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内一片喧嚣和躁动,穿着蓝白校服校裙的男男女女从教室大门鱼贯而出,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的话题不外乎是恋爱、时尚、明星、八卦等等……

    然而自川上富江三周前转学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俨然成为了所有人口中的话题中心。

    “...好期待明天,明天我们的体育课是和富江同学的体育课一起的吧?应该能见到富江同学的吧?”

    “一见到富江同学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蛋,我就感到呼吸都不顺畅了,人怎么可以漂亮成那个样子…真的好想…好想…要是能够让富江成为我一个人专属的…该有多好啊?”

    “早乙女,你大白天做什么春秋大梦,富江属于你?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歪瓜裂枣的长相,配吗?”

    “喂?你干嘛忽然骂我?哦豁~你不会以为富江能看的上你吧?……说我不照照镜子,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打我?你这个死基佬疯了你居然打我?”

    ……

    一开始只是一两句口角,但是扯上川上富江的‘喜好’之后,争吵越演越烈,不过片刻的功夫,刚才还并肩走在一起的人便不顾形象的大打出手,场面瞬间轮作一锅粥。

    马上有人想要上去劝架,但是不是被波及白白误伤,就是被几句酸言酸语拨动过分敏锐的神经,竟然也不管不顾地加入了混乱中。

    渐渐地,不敢向前的同学围成一堵人墙,冷眼旁观着热闹。

    而就在这堵冷漠的人墙后一米开外的位置,黑发少年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惹人讨厌的视线,施施然地从所有人的面前走过。

    少年的身影轻盈,像是花丛中美丽的蝴蝶,瑰丽的翅膀扑楞着,毫无留恋地略过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不沾分毫。

    只因他才是最艳丽的那一朵,又如何看得上这些人。

    窗外的夕阳为他冷清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神圣又疏离,不可接近,金色的光晕模糊了他那瑰丽得惊心动魄的五官,只见眼角下的泪痣熠熠生辉,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还有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的弧度。

    白石芽衣和相关人员闻讯赶过来处理的时候,入目的少年翩然离去的背影。

    毫无疑问,那就是所有人争论的风暴中心——川上富江本人。

    冰冷没有温度,飘逸没有停顿,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一场因他而起的闹剧,宛若一个过客。

    永远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白石芽衣处理好这起突发的打架事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作为风纪委员长,她本来就有责任维护学校,配合老师处理这类型的事件。伊藤高中的校风一向很好,来这里读书的人要么成绩优秀,要么非富则贵,很少发生恶意的斗殴事件,大家就算不喜欢当中的一些人,也会选择维护表面的平和。

    然而这已经白石芽衣本周处理的第四起因为川上富江而发生的争吵打架事件。

    那个少年总是轻而易举将所有人,无论男女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自己的身上,原因无他,川上富江那张脸真的太美了,那是一种超越男性和女性的美丽,五官宛若上帝精心绘制的一幅画,眼角下的泪痣瑰丽,平增吸引人沉沦的魅力,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透露着摄人心魄的精巧与美丽。

    川上富江刚转学来的第一个上午,整个学校为之轰动,同学们之间的闲谈的话题,公众场合被肆意关注的追捧视线,就连学校论坛上也冒出了无数赞叹富江美貌的帖子.....一时间,所有人的关注和目光都被少年吸引。

    虽然,这些目光曾经都是属于白石芽衣的。

    白石芽衣自然没有小肚鸡肠到此,少年的美貌做不了假,她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也不免会赞叹世界上竟然真的能有人生成这样。随后她又立马意识到,这样天赐的容貌,换个角度想,也许也是一种可怕的诅咒。

    绝顶的美貌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害,又何须羡慕。

    只是稍微有点在意……

    当然,白石芽衣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以及价值观也让她做不到来针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毕竟、比起‘伊藤高中最美的面孔’这种只有虚名的称号被抢走的小事,她更在意的还是一些更为实际的东西。

    比如说成绩,在学生会委员会中的地位,又或者是师长同学又或者家人眼中的形象…无论哪一点都比这个更加重要。

    况且白石芽衣与川上富江并无交集。

    但他毕竟是整个学校的话题人物,哪怕白石芽衣再不关心对方,也不可避免地听见有关少年的事情——

    他是如何受人欢迎,多的是人赶着向他大献殷勤,偏偏少年心高气傲,从来不会回应这些爱慕者,何止是不回应,几乎称得上恶言恶语,颐气指使,简直是将耍他们团团转,偏偏所有人一副中了邪甘之如饴,好像只要能帮他做些什么满足他的要求就是莫大的荣幸似的……

    样貌和性格皆是两种可怕的极端,至于成绩,她曾无意中见过他的入学资料,资料上并没有显示任何过去或者现在入学考试的成绩,只注明是特招生,想来成绩应该也不如何。

    种种来看,那人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贪慕虚荣、毫无真才实干又又性格恶劣的家伙罢了…根本无需引起白石芽衣的任何重视和警觉。

    原本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直到半天前,年级主任找到了白石芽衣,原因是一个月后即将举动的市级高中生演讲竞赛,原本敲定的是她与另外一个品学兼优的女生参加,结果老师想要中途换川上富江上去。

    若是对方的实力在她之上的话,她还能服气,偏偏老师给出的理由狗屁不通——

    “虽然富江同学的成绩并没有像白石同学一样优秀,但我们一致认为他非常具有人格魅力,我们往些年在市里的比赛几乎没有拿过第一,只有第二,或许富江同学的加入会扭转这个局面也不一定,岐山同学负责文稿部分,由富江同学进行发言…一定可以拿到第一的…老师们都很有信心…白石同学,你也一定也能明白学校的苦心,对吗?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学校好……”老师一本正经地说着。

    白石芽衣听着不由悄无声息捏紧了手指,就连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

    开什么玩笑?!

    竟然是这种无聊的理由!

    虽然心里万般不服气,但老师的口吻并不是跟自己商量,而是通知她这个决定,白石芽衣几乎是毫不费劲就察觉到这一点,只能按下心中的不爽,继续装出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样子接受了这个事情。

    事后白石芽衣与好友忍不住稍稍吐槽这件事,不料对方的反应同样超出她的意料。

    “芽衣你这是在嫉妒吧?绝对是在嫉妒吧?也是,毕竟白石芽衣,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你竟然敢拿自己和富江比吗?你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星辰之光岂敢同日月争辉…还是说,你这是在故意说着反话,只是为了引起富江的注意?承认吧,你很在意他、在意的要死不是吗?”

    白石芽衣因为震惊而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似乎进一步挑动到了对方装着莫名恶意的神经,她上下打量了白石芽衣一眼,最后嘴角露出了嘲讽刻薄的弧度,她满怀恶意地继续揣测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就这样能吸引富江的注意力吧…白石芽衣,你怎么会这么天真这么可笑啊…哈哈哈哈哈!”

    说罢,女生大笑着走开,已经全然没有白石芽衣所熟识的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疯了,都疯了!

    老师们疯了,她也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因为那个妖冶到诡异的少年而发疯!

    最重要的,此时此刻被莫名其妙的怒火和不甘所占据大脑的白石芽衣,似乎也被这种集体无意识疯狂的行为所煽动,竟然脑子发热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

    毫无疑问,白石芽衣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尤其是在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所占据的时刻。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拦路虎,她便只能暂且抛下一切先行处理放学后那由富江引起的骚乱。

    从办公室走出来之后,原本还喧哗的走廊变得冷清,夕阳西下,霞光过分灿烂,竟然迸发出如同火烧一般的绚烂色彩。

    可芽衣无暇顾及这样难得美景,只是紧张地时不时盯着手腕上的钟表,快步走着。

    她的目的地是四楼的音乐教室。

    匆忙来到音乐教室门口,里面交谈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好消息,她约的人还在里面等着她。

    坏消息,有人比她先一步发现了对方。

    听见声音的瞬间,白石芽衣停住了脚步,透过窗户打开的缝隙小心地望进去——竟然是有人堵住音乐教室的门口,正抓紧机会跟富江表白。

    而富江冷着那张过分妖冶的脸,不发一言地看着对方,眼底轻蔑,就好像是看着台上的马戏团表演似的。

    “富江同学…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我从你第一天进入这个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你是这么地耀眼…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富江同学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这颗黑曜石,很衬富江同学你,在商场看见这颗宝石的瞬间就让我想到了你的眼睛……”

    少年却不耐烦地打断她自说自话的称赞,看都没看对方手上的礼物,只是讥笑道:“你竟然敢拿这种劣质的宝石跟我的眼睛比较吗?光是你居然有勇敢站在我面前,并且恬不知耻地大放厥词,就让我感到一阵反胃……还要被你这样的人注视,真恶心…”

    “……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么喜欢我,那么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这样的人,连跟我呼吸同一片空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多少波澜,但却让面前的女孩如坠冰窖。白石芽衣本以为她在接受了这样的羞辱之后会感到愤怒或者不甘,甚至会反驳对方,可是这些她预料的正常反应通通都没有,女孩只是脸色涨红,但那不是羞的,而是激动的,就好像富江只要愿意跟她说上一句,不管是不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她都会心怀感恩的收下。

    她随手将那件自己兼职了一个月才买下来的宝石扔进了垃圾桶里,激动地留下来一句‘富江同学,我对你的心意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会…我会一直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一直……’便匆匆离开。

    最后那一句几乎是病态的疯狂的发言,让白石芽衣感到不寒而栗,细思极恐。

    察觉女生离开的动静,白石芽衣整个人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将自己的身形存在缩到最小,幸运的是,女生匆匆离开时完全沉浸在激动喜悦的情绪中,并没有察觉边上站立的自己。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再次觉得身边的人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当中。

    在她陷入思考的同时,少年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

    白石芽衣刚一抬头,就坠入他那双冰冷的黑眸中,好像一个溺水者徐徐沉入平静黑暗的海底,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下意识将手背在后面,以隔绝少年那探究的视线,嘴巴张张合合,绞尽脑汁思索要怎么解释自己偷听的事实。

    说她不小心路过这里,正巧你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然后不小心听见了一点?

    还是矢口否认,就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听见…

    白石芽衣思索着最优解,然而这个举动显然很多余,因为妖冶瑰丽的少年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存在,也不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听见,甚至抢先她一步开口。

    他问:“给我留纸条的,是你吧。”

    毫无疑问,这是肯定语气的陈述句。

    白石芽衣无法反驳,因为约少年放学后在音乐教室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而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正是早些时候一时冲动脑子发昏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而决心写给少年的告白信。

    疯了!都疯了!我大概也是疯了。

    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