皇太后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眼神清亮,精神出奇的好,甚至不需要搀扶也能自己坐起身了。
“乌库妈妈您终于醒了!”胤礽喜极而泣,大声喊道:“阿玛快来,乌库妈妈醒了!”
可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这怕是太皇太后的回光返照,顿时什么喜悦都没了,只剩下凄楚。
康熙也明白,太皇太后大限已至,太医院再如何尽力也是无力回天了。
“皇帝。”见康熙匆匆从外间进来,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皇玛麽……孙儿来了。”
他的皇玛麽历经三朝,培养出两代帝王,如今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康熙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却快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胤礽经历了两世,本应看淡生死,但也正因经历过,才越发痛恨自己没能改变这一切的发生。
可人各有命,生死祸福谁又说得准呢?
第42章 亲殇 ……
“玄烨, 保成,来……”
太皇太后握住康熙和胤礽的手, 眼眸温柔又慈祥,坦然笑着道:“哀家活了七十七年,历经三朝,除了福临……这辈子也算了无遗憾了,现在唯一的牵挂便是你们父子二人。”
“乌库妈妈。”胤礽几度落泪,一听这话更加难过。
“好孩子,莫哭。哀家本以为能亲眼看到你大婚,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他摸摸胤礽的脸,又拉拉康熙的手,叮嘱道:“玄烨, 保成自小养在你身边, 是哀家看着长大的, 哀家知道你对保成寄予厚望, 保成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善待他。你阿玛他……你该知道, 孩儿失了阿玛的心有多苦,你与保成, 万万不可走到父子离心的那一步。”
胤礽听着,心中悲痛不已。
前世之事已叫他锥心刺骨, 如今太皇太后不知是否心有所感, 弥留之际的叮嘱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着想。
他伏在太皇太后膝头, 眼泪决堤一般簌簌落下。
康熙的泪水也盈了满脸,向太皇太后保证:“皇玛嬷放心,孙儿定当谨记您的教诲,必定会好好待保成, 不与他君臣有别,父子离心。”
“乌库妈妈……”胤礽低声呜咽,凄然唤着。
“保成,你要记住,今后……乌库妈妈
不在了,便只有你阿玛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要孝敬你阿玛,不要意气用事。你们都要好好的,千万千万……记住哀家的话。”
“保成记下了,保成都记下了。”
苏麻喇姑如今也七十几岁高龄了,始终守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又拉起苏麻喇姑手说:“你伺候了哀家一辈子,临了了,还叫你伤心难过,是哀家的不是。”
“主子,奴婢甘愿陪着您,奴婢舍不得您啊!”
太皇太后又徐徐说了许多,越发没了精神,康熙心下哀恸,竟是差点跪不住。
“哀家活到了这把年纪,你们该高兴才是,都不许哭了。”说罢闭了闭眼。
儿孙自有儿孙福,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她轻声道:“哀家乏了,你们都不必守着,退下吧。”
当夜子时,太皇太后薨于慈宁宫。
康熙跪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连着三日不吃不喝,众人忧心不已,可任凭谁劝,康熙都不听。
康熙如何,胤礽便陪着如何。
这个冬天,宫里到处是哀色,哭声连日不绝,临近过年,宫里面一丝喜色也无。
各宫嫔妃阿哥们,也都日日守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他们知道皇上最重孝道,便是装也要装下去。
但胤礽和康熙一样,对太皇太后的薨逝痛苦到无法自持。
他总觉得自己对太皇太后有愧,伤心难过又加心力交瘁,守灵的第四日,终是病倒了。
康熙眼见着胤礽晕倒在自己眼前,险些支撑不住。
他怕极了,怕胤礽也这么去了,冲过去牢牢抱着人一刻也不敢放手。
胤礽昏睡了整整两日,醒来看到满脸憔悴的康熙,眼泪又开始决堤。
“阿玛……”
“保成!”
康熙激动地一把将人搂紧怀里:“保成你终于醒了,朕还以为……你不要离开朕,不要……”
“阿玛。”胤礽的身子骨实在虚弱,被他抱的喘不过气,艰难道:“阿玛不要怕,儿子没事了,儿子不会离开阿玛的,永远不会。”
康熙抱的越发紧了,几乎要把胤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保成,朕已经没有了皇玛嬷,不能再失去你。你是朕唯一的支撑,是朕唯一的牵绊,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康熙几乎魔怔一般不停说着,胤礽轻抚他的脊背,只觉得他的阿玛瘦了好多,顿时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
“阿玛也是儿子唯一的支撑和牵绊了,您要保重好龙体,不要过分伤心。”
前有太皇太后薨逝,后有皇太子病倒。
康熙连日来滴米未进,脸色已是苍白的可怕,眼中布满红丝,身体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胤礽见状担忧不已:“您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乌库妈妈泉下有知如何能安心?”
康熙的嗓音干哑的不像话:“朕吃不下,朕一想到老祖宗去了,你也昏睡不醒的躺在这里,朕……”
“阿玛,儿子不忍心见您这样,乌库妈妈也不会忍心。”胤礽勉强起身,强拉着人去吃东西。
康熙吃不下,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胤礽,生怕一转眼胤礽就不见了。
胤礽无法,只能以自身威胁道:“好,阿玛想怎样,大不了儿子陪您一起。您不吃,儿子也不吃,您怎么做,儿子就怎么做。”
康熙担忧胤礽的身子,这才答应用点清粥。
父子俩相互喂着对方,眼泪啪嗒啪嗒往粥碗里掉,吃完又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体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都还好好的活着。
胤礽病还未好,却坚持要为太皇太后守灵,康熙不准,强制他去休息。
胤礽昏睡期间至少有参汤和药物补身子,可康熙却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守在太皇太后的神位前和他的床前,如此几天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康熙神色颓然,脸颊消瘦,看上去比胤礽病的重多了。
胤礽不敢托大,为了让康熙好好睡一觉,借口道:“儿子不想离开阿玛,儿子一个人睡不着,您陪陪儿子好不好?”
康熙也舍不得离开他,又怕他不肯睡,说道:“好,朕哄你睡,朕陪着你。”
父子俩躺在软榻上,胤礽趴在康熙怀里,轻声道:“阿玛的眼睛都熬红了,您闭一闭眼睛养养神,晚上才好为乌库妈妈守夜啊。”
康熙听了他的话,闭上眼,胤礽像从前康熙哄他睡觉那般,拿手轻轻拍着。不一会儿,康熙便沉沉睡去了。
胤礽缓缓起身:“阿玛好好睡吧。”说罢悄声出去给太皇太后守灵。
入了夜,越发寒冷。
康熙从梦中惊醒,不见胤礽,发了疯般跑出去。
“保成,保成……”
梁九功在后面拎着他的靴子,“皇上,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当心身子啊!”
胤礽听见动静赶过来,见康熙光着脚,瞬间又生气又心疼。
“汗阿玛!您出来怎么能连鞋袜都不穿呢?!”
“保成!”康熙顾不得脚冷,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别离开朕,保成,不要离开朕。”
“好好好,儿子不离开,儿子陪您回去。”
胤礽知道康熙心神不稳,不忍再说什么,亲自给他穿了鞋袜,忙带着人回屋里。
康熙这样,他实在不放心,外面又不能没人守着。
便吩咐梁九功道:“为太皇太后守灵的事暂且让几位阿哥轮流顶上,也让他们多尽尽孝心,再让孙之鼎开副安神药和补身子的药来,给皇上喝下。”
梁九功终于有了主心骨,忍不住抹眼泪:“嗻,奴才这就去办。”
康熙被胤礽细心照料,刚缓过点精神来,便有王公大臣们联名上奏,请求皇上莫要违背祖制,最晚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一定要将太皇太后的梓宫移出宫外,否则停灵逾年,是为不吉。
康熙一字不听,怒道:“如有所忌,朕躬当之!”
太皇太后的梓宫,终是停放在宫里过了年。
***
年后,待法事完毕,康熙再舍不得太皇太后也要忍痛将其的梓宫移出宫外,葬入皇陵。
康熙的心绪似乎慢慢平复了下来,可他回到乾清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梁九功拿一把剪刀来。
胤礽心中一跳,忆起前世,康熙也是这般面色平静的吩咐,然后用剪刀剪去了自己的辫子。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便也没打算开口。
康熙却道:“保成,你来替朕割辩。”
胤礽连忙跪地:“汗阿玛,这有违祖制,于理不合,儿臣不敢。”
康熙将人扶起,将剪刀递给他:“别怕,朕不会怪你。朕无法再为皇玛嬷做什么,唯有割辩才能以表孝心。”
胤礽无法,只能替他行此事。
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垂到腰际辫子应声落地,只余一半散落在康熙身后。
胤礽捡起那半截鞭子,有些想哭。他将鞭子收好,又替康熙将散落的头发编好,从身后搂住了康熙。
“阿玛,您还有儿子。”
康熙握住他的手,心里念了几声“保成”,开口道:“放心,朕会振作起来的。”
因太皇太后一事,康熙许久没有心思处理朝事,皆交由朝廷大臣主理。
出了正月,康熙恢复了往日精神。
直隶巡抚于成龙在这时上了一道秘奏,称朝廷的官都被明相和余国柱卖完了。
康熙细细查问,才惊觉明珠在暗中,将朝中支持太子的人都调到了外地。
康熙怒不可遏,纳兰明珠胆大包天,竟然企图架空太子,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其心可诛!
他问高士奇:“既然这事有不少人知晓,为何一直无人弹劾纳兰明珠。”
高士奇直言:“皇上,大臣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明相权倾朝野,连索相都要避让三分,何况其他官员。毕竟……谁都怕死啊!”
这话实在诛心,康熙听罢焉能不怒。
他的确宠信明珠,为的是制衡索额图,却不想自己的宠信会令其猖狂至此。
左右朝廷用人不说,还敢妄动太子根基,纳兰明珠实在是留不得了!
胤礽早知此事,可他并未像
康熙一般恼怒,甚至并未在意,任其发展。因为他知道朝中自会有人上书弹劾。
明珠这般,无异于自断后路。
果然,没过多久。
新调回京的左都御史郭琇上奏,弹劾纳兰明珠肆意卖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罗列了整整十一条罪状。
有了这些罪状,康熙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置明珠,他不再容忍,即刻下旨抓捕明珠及其党羽,打入大牢。
大阿哥胤禔闻听此事,险些惊的厥过去。
他连忙跑到乾清宫想请求康熙从轻发落,康熙不见他,他便一直跪在西暖阁外。
晌午十分,胤礽从东暖阁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大哥这是何必,大冷天的跪在这里是会生病的。”
胤禔眼角泛红:“我要见汗阿玛,太子殿下也要拦吗?”
胤礽嗤了声:“孤不拦你,可纳兰明珠如此费心,都是为了谁呢?他恨不得立刻拉孤下马,扶你上位。呵,我的好大哥,你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么。”
胤禔浑身一震:“我……”
胤礽却是不再理他,转身入了西暖阁。
第43章 第 43 章 ……
康熙二十七年, 夏。
野心勃勃的噶尔丹勾结沙俄,率领三万精骑袭击了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土谢图汗仓促应战,终究不敌噶尔丹,吃了败仗。
其后,噶尔丹又率叛军乘势击溃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两部,并大肆抢掠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营帐。
喀尔喀蒙古诸部遭受重大损失,举部内迁。
蒙古诸王请求大清给予帮助,康熙早就想找机会稳定边疆,但安内必先攘外,需得先解决沙俄这个大麻烦。
***
索额图从乾清宫出来,步伐急促地朝着太子的毓庆宫去了。
此时胤礽正俯首在案前写字, 何玉柱来报说索相来了,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叔姥爷, 你怎么得空过来了?”胤礽问。
索额图望着太子,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缓缓开口道:“殿下,明日奴才便要启程前往沙俄谈判, 此去不知前路如何,亦不知归期几何, 奴才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殿下, 特来见您一面, 向您辞行。”
说罢跪了下去。
胤礽虽然知道索额图此行定会平安归来,但想到接下来数月不能相见,心有亦有不舍。
他眼眶微红,连忙扶住索额图:“此去沙俄路途遥远, 叔姥爷务必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索额图重重点头,不放心道:“殿下也要多加保重啊,虽然明珠已倒,但难保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奴才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您千万要小心提防。”
索额图说的不错,明珠的确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可即便汗阿玛重新启用明珠,对明珠的信任也将大不如前。
“你放心,孤心中有数。”胤礽道:“你此去谈判,关乎国家荣辱,责任重大,一切还需谨慎行事。”
索额图挺直腰杆,坚定道:“殿下放心,奴才定当不辱使命,为我大清争取最大的利益。”
“好。”
索额图凝视着太子,目光中饱含深情,实在没忍住,一把将太子拥入怀中。
“殿下啊,奴才舍不得您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胤礽哭笑不得,安抚似的拍拍他:“叔姥爷快别哭了,否则明日百官送行,你还怎么见人啊。”
索额图又哭了一会,道:“奴才不在,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去做,他俩自会为殿下办妥。”
“知道了。孤能有什么事啊,再如何还有汗阿玛在呢,你就放心吧。”
索额图又徐徐说了许多,实在不能再久留了,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毓庆宫,没忍住又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的胤礽莫名心酸,不禁想起前世,索额图也是一心一意为他,最后却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胤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此生,孤定会护你周全。
“叔姥爷,保重。”
***
索额图前脚刚走,康熙后脚就来了。
胤礽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康熙瞅着他道:“舍不得你叔姥爷?”
胤礽“昂”了声,问:“阿玛怎么忽然过来了。”
“怎么,太子爷不欢迎朕?”康熙捏了胤礽一把,续道:“朕听说索额图抱着你哭了一通,你这衣裳……”
胤礽低头瞧了瞧,前襟被索额图的眼泪打湿了一片,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阿玛您先坐着,儿子先去里面换身衣裳。”
待胤礽换好衣裳出来时,就见康熙坐在椅上朝他招手。
“过来朕身边。”
胤礽走过去,笑道:“不知阿玛有何吩咐。”
康熙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道:“只有朕能抱你。”
胤礽了然:“原来阿玛是吃叔姥爷的醋了。”
康熙大大方方承认:“没错。”
胤礽啧了啧,暗道康熙小心眼。
为着这点小事,康熙一下午心里都不大痛快,晚上胤礽陪他用了晚膳,又答应在乾清宫宿一晚,这才把人哄好。
***
索额图带领使团与沙俄僵持数月,通过多次交涉和谈判,终于在康熙二十八年的七月就中俄东段边界事宜达成共识,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
噶尔丹率兵两万,再次进犯喀尔喀,甚至一度逼近京城。
康熙怒极,动了亲征的念头。
为此朝臣们吵个没完,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大阿哥胤禔便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皇上天子之尊,怎可身涉险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有半点闪失,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欣慰于胤禔的孝顺,但看胤礽一直没有说话,心里不免多琢磨几分。
保成到底何意?朕说要御驾亲征,他为何会如此淡定?
康熙忍不住点了他的名:“朕要亲征噶尔丹,太子以为如何?”
胤礽一顿,前世康熙自己就做主了,可从未寻问过他的意见。
他知道康熙心意已决,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道:“臣以为,此战若有皇上亲自坐镇,必定更能鼓舞士气,扬我大清国威。只是……”
听他如此说,康熙有些失落和伤心。
难道保成,就一点也不担心朕的安危吗?
康熙沉声问:“只是什么?”
胤礽道:“只是这领兵之人,不知皇上可有人选?”
话音落下,大阿哥胤禔率先出声请战:“臣愿领兵出征,必让那噶尔丹有来无回!”
此话一出,明珠留下的一些旧部纷纷出言附和。
这些年胤禔一直在兵部历练,成长了不少,他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斗志,摩拳擦掌的等着上战场干一番大事业。
若真让胤禔上了战场,必会挣到军功,这是索额图不愿看到的,他急得不行,一个劲的朝胤礽使眼色,胤礽面上从容,只当没看到。
胤礽已与前世不同,不怕胤禔会因为军功而盖过自己的风头,抢走康熙的宠爱。
更何况,康熙不会让胤禔作为主帅领兵。
思及此,果然就听康熙对胤禔道:“你虽有此心,但资历尚浅,朕可任你作为副将出征。”
接着便又有几位武将请战,康熙都不是很满意。
康熙问朝臣:“你们心中可还有其他人选?”
朝臣们又开始争论不休,半天也说不出个人来。
康熙有意让自己的兄长福全带兵随他出征,以福全的身份资历,是最合适不过。
胤礽明白康熙的心思,适时道:“启禀皇上,臣以为,裕亲王可担此重任。”
康熙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心道他的保成果然与他心有灵犀。
下了朝,康熙把人带回乾清宫。
“说吧,你为何会赞成朕亲征噶尔丹,朕以为你会和保清一样反对。”
胤礽知道康熙多心了,上前钻进康熙怀
里道:“儿子和大哥一样担忧阿玛的安危,是想反对来着,但这些年噶尔丹虎视眈眈,屡屡进犯我大清边疆部族,儿子知道您早就做好了亲征的打算,便只好顺应阿玛的心意。”
胤礽回想前世,康熙在战场上病重,召见他前去探望,他因表现不佳被康熙骂了一顿赶回京城,自此与康熙父子离心,以至于后来落得那般下场,就忍不住想哭。
重来一世,康熙又要亲征了。
胤礽牢牢抱着康熙的腰身:“阿玛还是不要去了。儿子身为皇太子,理应为阿玛分忧,若儿子亲征想来也能鼓舞士气,不如就让儿子代您……”
“那怎么行。”
康熙心中感动,低声道:“朕可舍不得你受风沙之苦,你便坐镇京中,替朕好好守住后方就是。”
第44章 第 44 章 ……
康熙御驾亲征之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此次, 被罢黜多年的纳兰明珠也重新得到启用,被康熙委以重任, 负责督运西路军饷。
这些年,明珠一直想重回朝堂,始终找不得机会,这回皇上终于又想起他来,他定会牢牢把握住机会,好好表现,却不知康熙放心用他,便是念着这一点。
且又有皇长子胤褆随军出征,明珠定会竭尽全力保障粮草安全,故而大军的后方补给, 康熙自是不必忧心了。
一切准备就绪, 明日大军开拔, 康熙与胤礽怕是数月不能相见了。
康熙舍不得儿子, 这些日子一直把人拘在乾清宫里住着,白天挨在一起批奏章, 晚上抱在一起睡觉,简直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每回胤褆过来请安, 见他二人父子情深,总觉得自己不是康熙亲生的。
自从明珠被罢免, 康熙又处处护着胤礽, 削弱了他与几个兄弟的势力, 胤禔彻底没了争储的心思,比从前更安分了。
为此,胤礽待他倒是比以前更亲厚了些,见了他也能和颜悦色的说上两句话了。
“大哥此去,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万望护得阿玛周全。”胤礽看着前世与自己争了大半辈子的人道。
胤禔咧嘴一笑:“太子弟弟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汗阿玛。”
胤礽拧眉看着他,他不自在摸摸鼻尖,又道:“我……我也会平安归来的,你不要担心。”
胤礽哼了声,抬脚欲走。
“太子弟弟。”胤禔忽然叫了声。
“此去不知多久能再相见,抱一个么?”
胤礽心说要不了多久,自会相见。
一句“不抱”还未说出口,胤礽已经被大力扯过去,埋进了坚实的胸膛里。
“太子弟弟,你也要保重。”
*
翌日,大军开拔,百官相送。
康熙与胤礽拥抱许久才不舍分开,见胤礽眼中含泪,康熙心下酸涩又欣慰:“保成不要担心,朕一定会平安归来。”
“嗯。”胤礽郑重点头,“那儿臣就在京中,等待阿玛携大军凯旋而归!”
胤礽站在城墙上,目送千军万马直至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缓缓道:“汗阿玛,儿子不会让您有事的。”
为保万无一失,胤礽根据前世记忆传来两名法国传教士,向他们要了可以治疗疟疾的金鸡霜纳。
果然如前世一样,一个半月后,前线传来康熙病重的消息。康熙留在后方休养,抚远大将军福全和皇长子胤禔领军攻打噶尔丹。
又过十日,前线再次传来消息。
康熙病情反复,忽冷忽热,时常陷入昏迷,随行军医无药可医,束手无策。
得了消息的索额图在朝中越发活跃,自作主张打着太子的旗号与众大臣往来,胤礽看在眼里,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索额图为他四处奔走牵线,的确让他活泛了心思,可他并未有任何的大逆不道之心,只是想借此打压明珠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康熙身为皇帝,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怎能容忍自己的太子和臣子“相互勾结”,盼着他龙驭宾天!早就在心里恼了他了。
后又因他去前线探望时表现不佳,被康熙斥责不忠不孝,赶回京城——
那是他父子二人第一次产生隔阂和嫌隙,从此自己失了圣心,再难挽回,才会发生后来的种种。
索额图觑着胤礽神色,低声道:“前线战事吃紧,皇上又重病不起,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呐!您一定要提防大阿哥和明珠,把握时机,早做打算啊。”
把握时机,早做打算?
胤礽眯起眸子:“叔姥爷让孤作何打算?”
“自然是……”索额图见太子冷着面色,心中一凛,将“登基”二字咽了回去。
胤礽明白索额图的意思,可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愿再与康熙父子离心,更不愿看到索额图被活活饿死。
他冷声道:“汗阿玛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化险为夷,叔姥爷最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孤也救不了你。”
一番敲打,让索额图心惊不已,连忙跪地称不敢。
胤礽算着日子,终于等来了康熙的诏书。
康熙恐自己时日无多,在清醒时传召皇太子与皇三子觐见。
兄弟俩安排好一切后,日夜兼程的往塞北行宫赶,只为快点见到康熙。
一连数日赶路,胤礽已换了三匹快马。越往北上风沙越大,那沙子迷眼不说,刮在脸上又疼又痒,握着缰绳的虎口也被磨破了皮。
胤祉金尊玉贵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对胤礽道:“二哥,咱们停下来歇一歇吧,弟弟实在吃不消了。”
胤礽一路抿着唇,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张开口便扯的皮肉生疼,舌尖舔了舔,尝到一股血腥味。
“啊呀!”胤祉见状急道:“二哥你的嘴唇都裂开出血了,快喝点水润一润。”
胤礽猛灌了几口水,道:“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
随行侍卫迅速搭起帐篷,供太子和三阿哥休息。
胤祉钻进帐篷睡觉,胤礽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康熙一定会逢凶化吉,但心里仍忍不住担心。
他晚到一刻,康熙就多一刻病痛。
“阿玛……”胤礽低喃,忽然听到胤祉叫他。
“二哥快来歇一歇罢,咱们明日就能到行宫了,到时汗阿玛见了您病能好一大半,您就别担心了。
翌日晌午,胤礽一行终于到了塞北行宫。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有些“狼狈”,但他按捺不住想见康熙的心,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带着胤祉去见康熙。
到了门口,梁九功见了胤礽激动万分,请过安后却说皇上正睡着,让胤礽晚些时候来。
胤礽觉得不对劲,想进去看看,却被梁九功拦着。
八月的天,康熙这里门窗紧闭,胤礽便知道康熙并非在睡着,而是寒症又发作了。
康熙的病会使人忽冷忽热,热时如炙火烤,冷时似处在数九寒冬,怎么也捂不热身子。
胤礽实在忧心,不顾梁九功的劝阻,径直推门进去,铺面而来一股热气混杂着浓郁药味,呛的胤礽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玛!”
胤礽快步走到床前,此时康熙盖了两层厚厚的棉被,还是止不住打颤,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不知在受怎样的苦楚。
胤礽的眼泪瞬间决堤,扑到床头。
“阿玛!儿子来了。”
身后的胤祉没想到汗阿玛竟然病的这么重,也跪地哭了起来。
康熙抖的几乎说不出话:“保……成……”
“阿玛,是我,我来了,您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痛?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胤礽急切万分,从怀中拿出药瓶。
“阿玛,儿子从宫中带了药来,您快吃一颗。”
说罢吩咐梁九
功去拿水来。
未免康熙犹疑,胤礽倒出一颗药丸,自己吃了下去。
“阿玛放心,此药对您的病症有奇效,儿子试过了,不会有事的。”
康熙震惊的看着他,眼眶通红,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低吼”出声:“朕信你,你快……吐出来。”
是药三分毒。保成从小身子就弱,怎么能胡乱吃药。
看着胤礽干裂的唇和眼下的乌青,康熙本就心痛难当,又因胤礽不顾己身吃下药丸,康熙激动的差点昏死过去。
胤礽连忙给他顺气,哄道:“阿玛别担心,儿子没事。服了药您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梁九功端来了清水,胤礽亲自喂康熙吃下药丸。
果然如胤礽所说,药吃下去没多久康熙的寒症有所缓解,不再打冷颤,脸色也好多了。
众人见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康熙恢复了些精神,在胤礽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拉着人仔细瞧着,眼中流露出心疼之意。
“朕的保成瘦了。”康熙抚了抚胤礽的脸颊道:“瞧你眼下的乌青,怕是朕病了的这些日子没少为朕忧心。朝中一切事务都由你担着,又日夜兼程的赶过来,可莫要伤了身子才好啊。”
“儿子的身体好着呢,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倒是您,身子还没好全就别操心儿子了。”胤礽笑着道,又示意康熙别忘了一同随行而来的胤祉。
康熙这才想起自己的皇三子还跪在那里抹眼泪呢,招手把人叫到身边关心了几句。可话没说几句,胤祉满腔的爱父之情还没来得及表现,康熙就让胤祉好好休息,将人打发了出去。
胤礽忍不住发笑,忽然身上一紧,被康熙扯进了怀里。
“保成……”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康熙这病来势汹汹,发作起来犹如走在鬼门关,着实让人后怕。
此前,康熙以为自己时日无多,这才急召胤礽前来,想要与胤礽交代后事,更想再见胤礽一面。
如今胤礽带了救命药来,康熙的病情有了好转的迹象,心中不免激动,直言“保成是朕的福星。”
康熙激动,胤礽又何尝不是。
前世他因表现不佳遭到康熙厌恶,康熙不愿见他,将他赶回京城,自此父子离心。今世康熙将他视作福星,将他抱在怀里……
前世种种浮现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胤礽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有时觉得即使重活一世,也无法弥补前世自己所受的委屈,可真要他和康熙较真吗?
胤礽有时想,真希望康熙也拥有前世的记忆,这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康熙发泄和诉说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让康熙也跟着伤,跟着痛。
可同时胤礽也庆幸着,康熙没有前世的记忆,如今这样便是全心全意的在意他,宠爱他,而非为了弥补那些不堪的过往。
康熙听到了胤礽的啜泣,心脏不可名状的痛起来。
他似乎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委屈和不甘,那种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觉得自己在无形中真真切切的留住了这个孩子。
康熙抱的更加用力,嗓音压抑不住的颤抖,“保成,不哭,阿玛在这里。”
一如当年哄着哭闹的小太子,甘愿付出所有耐心和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