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看着花解语在面前大变活人，不对，是大变活兽，周翔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可紧接着，花解语的手一抖，又一串铃声在脑海中响过，那个跟花解语一摸一样的怨兽又消失不见了。
花解语看着周翔，周翔也在看着她，房间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过了一会儿，花解语叹口气，问：“害怕我了，是不是？”
周翔愣了一会儿，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又忽然醒神，猛的摇头说道：“不，不害怕。”花解语笑笑，说：“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我自己都怕。如果我不怕我就会跟天阳他们如实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现在算是什么，算是我的一部分，还是……寄宿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东西？”
周翔看着她依然笑容满面的脸，有点心酸。花解语又轻松的说：“你在石洞里看到的，应该是我的内观世界。”
“内观世界？”周翔重复的问，花解语点点头，解释道：“暂且用这个名字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试过灵眼向内吗？”
虽然是在跟周翔说话，但花解语并不打算等他回答，自己解释道：“我说谎了，方白湖把我关进那个小屋，并不是完全的吃吃喝喝等等就行的。我怀疑，他是在等着我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小屋里有一面石墙机关，里面就是阴界……”
等花解语说完，周翔沉思道：“就是说，我在水洞里看到的影像是你与那头怨兽在你的内观世界里的样子？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你的视角？”
花解语点点头：“听你描述是这样的。我又折回来，是想验证我的一个想法。”周翔问：“验证什么？”花解语说：“你能试着闭上你的灵眼吗？”
自从加入了狩怨师协会，周翔零零散散的时间也练一些心法，灵眼大致的用法他也会，但是闭上灵眼，他没试过。花解语说：“我可以帮你，你要不要试一试？”
周翔有些疑惑的问：“我可以试试……可是，为什么要我闭上灵眼呢？”花解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怀疑，我们俩的灵眼是一体的……”
周翔先是惊讶，接着就明白了。在那个水洞里面，他看到的景象就是花解语的视角。那个铃声只有他自己的耳朵里有。是的，他很确定是只有他自己的耳朵里有铃声。那声音不像是空气传播的，就像是顺着他的骨肉，从他的身体里传出的一样。
周翔忍不住问道：“可是，我的灵眼不是怨灵种的吗？”花解语看着他，没回答。周翔叹口气，说道：“教我吧。”
花解语“嗯”了一声，她开始带着周翔教他灵眼关闭。跟花解语一样，周翔的灵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他莫名奇妙的就能看到怨兽，之后学花屏升教的那些功法，也一直是教他怎么看怨兽的。
现在突然要关闭，周翔试了几次，累的汗湿了衣服也没成功。花解语一直鼓励他，但无奈折腾了很久，他依然关闭不上。最后累的花解语都精疲力尽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额头下巴像瀑布一样流汗的周翔，说：“算了。我们不关了。你这个灵眼可能是关不上的。”
周翔咬咬牙，说：“我再试试。”“你别……”花解语话没说完，眼前陡然一黑。接着她看到她、周翔站在一副星光组成的太极图上。
周翔一脸惊讶：“这是在哪里？”花解语也有点懵，她说：“这是我的……内观世界？”
周翔惊讶的看着她，问道：“我进入到你的内观世界了？”花解语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说：“不应该啊。我的内观世界，不是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吗？”
她试着摇动铜铃，白光一闪，那个红衣怨兽再次出现。她的怨兽脸转向周翔，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她说：“你来了？不只是看看而已了？”
花解语转头看她，问道：“你知道他？”怨兽的声音懒懒的：“知道啊！他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动手帮你，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也是灵呢！现在看来你们俩才是一伙的。”
周翔看着她说：“我一直看到的怨兽，是你？”怨兽吊儿郎当的说：“看到就看到呗，反正我现在被你同伙收了，你干嘛？跟你同伙翻脸了？来抢我？”
她似乎突然想明白了，笑着说：“也不是不行，她身上那个铃铛压制着我，挣脱不开，你把她的铃铛抢过来，我就归你了！……哦，对！”怨兽有些兴奋的说：“你把铃铛抢过来，没准不止是我，她也归你了！她通阳，我通阴，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一段话，说的花解语和周翔都大受震惊。怨兽看他们俩的样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花解语脸色一寒，问道：“你笑什么？”怨兽笑得弯了腰，然后说：“没什么。”白光一闪消失了。花解语气的再次摇动铃铛，怨兽再次出现在空间里。
花解语看着她问：“你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怨兽说：“那我不笑了。”花解语寒着一张脸：“不说是吗？那我就……”她停了下来。
怨兽歪着嘴笑：“就怎么样啊？无非就是把我收回去放出来这两样呗？反正我回不去灵界了，阳界我也去不了。这辈子都跟你耗着，那就耗着呗，我无所谓。”说完又白光一闪不见了。
花解语气的脸色通红，却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周翔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如果出了你的内观世界，我们说话她还能听见吗？”
花解语气头上，语气不太好：“听不见。”周翔说：“那我试试回去？”花解语的冷静又回来了，她问周翔：“你怎么进来的？”周翔说：“不知道，我就按照你说的方法，努力的关闭灵眼，然后我觉得我关上了，就进来了。”
花解语说：“这是我的内观世界，如果我想进来，是需要翻转灵眼的，但是你是关闭灵眼啊，为什么你会进到我的内观世界来……”她顿了下，说道：“那我教你翻转灵眼吧，看看你能不能向内看，但是你一定要记牢每个步骤，翻转后还能再翻转回来。”
周翔答应，花解语教他翻转灵眼的方法，这次很快，周翔的灵眼就翻转成功了。但是他看到的并不是像花解语那样的星宸阴阳鱼，而是一片混沌的空间，空间里到处飘荡着发光的物体。像是一些到处飞舞的萤火虫，也像是那天在水洞内，他看到的，遍布石窟和水下的闪闪发光的星星。
那些星星有的聚在一起，有的分散开来，有的静止不动，有的偏偏起舞。周翔想起他在水洞看到的那些发光的星星，他的手一动，他们就会自动跑开。在这里他也如法炮制，伸出手去触摸一颗星星。
奇怪的是，这颗星星并没有逃跑，它像是被周翔的触摸下了一跳，浑身抖了抖。周翔这才看到，这星星像是一团小小的冷色火焰——他的脑海中自然想到了恐怖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名词——鬼火。
周翔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也一抖，手里的那团冷冷的火焰也跟着抖了一抖。然后火焰跳动起来，周翔就看到火焰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害羞的女孩，那女孩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消失了。他手里又是一团冰冷的火焰。
周翔松开手，火焰静静的滑出了他的手掌，在他身边停了停，飘荡到了远方。周翔忍不住手开始抖，他再次小心的触摸了另一个星星，这星星也跟上一个一样，先是一抖，接着在火焰中出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狐狸用尾巴扫了扫自己的脸，图像就又消失了。
周翔放开它，他开始在这个空间里不断的触摸这些像火焰的星星，每一团火焰里都有一个图像，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有动物，有植物，有高山，有湖泊，甚至还有一些他说不出名字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周翔不知道自己的内观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难道每个人的内观世界都是不同的吗？他一个又一个的碰触这些星星，心里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却始终还差一点。
他一个又一个的触摸这些星星，每次看到的景象就跟盲盒一样，这一次入手的星星稍大，周翔还在心里想是不是又是高山河流什么的，火焰一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狍子。
周翔脱口叫了出来：“狍子老师！”然而这只狍子只是一头扎在雪地里，露出了雪白的屁股。 “应该不是……”周翔喃喃的说道。火焰已经脱离了他的手掌向上飞去。就在这时周翔的耳朵里想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周翔只觉得灵眼一痛，眼前的景色尽数缩小，那些星星似乎都被圈进了一个圆形的平面里。接着面前一片白光，慢慢的变成了七颗星星……
周翔眼前一花，花解语的脸近在咫尺，面色焦急：“出来啊，周翔！快出来！”周翔回过神来，对花解语说：“为什么我的内观世界跟你不一样？我的世界里没有阴阳太极？”
第72章
听周翔描述了他的内观，花解语眼珠转了转，说：“我学到的知识里没有关于内观的任何介绍，我是迫不得已尝试翻转灵眼，是不是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等下，我问问我师傅。”
周翔就静静的等着花解语打电话。花解语也没避着他，就当着周翔的面给花屏升拨了电话。她先是说了周翔闭上灵眼变成了她的内观世界，不知道花屏升说了什么，花解语有点激动，她说：“师傅，这么说我的内观世界跟您的也是相通的？”
周翔神色一动，看到花解语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哦”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是，还有一点很奇怪，我让他翻转灵眼，他看到的是一个……”花解语噼里啪啦的说，说完后，房间静了下来。
花解语等了一会，问：“师傅？”那边听不清说什么，花解语眼睛瞪大看着周翔对着电话说：“他？带他去？我自己都找不回去……哦，好吧……我试试……”
挂断电话，花解语还有点发呆，周翔问她：“怎么了？”花解语回过神来说：“我师傅说，让我带你回老黑山，再找找那间石洞，她说她觉得你跟那个阴界可能有关系！”
周翔也有点摸不到头脑：“我？可我连狩怨师都不是！”花解语一屁股坐下来。侧头想了想：“师傅这么说我觉得也有可能，你说你在水洞里看到的景象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你的灵眼自己看到的？”
周翔摇摇头，他自己不懂也不明白，没有办法给出正确答案。花解语误会了他摇头的意思，说道：“你还是觉得洞里有问题？我也这么觉得，要不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再去找找你说的那个洞？”
周翔连忙打断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同意再去老黑山看看，我也觉得有很多问题需要到现场去解决。但是在那之前，解语，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你身体里的那个……”
“怨兽？！”花解语叫了一声，她叹口气说道：“没用的，她恨我恨得要死。现在是因为这船铃铛，她勉强被我……”她抬手挥了挥手臂上的铃铛，周翔满耳朵里充满了铃声，他用双手捂住耳朵，面色苍白。花解语急忙停下来，她摸摸周翔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
周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不容易平复下了心跳，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花解语说：“你听不到吗？”花解语先是怔了下，接着抬起手臂给他看：“这你都能听见吗？！”周翔盯着她手上的铃铛，眼睛一动不动。
花解语解释着：“这串铃铛很邪门，之前在石室里只有我自己，我还不确定这个铃声是怎么响的。后来回到这里，我确定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听不到铃声。我也慢慢摸索出来跟那头怨兽相关的摇铃的方法。因为只有我自己能听见铃声，平时我也没注意，你……能听的见？即使是我这样随意的摇晃？”
周翔没有回答她，他在认真的看花解语的铃铛，花解语低头看周翔，周翔指着她铃铛上的字问：“这上面的字是什么？”
花解语低头看了一眼，说：“哦，这铃铛有六个，跟南斗六星重名，第一个是天机、天梁、天府……”花解语没说完，周翔就打断她：“拿你手机查一下，天字的甲骨文怎么写！”
“嗯？”花解语问道：“甲骨文？”她看看自己的铃铛，说：“可是这个上面的是金文啊？”
周翔指着铃铛上的文字说：“我在那个水洞里，看到很多像是简笔画一样的符号，我觉得可能是甲骨文，这几个字虽然跟我见过的不一样，但是这几个字，”周翔指着机、梁、府等字对花解语说：“跟我见过的很像，你刚说他们是金文，而这个字念天那很可能我在那个水洞里也见过，但是金文的天跟我们现在的文字很像了，我想看看甲骨文怎么写，跟我在水洞里见过的那些字能不能对应上。”
花解语立刻拿出手机翻找，找到“天”字对应的图片后，她自己先是怔了一下，在周翔的目光中，她把找到的图片翻转过来，慢慢的问问他：“见过吗？”
手机上的图片，像是一个头大大的小人。这个图像不止周翔，花解语自己也见过太多了。
周翔盯着那个图片，一抬头，看着花解语说：“见过……很多……”
花解语吞了口口水，也对周翔说道：“我也在石室的阴界见到了很多这个天字……”
两个人又对了很多各自看到的景象，之后陷入沉默。信息量有点大，双方都需要沉淀吸收。
“周翔……”
“我不累……”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再次说话。花解语笑了笑，周翔也笑了，他说：“我真的不累。”花解语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来说：“如果我说我压根就没考虑你累不累，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太自私了？”
“怎么会？我也很想早点知道答案。”周翔说。花解语理了下头发，说：“我们回去之后，周总你能接受我成为你的同事吗？”周翔怔了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的项目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花解语再次笑了，她说：“我这人总是做自己的事，不考虑别人，其实不是个好员工。”
周翔盯着她看，说：“我这个人也是，而且总多想，其实也不是个好老板。”花解语忍不住笑容更大了，她问：“你公司做那么大，你这么评价不客观。”周翔也跟着她笑起来，说道：“那是我运气好，其实公司最难的时候都是李魏在做。我只做后台。有一次我们俩在长兴村100号一起敲代码，一直做到早上五点。当天还约了投资人，我特别不厚道，答应着李魏一起去，结果等他洗漱的功夫我就睡着了。中午十二点他回来我才醒……幸运的是，那次投资谈的很顺利，我跟李魏说，幸好我没去，要不然非砸了不可……”
“李总……”花解语说道：“跟你关系真的很好。”
“是啊……”周翔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可能是天生的搭档。他很包容我……也不是，他就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人，无论是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觉得很舒服，很有魅力……”他看了看花解语轻轻咳了一下，说道：“虽然我更帅一点……”
花解语接口道：“您给我投资，您最帅，最有眼光。”周翔不自觉的笑得更大，又赶快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还问……花老师吗？”
花解语点点头，说：“咱们俩刚才总结的内容，我再跟师傅说说，看看她还有什么建议给我们……”花解语说完就抄起手机，周翔按住了她的手机，说：“花老师有点远，我总觉得你身体里那个知道很多事，我们要不要去跟她聊聊？”
花解语翻了个白眼，又叹口气说道：“很难，我没有控制她的办法，她说的没错，我最多就是把她召唤出来或者再塞进铃铛。我问过我师傅，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让我回去再说。问这头怨兽，说不说全靠她愿不愿意。”周翔说：“让我试试？”
花解语不敢置信：“你有办法？”周翔说：“我不是狩怨师，肯定没什么功夫法术。但是好歹我是个商人，谈判我还是会的。”
花解语眼睛转了转，说：“那我们试试。”铃声一响，怨兽再次顶着花解语的脸出现了。跟上次一样，她看见周翔就开启了挑拨离间模式：“帅哥？怎么样想好了？铃铛到手了吗？”
花解语刚要说话，周翔笑眯眯的问怨兽：“你想恢复自由吗？”怨兽和花解语都是一怔，花解语用眼神询问周翔，周翔没有看她，而是坚定的看着怨兽说道：“如果你知道可以恢复自由的办法，我和解语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她的身体。”
怨兽嘲讽的说道：“怀柔政策吗？我不吃那一套。”周翔正色道：“不是怀柔政策。我有事需要跟你利益交换。”
“那你说来听听。”怨兽不咸不淡的说。周翔笑着说道：“你得先说，你想不想恢复自由，或者说你活在阳界还是阴界？总之不能一直呆在铃铛里吧？”
“当然想活在阳界。但是我活下来就要有一个人死，她愿意么？”怨兽说着指了指花解语。没等花解语说话，周翔就接口道：“当然不愿意，她不愿意，我更不愿意。但是我也不愿意她身体里有你。你现在强撑在这里很难受吧？怨兽都要吃怨气。现在你被解语收着，其实是吃不到什么怨气的。你这样子还能维持多久？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怨兽似乎怔了下，然后说道：“你管我能活多久？”周翔心里有数了，说:“你想尽办法从灵界来到解语的身体里，就是有追求的吧？你现在这种情况你来阳界之前从来没想过对吗？我们人有一句话叫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被囚禁起来，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消失，这感觉不好吧？你不怕吗？”
怨兽顶了一句：“我既然过来了，就没想过回去，死我都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周翔笑着说：“我是人，我怕死。我也怕被人控制毫无自由。只要有选择，我就会想尽办法脱离这种生活，脱离死亡的危险。你刚才说，你既然过来了就没想过回去。我想说的是，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回去肯定就是生不如死。我很佩服你能冒着巨大的危险为自己拼搏一下。
但是我好奇的是，你们怨兽难道除了吸别人的怨气阳气之外就没有别的途径了吗？解语说在阴界遇到的你，你有没有没想过，既然我们人能正大光明的进入阴界，你们怨兽是不是也能正大光明的进入阳界？你愿意跟我们一起探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吗？ ”
第73章
“那不可能！”怨兽冷笑着说：“阳界没有生物可以来到阴界，阴界也没有灵物可以来到阳界，这是自然法则。”
花解语刚要说话，周翔不动声色的碰了碰她的手。花解语“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来，周翔继续对怨兽说：“常规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阴界的灵物为什么只有你们怨可以食生气而化兽？”
“那是因为我们……”怨兽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她继续冷冷一笑，说：“不要故意套我话，我们特殊。就是这样。”
周翔点点头，说：“抱歉，我不是有意套你话，对你来说这可能不是秘密。但是对我们狩怨师来说我们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怨可以化兽。我以为你也不知道。”回答他的是怨兽另外一声冷笑。
周翔继续说道：“可是我和解语是真真正正到过阴界的人……”“且~”怨兽嗤笑道：“她不过就是在边缘转了一下，我们灵物也可以啊！”
“肯定不是所有的灵物都可以。”周翔说。
“那当然，我们怨自古沟通阴阳，那是藏在基因里的本事。”怨兽接口。
“我们生物有种理论叫生物进化论，比如说最早我们这里所有的生物都在水里，后来一部分生物来到了陆地上……”
“我知道，不就是人跟猴子是一家么？”怨兽打断了周翔的话。周翔点点头，说：“我的意思是说，最早来到陆地上的鱼就像是从阳界过阴界的我们或者从阴界过阳界的你们，我们不知道我们能在阴界走多远，你们也只知道你们可以吸人的阳气换自己在阳界生活。可是你想没想过，也许你们，或者我们，可以找到一种类似两栖动物的那种方式，我们可以在对方的世界里停留更长的时间……”
“你要让我做兽灵！！”怨兽惊呼道。周翔和花解语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花解语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问道：“之前你就说过，我们狩怨师从古至今就是为了炼灵兽。当时我要灭了你，你也说你做我的兽灵对我有好处。兽灵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自从被我收了，反而决口不提了呢？”
眼见白光大盛，这怨兽又要回避，花解语抚摸铃铛正要强制摇晃，周翔说了一句：“做兽灵是很痛苦吗？你害怕是不是？你别怕，你不愿意我们就不会强制要求你……”
白光减弱，怨兽身形定了定，花解语意外的看到她竟然没走。周翔继续说道：“你别怕，你看出来了，解语现在并不知道怎么能正确的压制你。但是她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狩怨师，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师傅。她现在不会，不代表未来她不会。
你也说了，狩怨师的终极目标就是要炼一头兽灵，我们现在跟你谈，问你的意愿，我们还有一起探索的可能性，等你跟我们回去了，人多了，我和解语就很难再保护你，给你这样公平的机会了。其实你说不说对我们影像不大，不过就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但对你自己……”
周翔说到这里不说了，他看着怨兽，怨兽的脸没有眼睛，所有的情绪全在嘴上。看惯了人脸再来看怨兽脸，怎么看都觉得恐怖，但周翔抑制着内心的恐惧，直视怨兽，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诚而又强势。
花解语看出周翔的意图，此时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反正你伤好我们就回去了，那边阳气盛，有我师傅帮忙应该很好炼化，你还伤着，别操心了。”说罢就提起了手臂像要摇晃铜铃。
“等等。”怨兽出声说道：“你们真的愿意保存我的意志，跟我平等沟通让我留在阳界？”怨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翔点点头，语气诚恳：“我不能保证，但我愿意尝试。”
怨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缓缓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始终都会有自己的意志，我们是合作关系，如果我不愿意，你们不能强迫我。”
周翔和花解语对视一眼，周翔郑重其事地说：“我周翔，以我的名誉和我名下资产起誓，我们是合作关系，只要我们互相取得了信任，我会尽力保证公平。”
怨兽似乎松了口气，她看了看花解语，又看了看周翔，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怨兽并不是只能通过吸取怨气和阳气来过到阳界。我们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跟一个合适的人过阳，作为自然的补足，那个人可以跟我们怨兽过阴。”
“过阳？过阴？”周翔看看花解语，花解语微不可闻的摇摇头，那就是狩怨师的典籍里没有记载。
“是的，“怨兽解释说：“怨是阴阳两界唯一一种有机会跨越阴阳两界的灵物。灵只能在阴界，生只能在阳界，这是最早天地分明之初就定下的自然法则，无论是生物还是灵物都不能抗拒。我们怨之所以可以穿越阴阳界限，是因为生物结怨。而且随着人越来越多，怨也越来越多，怨太多，阳界承载不了，就容易破坏阴阳平衡。让世界重回黑暗和无序。我们怨灵食怨气，可以中和怨带来的阴阳不和。但是也有问题，你们知道阴极必阳，阳极必阴，我们吃多了怨气，会让我们自身的形态发生改变，不适合呆在阴界。可是对我们来说我们又很难拒绝怨这种美味。于是我们就可以在食怨到达一定层级后突破到阳界，我们吃多了怨，感受到了更多的阳界滋味，不受控制的就会向往进入阳界。而我们进入阳界根据自然法则必须交换。”
周翔和花解语都点头，表示这部分他们知道。怨兽继续说：
“但是你们生物中，有一些是生灵双体，阴阳交错。这样的生物其实跟我们一样，可以短暂的跨越阴阳界限。但即使是生灵双体也不能在阴界呆太久，呆久了要么彻底消亡要么变成灵体，不能再回阳界。如果想要延长在灵界的时间，那就只能借助我们怨的力量。同样的如果我们怨想要在阳界呆的时间长一些，也要借助你们生灵双体过阳。如果怨和双体达成默契，就可以自由穿梭于阴阳，直到一方彻底消亡。“
“所以，你说我们狩怨师一直追求的就是炼一头怨兽通阴阳，说的就是这个？”花解语问道。怨兽转面看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空无一物的双眼，就好像凭空翻了个白眼一样。
她幽幽的说道：“狩怨师？就是一群不讲信用的东西。当初跟我们怨达成协议，每次请我们过阳的时候以狍为媒，铃鼓起舞，摆足诚意，求着我们……后来你们发现了一些邪门法术，我们怨就被你们大肆诱捕杀害，变成一具具没有意识的空灵，让你们为所欲为……”
说到这里，怨兽忽然打了个哆嗦，声音有些恶狠狠的说：“当时要结盟的是你们，背叛盟友的也是你们！你们就是一群不讲信用的骗子！”
她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想要故技重施，让我上当……然后再继续诱捕我们……”
“不是这样！”周翔发现了异样，急忙打断她，他说：“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如果想要那样做，根本不需要跟你谈这些。你现在受制于解语，我们如果想要把你变成怨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没必要跟你谈判，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我们很想找到能合作的第三条路，不会不讲信用……”
他表情坚定，语气诚恳，怨兽停了好久，似乎再思考。周翔试探着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们之前根本不知道。非常感谢你跟我们说这些，你相信我们，我们的合作是公平的。无论我们做什么，一定跟你商量。”
怨兽又沉默很久，忽然转过头问花解语：“那么她呢？她是狩怨师，她也是这么想的吗？”花解语盯着她看，说：“我们狩怨师的职责是帮助被怨兽宿上的人，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在做的都是保护人类。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我也很难相信。但是你一来就是寄宿在我身上的，除了我，你没有吸食其他人的怨气和生气，没有害人。在我这里就没有消灭你的理由，虽然对你的善恶我保持警惕，但我跟周翔是伙伴，他做的承诺，在我这里算数。”
周翔再次看了一眼花解语，花解语没有看他，但周翔看到了她眼里的坚持。他再次挑眉看着怨兽，说：“这样吧，既然你说了一件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也跟你说一件我的一件事。作为交换。”
花解语扭头看周翔，按照目前已知的线索，怨兽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但他们这边的事怨兽应该都是知道的，她不知道周翔能拿什么跟怨兽做交换。
周翔已经缓缓开口，他说：“我跟你说说我翻转灵眼，看到的我的内观世界……”花解语拍了下头，这内观世界就算他周翔的跟别人不一样，但是也只是他自己的世界，怨兽能感兴趣吗？
随着周翔的讲述，怨兽的头慢慢的侧了过来，似乎正在沉思，直到周翔讲完，怨兽忽然说道：“你不是狩怨师。”周翔点头承认：“对，我不是。”怨兽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他喊道：“你是北斗鼓！！”
第74章
“北斗鼓，南斗铃。铃鼓合鸣双人舞就能请动我们怨帮你们过阴。也同样可以请动你们帮我们过阳。”怨兽解释道。
周翔看了一眼花解语，她若有所思，之后缓缓问道：“北斗鼓就是我在石室见到的那面鼓？”怨兽说道：“对，你拿的是南斗铃。就跟他们两个的名字一样，北斗鼓主阴，南斗铃主阳。所以只有狩怨师才能用南斗铃。因为狩怨师强阳，震得住。而北斗鼓……”
怨兽转向了周翔，她说：“是给巫用的。”“巫？”周翔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怨兽摊摊手，说：“我也就知道这些。狩怨师和巫族原本是一起的，在这两拨人里选两个阴阳双体的人，巫执鼓，怨师执铃。就可以与我们怨兽一起合作，过阴过阳了。”
周翔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怎么就成“巫”了，他一五好四美好青年，在100号没遇到怨兽之前，可是一点当巫师的征兆也没有。他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用这个北斗鼓的人？”怨兽的语调充满不可思议，她说：“你刚才说你看到的所谓内观世界真正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周翔脑袋里灵光一闪，他紧张的问道：“是什么？”怨兽“呵呵”的笑起来：“是阴界啊！你看到的那些漫天的光点，都是灵啊！！”虽然有预感，但周翔听到怨兽这么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震颤，他问道：“是灵界？可是那是我翻转灵眼……”
“所以我说你是巫啊！”怨兽说道：“北斗鼓就是巫的所谓灵眼，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通过鼓看到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北斗鼓可以连接两界，你看到了阴界的景象，你不是北斗鼓的巫，你还能是什么？”
“可是……”周翔沉吟了一下组织语言，他再次问道：“可是我连狩怨师都不是，我家里都是普通人……这个巫……有什么特征才能做巫你知道吗？”
怨兽再次摊摊手，冷笑道：“那我怎么知道？我是灵，不是人。你们怎么选的也不会告诉我们。”花解语想了想，问道：“那……我在鼓上看到的那些图像……是以前的狩怨师和巫一起请你们灵帮助过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花解语还有一处不明白，她问：“可是，为什么狩怨师要过阴呢？”过阴，就是到阴界去，那里活人进不去，去干什么呢？总不能去旅游吧？
怨兽又发出一声冷笑，还摇摇头，说：“看来狩怨师到了你们现在，真是不行了。难怪所谓最强狩怨师也不过如此。”花解语没说话，怨兽可能也觉得挺没意思的，继续说：“过阴当然是为了办阳间办不了的事啊。虽然我们分属世界的两面，但世界是相连的。有些事在阳界逻辑不通，在阴界却是简单的很。你们这些能过阴的人，在阳界应该享受了不少好处吧？”
周翔想到一种可能性，问道：“比如求长生不死？”“哈！”怨兽再次冷笑：“你们不是知道吗？阳极转阴阴极转阳，昼夜交替，四时轮换，怎么可能有人一直呆在阳界？谁能长生不死？而且……”她顿了顿，声线变了幽深恐怖，她说：“无论人和灵配合的多好，过阴和过阳都是损耗阳气和阴气的行为，多少人，过了阴就再也回不来了……”
周翔和花解语对视了一眼，周翔问：“那你们怨兽呢？”怨兽顿了顿，说：“也一样啊，我们过阳就是在走钢丝，总有一天要么重生，要么消亡。不过就是有你们陪着，几率没那么高而已。”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们还愿意与我们一起做这种过阴过阳的事情？”
“因为欲望。”怨兽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我们双方都因为欲望去冒险。无论是我们还是狩怨师和巫，都被赋予了特殊的能力，能力越大欲望越大，没什么能逃脱欲望的引诱。”
怨兽说完话锋一转，说：“好了，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答应过的，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她一指花解语说：“你，狩怨师，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们这些小人。但是那个巫看起来还很真诚。我愿意试一试，跟你们同盟。”
花解语挑眉看着怨兽，周翔急忙说道：“我和解语是一起的，我说到做到……”
“你有什么欲望……”花解语突然打断周翔，对怨兽说道：“你有什么欲望，一定要到阳界来？哪怕结束你在阴界的生命？”
“生命？”怨兽阴森森的笑道：“我们灵……就没有生命……只有阳界才有生命。灵的世界没有生……我想尝尝……生的滋味……”说完这些她似乎不愿意再说了，白光一闪消失了。
花解语没有召唤她出来，周翔也没有催促，两个人都沉默的梳理自己的思绪。周翔喃喃的重复着：“灵，没有生命……那他们……其实……都是……死的？！”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沉默的思考，周翔回过神来，才想起花解语是悄悄跑来他房间的。他扭头看看花解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应答。
花解语倒是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把门打开了，王天阳正“咣咣”砸门，手举起来还没落下去就看到花解语的脸从门里露了出来，吓了他一跳。他咋咋呼呼的喊：“解语，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我还以为你……”
“我怎么了？刚才找不到我发夹了，想起来可能掉在周翔这里了，过来找找……”她晃了晃手里的发夹，把头发别上，说：“你找我什么事？”边说边往外走，王天阳说道：“我爸给我来电话，说你既然怨毒清了让我们早点回去，周翔这边……”他扭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花解语很强势的说道：“一起来的一起走，周翔是为了我才来这的，现在人家受伤了，我们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走人吗？你跟你爸说，我们过几天等周翔能动了再走！”
王天阳有点为难的拉着她往外走，花解语皱皱眉，也没反抗，反手关上门，问：“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还信不过他？”王天阳边走边说：“狩怨师总部那边还有个灵呢……咱们一走，它到处作妖……我爸想让我们回去帮忙……”
花解语默了下，的确出来一阵子了。那只给她种了怨毒的怨灵还不知躲在哪里。但是……她对王天阳说：“还不行，我现在回去也不是它的对手。等周翔养一养，我也再恢复恢复。让你爸跟我师傅再想想办法。”
王天阳叹口气说：“花姨不能出1号院，只靠我爸他们几个人撑着。已经好多人被中了怨毒了……”他抬起头说：“解语，你实在走不了的话，我就先回去吧。我是医生，能解怨毒的人没有多少，你和周翔这边应该也不需要我了，你们俩好好养伤，快点养完回来帮忙？”
花解语点点头，还没说话，王天阳忽然朝她伸出手来。花解语反射性的后退躲开，王天阳一手落空，苦笑了下，问道：“我都要走了，也不能抱一下你吗？”
花解语有点别扭，嫌弃的说：“幼儿园一起长大，抱什么抱？不嫌矫情吗？”王天阳看着她双眼一眨不眨，渐渐泛起委屈。花解语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要走快走，不是医生吗？不是着急回去救死扶伤吗？赶紧去践行你的伟大事业，我养好伤就回去！”
王天阳憋了口气，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快步折了回来，在花解语惊诧的目光下，拉起她的一只手，将一个包拍在她掌心。然后快速转身边走说：“我都做好你残了养你一辈子的打算了，现在你既然没残，就好好吃药养好吧！”他越走越快，最后奔跑着进了电梯。
花解语低头看看手里的包，是一个漂亮的手包。花解语打开看看，里面是王天阳给她准备的各种药。她拉上拉链，看看电梯的方向，把包拿在手里垫了垫：“少爷就是少爷，一个药包也搞这么花哨！”
……
三天后，花解语和周翔跟方青石告别。方青石有点难受，他说：“我哥做的事，我真不知道……花小姐，真的打算把我开除了吗？”
花解语拍拍他说道：“你好好在这守着，万一协会再派人过来有人照应。也有人能通知我和周翔的行踪。我们进山后会留记号的，我会每天给你发信息报平安，如果有一天我没发，你就通知协会来搜救我们。山里的事你帮不上忙，还会分散我们的精力，你别多想，就在这等着通知，给我们做后勤吧。”
在方青石幽怨的目光注视下，周翔启动了汽车，向老黑山开去。这一趟表面两个人，实际两人加一兽的组合目标明确——去老黑山，去狩怨师观察屋，去周翔进过的水洞，去花解语呆过的石屋……
周翔点火，汽车“轰”的一下发动起来。他转头看着花解语和花解语身后冒出来的另一个影子，问道：“我们进山了？”
“进山！”花解语和怨兽一起说道。
此时的长兴村100号，院子里的石桌上积满黄色沙尘。一阵风打着旋吹来，石桌上的黄色沙尘被慢慢吹动，好像凭空被人在沙上写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已进山”。
第75章
“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你。”花解语指着一片粗粝的沙滩对周翔说。与沙滩相接的就是清澈的八卦湖。周翔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湖里的水，触手是微微的凉，远不是他在水洞中感受到的刺骨的冰冷。
就像花解语说的，老黑山在八卦湖的对岸，与这里隔湖相望，送他出来的那条船更是连影子都没有。周翔站在湖边眺望，花解语走过来说道：“有什么线索吗？”
周翔摇摇头：“没有。我最后的印象很模糊，但跟这里的确完全都不一样。”“好吧，”花解语说道：“去找找我呆过的石屋？”
周翔点点头，花解语带路，边走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石屋在哪里。怨兽进了铃铛后，方白湖当初消失的那块石板忽然就开了。我顺着石板走下去，是一条蜿蜒的山洞，从山洞里出来，就看到了小木屋。我当时有点急，直奔小木屋而来。可当我联系完天阳想回去再找那个山洞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周翔边听她说，边跟她走。听到这里，他问道：“你确定是山洞？”花解语点头：“我确定是山洞。周翔用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对花解语说：“可是这里只有一座在湖对岸的老黑山，其他的山最近的离这里也要十公里。你如果从山洞中出来就看到小木屋了，那山应该离小木屋很近才对。 ”
花解语摸了摸头发，说：“我的确不明白是为什么。”周翔转身往回走，花解语问道：“不去了吗？”周翔半侧着身看着她说：“不，现在你跟我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就是我们记忆的和现实不一样，所以就算按照记忆去找，我们也找不到。”
“那我们就放弃了？”花解语问道。周翔摇摇头，指着小木屋说道：“还有一个疑点我们没去求证。”花解语看着小木屋，问：“假的我？”
周翔点头，他依旧指着小木屋说：“我的音响里，我和天阳是从屋门前忽然摔下去的。这可能是我们记忆中最清晰的标的物了。与其去找那些我们摸不清头脑的事物，不如先去看看确定的？”
花解语“嗯”了一声，跟周翔一起走回小木屋。周翔指着门边说道：“我记得当时她就在这里一撞，我和王天阳就翻下去了。”花解语摸着这个木门框，上上下下滑了一遍，对周翔苦笑着说道：“这个唯一标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啊！”
周翔点点头，然后走进小木屋，过了一会儿拎了一个箱子出来。花解语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这是……上次带的？”
周翔“嗯”了一声，说：“上次直接就被摔进洞了，我带这些装备都没派上用场。”他一笑，从箱子里拎出一根金属探测仪说：“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花解语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翔摆弄探测仪，又低头看着他拎出来的那个箱子，用手翻检着，发出感叹：“连无人机都带了……有钱人真厉害！”她又翻出一根棍子，问周翔：“这什么？手电筒？”
周翔拎着探测仪过来，接过那根棍子随手一甩棍子瞬间变长。他指着按钮给花解语看：“电甩棍。防身用的。我准备了三根，上次进水洞丢了一根，这里有两根正好一人一个，拿好。”
花解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周翔：“周总，你好牛啊！”这是这么多天来，花解语第一次叫周翔周总，周翔有一瞬间的错愣。上次她叫周总他还暗自生气，什么时候听她叫周翔已经习惯了，偶尔来一句周总还挺新奇。
周翔的嘴不自觉的弯了个弧度，说：“之前也偶尔参加穿越探险活动，我琢磨这也是个探险，无论协会准备什么，我自己多装备些总是没错的。”花解语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周翔把甩棍递给她绑在多用途腰带上。
又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带头灯的头盔和对讲机。花解语说：“这个协会准备了。”周翔塞给她一套：“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协会的人和东西，我都信不过。”
花解语没说什么，怨灵还在，假花解语还没找出来，的确协会里的人并不安全。周翔调节好装备，又去拆无人机。
花解语瞪大眼睛问道：“咱们不是找暗道吗？翻下去了，谁操作无人机？”周翔一遍摆弄一边说，我刚才跟你去看地点的时候已经记好了位置，我会给无人机设好巡航线路。咱们不用管它，让它监测拍照。我也设好了AI比对的程序，有异常预警他会联系我这个对讲频道。 ”
花解语坐在地上，拖着腮帮子看着周翔，感慨道：“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考虑太周到了。”周翔被她逗笑了，他问：“有钱人就考虑周到？没钱就考虑不周到了？”
花解语感叹道：“就算我考虑周到，我也买不起这么好的装备啊。果然世界是给有钱人准备的。”花解语语出感慨，微微仰头，周翔正低头摆弄，听她这么说低头侧看她一眼，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被吹到了脸上。
周翔忽然俯身，花解语眼睛瞬间瞪大，还没有有所反应，周翔已经将她的几丝头发别在耳后。花解语忽然觉得周翔离自己好像太近了，她有些不自然的向后仰了仰。周翔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头。
他低声说：“等回去了，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珠宝定制设计师，给你定一个发卡吧？你的头发太不听话了。”
花解语问了一句：“挺贵吧？”周翔笑笑：“还行，我送你，不收钱。”花解语低头又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好啊。”然后她偏过头不看周翔，用手给自己突然升温的皮肤扇风。
周翔的嘴角翘的更大，摆弄无人机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无人机“嗡嗡嗡”的飞上天空，周翔朝花解语深处一只手，花解语看了他一眼，把手搭上去。周翔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花解语忽然觉得心跳的有些不受控制。她又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周翔看着她问道：“准备好了吗？”
花解语稳了稳神，说：“准备什么？”周翔拎起手边的探测仪说：“我和王天阳滑下去那天，是经过一条滑梯的。这下面应该有个大工程。探测仪肯定能探的到，你准备好去探索真相了吗？”
花解语“咯咯”笑了起来，她一手扶着衬衫的领口，假装做了一个推领结的动作，一边摆出经典造型，说：“真相只有一个。”之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周翔打开金属探测仪，歪了歪头：“我们开始吧？”花解语看着他歪头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声：“这小白脸还真挺帅。”
周翔听不见她心里想什么，转过身打开了探测仪，刚一打开，探测仪就“嘟嘟嘟”的响起来。周翔和花解语对视一眼，花解语脱口说道：“这也太快了吧？”
周翔再次歪歪头，似乎无声的在说：“我说吧？”他放下探测仪，对着刚才报警的地方开始挖，花解语也在一边帮忙。两个人边探测边挖，很快就触到了下面的铁板。俩人合力把周围清理出来，看到了完整的一块铁板。
周翔用铲子敲了敲，能听见铁板下面的回声。花解语摸着四周的板缝，说道：“这很大啊，就是你掉下去的洞口？”
周翔点头，说道：“应该是的。”一边说一边对花解语又摆了下头：“让一下。”花解语拍了拍头，之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怎么这么爱摆头。她往后退了退，周翔用铲子从钢板边缘探了探，很严密，几乎塞不进去。
花解语说：“很严密啊，这板子看着也很有分量，我叫人过来？”周翔又把铲子扔下，对她说：“等我下。”转身走了。
花解语看着他的背影朝车走了过去，打开了后备箱，过一会儿他推着一根棍子回来了。花解语问道：“这是……”周翔蹲下来，架好装备，说：“工业撬棍。”
花解语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周翔一边调试，一边说：“前几天刚下的单，加急专送过来的。”花解语说：“我们怎么都没注意？”周翔笑着说：“不需要你们注意啊，快递而已。”
花解语再次感叹：“有钱人。”周翔笑容更大了，他说：“这东西又不贵，只是物流费点事而已。”
人巧不如工具妙，随着周翔不断给撬棍加压，钢板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在无人的山区里听着让人头皮发麻。终于“砰”的一声，钢板被周翔反撬了起来，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应声而开。
花解语站在洞边，能听到洞里呼呼的风声，感受到洞里吹出的阵阵冷风。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周翔正拿着轻便羽绒服递给她。
刚要解释这洞里的情况，花解语自己说道：“这下面好冷。”周翔递给她羽绒服的动作停下，花解语扭头看他，说：“我知道是这里，我在石室里感受过你在这里的寒冷。”
第76章
周翔扭头看着花解语，洞里的风吹的她衣裤飘摆，人看着像要腾空飘起来了一样。花解语接着说道：“我给你种过血咒，我是你的督导，我们结过契，你的异样我会同时察觉。”
“哈？”周翔意外的看着花解语说：“督导还有这个功能？那我怎么察觉不到你的异样？”花解语侧头想了想，说：“应该都有感觉的。如果你没察觉，要么就是你还有点弱……”周翔的脸上明显的不高兴。
花解语抿了抿嘴，自尊心还挺强。她故意顿了下，才接着说：“要么就是……我没有异样……”说完这句话，花解语自己停下了。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脑中一闪，但是没抓住。
周翔接口道：“什么叫你没有异样，你都被方白湖劫走了。当时得多慌张多怕，怎么能没有异样？”花解语笑道：“慌张和怕那叫情绪变化，不叫异样，我又没有危险……”
她停下来，周翔见她忽然不说了，问道：“怎么没危险？你都失踪了。”等了一会儿，见花解语没说话，他问道：“怎么了？”花解语气息有点不稳，她说：“你说在这下面，那个女人跟我一摸一样？”
周翔点点头。说：“是的，一摸一样。神态、语气、声音。如果不是我跟王天阳实在太熟悉你了，根本不会发现她是假的。”
花解语的胸口起伏剧烈，她对周翔说：“你等一下，我有点事需要确认。”周翔怔了怔，发现花解语竟然离洞口远些，直接就地盘腿打坐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了一会儿看花解语没有要睁眼的意思，眼看着时间过去很久，周翔有些担心了。他怀疑花解语在内观世界里，担心她和怨兽起争执，正想关闭灵眼进去看看，花解语忽然睁开了眼睛，表情灰败。
周翔急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是那只……”花解语摆摆手，说道：“我们下去吧，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周翔愣愣的说：“我都放在背包里了，穿好衣服就行。下面主要是冷，其他的也没什么。”
花解语点点头，说：“那走吧！”然后纵深一跃跳了进去。 “解语！”周翔没想到她竟然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赶紧也跟着跳了下去。
跟上次一样，下面是长长的滑道。周翔跳进去的瞬间本能的想叫，却突然发现花解语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忽然为自己和王天阳那天的大喊大叫而感到羞耻，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咚”的一声，屁股落地。周翔坐了一会儿才适应了洞里的光线，忽然发现花解语并没有在这里，他一个机灵蹦了起来。听到几声脚步声，周翔猛然望过去，花解语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只手搭在当初假花解语坐的椅背上，轻声问道：“那个假的我就坐在这里？”
周翔点点头，花解语绕道椅子前也坐下来，四下打量。她问：“她就坐在这儿，除了跟你们说话，还做什么了吗？”周翔想了想，说：“基本都是她坐着，后来她说我伤了阳气，我戳穿他是怨灵，我们过了两招，她也基本没怎么动。之后她就用血雾封住了我和王天阳。”
“血雾……”花解语重复着，她低头看着四周的地面，从腰带上解下手电点亮，那天打斗的痕迹还在，她用手电看的仔细。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捻起一根发丝，用手电仔细照着。周翔凑过去，花解语把那根头发团进手里，对周翔说：“我们去深处看看吧。”
周翔觉得花解语自从盘腿打坐之后就很怪，但是哪里怪他也说不清。周翔跟着花解语往深处走，上次根王天阳走过一次，因为实在太冷了，两个人用手机灯光照了照就返回来了。这一次他和花解语可以走的更深。
里面很暗，跟上次一样，越往深走，霜花结的越厚。两个人走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花解语用手刮墙面的冰花。周翔看着她的侧脸凝重，一时也不敢搭话。花解语刮着挂着，忽然不动了。
她拿起手电仔细的照周围的墙壁。周翔凑过去，问道：“怎么了？”花解语用手拍拍一个位置，说：“声音不对。”周翔怔了怔，的确花解语的手拍上去，这地方怎么像金属？
他也过去拍拍，随着两人的拍动，金属声越发的清晰，墙面上的霜花也“噗倏倏”的掉了下来，接着两个人发现这是一个类似电闸箱的装置。周翔拿出工具撬了撬，很轻松的打开了这个箱门盖。
里面的确就是电闸开关，上面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写着掌管的电路名称。周翔推开总闸，顿时，整个洞内光线大亮。两个人还适应了一下才看清这耀眼的灯光。
之前一片昏暗，只能手电打到哪里看到哪里，再加上洞内寒冷，不自觉的就觉得阴森可怕。现在灯光一开，整个洞穴一览无遗。周翔有点郁闷，这洞里的确是大，也的确是冷，但跟恐怖一点都不沾边。
不但不恐怖，灯光一开看起来这洞似乎还很豪华。洞里装饰着一些冰雕，看样子很久没有维护了，蒙了灰。他跟花解语似乎只是刚走到这条洞真正的洞口。而他们身后刚刚走过来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景区入口。
那个让他和王天阳惊叫连连的大滑道，也真的是个滑道，看样子像是一个滑梯组合。而那个曾经让周翔觉得非常神奇的把昏迷的他和王天阳运出去的机械装置也不是什么多高科技的物种，不过就是公园里常见的游客通行的魔毯。
周翔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这？把他和王天阳吓的屁滚尿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吃了洗脑散。他声音闷闷的说道：“这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景区啊！”
花解语点点头，打量着这个洞的深处。周翔觉得太没面子了，转身朝洞里走，说：“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花解语跟他同行，边走边说：“老黑山曾经是个开放的景区。后来封闭了。协会做为观察员可以进入这里。”
周翔忽然转面看向她，问道：“这个洞显然是装修过的。我看景区介绍说过，这里有两个常年冰冻的洞，之前也是开放的。后来封闭了……”
花解语“嗯”了一声。周翔觉得脊背生寒，他说道：“所以，假扮你，带我们过来的人是协会的人？”花解语脚步迟疑了吓，说：“嗯……”
“那……”周翔觉得不寒而栗：“是不是说怨灵控制了整个协会？毕竟这里他都能进来，还很熟悉！”花解语脚步迟疑，她看了一眼周翔，眼神复杂。周翔看着她的眼神，也慢慢的顿下了脚步：“该不会……除了你我和王天阳，整个协会都被怨灵控制了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后脖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花解语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她有点犹豫着开口说道：“周翔……也有可能不是那只怨灵……或者说此怨灵非彼怨灵……”
周翔问道：“什么意思？”
花解语缓了口气，手指划过冰冷的霜花，说道：“我现在也有一只兽灵了。她跟我一摸一样。”
周翔愕然：“你是说……是你身上那只带我们来了这里？可是我跟它交过手，她是有实体的……不是你身体里那只，只能在你的内观世界里，即使出来也只是灵眼可以看到。那只是真实的，应该是化灵了的！”
花解语点点头，她的声音情绪不高：“是的，她是实体。所以要么她是已经化灵的，要么……她就是可以操控兽灵的狩怨师……”
“可以操控兽灵的狩怨师……”周翔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花解语的胳膊：“你是说……”他自己有点不太敢确认这个信息，手都在微微发抖：“解语，你怀疑……那个假扮你的人，是花屏升！花老师？！”
花解语不说话，闷头朝前走。周翔紧跟着她：“解语？”花解语一边走一边说：“我早该想到的，方白湖把我劫进洞里，好吃好喝招待着，没有任何企图？他一个地方外眼总管，谁能让他自毁前程做这件事……你们说那个花解语跟我很像，语气神态都很像，如果不是跟我长期接触，即便是怨灵，也不可能连神态都跟我一摸一样……”
“那也不能说花老师就是……”周翔追着说，如果是花屏升，花解语现在得多难过多伤心？花解语忽然停下来，一瞬间周翔看到她眼里蓄了泪水又慢慢的退了下去。
她鼻子哼了一下，说道：“还有，那个血雾……”她手一挥，周翔的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浓浓的翻滚的血雾。过了一会儿，血雾消散，花解语站在他的面前，表情复杂。
周翔呆呆的问：“你会？”花解语苦笑了一下，说：“当时我一心以为是怨灵，根本没想到只是这个小小的法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招数，这是狩怨师里，人人都可以做的暂时蒙上灵眼的操作……只是必须由高阶的狩怨师给能受自己影响的低阶的狩怨师做……我是她的徒弟，而你和天阳都练过花氏的功法，她用这个来蒙蔽你们和我的灵眼，再方便不过，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她没有再说，深深的吸了吸鼻子，疾步朝前走，周翔紧紧跟着，穿过了冰雕装饰的隧道，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他们没怎么费力就打开了那扇门，室外的光线更亮。两个人眯了眯眼，在洞外看到刻在石壁上的几个大字：“水晶洞”。石刻下面是一个公示牌：水晶洞于十年前关闭运营，具体运营时间另行通知。
第77章
从水晶洞出来周翔就很紧张，他偷偷的看花解语，小心翼翼问：“要不……给花老师打个电话？”花解语脚步停了下，摇了摇头：“不了。”
周翔默默的走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花解语，从他爸爸让他住校开始，他就习惯什么都不跟他说了。以至于到今天他见到他爸都只有礼貌的尴尬。无论他爸再说什么，做什么，他和他爸就是没办法沟通。
现在的花解语比他当年受到的冲击更大，他最多是“我爸爸变成了别人的爸爸”的不适感，而花解语，几乎是整个信仰崩塌了。周翔默默的走在花解语身边，花解语自己出声说：“我没有把握确定，现在的我师傅还是不是我师傅。”
周翔一顿，立刻跟上去，问道：“你怀疑怨灵控制了花老师？”花解语还是摇头：“不好说。如果我师傅手里有兽灵，那她控制怨灵变成我的样子驱使她来到老黑山做这些事是可行的。这些刚才我已经跟我身体里那位求证过了。”
“但是如果反过来，怨灵控制了我师傅，做这样的事也一样可行。”周翔紧张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不是整个狩怨师协会都在怨灵的手里了？”
花解语停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走。周翔听到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倒是真的希望她是被怨灵控制了……”
周翔没法搭话，气氛严肃又尴尬。还好走了几步，周翔的对讲机发出了提示，无人机经过AI比对，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无人机发过来的资料。
他步伐变慢，花解语也停了下来，凑近他问道：“怎么了？”周翔拿着手机的手有点不稳，他努力镇定，把手机递给花解语看。
花解语接过手机，茂密的芦苇荡里露出半截船头。再远处，一个爬虫状熔岩静静的伏在水边，像是一只触角已经探进水里的巨兽，随时准备行动。
花解语看向周翔：“这是你说，带你进水洞的那艘船？怎么在草丛里？不是夹在山里吗？”周翔努力稳定自己的语气，尽量说的跟平时一样：“对，这是无人机刚拍到的照片……这是……我刚遇到这艘船的样子……”
花解语眼睛也放大了，她握着手机扭头问周翔：“该不会你记错了吧？”周翔苦笑着看着她，说：“就算我真的记错了，在沙滩上发现我的人是你。难道你也记错了？”
花解语看着这张图，问周翔：“这是哪里？”周翔指着图下面的标注说：“八卦湖，十分钟前拍的照片。”
花解语眯眼朝远方看，他们从水晶洞出来，正在返回观察屋的路上。水晶洞在老黑山的另一边，看不到八卦湖，要绕一圈才能到观察屋的位置。
她的印象里，八卦湖湖面平静，有芦苇，但不多，几乎算是一览无遗的能够看到对面的老黑山。无论是周翔说的卡在山体里的船，还是茂密的灌木丛，她都没见过。
周翔抬头看看已经快要下山的夕阳，对花解语说：“我们先回观察屋吧。天马上黑了，不方便，明天我们再去看看这里。”
从水晶洞出来，手机信号就满格了。两个人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走，再走一个半小时应该就能到。花解语想了想，的确晚上她不太方便——夜属阴，身体里的那位晚上比白天更活跃也更强大。老黑山这地方阴阳交错，本来就适合它生长，早点回到观察屋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比较安全,于是点点头，两个人加速返回观察屋。
两个人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按照导航的指示到了观察屋的位置。然而随着导航说：“目的地已到达”的播报停止，二人却没有见到那座小木屋。周翔拿出车钥匙按了按，也没找到汽车的回应。
花解语和周翔四下望去，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翻花石海和漫天繁星。周翔摆弄着手机，没错，导航的位置就在这里，可这里的的确确什么都没有。
“挺有意思。”花解语笑了笑。周翔看着她，把手机放进口袋，也笑了：“的确挺有意思。”花解语抬头看了看天，周翔也抬头看天空，指着北斗七星对花解语说：“这是北斗七星，”他又转向南面接近地平线的位置，对花解语说：“这是南斗六星。我来老黑山的那天晚上差点把它误认为了北斗七星。”
花解语也抬头看，她卷起袖子，把手臂举起来，露出小臂上缠缚的铃铛，对着南斗六星说道：“的确很像北斗七星，就是小了一点。”周翔看着北斗七星，问花解语：“导航不靠谱了，我们怎么办？按照星星走？”
花解语又对着铃铛看了一会星星，才说道：“也只能这样了。这地方全是石头，连个能躺下的平整地方都没有。”周翔点点头，说：“那我们走吧，按照地图的方位，观察屋在水晶洞的西面，我们应该走这个方向。”
他抬步正要走，花解语拉住他：“你听。”周翔停下脚步，远处传来很轻微的“哒哒”声。周翔听了两下，不由得露出笑容，伸长脖子往远处看，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东西，直到“哒哒”声消失了，也没看见什么。
周翔有点失望，眉毛纠了起来。过了几分钟，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周翔再次伸长脖子去看，然而又是几秒钟，那声音又消失了。花解语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声音？”
“狍子的蹄音。”周翔说。花解语转头看他：“就是你说给你带路的狍子？”周翔点点头，说“声音太远了，但的确像是狍子的脚步声。”
花解语看着他，周翔也犹豫，他指了指南方，说：“声音应该是从那个方向发出来的。”花解语问他：“去看看？”周翔犹豫着：“你是督导，你说呢？”花解语笑了，她说：“你还是老板呢！瞎讲究什么？”
周翔笑笑，盯着她看，没说话。花解语瞬间明白了，他是担心到了晚上她身体里那位会不受控制。她用手摸了摸铃铛，说：“没关系，观察屋下面还有水晶洞呢，不见得就安全。我们其实已经迷路了，现在我们在哪自己并不知道。一直往西不见得就一定能见到观察屋。
反倒是南面是五大连池景区商业街，就算我们找不到观察屋，一直朝南走应该也能出老黑山景区，那不是更安全？ ”周翔问她：“那我们试试去追狍子？ ”花解语点点头：“上次是狍子给你带的路，听你的描述，它是友非敌，反正我们也是乱走，不如就跟着它。 ”
花解语话音刚落，南方又想起了“哒哒”的声音，这次声音比前两次清晰速度也更快，期间似乎还夹杂着两声有些着急的叫声。不过狍子这种动物，叫声本来就极其像耳背的人吵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二人很有默契的朝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哒哒”声再次响起，比刚才又急促了些。周翔扭头看花解语说道：“我怎么觉得它在催我们？”
花解语也凝神听着点点头，说：“好像是的。”边说两个人边跑了起来，大约跑出去500米，周翔觉得不太对，他猛一回头，发现刚才他们站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样。
他叫住花解语，让她回头看，花解语回过头来，面色一变，她指着一一颗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树苗说：“我们刚才没看到有树吧？”周翔“嗯”了一声，想往回走几步，到近处看看，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在往下栽，花解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随着她的动作几声铃响钻进了周翔的耳朵。
周翔被花解语拉回之前站的地方，借着头灯的照射，两人发现就在他们脚前，石头中间出现了一条几十厘米宽的裂缝。裂缝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有多深，周翔刚才就是一脚踏空踩进了裂缝里。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裂缝还在变化，有的地方变宽有的地方变窄，连带着周围也出现了大大小小不等的缝隙。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海似乎得到了什么号令，正在有的前进有的后退，周翔一把拉住花解语就往南边跑：“快！”花解语也看到了这些忽然开始排兵布阵的大石头，跟着周翔的脚步急速前进。
这些石头移动的声音很轻，偶尔“咔”的一声，是某个石头掉进了裂缝或者突然开裂。花解语和周翔一路狂奔，石头就在后面追着他们排列。终于，两个人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白色，周翔喊道：“狍子！”
屁股朝着他们狍子转过头来，月光下露出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脚下的石头没有再移动，周翔看到地面已经从翻花石海变成了绳岩。
他松开花解语的手狂奔到狍子跟前，一把搂住狍头：“你是来救我的吗？真够兄弟！”狍子显然对他的亲密不感兴趣，他倒退着蹄，挣脱除了周翔的钳制，抖抖毛转向花解语“啊啊”的叫了两声，仿佛在问：“你谁啊？”
花解语走过来，歪着头看着狍子，问周翔：“这是狍子？不是鹿吗？ "
第78章
周翔不由得笑了，他拿出手机翻出狍子介绍的页面递给花解语。花解语看了两眼，把手机还给周翔，又转头看狍子。狍子回看她，“啊啊”的叫两声，仿佛在问：“你瞅啥？”
花解语看着狍子，对周翔说：“我在石室的北斗鼓上看到的图像有狍子，我一直以为是奇怪的鹿。”周翔亲昵的拍狍头，又惹来狍子使劲甩毛。他接口道：“不稀奇，我第一次见到这小家伙也以为是鹿，幸好当时带着手机，搜了才知道，原来这是传说中的东北神兽。”
狍子退后了几步，离开周翔魔爪能撸他的范围，侧头看着周翔又偏了偏头。花解语看狍子偏头的样子忽然觉得跟周翔偏头挺像的。之前觉得帅，现在跟傻狍子一个动作，她不由得想笑。
周翔看花解语没头没脑的笑，不明所以，问：“怎么了？”花解语收住笑，看了一眼狍子，说：“没什么，就觉得你们俩还挺……有缘的。”
周翔也看着狍子，说：“是啊，狍子老师的确跟我有缘……”说着话，看到狍子又在不耐烦的“啊啊”叫，叫完还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们。周翔对花解语说：“叫咱们跟着它呢！去不去？”
“去啊！”花解语答应一声，已经朝着狍子走去。
狍子很快就显示出了它野生动物优势的一面，周翔之前跟过狍子，知道它的实力，现在又有花解语在旁边看着，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努力不能落后。花解语本来功夫就不错，原本没觉得跟狍子有什么问题，跟了一段距离，在各种岩石上跳上跳下，她不由得感慨起来：“谁再说狍子傻，我第一个不愿意。”
周翔一边跑一边咧开了嘴，狍子兄已经站在远一点的岩石上等他们了，此时正不耐烦的甩蹄子。两个人跟着狍子一路向南，跑着跑着竟然出了火山岩景区开始在公路上狂奔。
到了公路，狍子更是撒欢的跑，它本来就不怕光，在公路微弱的灯光下，撒开蹄子狂奔。周翔和花解语跑的气喘吁吁，周翔边跑边喘气说：“早，早知道……我就该开车……”
花解语也已经跑的气息不匀了，她说：“你……能……找到……车？”周翔想想也是，车被抛在了老黑山景区，他们迷了路，根本找不到。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一块交通牌出现在眼前，东焦得布山。周翔不由得叫住花解语，让她看交通牌。花解语盯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白屁股，不明白周翔怎么了。周翔一边跑一边喊：“老黑山到焦得布山，至少二十公里公里！开车也要半小时！”
花解语猛地停下脚步，她知道周翔为什么叫她了。他们从老黑山的观察屋进到水晶洞，出了水晶洞又往观察屋走，就算是迷失了方向也应该在老黑山景区里，他们俩跟着狍子一路狂奔是很累，但就算是他们体能超群，能破世界记录，也不应该这么短时间就跑了二十公里。
他们俩从遇到狍子到现在最多也就跑了四十分钟，期间还有很多难走的翻花岩，难道他们的速度已经跟汽车一样了吗？
他们俩停下脚步，远处的狍子似乎感觉到了，也停了下来，不满的朝他们叫，似乎是嫌弃他们耽误时间。花解语和周翔对看了一眼，花解语胸口起伏的说：“我有个想法。”
周翔等着她说，花解语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夜空，说：“有没有可能……刚才的裂隙其实是……大地自己在动？”
一阵风吹过，周翔觉得后颈一阵发冷。远处的狍子还在叫，两个人对看一眼，又发力朝狍子跑去。狍子带着他们一直跑到了一个镇子，周围有了汽车的声响。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狍子忽然一闪，白屁股就消失在了。
等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地方，发现狍子消失的位置是一片长在火山岩上的丛林。林深树茂，根本看不到狍子的影子。
俩人捂着膝盖对着喘了一会气，开始打量这个地方。周翔拿出手机看了下，说道：“这里是小焦村。”
花解语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一排房子上。周翔也看过去，眼神变了变，那是一处二层民房。此时已是深夜，但房子里依然亮着灯。随着灯光一起从窗户透出的还有袅袅的黑气。
周翔扭头看花解语：“有怨气？”花解语点点头。两个人从林子里出来，顺着村路朝那房子走过去，走近了些看到房子上的牌匾上写着“小焦村棋牌/网吧”。
从开着的窗户里不断传出笑骂声，麻将撞击的声音。花解语和周翔走进这家棋牌网吧。一楼是网吧，整个一层烟雾缭绕。每个机位前都坐满了人。他们俩在大厅转了一圈，没看到哪里有黑色的怨气。
两个人继续朝楼上走，刚迈上楼梯，服务员就跟了过来：“没见过呢？村里的吗？来玩什么啊？”花解语还没说话，周翔笑呵呵的接口道：“外地过来旅游的。听人说这里玩的大，想过来开两局。”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问：“谁让你们过来的啊？”周翔笑着说道：“有中华吗？先给我拿一盒，烟抽完了。”服务员怔了怔，说道：“有，吧台呢，跟我来。”
周翔转头跟花解语说：“你先上楼看看有没有好位子，我买完烟上去找你。”服务员的脚步顿了下，周翔又朝花解语说：“先看看别坐下，我一会上来看看，不行咱还回老黑山那边老桥家。”
服务员就继续领着周翔往吧台走了，一边走一边问：“你在老黑山老桥家玩啊？他家不行，都是生客。玩的小，没意思。”周翔笑呵呵的说：“所以上你这来了吗？这大老远的，可给我俩好找。”
服务员进吧台拿了一盒中华给周翔，周翔扫完码，笑着问：“有局能凑吗？”服务员说：“差不多，你俩来的正好，刚才有个客人说心脏不舒服，想走。正好你俩补上。”
“行啊，我去看看呗。”服务员一边带路一边说：“不过人家走不走我说了也不算。他们那桌玩的大，输急眼了别说心脏难受了，就是你捅他一刀都不一定走。我跟你上去看看，人家要不走我也没办法啊。”
“知道知道。”周翔笑着说：“就来看看，不行明天我早点来。”“行。”服务员说着话带他上楼。两个人刚一上楼梯，就听见楼上传来“咣当”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推倒，接着一声嚎叫，一个恐怖阴森的声音尖叫道：“死婆子！放开我！”
服务员和周翔同时加快了脚步，服务员三部并作两步一把推开一扇门——门内，一个男人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而花解语用红筷子夹住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孩子的脸色已经完全发黑，他嚎叫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抓花解语的筷子。
“小晋你怎么上来的？！”跟周翔一起上楼的服务员叫了一声，那孩子一抓花解语的筷子，筷子上冒出一阵黑烟，孩子又“嗷”的一声痛叫起来。花解语快速念咒，手上一用力，奇怪的是，怨兽并没有被拽出孩子体内，从周翔的角度看，就仿佛一个黑影从孩子身上被拽出来了一点，孩子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与花解语的力量抗衡，两股力量同时用力，那力量拖住黑影，不让花解语拽离。
花解语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她稍一迟疑，没想到那孩子却忽然一张口去咬花解语的手。周翔离得远，来不及做出反应，花解语一手拿着筷子，用另一只手格挡，突然之间周翔耳朵里铃声大作，花解语身体里另一个花解语“嗖”的飞了出来。
她顺着花解语筷子夹住的黑影一把将黑影从孩子身上扯了出来。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黑影似乎被怨兽花解语扯出来了，但还有一些丝丝缕缕像一根线一样裹缠在孩子身上，无法完全扯断。
花解语大喊一声：“出！”筷子挽出一个花，同时红色手帕兜头一罩。那黑影被花解语的红手帕牢牢包住，牵住它的线也被强行扯断在男孩身体里慢慢消散。男孩原本狰狞着要咬花解语的手，此时像是忽然痴傻了一样，忘记了自己要干嘛，一脸呆呆的跌坐到了地上。
花解语回手扇了一巴掌在红布里挣扎的怨兽，那袋子被扇的滴溜溜转，里面的东西也停止了挣扎。花解语的体内怨兽盯着那袋子看，吞了一口口水问花解语：“我刚救了你吧？”
花解语眉毛皱了皱，还没等说话，体内怨兽又说道：“不给点回报吗？”花解语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举着手里刚抓的怨兽问：“你要这个？”
体内怨兽此时顶着花解语的脸，两只眼睛都要放出光来。花解语有点犹豫，怨兽却忍不住大叫起来：“喂！你有没有点养兽灵的自觉？我帮你，你还不喂我？！那我帮你干什么？！你不喂我，还指望我成兽灵呢？！”
看花解语还没反应，她又哀求起来：“给我嘛，给我嘛！你都有我了，留着这些小鱼小虾有什么用？我这么一个优级的你不养，难道要养这些连兽都不满的小东西？给我嘛给我嘛~求求了~”
花解语犹豫着把怨兽递过去，体内都快要流出口水了，她双眼放光的搓搓手，正要去拿，花解语又把包袱收了回来。
“你干嘛？！”怨兽花解语勃然大怒，一瞬间竟然露出了兽脸。满屋子的人都被吓到了，有的惊叫，有的直接晕了过去。
第79章
花解语看着体内怨兽发飙，说道：“我可以把它给你，但是不是现在。我是最强狩怨师，捉怨兽是我的强项。但是你是不是忠诚于我，还是你打算把自己养好了再来反噬我，我要评估一下再说。”
“你！”体内怨兽暴怒的头发都飞扬了起来。她穿着跟花解语一样的衣服，此时顶着一张怨兽脸，头发裙裾漫天飞舞，很是恐怖，屋里勉强还睁眼的人，也都晕了过去。
花解语晃晃手里的怨兽对体内怨兽说道：“今天表现的不错，”她晃了晃红色的包袱，一些袅袅黑烟漏了出来。体内怨兽贪婪的吸入腹中。花解语看她吸的差不多，把包袱重新收紧，对她说：“先回去，看你表现，我会给你奖励的。”
因为吸到了一些怨气，体内怨兽不像刚才那么暴怒。她平复了下来，又恢复花解语的样子，撇撇嘴说道：“真小气。”白光一闪，消失了。
体内怨兽一走，花解语就对着整个屋子念咒，周翔听她的剧本——这些人是吃了店家的食物才昏迷的。他抬眼看花解语，花解语念完，说道：“这是个赌博窝点吧？”
周翔忍不住笑了，他说：“你还挺正义哈？”花解语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当然。”然后指挥周翔：“把那孩子带走吧，他有点奇怪。”
周翔也注意到了，花解语收他身上怨兽的时候不像其他怨兽那么顺利。他弯腰把孩子抱起来，两个人出门下楼。穿过大堂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花解语停了下来，周翔也停下了。花解语扭头看周翔：“你觉不觉得有点怪？”
周翔点点头，说：“有感觉，但不知道怪在哪里。”花解语点点头，她也一样，那是一瞬间的怪异，是一种感觉，没办法明确的表达出来到底怪在哪里。
两个人抱着孩子离开了网吧。就在他们站在网吧门口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一台电脑的开机画面里，一个小孩正蹲在一个原型的祭坛前，双手交叉，似乎正在祈祷什么。他的面前祭坛上飘出丝丝屡屡的黑烟朝着屏幕上的小男孩涌去。而电脑屏幕的ID显示，这个玩家叫“小晋”。
大堂里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唯一一个管事的服务员还在楼上昏着。俩人就这么抱着孩子大剌剌的走出了门，也没人问一声。
出了棋牌网吧大门，周翔和花解语四下望了望，虽然这里属于五大连池风景区，比邻东焦得布山，但却不是旅游的核心区域，村子里最繁华的就是他们现在站的这条街。周翔拿出手机搜了下，整个村子也就两家住宿招待。
他抱着孩子看花解语，问道：“我们住宿吗？”
住宿，这个孩子是个问题。听刚才棋牌网吧服务员的说法，这孩子明显是是认识的，那说明这孩子是村里的小孩，在村里住宿人，肯定会遇到熟人。
花解语想了想，说：“住吧。我们也不能真把孩子劫走。放在熟人这里他也安全。至于别的……”她笑笑，调皮的挑了挑眉。
周翔也跟着无奈的笑了下，很好，花大师又有新剧本了。两人正往民宿走，听见刚才的棋牌网吧传出砸东西和争吵的声音，他们刚走进民宿的院门，又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周翔抱着孩子一进民宿登记大厅，大厅值班的小姐姐就睁大了原本惺忪的眼睛，她晃晃头，又擦了擦眼睛，从吧台里摸出眼镜戴上，仔细端详周翔和花解语问道：“你们是老李家亲戚吗？怎么抱着小晋？”
刚才在网吧，那个服务员也叫这孩子小晋。周翔当时没在意，现在这个民宿值班小姐姐也叫这孩子“小晋”而且连姓也说了出来，周翔脱口而出：“李晋……他哥是李魏吧？”
花解语原本准备好了剧本正要编排，一听周翔提到李魏，她停了下来。民宿小姐姐“嗯”了一声，说：“你认识他哥啊？”
周翔一脸笑，说道：“我是他哥同学。过来出差看看他爸妈，正好带他出来转转，结果这孩子睡着了，天太晚不方便回他家了，就开个房睡一宿。”
“啊~你是魏哥同学啊！嗐！那还线上预定什么。魏哥帮过我爸，我们这小店，当年开业魏哥还给拿钱了呢！”小姐姐拿出房间钥匙，热情的说：“我送你进房间。住宿就免了，回头魏姨知道我们还收你钱该埋怨我们了。”
周翔推脱了两句，小姑娘死活不收钱，周翔就跟她进了房间。小姑娘多拿了好多零食和矿泉水放在房间里，说：“太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咱们早餐到9点，你们如果起不来也没事，我给你留一份，跟明早上的服务员说好。你们找她要就行。”
小姑娘正要走，放下李晋的周翔叫住她问道：“我记得原来李魏住五大连池市区，什么时候搬回来的，昨天我也没来得及问她妈妈。”
小姑娘叹口气，说道：“魏哥能耐人，我们都知道。别说五大连池市区了，就是哈市北京上海广州人家都有房子。可是再有钱也架不住造啊……就魏哥那个爹……嗐！不说了，明天你们回家跟魏姨好好唠唠。不管怎么说，这边是魏哥姥姥家，我们都乡里乡亲一起长大的，你们缺啥少啥跟我说，家里住不下就住这儿，我明早跟我爸妈说一声，你们放心住就行。”
小姑娘连珠炮一样说完就走了。周翔送她到门外说了些感谢的话，一回身，看到花解语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朝他笑。
周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花解语微仰头看着他问：“李魏照片有吗？”周翔怔了下，他跟花解语提了好多次李魏了。但是似乎每次提到都是匆匆而过，一件事赶着一件事都没有细说。
这是花解语第一次主动问李魏，周翔觉得花解语可能有什么线索需要看李魏的照片，他拿出手机在云端找到李魏跟他的合影，指给花解语看：“这是李魏。”
“嚯！大桃花眼，难怪招女人喜欢。”本来这句评价没什么，但是周翔心中涌过那么一丝不舒服，他淡淡的说：“他是挺多对象的。”一般说到李魏的桃花源，周翔很少会直接用这么直白的叙述。一般他会说：他挺招人喜欢的，或者他挺有女人缘的。 “挺多对象”听着就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
花解语笑得转过头去，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正经多了，她对着照片说：“李总看起来是挺招女人喜欢的，但是太惹眼了，多看两眼就疲劳了。还是旁边那位看着比较内敛低调有品味。”
照片一共就俩人，一个是李魏一个是周翔。听到花解语这话，周翔想板着脸都板不住，他正想着说什么显得自己没那么在意，听到有人说：“诶？你认识我哥？”
李晋已经醒了，正跪坐在花解语身边看手机上的照片。周翔和花解语都转过头看李晋，这孩子跟李魏长的很像，也是大桃花眼，鼻子上有颗很小的痣。样貌很是清秀，现在还是没长开的少年模样，可以预见再过几年也是一众少女杀手。
周翔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弟弟周恒。男孩随妈，周恒和他不算像，看得出李晋跟李魏是同一套爸妈。他对李晋声音温柔的说道：“我是你哥大学同学，我叫周翔。”
“啊！翔哥！我知道。”李晋兴奋起来：“你跟我哥一起开公司的。你们那个游戏做的真好，我们同学都爱玩。”周翔笑笑，对李晋说：“前年我去五大连池见过你爸妈，当时说你住校不在家，你们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李晋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对周翔说：“我们家搬过来有一年了。五大连池市区那个房子……卖了。”“卖了？”周翔怔了怔，问道：“房子卖了你哥知道吗？”
“知道……吧……”李晋还是低着头，声音很小的说：“……这些事我也不太知道，反正我爸妈说卖了，然后我们就搬到这边跟姥姥一起住了……”
周翔觉得很奇怪，他问李晋：“那你现在是放假了吗？你怎么这么晚还在网吧，你爸妈不管你吗？”李晋往侧看了看，垂下眼睛说道：“我妈陪我姥姥在医院……我爸……”
他眼中放出一种发狠的光，冷冷的说道：“刚才楼上麻将桌上晕倒的就是他。”
周翔彻底愣了一下，他见过李魏的爸爸，跟李魏一样有双大大的桃花眼。他上次见他，老头虽然大腹便便头发也秃，仍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帅哥。可刚才楼上的那些……周翔回忆着那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男人，面色青黑，头发胡子长而粘腻……真的很难跟李魏的父亲的样子重合起来。
他站起身就想出去，说道：“那我要去看看……”他话没说完，手腕被人攥住，李晋抓着他的手抬起头来，眼里的冷漠让人彻身冰寒：“他不会有事的。牌局不散他就死不了。”
第80章
“你爸爸爱打牌？”花解语忽然插话问道。李晋小小的脸上充满了与年纪不相当的戾气，他说：“他何止是喜欢，他恨不得能死在牌桌上！”
周翔看着这个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花解语递给孩子一杯水说道：“那你和你哥从小长这么大，你爸爸好歹也出了些力吧？”
“出力个屁！”李晋重重的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说：“我哥刚满月，他就……”男孩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缓了一会才说道：“他就劈腿了，还劈了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找到我妈在我家里打成一团……”李晋剧烈的喘息着，头顶似有黑雾腾起。花解语面色一变，悄悄掐了个诀，接着两根手指搭在李晋脉门上柔和的说：“别着急，慢慢说。”
李晋身上的黑雾慢慢消散，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对花解语说道：“我妈当时跟他大吵一架，抱着我哥要回我姥姥家，他下跪痛哭求我妈，让我妈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
花解语问：“你妈妈答应了？”李晋抽了抽鼻子说道：“不答应怎么办，我哥才满月，我姥姥家还靠我奶奶家帮忙。我妈一个家庭妇女真以为我爸从此就能改了……”
“他没改是吗？”花解语再次问道。李晋擤擤鼻涕说：“改到是改了两年，我爷爷来把他教训了一通，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跟我妈做生意。那时候五大连池疗养刚开始火，他买了个大客车，接游客生意赚了几年钱，之后他说开旅行社太操心，嫌赚钱慢，客人里有个煤老板介绍他倒腾煤能赚不少钱。”
李晋说到这里，剧烈的喘息了几下，才接着说道：“然后他就把我妈自己留在五大连池经营旅行团，自己跑出去倒煤了。”
周翔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那听起来你爸爸改邪归正了？”“屁！”李晋狠狠的说道：“从他倒腾煤开始，家里旅行社的收入就不断的给他填窟窿，最大的一次把家里的客车、招待所全都赔了进去。他在家里躲债发誓跟我妈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出去折腾了。”
李晋咬了咬牙，狠狠的说：“我就是那时候出生的。结果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他又出去沾花惹草，还招惹有夫之妇，那家的男人拔了刀子要砍他，这个怂货，他……”李晋的拳头攥的咯咯响，他说：“他……他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玩意，靠卖我哥过了关！！”
“卖……你哥？”周翔忍不住问道，花解语也愣了下，问：“人家砍他是因为你爸勾搭人家媳妇，跟你哥又什么关系？”
李晋狠狠的说：“不知道他认识了什么人，人家说让他把我哥过继给他，认个儿子，那女的家人他能摆平，还给他一大笔钱。”
“你哥那时候上高中了吧？有人要这么大的过继的孩子？还有你妈同意吗？”李晋看着周翔，眼角马上就要流出泪来，他狠狠的用手背抹了一把，说：“他跪在地上求我哥和我妈，说去人家享福，家里都供不上我哥上大学。我妈肚子里还怀着我，我哥就同意了。”
周翔仰头望了望天。他跟李魏很好，他跟他一样，都很少提家人。只是有一次喝多了，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家人，周翔说的多，李魏说的少。但无论周翔说什么，李魏都能及时安慰到他。
他以为那只是李魏这个人情商高，知道怎样和人相处最舒服，但是他并不知道李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现在看来这哪里只是情商高，李魏和他一样都被父亲逼着走出过家门，这样相似的经历，也活该他们感情好。
花解语看看周翔，问李晋道：“那后来呢？你哥如果过继给那户人家就不会再姓李了？”李晋说：“那户人家也巧，也姓李。所以我哥也不用改名改姓，人家说就拿我哥的生辰八字，再要我哥小时候穿的衣服和几根头发，做个仪式认个亲就行。”
花解语眼神变了，她迅速看了周翔一眼，看出周翔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于是追问道：“什么仪式？”
李晋摇摇头，说：“我还没出生呢。这些事都是我妈和我哥，还有我爸东一句西一句凑出来的，具体什么仪式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哥是认了那家亲的，然后没多久那女人两口子出门竟然全出车祸死了。”
周翔也听出来不对劲了，他跟花解语对视一眼，问道：“都死了？”“也没都死。”李晋皱眉想了想说：“好像是男的当场就死了，女的成了植物人？还是啥？不记得了，反正没几天家里亲戚就放弃治疗。两个人都不在了，我爸就没事了。”
“那你哥呢？”周翔问道：“不对啊，我上次来五大连池找的是你爸爸妈妈也不是什么过继的人啊！”李晋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哥过继的时候都十六了，而且父母都在，不能上派出所登记。那户人家也好，说只要我哥认他们就行，两边都是父母长辈，跟我哥说多走动他们不介意。”
李晋脸一红，又吭哧了半天才说：“我哥后来跟你开公司，赚了很多钱，我爸眼红，让我哥把钱都给他们，就跟那户人家说他没钱，我哥……第一年的学费都是人家出的。我哥没同意，就给我们家在五大连池和这儿各买了一套房，另外每个月都给我爸妈打一笔钱，给他们养老，说就算是还养育恩情了，法律上他也说的过去尽赡养责任了。其他的让我爸连想都别想。”
周翔听到这儿，恍然大悟的说道：“难怪我上次来找你爸妈，他们说李魏每个月都寄钱……你哥……跟你爸妈话多吗？会经常打电话吗？”李晋的脸更红了，他垂着头声音很低的说：“我哥恨我们家……除了钱到账发个信息，基本上不会打电话的。”
他说完这些，又急急的对周翔说：“翔哥，你可别跟我爸妈说我跟你说我哥被卖过的事。我爸不让我和我妈说……”
周翔看看花解语，花解语也在看他，显然花解语并不关心这事要不要外传，她更关心其他的，她问李晋：“你哥过继的那户人家，你知道联系方式吗？”李晋愣愣的看着周翔和花解语，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根本不记事。我妈也没说过……”
他又低头想了想说：“我就知道他家姓李……”他突然抓住周翔的手，着急的说：“翔哥，你别去找他们啊，你去找了，我爸就知道我告诉你这事了，他会打死我的……”
他话没说完，花解语一把拉下他抓周翔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说道：“李晋，我们必须要知道你哥过继那户人家是谁，这很重要……你哥现在有危险！你知道吗？！”
李晋彻底呆住了，他怔了下，又去拉周翔，问：“翔哥，我哥有危险？！我哥有什么危险？他怎么了？！”周翔按住他的肩，安慰道：“李晋，你哥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是我的确找不到他，我现在问你，你哥最后一次跟你通话是什么时候？”
李晋眨眨眼，张着嘴巴想了一下，说：“没，没多久啊？就前半个月吧，他给我打电话，问我钱够不够花，说给我爸妈打的钱进我妈账户了，让我跟我妈说一声。”
周翔问道：“你确定那是你哥吗？电话号码多少？”“电，电话号码……”李晋皱着眉毛说：“电话号码我没有，我哥都是网络通话，他说他在国外，电话太贵了。网络电话划算……让我有事给他网上留言……他会给我回的……”
“网络留言？”周翔问他：“他用什么软件给你留言？”李晋怔怔的看着周翔，说：“就，你们公司的网游啊，《真实人生》他有个小号，让我有事在那上面留言……”
周翔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真实人生的网络页面，对李晋说：“你现在跟你哥说话！”李晋把他手机推开，说：“不行。我哥那个小号在我好友里，你这我怎么用？”周翔退出自己的登录，再次递给他：“登录你的。”
李晋登上自己的账号，在好友里找到一个ID叫“为什么魏”的人，对周翔说：“这个就是。”周翔拿过来，往上翻着聊天记录，都是李晋单方面留言，看不到对方回复。
翻了好几页都是这样，周翔问李晋：“都是你说，他都没回复，你怎么知道是你哥？”
李晋说：“我哥跟我有时差，他一般看完我留言过几天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把我的问题全都回答给我啊……”周翔眯了眯眼睛，问：“你确定那真的是李魏？”
“是啊，电话跟网络留言能对上，再说，我哥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啊……而且……”李晋想了想，说：“对了，我哥还会教我玩游戏，哪里有隐藏关卡，那里能吃到金币，用什么技能卡bug掉装备多，我哥都告诉我啊……翔哥，除了你就是我哥最熟悉这个游戏了吧？不能有别人啊？”
“你翻！”周翔把手机又塞给他说道：“翻到教你打游戏的聊天记录，我看看。”李晋挠挠头，说：“我哥很少在网上说这些的……他说留文字，回头版权麻烦……”
嘴上叨咕着，他的手却一直在翻，也不知道翻了多少页，终于翻到了一条，递给周翔说：“就是这种……”周翔仔细的看着，的确是一些游戏的隐藏内容，但是不算多绝密，不仅仅是李魏知道。他把手机递给李晋，问：“还有吗？”
李晋费劲的思索，说：“只能翻着看了，这种特别少，一般都是电话告诉我怎么操作。”周翔吹了口气，有些丧。花解语又把话题接过去，问道：“那你哥过继的那户人家，如果你不知道，你妈妈能知道吗？”
“我妈？”李晋说：“肯定知道啊！”“那你带我去……”花解语还没说完，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刚才的前台小姐姐急促的喊道：“周先生，周先生，李晋醒了吗？你开下门？”
周翔走过去把门打开，小姐姐一眼看到坐着的李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对李晋说道：“小晋，快点走，我让我爸开车送你，你爸心脏病发作让救护车接走了，你妈到处找不到你，我刚跟她说了，我爸送你过去，在医院汇合！”
“啊？！”李晋一时没有什么反应，周翔和花解语迅速对看了一眼，周翔问道：“还有？”花解语点点头，他们俩异口同声的对李晋和前台小姐姐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