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群人急急忙忙的到了医院,事情大概跟民宿老板说的一样,周翔他们走了之后,棋牌网吧开始了骂战,骂着骂着李魏他爹忽然一口气没上来,紧接着一头栽倒。

    棋牌室老板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又通知家人。为了隐去不必要的麻烦,花解语给李晋下了洗脑咒,只说是他在网吧上网,后来睡着了被周翔带去民宿休息。

    场面乱哄哄的,县级医院条件一般,这种严重的病患本来就不多,做了半天急救措施,危险还是不能解除。医生叫家属准备转院,这个时候李晋的妈妈赶到了。

    这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曾经是个美人的资深美女。周翔跟花解语打个招呼就带着李晋迎了上去。原本周翔和花解语都以为,另一个怨兽在李晋的妈妈身上,然而见到人,却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怨兽。

    她身后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男人有一只手只有四个手指头,手臂上也有火烧过的痕迹,看样子曾经应该受过很重的烧伤。他陪着李晋的妈妈一起在诊室里进出,医生简要说了病情,然后对李晋妈妈说:“你老伴现在这样的情况,咱们医院手段有限,我们建议你往上级医院转,现在可能还有机会。”

    李晋的妈妈看着滴滴答答的监控仪,低头注视着那个带着氧气面罩的男人。李晋的爸爸现在只能大口喘气,说不出什么话来。李晋妈妈握住他一只手,问道:“你转院吗?”李晋的爸爸依然大口喘气,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晋的妈妈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说:“我知道了。”就在同一时刻,花解语和周翔都看到李晋的爸爸手背上出现了一张怨兽脸。花解语和周翔对视了一眼,就听到李晋妈妈对医生说:“他不想转院,这是他家,他不想离开这里。”

    “哦。”医生愣了一下,说道:“那咱们医院的条件就是这样了,只能说我们维持什么程度到什么程度,你们家属能能接受结果吗?”

    “没问题。我们什么结果都接受。”李晋的妈妈说。她说完这句话她的后脑勺上陡然长出了一只怨兽脸,而周翔清楚的看到李晋的爸爸头上冒出了一股黑烟。

    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情况,一个人既有怨气,身上又长了怨兽。他看了一眼花解语,见花解语已经拿出了筷子,收在了袖口里。大夫匆匆忙忙,李晋的妈妈有很多事要做,她扭头看了一眼李晋,对他说:“你陪你爸待会儿,我去跟大夫办手续。”她又看了一眼周翔,脸上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说:“小周,又给你添麻烦了。”然后转身跟着医生走了。

    她前脚一走,花解语给周翔使了个眼色,周翔跨了一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花解语迅速出手,病床上李晋的爸爸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眼睛圆睁,十指几乎成了勾状似乎要去抓挠花解语。然而他的确是太虚弱了,并不能实质上做什么。

    花解语手臂一抬,意外的嘴里叫了一声:“跑了?!”周翔急忙转身去看,花解语的筷子上只留了一丝黑烟几根毛发,却没有拉出怨兽。李晋凑过来问道:“姐姐,什么跑了。”花解语从失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扯了一个谎:“我说你别乱跑了,你爸爸看起来不太好。”

    “哦,好。”李晋点头答应,站在花解语身边。李晋的爸爸从剧烈的咳嗽变成了剧烈的喘息。双手在床边抓来抓去,李晋俯下身问道:“爸,你要什么?”李晋没有听到回答,他伸出去的手被病床上的男人一把抓住。

    力度太大,李晋被抓了一个趔趄,他被抓的手掌生疼,问道:“爸?你要什么?我给你拿。”他爸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他另一只手抬起来,似乎要指什么东西,李晋努力的顺着手指去看,他爸爸的手哆哆索索的指着桌子,李晋望过去正看到桌子上的“转院通知单”,他正要伸手去拿,听到他妈妈说:“我回来了,你爸怎么样?”

    “妈,”李晋打了个招呼,指着桌面说:“我爸好像要拿……”“水是吧?这么半天是不是渴了?”李晋妈妈问。李晋怔了下,正要反驳,他的手被大力的攥紧。李晋又转头去看他爸,他爸死死的瞪着他,手还指着那张“转院通知单”。李晋看着他爸,对他妈一字一句的说:“可能是渴了把?我去给他倒杯水。”

    一边说,一边用力摘掉了他爸的手。李晋的爸爸手被摘下来还保持着抓握的样子,他拼命的呼吸,张嘴,氧气罩上一层水雾。李晋妈妈接了一杯水,走过来端着杯,低头俯视着李晋的爸爸,柔声说:“我扶你起来喝杯水?”

    李晋的爸爸手上的怨兽脸逐渐清晰并扭曲起来。周翔看看花解语,花解语摇摇头,低声说:“找不到宿主,摘下这个还会长出新的,源源不断。”

    李晋的妈妈已经开始动手去扶李晋的爸爸,她揽住李晋爸爸的肩膀,李晋也过去帮忙,两个人正合力扶他,李晋爸爸忽然手一扬,杯子“啪嗒”一声被拨到地上,摔得粉碎。

    李晋惊叫了一声,他妈妈却面色平静的问:“怎么了这是?不舒服了?我帮你叫大夫?”一边说她一边转头喊李晋:“按铃!”

    李晋的爸爸那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李晋妈妈,两只眼睛充满了恨意。李晋的妈妈睁大眼睛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李晋妈妈喊道:“他爸,他爸?”

    李晋爸爸的手陡然垂落,监控仪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护士们走进来,做了该做的抢救流程,然后宣告病人死亡。

    李晋站起身,那一瞬间,他身上黑雾笼罩,又都顺着一个方向渗入了地下消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吸附他身上的黑雾一样。李晋扑进他妈怀里,他妈妈抱着他,看看病床上的男人又低头拍着李晋柔声安慰。

    那个一直跟着李晋妈妈少了一只手指的男人走进病房,帮忙处理李晋爸爸的后事,李晋妈妈话不多,这个男人提出的建议,她都点头。

    病房暂时没周翔他们什么事,两个人轻轻退出病房透气,周翔问花解语:“你看到李晋身上的黑雾了吗?”花解语点头,脸色有些难看的说:“我昨天明明已经把他身上的怨兽抓出来了。但是他怎么还有那么重的怨气,而且迅速化兽,太奇怪了。”

    周翔说:“还有刚才李晋爸爸身上那只,很厉害吗?竟然跑了?”花解语脸色更加难看,她说:“我也不是不能失手的,但是这只失手实在出乎意料。我捉它的时候并不觉得它实力强劲,它似乎早就留好了退路,根本没打算与我硬拼。”

    周翔皱眉想了想说:“总不能是这只也是有预谋要有自己的意识醒灵的吧?”花解语摇摇头,说:“不像。上一只醒灵,是真的强,这一只似乎一心之想逃,像打游击战。目的似乎不是为了醒而是……保存实力?”

    说完最后四个字,花解语眼珠转了转,说:“难道真的是为了保存实力?我翻翻典籍……”她拿出手机开始翻找资料,找来找去也没找出什么。周翔伸着脖子过去看被花解语飞速的划屏晃的眼花。

    他侧头问花解语:“这么快你能看清吗?”花解语划着屏幕说道:“差不多看个标题我就能想到里面的内容,这些都没有……”她划着划着,手指慢了下来。周翔再次探头去看,看到扫描版上的几行繁体字:“怨气储之,蓄之可取。”

    他跟花解语凑近一起看,这本书是讲怨气的来源和用处的,晦涩难懂的文字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周翔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理工科的脑袋快被之乎者也淹没了。花解语解释给他听,怨气可以像存款那样存起来。但是在那之前需要先有一个蓄池。蓄池可大可小,有的单独一只怨兽就有蓄池,攻打它的时候非常费劲儿。

    因为它就好像随身携带一个备用血槽,而且随时吸怨气随时存,攻打它不但实力要强而且还要速战速决,不能让它有回血的机会。还有一种蓄池是大蓄池,单独一只怨兽养不起,需要很多只怨兽一起,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公共蓄池。

    遇到危险想办法跑,只要不被狩怨师抓到,他们吸收的生气怨气都会存储到这个蓄池里面。他们可以找机会再重新成长。但是怨兽从阴界过阳界是随机的,这种可以协力建蓄池的情况不多见。一种是有强大的怨灵,因为在阳界还保存着阴界的记忆和情感,可以通过自身的能力设这样的蓄池,诱骗豢养怨兽,那些怨兽原本是被阳界甜美吸引,到了阳间却发现自己成了怨灵的蜜蜂,大部分怨气生气都被截留在蓄池中,只有少部分怨气生气供其生长。

    另一种大蓄池就是狩怨师做的,目的是为了节约成本训练怨兽阵,往往阵眼就是蓄池所在的位置。蓄池不灭,怨兽阵长存。但是狩怨师设蓄池的方法失传了。

    周翔无奈的抬起头来,说:“失传的东西还真多啊,合着我们看了半天,就看了个传说。”花解语收起手机,说:“也不算吧,至少现在我猜测,李晋身上那只怨兽肯定是有大蓄池的,因为它的实力非常弱。”

    “小周。”李晋的妈妈带着李晋走过来,对周翔说:“赶上这样的事,没办法招待你了。”周翔赶紧说道:“阿姨你太客气了,我跟李魏什么关系,您有需要尽管说,我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晋妈妈虚弱的点点头,说:“你要方便的话就等葬礼结束,不方便你忙你的,阿姨这里不需要帮忙。”周翔迟疑了下,问道:“阿姨,这么大的事,不跟李魏说一声吗?”

    第82章

    听周翔提到李魏,李晋的妈妈先是一怔,随后慌忙点点头:“要说的要说的。”她还想说什么,眼泪却是先一步流了下来。 “阿姨你别哭,联系李魏吧,这事得让他知道。”

    周翔说完,李晋的妈妈已经泣不成声,她捂着脸痛苦,花解语走过来安慰她。李晋冲了出来问:“妈,你怎么了?我爸死就死了,他不值得你为了他哭……”

    他妈妈没有受到安慰,反而哭声更大,见李晋过来了,她一把抱住李晋,伏在他还消瘦的肩膀上痛哭。李晋显然被他妈妈的哭惊住了,他求助的看着周翔,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周翔看着他说:“我刚跟阿姨说,这么大的事,要告诉你哥。”“对,我哥!”李晋叫道,“我去给他……”他自己怔了下,然后说:“留言!”

    李晋的妈妈迷茫的抬起头,问:“留什么言?”李晋说:“我哥的那个游戏,我有事就给他留言。”他妈妈两眼放出光来,问道:“你留言能找到他?”李晋肯定的说:“能!”“那你快去找你哥!”

    “行。”李晋说完就朝周翔要手机:“哥,把你手机借我呗,我妈手机太老不能下游戏。”周翔把手机递给他,看到他妈妈神色复杂的看着手机他走到李晋他妈身边说道:“阿姨,我们借一步说话,先让小晋联系吧。”

    三个人走到一个背静的地方,周翔说:“阿姨,上次我来的时候就说,我找不到李魏,但是你们说他按时联系你们,我就没多说。其实我怀疑李魏……”李魏的妈妈忽然竖手打断周翔说话,她说:“你别说话,你别说话,让我缓缓。”眼泪又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周翔一时怔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问。花解语走过来递过一张面巾纸,然后对李魏的妈妈说:“阿姨,这样吧,不管怎么说叔叔过世都是大事。如果万一……小晋联系李魏,他人还是暂时回不来,我们是不是要通知李魏的……另一个家?”

    李魏的妈妈猛地抬起头,她睁大双眼盯着花解语,眼里充满了激烈的情绪。花解语看着她的眼睛,说:“阿姨,李总是我们的朋友,同事,兄弟。我们希望能跟他站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您和叔叔不说,不代表这事不存在,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痕迹。这么多年,难道您就不觉得吗?”

    李魏的妈妈还是定定的看着花解语,她的胸脯起伏的厉害,忽然她捂住脸,发出了一声极为压抑又万分痛苦的长啼。然后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痛哭。周翔于心不忍,蹲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肩,就在这时,听到李晋喊:“妈——!”

    李魏的妈妈“腾”的一下站起来,奔向了跑过来的李晋,问道:“联系上了?你哥……你哥他……怎么说?!”

    李晋拿着手机给她看,说:“我哥现在在战区,周围交通都封锁了,他说他回不来,让我好好听话,替他帮你给爸办后事……妈!”李魏的妈妈身体晃了晃,终于晕了过去。

    李魏的妈妈没有昏很久,医生给她注射了一支葡萄糖,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周翔花解语李魏和那个少了一个手指的男人都围在床边,她对那个男人说:“老江啊,你带小晋去忙吧,小魏回不来,孝子贤孙要干的事都是小晋的……事多着呢……我,跟小魏的同学说两句话……”

    男人低沉的“嗯”了一声,拉了李晋出门。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李魏的妈妈在花解语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一边流泪一边说:“他爸那就是个畜生……可是……可是那时候我没办法……我肚里怀着小的,家里欠着那么大一笔外债,娘家糟了火灾,我爹也烧死了……我没办法,我真没办法……”

    她边说边哭:“是魏魏劝我,他说他大了,也不用走法律手续,他就当多认一个亲……人家真要帮咱这么大一个忙,他认个亲将来给人养老又能怎么样……”

    她的哭声陡然增大,嚎啕着说:“我对不起孩子啊,我当时一听那个仪式就觉得像找替身……可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就信了啊……”

    “找替身?”花解语敏锐的扑捉到关键词,她问道:“什么是找替身?”李魏他妈擦了擦眼泪,看看花解语,又看看周翔说:“你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你们不知道……就是……有的人命不好,可能是小孩养不大,可能是一直多病,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反正就是不好……就会找通阴的认看看是不是阴间有什么不干净的缠着他,如果是债就会找替身,以后那债就奔着替身去了……不会再找这个人……我的魏魏……”她哭的说不下去,花解语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跟周翔交换眼神。

    周翔说道:“阿姨,像你说的,如果真是替身,那李魏早几年应该多病多灾才对,怎么还能风生水起呢?”李魏他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来看着周翔:“对啊,魏魏一直都好好的……可是,你不是说他可能……”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周翔叹口气说道:“阿姨,我是怀疑李魏失踪了,可是就算我怀疑那也是这几年的事,他环游世界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呀。”李魏他妈犹豫不定起来,一时半会儿哭还是不哭,她都没了主意。

    花解语说:“我们这次来全是因为这几年李总联系不上,如果真是被替身了,李总应该夭折了才对啊。”李魏他妈擦了擦眼泪:“也是。”

    “所以阿姨,可能不是替身,你能跟我说说当时究竟做的是什么仪式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怀着小的,不让我去,孩子和他爹去的。就让我找一套他小时候的衣服和包被,还写了个字据,让我和他爸盖了手印。哦,对了那手印不是印泥盖的,他爸拿针扎了我的手,是用血印的……至于那边做了啥,听说就磕了头,拔了孩子几根头发,让叫那边爸爸妈妈……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哦,对,说是都上了族谱……”

    “阿姨……那户人家在哪,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魏妈妈挺了挺胸:“认亲的时候不让我去,但是我不放心,后来我偷偷让他爸带我去看了一次,那家的确有钱,三层别墅,建的那个气派。我绕着房子转了一圈,那时候人家就有车库,院子里都小桥流水的还有假山,那个漂亮……”

    花解语皱眉想了想,问:“还有别的特征吗?”“别的……”李魏妈妈费劲想了半天,说:“哦,对他家院子门是圆形的,正好两扇门,画了一副太极图!”

    “!!!”

    花解语和周翔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同寻常。花解语喘了口气,说:“阿姨,能把地址写给我吗?”

    “我能告诉你大概地方……不在镇里,在东焦得布山后面,离乌德邻村挺近。”“乌德林村?”周翔插嘴道:“这不像汉语啊!”

    “是,那边少数民族多,乌德邻是满语,你们不知道吗?五大连池之所以叫五大连池是因为早年火山没喷发的时候,他叫乌德邻河,后来喷发变成五个池子了就叫乌德邻池,再后来汉人多了,乌德邻叫着叫着就叫五大连池了。”

    “你们到了乌德邻村再打听吧,还得往焦得布山里走,离进山不远就看见那个院子了,但是你让我跟你说详细,我说不详细,再让我走一遍我也得打听,太多年了……我记不准了……”

    “行,”周翔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那是他以备不时之需装在身上的,他加了一张卡递给李魏妈妈说:“阿姨,出门我没带多少钱,这些您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跟公司财务说了,之后会有一笔款打到这张卡上,密码是李魏的生日。算是公司为叔叔去世进点心。”

    “诶?这……”李魏妈妈看着卡和钱没接,周翔塞进她手里说道:“李魏是公司老总,是我哥们,这都是应该做的。”李魏的妈妈拿着钱,有些不安,她说:“难为你了,这么多年还记着魏魏生日,他啊……生日都没正经过过,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没好好过,后来有钱了他都上大学了,他说你们给他过生日,一直过身份证上的,其实……那都不是他真的生日……”

    “嗯?”周翔问道:“不是真的生日,登记错了吗?”

    “也不算。”李魏妈妈说:“我们农村地方,都说阴历,所以身份证上登记的是他阴历生日,当阳历写着的,其实他生日是……”李魏妈妈说了一串数字,花解语听到,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阿姨,李总生日是哪天?!”

    李魏妈妈又重复了一遍,花解语抬头看周翔,喃喃说道:“跟你一样……”周翔疑惑道:“不一样啊,我跟他差三个月呢!”

    花解语摇摇头,说:“不,跟你的情况……是一样的。”

    第83章

    出了医院花解语跟周翔解释:“李总不止跟你一样,跟我的情况也一样。”周翔更不明白了,问:“是生日里又什么玄机吗?又是五行那一套?”

    花解语点点头,对周翔说:“你还记得我身体里的怨兽说的话吗?”周翔问:“哪句?……哦……你是说……阴阳双体?”

    “是的。”花解语叹口气,说:“你,我,李总,都是阴阳双体的人。”周翔问道:“你看他八字算出来的?”花解语说:“不只是生日,之前我不是跟你要过他照片吗?他男生女相,那时候我就怀疑他是不是阴阳双体,再加上他的生日……我很确定,他跟你我一样都是阴阳双体的人。”

    周翔想歪了,他问花解语:“男生女相?阴阳双体都这样吗?我也是女相吗?”花解语白了他一眼说道:“只是一个形容词,这个相是相貌的相,不是像不像的像,不是说阴阳双体就是人妖那种,只是命带阴阳,自身平衡,外貌也是一样的,是我们自身平衡的一部分。我们这样的人本身就是阴阳平衡的。而另一些人,阴阳是不平衡的。像我们这样阴阳双体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这个世界绝对不止我们三个。”

    周翔点点头放心了,他可不想别人说他像女人。他顿了下,问花解语:“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去李魏他妈说的那个房子还是再回老黑山继续找八卦湖的船?”

    花解语看着近在咫尺的焦得布山,说:“既然狍子引我们来这里,就说明这里跟我们有关系。你不是要查李魏的事吗?索性我们就去焦得布山看看那栋房子吧!”

    按照李魏妈妈说的地点,周翔租了一辆车跟花解语去了乌德邻村。这一路上连打听带查地图,大约了解了焦得布乌德邻的来历。西焦徳布山和东焦徳布山是两座姐妹山。两座山原本叫阿伊他和尔冬吉山和提乌拉和尔冬吉山。都是满语,和尔冬吉山简单翻译就是火山的意思。前面的修饰都是就近的地名。

    后来据说住在山下的一对姐妹从小就被继母虐待。但两个孩子却在继母重病的时候进山去采名贵的药材,迟迟没有归家,直到父亲去找,只看到两株跟女儿衣服颜色一样的植物中间长着一棵粗大的人参。两个女儿却下落不明。继母内疚又后悔,每天在山口喊着两个女儿的名字:“德布,德布!”连鸟都学会了她的叫声,两个孩子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后来乡亲们为了纪念这两姐妹就叫这两座山为东、西焦徳布山。而“乌德邻”是满语,可能是指“九盘石”或者只是一种比较口语化的地名表达,没有实际意思。

    “你觉得巧合吗?”两个人停车吃饭休整的间隙,花解语问认真查资料的周翔。周翔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问道:“巧合什么?”花解语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敲着桌面,问:“李总在这里过继给别人,而恰巧很久之前,这里也失踪过人口。”

    “人口失踪?”周翔想了想,问:“你是说山名?这不是传说吗?”花解语微微侧头看着他问:“只是传说吗?我们知道,如果怨兽吸到了足够的生气,是可以进入到阳界,变成生物的。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怨兽变成生物是随机的,看地球缺什么就给什么,可能是人,可能是动物,可能是植物,总之可能是一切生物……”

    周翔点头,说:“是啊。可是这跟消失的两姐妹有什么关系,又跟李魏有什么关系。”花解语说:“我就想既然是地球缺什么就给什么,那怨兽变的应该都是地球现在需要的,要么是稀少的,要么是对自然有用的。我在石室阴界的北斗鼓上看见过一次祭祀,一个女人用自己的生命献祭,她的儿子就重新活了,跟他儿子一起复活的还有一头熊。”

    周翔知道她没说完,继续看着她,等下文,花解语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么是不是说其实是有种方法,比如说在那个祭台上按照特定的程序献祭,是可以指定怨兽入世的物种的……但是因为是指定,就不是自然原本缺的,所以可能需要的生气特别多,多余的生气用来中和自然法则。所以指定的生物复活后,其实还有多余的生气,自然就会随机再复活点别的生物搭配一下?”

    正在喝水的周翔差点没呛到,他咳嗽两声,接口道:“搭配一下?!配菜吗?”“对啊,”花解语耸耸肩,说:“不然我想不明白那女人献祭自己除了儿子之外,为什么还要一头熊。而且那熊显然跟他儿子不熟,一出现就跑的没影了。”

    “好吧。”周翔笑了笑,说:“那跟那两姐妹变成两座山有什么关系?”花解语瞪着眼睛看他,说:“她俩不是变成山了,是消失了好吧?”

    周翔眼睛转了转,反应过来:“你是说两姐妹献祭了自己,换了一株人参?”花解语朝他眨了眨眼。周翔猛的站了起来:“所以……你怀疑李魏也是被献祭了?!”

    花解语看到周翔明显变得激动的情绪,她也站了起来,给周翔倒了一杯水,说:“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这两姐妹消失,那个母亲献祭,感觉有点像。但是又有些不同。而且还是我跟李总母亲说的那些话,如果那户人家真是收养他是为了献祭,那李总应该早早就不在了,怎么还能跟你创业呢?”

    周翔重新坐下。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这是一家满族餐厅,主打满族特色菜。服务员穿着像清宫一样的满族服装,上菜的时候不但报菜名,还报满语。自从大清亡了,满语这个语种一下子就从官方通用语变成了几乎无人知晓的少数民族小语种,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就是听个热闹。

    服务员报了几道菜,周翔和花解语也听不懂,忽然周翔听到一道菜的音里好像有乌德邻的音调,他问服务员:“乌德邻不是地名吗?怎么变菜名了?”服务员怔了怔,说:“哦,您说这个啊,乌德邻山野菜!”

    周翔“哦”了下,说:“这样啊,的确是用地名取的菜名哈?”服务员笑着说:“我们靠近乌德邻村,每道菜都可以叫乌德邻,哈哈!”周翔跟着他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来,问道:“诶?我问你,那你们这个乌德邻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服务员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挠挠头说:“说实话,我也是汉族人,不太知道。不过没事儿,一会我问问老板,我们老板正宗满族人,他会说满语。”一般的客人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周翔花解语就是为了找答案来的,听说老板是地道满族人,还是通满语的满族人,立刻发出了邀请:“问问你们老板有空没?一起来喝一杯?”

    服务员小伙子懵了,他眨眨眼,说:“那我得问问……我也不知道啊……老板一般也不在店里……”“这么着,”周翔笑着看着他说:“就说我请他喝酒,你们店里最贵的……”他瞟了一眼,虽然靠近旅游区,但是也就是个小村子,实在没有什么好酒,周翔把吧台酒柜扫了个遍,才说:“就那个汾酒吧,拿五瓶。另外你刚才推的那个我没点的……人参小野鸡,还有海参蘸大酱,冷泉大鲶鱼5斤的,都来一份吧!”

    服务员眼睛都瞪圆了,问道:“你们俩人……五斤鲶鱼……五瓶酒……还要加小野鸡炖人参?!!”周翔花解语原本点了三道菜,五大连池的菜码跟其他东北菜一样很大,周翔加的这些菜恐怕再来十个人都吃不下。

    花解语笑着说:“我们就想认识认识你们老板,我们俩对满族文化感兴趣,要不然也不能不走主流线路旅游,听你说你们老板满语这么好,就想了解了解。”

    “那也用不着点这么多菜,太浪费了,你俩等会啊,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你先别点菜,看看我们老板怎么说。”

    等了一会儿,小伙子跑回来说道:“我们老板说他一会儿就来。说您不用点那么多菜没必要。说您要喝酒就开瓶汾酒,您要不喝酒也不用买,他带好茶叶过来,喝一壶聊聊天没必要花那么多钱。”

    周翔花解语道过谢,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一个声音洪亮,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他跟周翔自我介绍,双方一番客套,进入了正题。周翔还是问刚才同样的问题:“乌德邻是什么意思?”老板咂咂嘴,说:“刚才我们服务员跟我说了,您想知道乌德邻什么意思,说实话,我跟你用满语聊天都行,但这乌德邻吧,真不敢瞎说。”

    “老满语里面找不到这个词。跟他接近的有一个,叫乌云德里倭和。据说最早啊咱们所谓的乌德邻河是发源于乌云德里倭和山,乌云德里倭和的意思,大概就是九盘石的意思。咱们翻译成汉话,感觉是两个不同的词,但是这俩词我读满语你听听……其实差不多。我怀疑啊,这乌德邻其实是从乌云德里倭和山慢慢演变过来的。”

    “哦,”周翔有点失望,问来问去,还是九盘石,就是象形的形容词。老板接着说,“不过呢,也不好说啊,你们知道咱们满语其实来源于蒙古语,蒙古有很多德里山,都是火山,所以这个乌云德里倭和也可能是从蒙族的火山改过来的……”

    周翔已经要掩饰不住眼里的失望了,说来说去,都是地貌象形的音译。看来这名字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在这时老板却忽然画风一转,他的语气变得神秘兮兮的,说道:“还有一种解释,这个我就没啥证据证明了,纯粹瞎猜哈。咱们刚说满语是从蒙古语发展来的,乌德这个词,蒙语的意思,是门,有意思的是咱们满语的德邻也是一位神的名字,据说她可以打开阴间的门……”

    第84章

    门,还是打开阴界的门。花解语和周翔迅速对视了一眼,老板看他们表情变了,笑着说:“挺好玩吧?这世界上的东西就怕联系,联系联系就觉得很有意思。”

    周翔给老板倒了杯茶,说:“您也是够钻研的,这都能联系上,真厉害。”老板笑眯眯的说:“嗐,我这人,就爱瞎琢磨。当年也想考大学来着,学习不好没考上。建旅游区家里征地给了点拆迁款,就干这个了嘛。跟你们大城市比不了,厉害啥,混口饭吃。”

    周翔继续跟他聊天,说:“那您是这一带老人了吧?”“嗯,”老板端着茶杯,回忆道:“我爸那辈,这一片都是乌德邻村。后来建五大连池旅游区,拆了一部分,现在的老村住的人也不多了。”

    他指给周翔看饭店前方的焦得布山,说:“咱们这,算是离焦得布山最近的商业区了。再往里就都是村子了。我爸那辈,还上山打猎,狍子、鹿满山跑。山货也多。现在这山里也多……就是识货的人不多了,年轻人不爱干这个了。”

    他夹起盘子里的菜,说:“我们这山野菜,都是我媳妇去村里收的,你也就是在我这能吃到,出了这一片恐怕就不是这山里的了。”周翔听他说完,问道:“我们老家有亲戚,说是住这边的,这次想让我帮忙看看老房子,说他家在一户有太极图的院子旁边,您知道怎么走吗?”

    “太极图?”老板砸吧着嘴,想了想说:“乌德邻村里没有,我村子里长大的,没见过谁家画太极图,是乌德邻村的吗?”

    周翔说:“他记不清了,说是在乌德邻村附近。说门上是太极图,院子里有车库,几十年前就装修了庭院花园……”

    “没有啊……”老板皱着眉毛回忆:“几十年前,村里也没谁家养车啊,那时候哪有条件,还车库……”

    周翔追着问:“真的没有吗?但是我老家亲戚说有,说特别气派的院子,他家就在那个院子旁边……”

    “气派的院子……”老板把茶杯放下,说:“倒是有一个,但是可不是什么老百姓住家。也不在存在里,是原来一个什么单位的办公室……我没进去过,可是挺大,也有地方停车,但是你说那个太极图啥的,我就不知道了……”

    周翔眼睛一亮,问道:“在哪您知道吗?”老板指着东焦得布山说:“得往山里走,好像是西边……差不多,那边原来是景区,周围没有人住啊……”

    “景区?”花解语问道:“焦得布山不是不开放吗?”“对啊。”老板说,有一段时间说要开方来着,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不开放了。我说那个院子就是那时候说要开放的时候建的,好像是什么办公室,原来还挂个牌子,记不清是啥了,几十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行嘞,谢谢老板。”周翔放下茶杯,跟老板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跟花解语出门。正要走,老板从后面追上来,对周翔说:“东焦得布山看着不高,里面路不好走。万一下雨你们车出不来。你们这车就放我这停着,我送你们一趟。你们出来了给店里打电话,我跟他们打招呼,再去接你们一趟。”

    周翔和花解语道过谢,老板让伙计开来了大拖拉机。周翔问道:“不至于吧?”老板笑着说:“进山没路,就一小段土地,下雨积水全是泥,汽车进去就出不来了。好在你们不上山,也不进峡谷。全是石头苔藓,可难走了。出来给我打电话,我找人接你们。”

    道过谢,两个人上了拖拉机,周翔第一次坐这玩意儿,那噪声大的,花解语坐他对面,俩人愣是听不见对方说啥。一路“突突突”进了山,一片泥沙地上,拖拉机停了下来。师傅给他们指了方向,远远的一片树林,说是走到树林里就能看到那个房子了。

    花解语和周翔跳下拖拉机朝着远处长在石海上的树林行去。就像老板说的一样,这里似乎曾经想要开出一条路,但是后面搁置了。以至于这一片都是沙石泥土,前几天下过雨,山外面完全不受影响,但这里却还湿润着。好在雨已经下过几天了,不至于泥泞。再往前是一片火山是,大部分是球型石,车肯定是进不去的,只能靠两条腿。

    两个人顺着拖拉机司机指的方向,在石头上爬上爬下,看着不远的树林,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丛林边上,的确能看到了一栋三层建筑。这房子挺有意思,他们从一堆火山石中走来,原本以为树林那边也是火山石,可树林像是一个天然屏障,房子所在地奇迹般的是一片平地。房子是普通的北方砖瓦房,跟其他民宅相比,的确气派一些。外面围着一圈标准栅栏围墙,房子周围铺了石砖,比外面泥泞的路好太多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房子的后侧,能看到一个车库的卷帘门,院子里的确做了装修,亭台流水的造景错落有致,估计是很久没人打理,早就斑驳破败了。顺着围墙走了半圈,两个人来到正门,令人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圆形的院门,也没有太极图案。门上挂了一个牌子:焦布山旅游区。

    周翔看看花解语,说:“看来老板说的对,这里的确是个办公室,不是民宅。”花解语点点头,向里张望。这时院子里走过来一个人,看打扮也是当地的农民。

    他隔着栅栏问:“你俩干啥啊?”花解语笑眯眯的问:“请问您这里是住家吗?”农民一怔,摆手摇头说道:“不是,这是公家办公室。你们走错了,这是焦得布山,没人住,你们走错了,出山去乌德邻村。”

    花解语又笑着问:“那这是什么单位啊?是民宿吗?”可能是看她笑得甜,也可能是农民大哥有点孤独,想找人唠嗑,痛快的回答道:“什么单位我也不知道……门口不是有个牌子吗?就是这个单位。办公室啊,不是旅店。住店也得去村里,或者你们去风景区啊,这边没开发呢,住不了。”

    花解语接着说:“您这上面不是写着旅游区吗?我们跟着导航过来的,以为这是个风景区呢,不是吗?”“导航净瞎导航!”农民大哥说道:“不是,这地方啥都没有,里面都是大石头,景区没开发有危险,进不去了,你们出山去外面吧。”

    花解语问道:“大哥,您怎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单位啊?”农民大哥憨厚的笑笑,说:“我就在这儿给人看门的。至于啥单位我也没问过。这一片原来要开发,后来又不开发了,就一栋房子放在这里,反正人家给我工资,我就按时上下班,早上来晚上走。啥单位我真没问过。你们看牌子上写啥就是啥。”

    花解语继续睁着大眼睛问:“您晚上不住这啊,这地方看着环境多好啊,空气清新。”“我可不住这儿!”大哥说:“一个人都没有,多瘆人啊!晚上还有熊瞎子,野狐狸。人家让我白天看门,如果房子哪坏了就修修,要是晚上住这儿,那得加钱。我又不是没房子,住这儿干啥。”

    花解语点点头,说:“也是。”说完她转过头对周翔说:“那我们回去吧?”周翔用眼神询问她,花解语拉着他说:“你没听大哥说嘛,导航导错了,咱们得往外走,走吧,一会天黑了。”

    “是,天黑前走,山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大石头可不好走。”农民大哥在门里嘱咐着。 “好的,谢谢您!”花解语客气的回答,拉着周翔往回走。等转出树林,花解语停下来了,她向

    丛林里望了望,找了一块石头做掩饰,开始蹲下翻找背包。

    周翔问她:“你是想趁他不注意再回去探探房子?”花解语抬起头笑着看他,说:“聪明啊你!”周翔拉住她,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多问两句?再了解下房子虚实?”

    “了解什么?”花解语一边系上功能腰带,一边说:“他说他晚上不在这里住,要么就是实话要么就是陷阱。如果是实话,我们晚上去看情况,不连累这位老实人。如果是假话那就是故意引诱我们晚上去,有陷阱,那我们不是更应该看看吗?”

    周翔皱着眉毛,说:“太危险了吧?”花解语笑笑,说:“哪一天不危险呢?我从成为狩怨师那一天开始,每天就都是在危险里过的。如果里面是人,我不敢说我能端掉他们老窝,但是逃走应该没问题。如果里面是其他的……那不正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周翔依然拉着她,说:“李魏的事,是我的事。你回去,这里我自己来。”花解语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说道:“拍戏呢?咱俩要分你我吗?”周翔愣在那儿,一时间心跳的像擂鼓。花解语看着他说:“我们是团队,搭档。我出事的时候你可以费尽心思帮我,我也会做同样的事。况且……”她停下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翔。

    周翔的心跳更快了,耳朵尖也开始慢慢泛红。

    第85章

    就在周翔的心快要从胸腔蹦出来的时候,花解语说:“我是你督导,我跟你血脉相通。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有危险呢?”

    这姨母般的表述让周翔那颗快要雀跃出圈的心脏安分了下来。他摸摸鼻子,不尴不尬的“哦”了一声,也低头分拣装备。两个人武装完毕,花解语招呼周翔“走吧。”方向却不是向着山外,而是奔着房子的另一侧。

    周翔没说话。跟着花解语,他们又想到一起了,刚才转了房子半圈,现在去转房子的另外半圈。之前转到正门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他们要悄悄的观察地形,尽量隐藏,自己如果可以的话,要悄咪咪的潜进房子。

    花解语跟周翔从另外半边开始绕圈,这个小楼当年应该费劲心思装修,里面虽然疏于打理花木已经杂乱无章,但仍能看见曾经精心布置庭院的痕迹。绕到房子的另一侧,杂草已经比人还高,遮挡了楼的窗,是一个可以潜入的好地方。

    周翔已经做好了要翻越栅栏的准备,花解语却朝他一摆手,示意他往回走。周翔用眼神询问花解语,花解语不看他,只是脚步飞快。周翔跟着她回到了丛林外面,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

    花解语还是没说话,她站定在一块石头上,放下背包,双手掐诀,低头默语。周翔怔怔怔的看着她,他看到她的身前荡漾开一波红线。红线从花解语开始以波的形式向那栋房子传送,一波又一波。

    接着房子在周翔的眼里仿佛颤动了两下,然后从房子尖开始,一波一波的震颤,似乎是回应着花解语的活动。

    两股波动在丛林处汇合,开始了纠缠交锋。过了一会儿,红色的波扩散开来一波一波的朝房子翻涌过去。在周翔的眼里,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可是又似乎不是那个房子了,树林还是那个树林,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个树林了。

    花解语把咒语动作都做完,收工调息。再次背上背包,对周翔说:“我们走吧。”周翔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他问花解语:“去哪?”

    花解语指着前面的树林说:“路通向哪里,我们就去哪。”周翔超前一看,脚下的球状火山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错落排列,一些平坦的石头相继排列,出现了一条极为狭窄但较为平坦的通道。而通道连接的那片树林似乎也重新排列过,出现了一条细小的通道。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石头也还是那片石头,一眼看上去,他们还是杂乱的,但是就感觉这条路比刚才好走多了。刚才走路的感觉很辛苦,就好像这些树,这些石头在阻挡人去探索。

    他们能看到丛林中间的房子,但从石头和树木中穿过,要废一些力气,有很强的探索感。而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前面有人引过路,留下了引路的痕迹。

    周翔转头问花解语:“你做了什么吗?”花解语摇摇头,说:“这个地方有前辈来过,我刚才只不过跟他留下的痕迹交流了下,让他们显现出来。”

    周翔问:“是狩怨师吗?”花解语点头,肯定的说:“是。但是跟我现在学的功法有些许不同,也许是我们花派的,也许是别家的,不能确定。”

    周翔盯着眼前的路思索,问道:“会是陷阱吗?”花解语摇头,说:“不会。”她眺望着远方,说:“那栋房子本身所建应该就是一个阵法,我一时看不出来这个阵法的目的以及建阵方法是什么。但这位前辈显然进去探索过,他可能预计到以后还会有狩怨师会来探索,所以留下了痕迹,只有狩怨师经过交流,他留下的痕迹才会开启,这是专门给狩怨师留的一条路,只有狩怨师能感受到,也只有狩怨师能破解。”

    周翔点点头,跟着花解语走上了石头小路。有了那位前人留下的路,速度很快,他们几乎是长驱直入的到了房子跟前。

    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但是感觉又有所不同。花解语站在侧面打量着这栋房子,她的手轻触栅栏,一根一根的捋过去,周翔跟在她身侧,忽然,有个栅栏杆颤动了下。花解语停下来,两根手指触在栅栏上,一波波的红光闪过,整栋房子又颤了颤,接着面前的栅栏杆开始上下移动,仿佛是穿梭的织布机,然后这些栅栏杆围着红色的光波组成了一个扇形的洞,花解语示意周翔先过去,她才穿过栅栏走进去,红色光波消散,栅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随着他们走进院子,他们身后的树林、远处的石路又开始轻轻颤动,颤动停止,石路、树丛的排列尽数消失。房子看门的农民大哥打了个哆嗦揉揉眼睛,擦了擦口水,从自己坐着的石墩上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自言自语的说:“我怎么困的睡着了?”

    他抬头看看开始西斜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打开房子的大门背上自己的包,锁门,出院。

    在他走到树林里后,院子大门的铁艺开始自动弯折移动,逐渐变成了铁艺的阴阳鱼。房子里大厅的地板开始发出点点光芒,这些石砖仿佛“华容道”玩具一样,开始自动推排移动,慢慢的,看不出是什么的几何型砖块自动组合,变成了一副太极图。那些闪耀的光斑沿着太极图排列整齐,闪了几闪之后又慢慢消失。

    周翔和花解语此时正隐藏在大厅里,看到太极图完成,那些星星消失。花解语低声说:“这里的确是个阵法,那个看门的大哥,应该毫不知情。”周翔也是这样感觉的,他也低声问花解语:“如果我没有灵眼,能看到这些吗?”

    “看不到。”花解语说,“那个大哥看到的是什么样子应该就是什么样子。”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房间里的东西清晰可见。花解语走到地面上太极图的前面,向两边的楼梯望了望,说:“我们去看看吧。”

    周翔与花解语就这么顺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这栋地面有太极图的房子整体装修其实是偏西式的。单从外观来看跟下面的太极图格格不入。这栋楼的装修看着像会所,大厅、厨房、餐厅、会客室,二楼是一间一间的客房。房子的确很久没进人了,但室内空气很好,看得出一直有人精心维护。

    客房里的寝具都好好的收在柜子里,房间里虽然谈不上纤尘不染,整洁还是能做到的。周翔推开三楼的一间房,这间跟他看过的其他房间都差不多,唯一区别的是在房间里多了一张多功能书桌。

    周翔心中一动,书桌看起来很旧了,像是十几年前的老物件。那时候可升降学戏书桌刚刚流行,很多人家并不舍得给孩子配备这样的书桌。在这栋房子里,周翔已经走过了七八间房间,只有这里看到这个不同于成人用的学生书桌。

    周翔走过去,手指划过书桌的桌面,书桌保存的很好,几乎没有使用痕迹。他轻轻的拉出书桌下的抽屉,意外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本书——那是一本十几年前的大学课本-《计算机网络》,那是周翔他们的大学课本。

    周翔翻开那本熟悉的课本,扉页上写着几个字:计算机( 3 )李魏。

    “李魏?”花解语忽然在背后发声。周翔“啪”的一声合上课本。扭头问道:“你不是从那边看吗?”

    花解语点点头,说:“对啊,我看完了啊!”周翔忽然觉得不太对,他警惕的侧跨一步,跟花解语保持距离,狐疑的看着她。

    花解语“咯咯”的低头笑起来,抬起头已经变成空无一物的双眼。周翔只觉得头皮发麻,怨兽问道:“为什么你能认出我来?”周翔还没说话,花解语已经站在门口冷冷的说道:“你如果再乱跑就给我回去!”

    怨兽无所谓的晃了晃身子。周翔朝真的花解语走过去,问道:“怎么把她放出来了?”花解语看着怨兽飘出房间外,对周翔说:“这里阴气重,我怀疑也是一个阴阳平衡眼,把她放出来测试一下。”

    周翔问道:“是吗?”花解语点点头,说:“你看她自如的样子,简直如鱼得水。现在还是白天,她都能满房子的晃荡,估计晚上这房子阴气会更充盈。”说完,她看到周翔手里拿着的计算机课本,问道:“你发现一本书?”

    周翔把扉页打开给花解语看,花解语眼睛一亮,说道:“真的是这里?”周翔点点头,又说:“但是也很奇怪,这里什么都没有只留下这一个课本有点说不过去。花解语也点点头,问,你在哪里看见这个的?”

    周翔指了指一边的书桌,花解语走过去,周翔拉开抽屉。花解语看着空空的抽屉,问道:“就这一本书?”周翔点点头。

    “是挺怪的,如果魏总住在这里,应该有很多课本才对。如果课本被收起来了,为什么单独落下了这一本?”花解语上上下下的在书桌前找来找去,没看出所以然来。

    她对周翔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发现。周翔把书放进背包,说:“楼上没什么了,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花解语答应一声,两个人朝房间门口走去,就在这时夕阳完全掉到了地平线以下,只有一点余辉映在天边。房门“砰”的一下关上,接着门自动上锁,花解语和周翔被锁在了房间里,他们还没等有所动作,房门又响了两声,门框上又降下了一道卷帘门一样的自动上锁。

    外面太阳的余辉全部落下,房间里瞬间阴风阵阵,周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书桌前白墙上黑气翻滚,慢慢的那些黑气袅袅聚散,变成了黑白的李魏的形象。

    他依然笑嘻嘻的,桃花眼仿佛永远不会生气,只是他的形象由翻涌的黑气组成,这让他的笑容不见人气,只觉得恐怖。他的影像看着周翔和花解语,笑着说:“没经过允许就拿走我的书是不对的哦!既然你对计算机感兴趣,那么我们探讨下好不好?”

    是他一如既往的玩笑语气,但在这阴风阵阵的房间中,玩笑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带着诡异的笑慢慢消失,白墙上的黑气开始变幻出出现密密麻麻的字符,一团黑气弥漫在课桌之上,不知道哪里打出来一条光线,黑气变成了一个闪光的键盘。

    “怨气阵……”花解语轻轻说道。

    第86章

    周翔没有听花解语在说什么,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墙上的文字和代码。直到一道红光照进黑色的烟雾,周翔猛然晃神,扭头问花解语:“你做什么?”

    花解语微微一顿,红光有所消散。她凝注气息,分神为周翔解释道:“这是怨气阵,我能破。”周翔伸手挡了下,说道:“不行。”花解语略一迟疑,收了功,问周翔:“怎么了?”

    墙上的文字已经打了大半,周翔指着墙说道:“这道题,我见过。”花解语把注意力放在墙上的文字上,说:“我会做。但是解这道题至少需要半小时?我能直接破了这个阵法,更快。”

    周翔没说话,墙上的字已经显示完毕,李魏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仿佛立体声一样笼罩在房间里,他说道:“怎么样?我们来比个赛吧,我们一起解,如果你比我快,或者你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完这道题,我就放你出去,否则……”

    声音顿了一顿,周围色墙上忽然布满了怨兽脸。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诡异而又恐怖的声音:“来跟我一起啊……”

    这个场景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了,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心情静下来做题。花解语说道:“你不要被李总的影像骗了,十分钟做出这道题,根本不可能,这是故意在结契,为了夺生气。”

    周翔却走上前去,对着那个键盘开始敲打。 “周翔……”花解语本来还想劝他,但看到周翔全神贯注的样子,她闭了嘴,算了。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能破阵,大不了一会打出去。

    周翔十指翻飞,速度奇快的敲着代码。花解语从他的背影渐渐将目光挪到了墙面上的编辑区。眼看着周翔打完了几十行代码,花解语眼睛一亮,不自觉地惊叫道:“还可以这样解?这……可以省几百条代码……”

    她不再说话,看着周翔继续在白墙上作业。九分钟的时候,周围的墙壁开始一起闪烁倒计时数秒,伴随着李魏阴阳怪气的声音:“ 59 、 58 、 57……”

    数到40的时候周翔按下了提交键。墙面闪了闪,显示出了运算结果,全对。最后的太阳余晖全部消失,房间里陡然进入黑暗。桌上的激光键盘消失,墙上的黑气不再形成文字和图像,开始到处乱窜。花解语迅速掐了个决,一波红色的光圈从她身前荡漾开来。很快红色光圈包裹了她和周翔,将那些四处乱窜的黑气挡在了外面。

    黑气仿佛发疯了一般在整个屋子里上窜下跳,疯狂的做不规则运动。没有了李魏的声音,只剩下阵阵阴风的呼号,声音空旷而恐怖。半透明的红色防护罩不断的因受到黑气的撞击而出现凹痕,像一波又一波的雨点落在水塘,形成一个一个的熬窝又消失。

    过了一会儿黑气渐渐散去,“咔哒”一声轻响,卷帘门吱吱嘎嘎的缩了回去,门锁也开了。花解语的怨兽从门外飘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花解语收了防护罩,问她:“一道门,你进不来?”怨兽当时就飚了:“那是普通门吗?那是防护结界!我跟你合作没想玩命,不打算撞它!万一把我撞碎了怎么办?”

    花解语挑挑眉,这怨兽还挺惜命,不对它不是没命吗?怨兽回到她身边,说:“上上下下,我都看了,除了这间房,地下室也有结界,我能感受到那下边有怨兽,而且很多。但是我进不去。”

    “很多怨兽?”花解语沉吟着。周翔问:“这间房没有怨兽?”“有啊!”怨兽答道:“我啊!”周翔翻了个白眼,说:“不是说你,这间房没有怨兽吗?”

    “没有。”怨兽像模像样的吸了吸鼻子,说:“怨气倒是很重,还没化兽……等等……这里……”她又吸了吸,说:“好奇怪啊。”花解语看着她,还没问,她就自己说道:“好重的怨气,可是……我吃不到?”

    “你吃不到?什么意思?”周翔问。怨兽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到处都是怨气,浓重纯净。可是……可是我就是吃不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很狡猾,这些怨气……有意识?!”

    周翔问花解语:“怨气会有意识吗?”花解语皱着眉毛思索,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书桌说:“怨气的主人在控制这些怨气。”

    周翔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李魏!”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还活着……?”花解语的手指停在桌面上,说:“即便是活着的人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怨气,不然就不会养出怨兽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周翔正要说话,黑暗的房间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灯,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觉得刺眼难耐。那是一盏床头灯,灯下是一个可以当古董的按键电话座机,一束惨白的光照着原本应该放着枕头的地方。怨兽第一个飘了过去,她趴在那个位置嗅来嗅去,就好像她有鼻子一样。

    然后她回到花解语身边,说:“很重的怨气,非常重。”花解语和周翔走过去,即使开了灵眼也看不到怨兽说的怨气。周翔一把掀起床垫,在床板上镶嵌了一个金属圆盘。圆盘有两层,分别刻着两圈字母。圆盘中间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LEIWEI” 。李魏下面是“ EXPECT”

    怨兽烦躁的在床上飘来飘去:“怨气就在这下面,你们看不到吗?”她深吸了一口气,略有陶醉的说:“非常充裕。”

    花解语问周翔:“我看不到,你能看到吗?”周翔也摇头。怨兽急得团团转,对于她来说,怨气与生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几乎是本能的寻找浓郁的怨气。现在能闻到吃不到就跟犯了烟瘾一样的抓心挠肝。

    她钻到床底下,又爬出来,在床上趴着不动:“下面没有,就在这里!”周翔看看花解语从腰带上解下手电,钻到床下去看,床下空空的没有东西,也没有怨气。

    花解语凝神看着那个圆盘,问周翔:“李总为什么在床上放个圆盘呢?”边说边用手碰了碰圆盘,内圈转动后还会回到起始位,外圈是焊死在床板上的,不能转动。

    周翔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看向一边的电话,拿了起来,听筒里传来蜂鸣声。周翔给自己拨了个电话,很快接通。他按掉电话,确认这个电话是能用的。

    然后他也来到床边,转动圆盘,一边转动一边对花解语说:“我说数字,你记下来。”花解语看看圆盘又看看他,问道:“数字?”这圆盘上只有字母没有数字啊!

    周翔点点头,解释道:“这可能是阿尔贝蒂圆盘。”“阿尔贝蒂圆盘……”花解语重复了一下,恍然大悟:“双重加密!”周翔点了点头。

    怨兽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急躁的说:“什么盘,这跟怨气有什么关系?!”周翔给她解释:“阿尔贝蒂圆盘,一种加密方法,内圈的A对应外圈的U ,用内圈的字母做明文,外圈的字母做暗文。比如这里,如果 LEIWEI”是明文,那么只要给出相应的数字,我们按照数字再从外圈的V字母去推算,就能找到暗文。

    但是这里李总给出了两个英文单词,那应该就不是让我们找字母,而是通过字母去反推数字,比如上面的L如果是小圈里的明文,那么下面的“ E”对应的就是外圈的暗文,跟初始L对应的G相差2格,那第一个数字就是2 。 ”

    怨兽面无表情的听着,等周翔说完,回了一句:“听不懂。”周翔现在看这张怨兽脸一点都不可怕了,反而有种见了一头牛的郁闷。

    花解语淡淡的说道:“就是这是一个密码盘,我们能从这两盘字母中得到六个数字。”“行吧。”怨兽说道:“得到数字又能怎样呢?是咒语?念完了怨气就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周翔说:“我现在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密码盘,但是并不确定他跟怨气有什么关系。也许有意义,也许什么意义都没有。

    怨兽冷冷的说道:“知道为什么生物里只有你们人怨气重么?”周翔和花解语都看着她,她“哼”了一声,说:“没用的事想的太多!”

    周翔一怔,花解语脸色一冷,反唇相讥:“知道为什么你们怨到阳间大多数都只能变成动植物,变不了人吗?”怨兽还没等回答,花解语就说道:“太笨,就算让你们变成人了,大概率也是个傻子。”

    气氛一时结了冰,怨兽和花解语中间似乎能冒出火花来。周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我解密,你帮我记录吧?”

    他开始按照阿尔贝蒂圆盘的解密方法,解密数字,很快,一串数字解锁了出来。花解语举着老式电话听筒问周翔:“打电话吗?”周翔点点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听筒。花解语一把抢过,说道:“我来。”

    周翔问道:“为什么?”花解语说:“你阳气弱,万一这是个陷阱,我比你能扛!”周翔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数字按下,电话里的蜂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房间里骤降的温度,电话那头安静的可怕。

    “啪”的一声,床头灯灭了。房间里重又进入黑暗。床头忽然向后陷进去,露出一条有着光亮的隧道。与此同时,听筒里传来一声诡异的笑,一个恐怖阴森的男声在电话里说道:“来了?”

    第87章

    诡异的男声配合着房间内的阴风阵阵,听的人头皮发麻。花解语和周翔还没动作,怨兽第一个从床头的凹陷处钻了进去:“就是这里非常重的怨气。”她几乎是雀跃着飘到了里面。

    周翔无奈的看着花解语,说道:“它真的不是你。”花解语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我给你下过血咒,它要是变成我了,你也好不了。”

    两个人正准备下去看看,怨兽从里面风一样的又冲了出来。这只怨兽从出现开始就是极为注重仪表的。如果不显露怨兽脸,她跟花解语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花解语都要比它粗野几分。

    但现在这只怨兽红色旋风一样卷回了卧室,身上的衣裙黑气缠绕,连没有眼睛的怨兽脸都似乎惊慌了了起来。她哆哆嗦嗦的对花解语说:“让我回铃铛,让我回铃铛!”

    花解语和周翔都莫名看着它,花解语问道:“你不是去吃怨气了吗?”怨兽惊恐的叫道:“不不不,我不吃他了,它要吃我,它要吃掉我!!”花解语打量着怨兽,她原本为了模仿花解语幻化的雪白小腿,此时乌黑一片,好像穿了黑丝还有丝丝黑气冒了出来。

    要知道,这可是可以跟花解语几乎打个平手的怨兽,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可见下面的怨气或者什么东西有多凶残。花解语扭头看着周翔,有点犹豫。

    周翔挑了下眉,问道:“你那个表情,是说怕我连累你?”花解语抿了抿嘴唇,说:“都有吧。带你下去,我担心你受损伤。把你自己留在这个房间里也不安全……”

    周翔低声笑,问道:“我是玻璃做的吗?你这么说让我怀疑咱们俩是不是性转了。”花解语怔了下,下意识的解释:“不是周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叫周总。”周翔盯了她一眼,稍稍一跃已经探身进了凹陷的密道,说道:“我是来找李魏的,怎么可能不进去呢?”花解语呼出一口气,手臂一晃,把怨兽送回铃铛,跟着周翔进了密道。

    密道里并不黑,每走两步就会有一盏灯亮起来,相应的走过的路会重新归为黑暗。这些灯似乎是用来指路的,一路缓行下坡,两个人一前一后,他们的头灯几乎完全无用。

    一路向下,什么都没有,丝丝袅袅的怨气飘过,似乎也只是飘过而已,花解语都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怨兽吓成那个样子。除了黑点阴森点,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之外,这里看起来似乎没……

    正想着,周翔停了下来。花解语也跟着停了下来,她问周翔:“怎么了?”周翔回答道:“你感觉到冷了吗?”花解语点点头,根据他们刚才的方位,一路向下,现在不知道走了多少米,按照五大连池的温度,的确也该冷了。

    周翔踏前一步,他面前的灯光打开,花解语这才发现,周翔的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接天连地的白雪,铺满了整个空间,这里竟然是一个雪洞。

    这一片白雪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看不出来有多厚。他们此时站立的地方应该是这个洞的入口通道。洞的四周有雪花“倏倏”的飘落,这个洞也极其宽广,穹顶很高,高到手电照射不到。

    周翔解下甩棍,在雪里插了一下试试厚度。然而就在他的甩棍插进雪里的那一刻,整个洞似乎都活了起来。从雪地里,墙壁上,四面八方涌出一团一团的黑气。接着就在雪地的正中浮现出了一张人脸,一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慢慢浮现,大地都在跟着震颤,四周的雪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吸尘器吸着朝中间的雪人脸的嘴巴而去。周翔觉得脚下晃动,他一挥手,挡在花解语身前说道:“别动!”话音刚落他们走过来的通道开始尽数坍塌,两个人一脚踩空扑进了雪地里。

    落雪的那一刹那,两人也跟着雪一起被卷向了中心。周翔一把抱住花解语,想尽办法逆流回跑,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保护花解语不要下落。

    雪人的嘴巴喷出了漫天黑气,四周的雪流沙雪崩一样翻涌着滚入那人的嘴巴。花解语一把拽出红色手帕往天上一抛,手帕瞬时变大,盘旋在雪人上空,也开始吸收黑色的怨气。一时之间雪人与手帕形成了僵持之势。滚滚黑气仿佛一个漏斗形的龙卷风在一高一低两个物体间盘旋。

    因为手帕吸收了一部分怨气,雪崩没有再继续,周翔和花解语稳住身形,花解语专心操控手帕,一点点的朝雪人的大嘴压下去。就在手帕已经压到半空,眼看就要扭转局势的时候,地面上的雪忽然动了起来。

    周翔和花解语只觉得身体一沉,接着他们两个齐齐被带倒在地。刚才那些雪瞬间变成了一张一张的怨兽。这些怨兽秘密密麻麻挨挨挤挤裹挟着他们两个的身体朝下陷落。

    白皑皑的一片雪地忽然变成白皑皑的无数人脸,如果不是看惯了怨兽,此时随便一个人都能活活吓死。花解语再次变化咒语,一边稳住手帕不动,一边伸出筷子试图将身边的怨兽收服。

    然而怨兽实在是太多了,铺天盖地,秘密麻麻,怎么能是她一双筷子收服完的?怨兽一片一片的压了过来,原本这里就异常寒冷,怨兽席卷而来,二人的双膝已经被没,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周翔用花屏升教他的办法护着自己的阳气,一边用甩棍在花解语身后胡乱敲打。驱散一只是一只,他不想变成花解语的累赘。然而怨兽越来越多,花解语的手帕在与那张巨脸僵持,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大量的收服这铺天盖地的怨兽。

    花解语手腕一晃,铃音一响,花解语的体内怨兽被甩了出来。她一出现就哇哇乱叫:“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死死的扒着花解语的胳膊一动不动。

    “要么一起打出去,要么一起死!”花解语朝它吼道。 “不不不,我是灵,我死不了!”怨兽大喊:“你让我回到铃铛里,我不会死的!但是在这里我会被它吃了的!”话音未落,地上的怨兽似乎感知到了有不属于这里的怨兽加入,很多只忽然张开了嘴朝着花解语体内怨兽而来。

    “啊!!”体内怨兽猝不及防被近旁的一只怨兽咬中,身上立刻飘起一阵黑烟。与此同时,与体内怨兽被咬中的部位相同,花解语的胳膊上也溢出了一阵红雾。

    “让我回去,我跟你一体,他们吸我的怨气等于吸你的阳气!快让我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向平板冷淡的怨兽声音似乎都带了哭腔。花解语感受到了这些怨兽的不同寻常,再次摇动南斗铃把体内怨兽收了回去。

    收好了体内怨兽,花解语大声问周翔:“周翔?你没事吧?”没有回答。花解语猛然回头,发现原本在她身后的周翔消失不见了。她筷子一扬,一片怨兽随之散成袅袅黑雾。花解语再次大声喊道:“周翔?!”

    四周完全没有周翔的影子。花解语再次灭杀了一群怨兽,忽然觉得脚下什么东西拖了她一下,她一个没站稳,人就趴在了地上,一群群的怨兽栖身而上,把她完全埋在了下面。

    就在花解语倒下的那一刻,天旋地转。花解语先是感到一阵窒息,接着像是在公园做了过山车一样,人整个翻了过来。刚刚花解语是被脸朝下拽下去的,而现在的她在没有自己运动的情况下脸朝上躺在了地面上。

    花解语觉得一阵眩晕的恶心,人还没有缓过神,一块红布盖在了她的头上。有人拉着她起来,掀起头上的红布。花解语眨了眨眼,看到周翔站在面前把红布递给了她,竟然是她的手帕。

    花解语头还有点眩晕,看着面前的周翔一时还有些迷糊:“怨兽呢?”周翔指指脚下:“在下面。”

    “下面?”花解语这才低头,自己此时坐在一片冰面面上,冰霜白茫茫一片,透过冰面她似乎看到冰的另一面正在把其他的冰雪吸附在冰面上。看了一会儿,花解语惊叫出来:“我们翻转了地面?!”

    周翔摇摇头,苦笑着说:“不是我们翻转了地面,是地面翻转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花解语也怔了一会儿,问周翔:“你为什么知道我们钻到怨兽下面就会让地面翻转?”

    周翔沉沉的叹了口气,说:“李魏告诉我的。”“李魏?”花解语警惕的四处查看:“他怎么告诉你的?”

    “不是现在。”周翔幽幽的说:“是以前。是读书时候的李魏告诉我的。”周翔看着花解语的样子,朝她伸出手来说道:“起来吧,我们边走边说,我大概能知道方向。”

    花解语还是一脸迷惑,周翔伸手把她拉起来,双脚踩在透明的冰上说道:“从我找到李魏的那本书开始,李魏就知道我来了。”

    第88章

    “李魏知道你来了?”花解语问道:“所以您现在确定李魏,李总他还活着?”

    周翔摇摇头,忽然转移话题,问花解语:“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吧?”花解语一时懵住,脑袋转了转才反应过来,反问周翔:“你的意思是,李总现在是生死叠加状态,只有我们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周翔点点头,苦笑了一下,说:“对。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但是我知道,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一切他应该都有所预料。我现在也说不好这是什么感觉。”他眉毛皱着,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可奈克的痛苦。

    花解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指着前面死寂的冰面洞穴说:“咱们好像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说,一点点说,不着急下结论。”

    脚下世界的冰雪还在呼号,很多地方已经被细密的冰雪覆盖,看不清脚下世界现在的情景了。而他们这边风平浪静,除了一望无际的冰面深不见底的洞穴,似乎空无一物。

    周翔踩在冰面上,他走了两步又转头朝花解语伸出了一只手。他看着花解语没有说话。花解语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头灯的照射下,他的轮廓突出了洞穴之外,仿佛一尊带着光圈的雕塑。强光刺眼,他微微眯着眼,但看向她的眼神里专注认真。

    花解语就朝前走了两步轻轻把手搭在了他伸出来的手上。他的手微凉,而她的指尖却温暖火热。他在触到她手指的瞬间就握紧了她的手掌,很紧很紧。

    然后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的朝前走,洞穴很静,静到除了鞋底敲碰冰面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他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一点声音。

    他们沉默的走了几分钟,周翔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跟之前他说话的语气有所不同。

    “《真实人生》之前,我们其实还开发了一款游戏。那是单纯的兴趣爱好,没有任何市场意识,完全是两个男生的游戏创想……”

    花解语点点头,说:“理解,我也会跟同学一起做游戏。就跟写日记画画一样,是一种程序员的自我表达。就是编着玩。”

    周翔接着说:“对,我们俩就是编着玩。一开始很多人一起,但是编着编着,因为脚本情节的倾向不一样,慢慢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那个游戏几乎承载了我们俩的所有疯狂的创意,设置了很多奇怪的,不合常理的设定。”

    “比如……就包括翻转地板到了另一个世界。”花解语接口道。周翔脚步没停,更加用力的握了握花解语的说,说道:“对。这是其中之一。”

    花解语吹了个低低的口哨,说道:“好吧,我可以暂时放心了,后面再有什么困难,估计也会在这个游戏中了,是不是我们就通关了?”

    周翔顿了下,说:“不知道。”花解语“咦”了一下,说:“不是你们游戏设计的关卡吗?”周翔点点头,说“这里的场景的确很像我们设计的一处关卡,但问题是,刚才那个关卡是我们整个游戏的终极BOSS。通过那个关卡两条路,第一条,打败它,非常困难。即便是我们两个操控几乎也要把所有血槽清空。第二条趴在地上,这是给我们自己留的一条捷径。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地面足够恐怖,而且正常的游戏操作思路也不会有趴下这种操作,所以几乎也没人会想到这个。”

    “无论是打败BOSS ,还是趴到地上,整个世界都会立刻翻转,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但是,”他停了下来,花解语微微转头望向他,周翔继续说说:“但是在我们的游戏设定里,翻转的世界地板是一块透明玻璃,我们能看到下面颠倒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尽头是游戏的终极奖励,应该是一条黄金大道。主角跑向祭台,拿到奖品站在祭台上跳跃欢呼。”

    “哦。”花解语明白了,她看向前面黑漆漆的洞穴,说道:“可这里一片漆黑,没有祭台也没有奖杯和金币。”

    “所以,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周翔苦笑了下。花解语点点头,继续闲聊:“所以你是在刚才翻转世界的一瞬间,确定这里其实李魏设计的游戏世界?”

    “不,”周翔摇摇头,说:“是在看到怨气写出的代码出的计算机题的时候。”花解语点点头,说:“的确,那道题一般不会那样解。”周翔“嗯”了下,说:“是的。这是他之前捉弄我的时候用的一道题。

    原本是一道常规的竞赛题,但是他改变了一个条件,让这道题可以有一个简便解法。一般人不会注意,拿到之后就会按照竞赛思路去考虑。如果按照常规的解法,光代码就要敲够二三十分钟……”

    “对,”花解语接口道:“我也见过这类题,当时你说十分钟就能解完,我还奇怪,根本不可能。后来看你的解法,我又回去看了一遍题,才发现原来已知条件有一点点改动。”

    “这道题也一样。”周翔说:“只是我们日常消遣的一个插曲,让他赢了一顿饭而已。我不会当真,也不会拿去跟老师同学讨论,只当是他的一个恶作剧。”

    “阿尔贝蒂圆盘也是?”花解语问道。

    “是的。”周翔说:“也是我们经常玩的解密游戏,一般人喜欢用摩斯密码,我们觉得阿尔贝蒂不常用,用它加密很酷。”

    花解语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所以,李总这是……专门给你设的……游戏?”周翔摇摇头,说:“我总觉得他在引导我。从文艺来找我开始,我总是被什么牵着走。看见怨兽,到五大连池,进到这个地方,当我不想继续的时候,就会忽然又发生什么,让我继续走下去。与其说是在给我设计游戏……倒不如说……”

    他停下脚步,改为面对花解语的站姿说道:“倒不如说是在筛选,筛选能走到这里的人是我。”花解语也停了下来,蹙眉思考。然后她说:“你这么一说的确是的。我们这一路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抽身不理,但每次你都选择继续。你毕竟不是狩怨师,走到这里真的是一系列看似偶然其实是引导的巧合……”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洞里没有了脚步声,显得更加静谧。忽然,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狍子!”

    “狍子老师!”

    花解语语气飞速的说:“第一次看见狍子,你本来是要离开狩怨师的团队,去安全的酒店入住的,结果半路遇见了狍子……上一次我们是在老黑山……也是狍子……我们才来了焦得布山!”

    “不止!”周翔说:“还有我在八卦湖边晕倒,是狍子叫醒的我……”

    “说起来……”花解语回忆道,我在狩怨师观察屋,的确是先听到了哒哒的声音,循着声音走了一段,之后才是八卦湖边……”

    “所以,那个狍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花解语问道。

    周翔吐口气,另一只手也抓起了花解语的手,对着她说道:“那些暂时没办法知道。解语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跟你说……”

    花解语用眼神询问他。周翔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解语,我现在确定,李魏引我来这里,这事只跟我有关系。所以一会儿找到出路你就离开这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管我。你出去,找你信的过的人,去安全的地方。我不知道李魏让我来这里做什么,但是我跟他一起同学创业那么多年,他肯定不会害我。我是安全的,但是跟你在一起就不一定了,你是狩怨师……”

    他还没说完,花解语就把两只手都抽了出去,一声不吭直直的朝前走去。

    “解语?”周翔两步跑跟上来。花解语不理他,继续朝前走,越走越快。

    “解语?”他伸手去拉花解语的手,花解语一把甩开,连带着南斗铃跟着响,周翔耳朵里一阵轰鸣。他摇了摇头,让脑袋里静下来,这一耽误,花解语已经走出去了十几米。

    他又紧跑几步,再去拉花解语的手,花解语这次没甩手,直接避开了他。 “解语?”他忍不住喊道。

    花解语终于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她转过头,头灯照在周翔身上,一脸的怒气。周翔嘴角抽了抽,问道:“为什么不听我说了……是……生气了吗?”

    花解语冷冷一笑,说道:“我生什么气?不就是嫌我拖累你吗?你要跟你要兄弟汇合了,前面的关卡你也知道了,觉得我碍事了不想跟我搭档了,我这就找出口出去啊!”

    周翔原地把这句话消化了几十秒,赶紧跑过来着急的解释:“不是解语,我怎么可能觉得你拖累我,我是,我是……我的意思是……”

    花解语不理他,头偏向一边。周翔不敢再抓她的手,改为上前一步想离她近点说话。可这上前一步,角度变了,他的头灯刚好照在花解语侧身后。周翔脸色一变,一把将花解语拉过来。花解语先是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之后她意识到周翔浑身肌肉紧绷的不正常。

    她转过脸去,看到石洞出了一个岔路,而这个岔路口在灯光的映衬下,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野兽的影子。

    第89章

    这个影子很高,他的两个爪子高高举起,嘴巴大张,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上来扑食。花解语和周翔屏住呼吸,预备好了甩棍,等待这个猛兽出现的一刹那予以致命的一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猛兽的影子定在洞窟墙壁上一动未动。花解语上前一步,周翔轻轻拉了她一下。她转头看了周翔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向野兽靠近。随着道路变化,两人一转弯,猝不及防,一头大黑熊的头跃了出来。

    周翔和花解语双双呼吸一停,即将后退的一刹那花解语停了下来,周翔问道:“假的?”花解语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慢慢的走上前去。

    这是一头真熊等大的雕塑,动态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眼看上去非常逼真。可等两个人凑上前去,却发现这熊的面目毛发细节其实并不清楚,有种写意的感觉,看上去气势很足,近看没有细节。但熊的状态非常形似,吓唬人足够了。

    花解语扭头问周翔:“李总……还会做雕塑?”周翔仰头看着这只石熊,他伸手触摸了下熊身上的毛,又抓着头灯仔细看了看,说道:“他肯定没这手艺……”语音一顿,周翔说道:“解语,这个不像是人雕的啊,没有凿磨的痕迹!”

    花解语也凑过来。两个人拢着头灯上上下下的看这头熊,的确,神似,但的确不像人工雕凿的那么细腻。也不想真的表现主意艺术家雕琢的风格,总之就一句话,不是人干的。

    “有可能是怨气阵或者怨兽做的吗?”花解语将手触摸在石熊上,一圈圈的红光荡过,她摇了摇头:“不像。没有怨气的痕迹。”

    周翔点点头说:“那就是不知道怎么来的了,可能就是天然形成的。我们走吧。”花解语的手离开那头熊,跟周翔并肩继续前行。这次两个人没有牵着手了。周翔觉得手里好像差点东西,他斜斜的瞄了一眼花解语,看她一脸严肃的看着前面的路,手指微微动了动,又安分的垂在了身侧。

    有熊的岔路很短,不到十步就到了另一个洞口岔路。两人顺着路一转,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这一次面前站着的雕塑,是一个孩子。花解语若有所思的看着孩子,周翔拍她的肩让她看前面。

    这条路不像刚才熊雕塑所在的地方刚好是一个拐角,这里的通道虽然也不是一通到底,但是相对比较直的串联着一个又一个石室。石室间有石笋和石柱隔挡,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每一个石室里都有一个类似这样的雕塑,只是距离还远看不清都是什么。往下走,花解语和周翔都站住了,这一只,是头狍子。

    这狍子的姿态跟周翔见过的不同,它像是从什么中钻出来,两个前蹄扒拉着一堆石头,屁股下面还在岩石里没有雕琢出来。

    这狍子跟前面那头熊和孩子一样,也是神似,同样的也找不到人工雕琢的痕迹。两个人同时发现,这个洞里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低不平的火山岩,爬虫状、馒头状居多。气温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透骨的寒冷了。

    花解语不再观摩那头石狍子,开始沿着石室向前,下一个雕塑,又是个孩子,再下一个是一只野猪……花解语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周翔跟在她身边,说:“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太惟妙惟肖了……“

    花解语盯着面前的一只石猴看,边看边说:“怨兽入界……”周翔问道:“你是说这些……都是……”花解语点点头:“门口那头熊,那个狍子,那个男孩……我在北斗鼓上见过他们从祭台上诞生……后面的这些有动物、有植物、有人……我们说怨兽入世不一定会产生什么,会产生在哪里,那是不是说这些人,这些动物,其实都是从祭坛上诞生的,因为他们诞生在祭坛上,所以被记录了下来……”

    周翔跟着她一路看过来,附和道:“有可能。”他说完这句话花解语已经到了另一个石室,周翔快走了两步跟过去,发现花解语站在一座石像前一动不动。那石像差不多跟花解语一样高。周翔在后面一时没看清石像的样子。

    他走过去,刚叫了一声“解语”猛然看到面前的石像,他也僵在那里动不了了。身边花解语的手微微发抖,周翔再次叫她:“解语……”花解语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呼吸起伏不定。周翔急忙拉住她的手,柔声说:“不一定的,只是长得像……再说,你的推理也不一定对,对不对……”

    听到他的安慰,花解语的肌肉慢慢的松弛下来,周翔慢慢的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前面还有一间,我们去看看吧。”花解语僵硬的从石像上把头转过来看着他,缓缓的点了一下头。周翔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僵硬的身体朝前走去,他们的影子慢慢的移开,露出了他们刚刚看到的石像全貌——那尊石像神似花屏升。

    下一个洞穴,花解语一进洞就看到了石像,她僵李了几秒,然后几乎只用两步就跑到了石像前,然后慢慢的跌坐了下来。周翔跟着她跑过去,看到那一尊塑像是个小女孩,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同样的五官不是很清晰,但是感觉非常神似,就像是似曾相识。花解语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周翔看看那个小女孩石像,也挨着花解语坐了下来,学着她抱着膝盖,侧头看着她。花解语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扭头看到周翔坐在身边看她,她也不说话,跟周翔歪着头对视。

    过了一会儿,她就这么看着周翔问:“你也不问问我?”周翔也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都能听懂。”花解语翻翻眼睛,嘴角咧了下,说:“好好笑。”周翔还是盯着她看:“你没笑啊。”

    花解语又把头埋在了手臂里,周翔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花解语的头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又过了一会儿,她把头抬起来,盯着周翔看,问:“我要是就不告诉你呢?”周翔看着她表情不变:“那就是我不想知道。”

    花解语问他:“那你想知道什么?”周翔还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你说什么我就想知道什么,你不说的我都不想知道。”

    花解语轻声笑了下,她说:“周总,你女朋友知道你嘴这么甜吗?”周翔依然一动不动,表情都不变的说:“本来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花解语嘴角的那一丝丝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她盯着周翔看,周翔也盯着她看。终于花解语从地上一蹿站了起来。她拍拍屁股上的灰,一转身,长发飞起,对周翔说:“我们走吧,去前面看看。”

    “好。”周翔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花解语“蹭蹭蹭”的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两步又蹿回了那个女孩石像前,指着问周翔:“你知道她是谁吗?”

    周翔看着她,说:“你认识的人,可能……我也认识。”花解语依然指着那尊石像说:“我刚才说,这里的每一尊石像都是从祭台走出去的人。”

    “嗯。”周翔说:“我听见了,我相信。”

    花解语又指着周翔身后刚才走过的那间屋子,问道:“刚才那尊,你认识对不对?”周翔点点头,说:“塑像不能确定就是,但是的确很像。”

    “像谁?”花解语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问。周翔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扇了两下眼睑,然后说:“像……花老师……”

    “是我师傅。”花解语说的斩钉截铁。

    周翔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顿了顿,说:“像。”

    花解语冷笑了一声,又指着面前的小女孩塑像,问道:“那她像谁?”

    周翔看着花解语咬着嘴唇,横眉立目的样子,没说话。

    花解语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周翔的回答,继续冷笑一声,说道:“是我。”说完她也不等周翔说什么转身就走,脚步重重踩在石头上,山洞里传出了“咚咚”的脚步声。

    周翔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他仔细的端详那个小女孩的雕像,其实看到它的一瞬间,周翔就觉得那个又骄傲又狡猾的形态很熟悉。可是这个女孩塑像太小了,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周翔只能停留在一种感觉上,无法确定究竟是谁。

    现在周翔再看这个女孩,如果她真的是花解语小时候……周翔伸出手摸摸石头的脸,转身跑向了花解语,他一把拉住恨不得把洞里的石头都踩碎的花解语。花解语停下来,没有回头。周翔抓着她的胳膊,一点点的滑到手腕,又划到手上,抓牢,花解语的手一缩,周翔牢牢抓住,说:“她是谁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是谁。你选择做谁。你可以选择做怨兽,你也可以选择做狩怨师,你也可以选择……做……”

    他又顿了下,看花解语挑眉看他,慢慢说道:“程序员……”

    花解语猛瞪大眼睛,看着周翔问:“程序员?什么程序员?”

    周翔笑了:“来我公司,做程序员。六险一金,年终奖翻倍,你放心你找不到更好的offer。”

    花解语的手终于软了下来,她的表情松动了,不知道是笑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说道:“行吧,从这里出去,我考虑下。”

    说完她也没把手抽出来,就这么拖着周翔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她停了下来,轻声说:“做程序员的机会来了……”

    周翔原本所有注意力都在她的飞扬的头发,柔软的手心上,突然停下,他差点没撞上花解语的背,醒了醒神才顺着花解语的目光看过去。

    前面没有路了,一束光从洞穴顶部撒了下来。被那束追光笼罩着的,仿佛舞台中央的主角一样的东西,是一台黑屏的老式电脑。

    第90章

    电脑静静的伫立在空旷的洞穴之内。洞还是天然形成的石洞,空空荡荡,除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什么都没有。一台电脑突兀的出现在洞穴之内,与四周完全无人工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加格格不入的是这里没有电源。

    一张老旧的电脑桌,一把老旧的椅子,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没有电源线。

    周翔和花解语走到桌前当他们在电脑前站定,以这台电脑为中心,周围忽然亮起了一圈光芒,这光芒将二人和电脑一起圈在里面。花解语拉住周翔没让他动,那些亮起的星星点点开始旋转变幻。

    同时一股黑气若有若无的在电脑前萦绕。跟上面卧室旋风一样的怨气不同,这里的怨气淡淡的,看起来并不恐怖。不一会儿,星星点点和黑气沿着电脑桌前排列成了太极阴阳鱼悬浮在电脑桌上,电脑在黑气形成的阴鱼一面,椅子在亮光形成的阳鱼一面。

    就在阴阳鱼形成的那一刹那,电脑屏幕突然开启。先是一片蓝屏,屏幕上出现了光标,键盘上的按键一个一个的陷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敲击键盘。接着屏幕上显示出了字迹——

    “来了?坐。”

    周翔拉开椅子,花解语按住他的手。他朝花解语一笑,说道:“放心。”他坐下来,屏幕一闪,刚才的字没了,换了一行字:“你好,我是李魏,你是谁?”

    周翔盯着屏幕说:“我是周翔啊,你不是托人让我来看你吗?”屏幕没有动,在李魏介绍自己的那句话下面光标还在跳跃。

    周翔双手搭上屏幕,敲了几个按键,“咦”了一声。花解语低头问周翔:“怎么了?”周翔按了两下输入法切换,说道:“没事。应该就是李魏。”花解语用眼神问他。周翔说:“他用五笔。这个电脑除了五笔就没有其他输入法。”

    周翔清掉自己刚才打的一串字符,改用五笔打字:“我是周翔。”

    屏幕上瞬间亮起“!!!”

    之后屏幕闪了很久才打出一行字:“你终于来了。”周翔还没回复,屏幕上又亮了一行字:“你身边的是谁?”

    周翔扭头看了看花解语,在屏幕上打字:“一个朋友。”屏幕又亮起来,它说:“我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狩怨师协会的组织。你能来这里应该听说过他们,甚至跟他们合作了?”

    周翔:“是,合作了。”

    屏幕闪了几下,才打字说:“旁边的人是狩怨师?”

    周翔回:“是的。”

    屏幕闪烁了好一会儿,字幕才重新出现:“拾级而上,出洞去,回公司。”

    “拾级而上是什么?”周翔问。

    可是他刚把字打完,悬浮在电脑周围的太极图突然开始溃散,接着电脑屏幕显出了一片乱码。周翔猛地站起来:“怎么了?!”地面剧烈的摇晃周翔和花解语几乎站立不稳,他们俩互相扶住对方尽量稳住身形,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响起,电脑忽然冒出一股黑烟。

    周翔几乎扑过去:“李魏!!?”屏幕歪歪斜斜的露出了一行字母。然后整个电脑桌忽然翻到,显示器磕在桌角“砰”的一下,碎片四溅。

    花解语一把拉起周翔,生怕他被四溅的玻璃划伤。与此同时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他们脚下的岩石不断震动,就在他们面前的一处石壁开始坍塌碎裂,地面似乎也有什么在向上隆起。

    满洞的碎石纷纷落下,花解语抓着周翔返回有她小时候塑像的那尊石室内躲避碎石袭击。他们躲在墙脚下,好一会儿震颤停止。周翔和花解语走回去,看到原来电脑桌的后面出现了一座突兀的石山。

    这石山是由规整的六边形柱体排列组合,近处的柱状低,远处的柱状高,层层递进,仿佛楼梯。 “柱状节理……”周翔喃喃说道。看到花解语在看他,他又解释道:“也是火山岩的一种,最出名的就是英国的巨人之路和美国的魔鬼塔。这种节理是火山喷发形成的,但是却像人工雕琢的一样整齐。”

    花解语点点头,问道:“李总说的拾级而上是指这里?”周翔“嗯”了一声,扭头看碎的不成样子的电脑。花解语问道:“我们上去?”

    周翔先是怔了下,才说道:“好。”他跟花解语朝那刚刚拱出来的柱状节理而去,路过碎了一地的电脑的时候,周翔停了下来。花解语问道:“怎么了?”

    周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才电脑碎裂的太突然,他的手上其实被飞溅的碎片划了个小口子。花解语看到了,说道:“我先给你包扎下吧。”

    “不用了,小伤。”他先踏上了一节,花解语跟在他后面。这些节理前面比较好攀爬,到后面越来越高,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好在还不至于特别难为人,周翔花解语这样的身手没有特别吃力。

    不可避免的,周翔手上的伤会因为用力而撑开。在攀上石柱的时候留下了一些血迹。两个人越攀越高,上面的光也越来越亮,终于他们从那个天坑中露出头来。花解语在上面纵身一跃出了洞。她反过身子趴在洞口朝周翔伸出手。

    周翔正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花解语喊他:“周翔,把手给我,你的手不要再用力了,快上来包扎一下!”

    周翔趴在石柱上,似乎等了一会儿,才把手慢慢放下。他缓缓抬头向上看,双眼定在花解语焦急脸上。脱口而出:“女的?”

    花解语怔了下,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清还是怎么了,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周翔已经拉住她一只手,“蹭”的一下爬上来。

    就在周翔上来的一瞬间,因为重心不稳,他整个人前扑,花解语脚下也不稳当,情急之下没有扶稳周翔,两个人一起滚下了坡。

    坡并不高,滚了几下,地面平缓,两人停了下来。周翔在花解语上方,他撑起手臂,忽然停了下来。花解语正等着他起身,发现他不动了,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周翔看着她,“嗯”了一声说道:“腰磕到了,用不上力。”花解语手伸出去在他腰部小心碰了下,问道:“哪里?”周翔表情痛苦的“嘶”了一声,身体又倾倒下来,压在了花解语身上。

    花解语先是一怔,接着问道:“到底哪里?”周翔嘶着气说:“说不清,好像是后背腰上方。”

    他的头就在花解语耳侧,说话的时候热气喷到花解语的脖子和耳朵上。花解语的手放在他后腰上方,轻轻按着:“这里吗?”

    “不是……下边一点……”

    “这里?”

    “也不是……在右边……”

    “这里?”

    “还不是……”

    花解语问的间隙,动了下头,忽然发现周翔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一边说正一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花解语一个用力一把将他掀翻,在周翔的一串“诶呦”声中自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脚就要踹过去。

    她原本预计的按照周翔的身手,他肯定是躲开的。可这一脚揣上去,听到周翔闷哼一声。花解语急忙收了力度,说:“埃一脚不够还要埃几脚?”

    周翔坐了起来,懒洋洋的看着她,说:“你喜欢的话,多踢几脚也行……”花解语先是眉毛一皱,接着她怔住了。她不着痕迹退后了几步,单手掐了个诀,伸手从怀里拿出了红手绢,对周翔说:“擦擦汗。”

    手绢抛给周翔的瞬间周翔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与此同时花解语的手帕陡然变大,朝着周翔的头就罩了下来。

    周翔一笑,叫道:“给我盖红盖头吗?你自己留着吧!”旋身就躲。花解语操控手帕追着他,周翔的身上开始冒出隐隐黑气,他速度很快,迅速变换自己的方位躲开手帕的铺盖。他跑的快,红手帕追的也紧,他身上的黑气仿佛给他助力一样,裹着他越来越紧密。

    就在他把红手帕甩开了几米距离正想喘一口气的时候冷不防耳朵里似乎响了几声铃铛响,他还没来的反应,身上的黑气冷不防被吸走了不少,屏障一样的黑雾忽然漏了一个口子。

    周翔显然没料到会有怨兽来吸他,大吼了一声:“你好了没有?!老子要被这女的灭了!”然后又从他的口里传来一句话:“好了!”

    与此同时周翔身上的黑气忽然一起脱离了周翔的身体朝着那个他们爬出来的洞口飘散过去。怨兽追过去吸,周翔大喊:“解语,把她收回去!那是李魏!”

    耳朵里铃声一震,怨兽抱怨一声消失了。黑雾逸散进了洞口,手帕重新变小落回了花解语手中。她站着没动,看着周翔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周翔走过来一把拉住花解语的手,说道:“解语抱歉,事情紧急,刚才那个是李魏。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我……”

    他还没说完,花解语一把甩开他的手,抬起脚一个回旋踢,周翔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