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跳舞
和严建中碰上打个招呼对舒英来说不过是一个插曲,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李固言可不是这样想。
他碰到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打量,打量对方的外貌、气质, 观察对方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打量完之后,他发现她的妻子婚前眼光实在有些差。
对方个子没他高,长得没他好, 学历和工作能力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实在不懂舒英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但舒英就是喜欢他,想到这,李固言有些不开心, 但又不敢表露出来,他俩现在好不容易才变得亲密起来,生怕两人的关系又像上回一样一朝回到解放前。
李固言吸取上回教训,脸上很快扬起一个笑, 牵住妻子的手, 假装无事发生。
舒英不知道他肚里这些七拐八绕的东西,将买来的礼放到客厅里。
舒秀珍现在还在坐月子, 不能出门, 所以今天没来。
王梅以前过完年也都是要回娘家住个一两天的,但今年怀孕,上一胎没保住,这一胎就格外谨慎, 过完年哪儿也没去。
舒妈倒是想去大女儿家伺候女儿坐月子,但王梅上一胎流产搞得婆媳关系紧张,这下王梅重新怀上,舒妈也怕又惹她不高兴, 也在家尽心照顾她。
婆媳关系一松快,整个舒家都显得和谐轻松许多,个个脸上都带了笑。
舒英和李固言在舒家吃了午饭后,下午三四点趁着太阳好就回了机械厂。
到家属院的时候,吴家院门敞开,俩孩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屋里安安静静的,估计亲戚也是刚走。
吴晓丽眼尖,一眼就看见舒英,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阿姨,你们回来啦?”
舒英也笑,从包里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她:“你妈妈呢?”
吴晓丽道谢后回说:“在屋里打扫卫生呢。”
“行,阿姨也先回去收拾收拾,回头来找阿姨玩啊。”舒英和李固言两人手里现在还拎着各种东西呢。
推开院门进去,明明才几天没回来,家里的各种陈设都没变,甚至桌子上连灰都没来得及落,但她却感觉跟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舒英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在哪都没在自己家舒服,自由自在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
两个人放下东西,先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才将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归置。
今年李妈炸的丸子多,知道她儿子喜欢吃,特意给装了一大包让带回来,做汤炒菜的时候放点,别提多好吃了。
等东西都放好后,舒英打量着屋子,觉得缺了点新年的氛围,她道:“把春联贴上,我在剪几张窗花。”
“好。”李固言笑吟吟的,乖顺地将春联把家里的门都贴满。
舒英剪窗花的手艺还是上学的时候跟班里一位女同学学的,那时候上学的课间,女同学之间就很流行钩织、折纸剪纸这种手工艺,她那时候也跟着做了不少东西,到现在都还记得做法。
李固言贴春联贴的快,贴完就坐舒英旁边看她拿一把精巧的剪刀在红纸上动作。
舒英看他一眼,诧异问:“你怎么怎么快弄好了?贴的正吗,别贴歪了。”
“咱家又没几个门,费不了多少功夫。”
舒英了然地点点头,他们家一个院子大门,一个正门,一个客厅和卧室之间隔绝的门,还有一个厕所门,就这四个门。
李固言瞧着她剪,看着简单的很,剪刀这里动动那里动动,很快一个图案就在红纸上活灵活现的呈现,一时也有些手痒,拿过多余的剪子和红纸在手上摆弄道:“你教教我。”
舒英瞥他一眼,笑得有些狡黠,“那你叫我一声老师,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双‘喜’字。”
李固言看着她灵动的眉眼,抿着唇笑,他觉得他们俩现在越来越亲近,他很喜欢。
“舒老师,求你教教我。”
他故意压着声音,尾音上扬,低哑勾人,眼睛还极具魅惑地盯着她,直看到她心底深处。
舒英看着他,觉得头皮发麻,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上,我收下你这个徒弟。”边说边动了动屁股,远离他一点。
李固言怎么会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他放下剪刀,手指绕上她微红的耳垂,凑近她,在上面吐息,“老师,徒弟还想学点其它东西……”
舒英瞬间瞪大眼,耳蜗处的气息激起浑身颤栗。
李固言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倾身夺了一个吻,绵长暧昧。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气喘,舒英面带红霞,眸色水润,唇上亮晶晶的,分不清是他俩谁留下的。
眼瞧着天快黑了,窗花还没剪好,舒英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娇娇媚媚,李固言非但没感受到威慑,反而还想再亲上去。
舒英双手撑在他胸前推开他,眉头微蹙,嗔道:“我饿了,你去做饭去,别在这打扰我。”
“马上去。”李固言嘴上答应,却是直勾勾看着她又啄了一口,眼见要把人惹恼才起身。
舒英瞧着他出去的背影,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平安扣微微发热,她垂下眼看着手里窗花的半成品,也忍不住笑了笑。
“你想吃什么?”李固言才跨出门,又折身回来扒着门框,浅笑着看着她问道。
舒英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时有些羞恼,拿起筐子里的毛线团扔过去,“吃肉!”
李固言好身手的接过毛线团,乖觉地将它放回竹筐,随后顶着她要吃人般的目光出去,表面好像多稳重,但眼里的热烈却是藏也藏不住。
舒英等他彻底去了厨房后,忍不住摇着头又笑了笑,将毛衣外面的平安扣塞进衣服里,与炙热的肌肤相贴。
舒英说吃肉,李固言当真就炒了一桌子的肉,一道蔬菜也没有。
舒英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不去给他一拳,斜了他一眼后,撸起袖子又去厨房清炒了一道小青菜。
吃完饭后,两人将窗花贴在玻璃上,舒英之前还用钩针钩了点小玩意儿,像什么花生柿子之类的小挂坠,也一并挂上去。
房子被布置起来,朝着院子的玻璃窗被装饰的花里胡哨,明明除夕已经过去,两人却恍然有一种今天才是大年的感觉。
李固言一拍脑袋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之前从厂里拿回来的小彩灯,他在柜子里翻了翻,终于从角落里翻出来。
“这个挂上去肯定好看。”
舒英:“这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李固言边将彩灯粘在窗户上边回道:“前年厂里联欢晚会用的,后来用完了不要了,我就拿回来了。”
“还能用吗?”
“应该能,我试试。”李固言插上电,彩灯连闪都不闪。
舒英笑起来:“怪不得厂里不要了,原来是质量不好。”
李固言有些尴尬地笑笑,又将粘好的彩灯拿下来,拿在手里检查。
他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头乌亮的短发柔顺垂着,昏黄灯光笼罩他的身影,像是给他描了一层金黄的边,朦朦胧胧,刻画着他认真的脸庞。
舒英看着他,不由痴了神。
“好了!”李固言捣鼓一通,小彩灯在他手里亮起来,五颜六色地照着他献宝似的表情,突显着他眼底的纯真,像考了满分的孩子。
舒英别过眼,抿唇笑了笑:“那挂上去吧。”
李固言长手长脚的,站起来将彩灯挂在窗户最上面,绕成弧形的彩灯悬挂着,玻璃窗倒映出它的缤纷多彩,也映出两人并肩而笑的身影。
舒英脑子里突然想起之前小胡说不知道他会不会跳《冬天里的一把火》,放在以前,那个画面她是想都想不出来这么冷峻的人怎么可能会跳那么火热的歌,但是现在……
“你会跳舞吗?”
李固言挑眉,“跳舞?”
“嗯,就之前春晚费翔跳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李固言摇摇头,“不会,怎么了?”
舒英笑起来,眼睛弯弯,像莹莹月光下的一汪清泉,但说出的话却不甚动听,“我想看你跳。”
“那恐怕是有些艰难,我从小到大都没跳过舞。”李固言没有拒绝,他侧着头想了想,“不过你要很想看的话,我明天买张碟片去电视上录下来学一学。”
舒英仰着头看着他,突然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吻上去,鼻尖抵着脸颊,唇瓣相触,缠绵暧昧。
他没有觉得她的话是天方夜谭,没有敷衍她,而是认真地给出了解决方法,这让她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伙伴间很流行踢毽子,以那种大公鸡的尾羽最好,好不好踢先不提,只因为最漂亮,那时舒英跟舒秀珍共有一个毽子,但说是共有,其实就是舒秀珍的,她只拥有使用权。
所以她就很想有一个自己的毽子,可以招摇地拿出去在朋友间炫耀,一个毽子并不贵,但舒妈觉得姐妹俩玩一个就够了,一直不答应给她买,后来被她磨久了,气得把她捞过来打了一顿,自那以后,舒英再也没说过想要毽子。
李固言对她的主动感到惊喜,手下移至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无声的烟花在玻璃窗上绽放,绚烂的花朵遮掩住两具交叠的火热身躯。
舒英抱着他,融进他,看着他失神的双眼,像即将干涸的鱼般哑然。
第22章 第 22 章 满月宴
大年初三, 两人在家里窝了一天,临近傍晚时,隔壁吴嫂子带着吴晓丽过来串门。
几人闲聊几句后, 舒英问:“晓丽什么时候开学?”
吴晓丽刚要说话, 吴嫂子就道:“她早了,得过了十五。”
舒英笑了笑:“那还能再玩十来天呢。”
“是啊,所以说还是学生轻松啊, 每天就上上学,也不用干其他的。”吴嫂子刚说完,李固言就端着茶过来。
舒英解释说:“这是昨天从我家拿来的花茶,你尝尝怎么样?”
吴晓丽看着杯子里颜色泛红的水, 道:“阿姨,这是不是玫瑰花茶?”
“是呢,晓丽真厉害,一看就知道了。”
吴嫂子也好奇问:“你怎么一看就看出来了?”
吴晓丽抿抿唇:“去同学家玩, 同学妈妈泡的。”
“我尝尝味道咋样。”吴嫂子听她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 点点头道,“好喝, 有股子清香。”
舒英笑着拿过茶壶又给她满上。
吴嫂子眼尖, “哎”了一声说:“你这金项链什么时候买的?怪好看的。”
舒英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李固言,伸手摸了摸从领口掉出来的平安扣抿唇笑了笑。
吴嫂子立马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看了眼李固言,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没想到李工还这么浪漫哦!我家那口子,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了, 也没见他给我买了项链,别说金的,银的也行啊。”
李固言是不好意思掺和进她们女人之间的话题,又被这么一打趣, 逃也似的出去了,“我去厨房看看。”
吴嫂子见状笑起来,又挤着眼对舒英说:“你这是有什么方法也跟嫂子说说,我回去也这样调教你吴哥去!”
舒英面皮薄,她这么一说瞬间脸红起来,看着旁边好奇盯着她们瞧的吴晓丽道:“孩子还在呢,嫂子说话真是越来越不顾忌了。”
吴嫂子迎着吴晓丽的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别说,这花茶真挺好喝。”
一个年过完,初四就各自去上班,大清早出门,空气凌冽得很。
舒英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将这个头都裹起来才好。
李固言瞧着她围巾围得就露两颗水灵灵的大眼,可爱又滑稽,没忍住笑了笑,说:“我送你去吧?”
“不用。”舒英拒绝道,“本来就够冷了,坐车上风一吹更冷了,还不如我自己走一走的暖和。”
路上积雪不化,一猜一个雪脚印,咯吱咯吱的。
李固言搓了搓她有些冰凉的双手,再给戴上手套,道:“中午就别回来了,在医院食堂吃过后就在医院午休吧。”
舒英点点头,她中午也不想来回折腾,医院还暖和点。
李固言问:“晚上想吃什么?”
舒英抬头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李固言看着她的眼神不解问:“怎么了?”
舒英摇摇头,回答上一个问题:“晚上去吃烤肉吧,不想在家里做了,吃完还得收拾。”
“那恐怕吃不了。”李固言解释道,“今天才初四,饭店不一定开门呢。”
舒英这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开饭店的都是个体户,现在正搁家过年,估计得过了初八才能开门,而他们这上班的就得按着规定时间到岗。
李固言看了眼时间说:“行,时间差不多了,上班去吧。”
舒英到医院更衣室换工作服,这时候还没正式开始上班,更衣室里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聚在一起聊天。
小胡一看见她就立马凑上来,挤眉弄眼地说:“姐,我刚刚突然知道了一个大八卦!”
舒英:“什么八卦?”小胡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感兴趣,哪个科室的八卦她都要去听一耳朵,回来又说给她听。
小胡:“这次跟以前的那些不一样!”
这话没说十回也说八回了,舒英笑道:“好,有什么不一样,你说吧,我听着呢。”
小胡见她不以为然,一跺脚凑近她耳朵压着声说:“咱们医院要改革了,而且要来新院长了。”
舒英闻言一挑眉问:“你哪听来的流言?”
二院在安城的地理位置其实是很不错的了,靠近机械大厂,交通也便利,而且占地也不算小,员工宿舍员工食堂一应俱全,按理来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民众一提起二院都摇头。
但这其中也是有历史原因的,大概十多年前,二院医资力量的确是不错,但后来院里两院长争斗,一个有技术得民心,十分受医生尊重爱护,一个是管理型,有权有势。两个人斗得不可开胶,管理型把技术型挤跑了,但技术型带走了一大帮厉害的医生,二院发展因此落后,管理型也受不了,也走了,二院就成了现在这样。
“真的,不是流言。”小胡努了努嘴,指向周边的人,“大家都在说这事儿呢,说上头刚下的决定,新院长是从省里来的。”
舒英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四周,看了眼时间将白大褂的扣子扣好,“行了,先别八卦了,上班时间要到了。”
小胡不满:“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呀!”
“我好奇呀。”舒英回道,“但这种事情真真假假的,还是等上头文件下来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工作,别被领导揪了错处,把你狠批一顿。”
事实证明,有时候小道消息也并非全都是假的,果然没两天,上头的正式文件就下来了,对二院以后的发展做了充分说明。
大致意思就是要引进先进设备,吸收前进人才之类的。
新院长也没多久就到任了,刚来第一天就开大会跟大家见了个面,舒英打量着,外表看上去是一个威严却又不失和蔼的人,身材清癯。说话也没有拖泥带水打官腔,三两句就将自己介绍了一下,接着又说起对二院的安排。
倒是和二院原本的领导截然不同。
舒英瞧着站在他旁边盯着大肚腩一脸谄媚的主任,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位新院长的宏图能不能实现。
不知道新院长口中的二院什么时候到来,贝贝的满月宴却是按时来了。
九零年正月十七,贝贝正好满月,但这天是周一,舒秀珍两口子就把满月宴提前了一天,在正月十六宴客。
星期天天还没亮,舒英和李固言就起床收拾,他们今天要早一点过去,到时候一堆琐事可能要帮忙。
满月宴就设在舒秀珍家旁边的一家饭店里,舒英提前到她家里陪着,此时严爸严妈舒爸舒妈都在了。
这段时间又是过年又是坐月子,舒秀珍被养的珠圆玉润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锋利,多了很多为人母的慈爱。
要去到饭店去,一大家子匆匆忙忙的,舒妈拿着披风给舒秀珍包上:“刚出了月子,身子还弱着呢,别叫风吹着了。”
严妈也把贝贝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小家伙睡得倒是香得很,这吵吵闹闹的也没把她吵醒。”
舒妈笑起来,“这点倒跟她妈不像,她妈小的时候可磨人,一天到晚哼哼唧唧,那时候没把我跟她爸愁死。”
严妈道:“那这点不知道随谁了,严磊小时候也是磨人的很,你觉得他睡着了,想给他放床上,这可坏了,一松手就醒了,嗷嗷地哭。”
“随谁?随她小姨吧,英儿小时候就乖得很,一点不闹人。”舒妈搂着舒秀珍边走边笑道。
饭店离得近,下楼走两步路就到了,饭店今天被包下来,上面拉着横幅,写着“祝严知仪小朋友满月”几个字,贝贝的大名定下来了,舒秀珍取的,叫严知仪。
进了饭店后,舒秀珍抱着贝贝到温暖的包间里坐着,严磊和严爸严妈在门口迎客。
舒英瞧着被小被子包着的贝贝,满月的孩子长开了点,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刚出生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皮肤皱巴巴的,实在是说不出俊俏二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是今天的主角,睡了一路的贝贝终于是醒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睁着,乌亮亮的,黑葡萄似的。
舒英:“我们小贝贝醒了,是不是要吃奶啦?”
舒秀珍摸了摸她的笑脸,贝贝看见她,瞬间露出一个笑,咧着嘴,牙床上一颗牙也没有,瞧的人心软软。
包间里暖和,贝贝也就没裹那么严实,两只小胳膊伸出来,小拳头攥着,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舒英将食指放在贝贝手上,瞬间被抓握住,她笑起来:“小小的人,力气还不小噢。”
舒秀珍也笑:“力气是真不小,这手要是抓到头发,力气大的感觉能给你薅下来,我都说等出了月子就得去把头发剪短,省的被她抓。”
“那你这出了月子恐怕还得再等一段时间,起码得半个月后了。”舒英眼睛弯起来,瞧着旁边的舒妈道,“要不然妈要打你了。”
一时跟其他人聊天的舒妈没顾上这边,听到这话扭过头来问:“你们姐俩这聊什么呢。”
舒英:“姐想剪头,我说得出了正月,要不你要打她了!”
舒妈这听懂了,笑着抬手锤了她一下。
李固言也笑,伸手牵住她的手捏了捏。
第23章 第 23 章 出差
正月过完了, 春天来得也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机械厂里,陈主任将李固言叫到办公室。
陈主任坐在皮革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 年前升职的事他是有点愧疚在身上
的, 但奈何他的愧疚不值钱。
李固言顺从地坐着,听陈主任道:“下星期广州有个交流会,你跟我去一趟。”
这种交流会倒也是常有的, 跟行业里的人交流一番,也能更清楚的了解行业当前的情况,而且也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谁知道里面会不会遇上什么机遇, 所以这种出差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机会。
李固言点头答应。
陈主任瞧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勉励年轻人的话,话到嘴边瞅到他那副处事不惊的脸,得,社会就是这个样子, 人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说与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摆摆手道:“行, 你先出去工作吧, 这两天回去把行李收拾好,咱后天去,约莫着要在那待好几天呢,该带的东西别漏了。”
李固言今天也没加班, 一到点就直奔家里去,他到家的时候舒英也才刚回来。
二院换了新院长,瞧着倒真焕然一新了,以前工作人员都懒懒散散, 没到点呢就走的差不多了,来挂号的病人不早点来护士都不愿意给挂。
新院长是抱着决心要好好将二院发展起来的,规章制度也要求医护们严格遵守,再想像之前那样招呼不打就早下班是不太可能了,一时之间,以往好划水的人是叫苦连天,但这时候家里没点关系,这样一份体面工作可不好再找,也只好硬着头皮适应。
舒英对医院里的变化不做评论,但她私心里是喜欢的,毕竟药房里四个人,一个小胡还是没定下来的实习生,另外两个都是走了门路进来的,她们以往偷懒,活计就都是她顶着,现在她们没法偷懒,她也能轻松不少。
李固言将工服换下来用水泡上,他的工服一般都是要先手洗一遍再放洗衣机搅的,在机械厂里难免就要沾上机油,直接放进洗衣机,会把洗衣机弄脏 。
“我后天要去广州出个差,有个交流会要去看一下。”
舒英问:“要去几天?”出差他以前也常出的,只是那时候两人关系不好,他也就是跟她交代一声,她也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心里知道他去了哪,别人问起来不尴尬。
李固言将衣服泡好后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跟着她一起择菜,他回道:“没说具体几天,我估计着应该是四五天。”
在那待四五天,来回路上还得一两天,那这一趟差不多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舒英点点头,将择好的菜拿到水龙头下洗,边洗边说:“吴嫂子准备在院子里种点蔬菜,咱们院子里靠墙角也有一点地,我想着我们要不要也跟着种一点?”就那一点泥土地,平时上面也就堆点杂物。
“种也行不种也行,就那一点点地方也种不了多少东西。”李固言扭着头看她,突然说,“不过院子里是有点光秃秃的,要不我们种点花吧,到了夏天,花开一墙角,也好看。”
种花?舒英手上听了动作,转身去看着他,眼神里也有点欣喜,“那我这几天看看种什么花,去找点种子来。”
她刚跟他结婚的时候,刚搬进来这个院子,也是想种点花的,但还没等她种上,两人就闹掰了,这话她也就没提过,后来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自己都忘了。
李固言从兜里掏了颗糖塞她嘴里,笑着说:“那等我出差回来把那个墙角收拾一下再种。”
不知道他从哪弄的水果糖,橘子味的,舒英用舌头搅在腮边,说:“就一点地方,我自己就收拾了。”
“还是等我回来弄,那边有点碎砖块什么的,别划了手。”说完见她有些不忿,眼睫动了动,继续道,“而且那地没翻过,里面肯定有虫子,蚯蚓这些还是普通的,说不定还有些什么蜈蚣蝎子的。”
说完就见她眼睛瞪得溜儿圆,他语气淡淡又补了一句:“可不是我故意吓你,你不信问吴嫂子。”
舒英从小就在城里长大,嫁人前一直住的都是楼房,哪里下过地,知道地里有什么虫子,他这样一说,她顿时就歇了要整地的心思,整个人也有点蔫蔫的。
李固言瞧着她,忍不住背过身去笑了笑,他这个妻子,有时候也好哄的很。
吃完饭后,两人也没提种花的事了,舒英道:“南方比咱们这边热一点,你带两件短袖去吧,有备无患。”
“行。”李固言点点头,从柜子里拿了两件短袖放包里。
这次去广州出差的,除了他和陈主任还有丁朋义和小方,一共四个人,买的火车票,一路上十几个小时才下了车。
几个人也不是第一次来广州,也算有点经验,一下车就拽紧自己的包裹,任谁来拉都冷着脸不搭理,等出了火车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四个人在马路上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直奔会场周边的宾馆去。
好在这个交流会不算盛大,来的人也不是很多,宾馆价格也就没高到离谱,但房间还是紧张的,四个人开了两间房,两两一间,陈主任也没纠结什么。
明天交流会才正式开始,李固言放下东西后想出去转转,看给家里带点东西。
尤其是给舒英送了项链后尝到了些甜头,实在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广州是大城市,比他们安城发达繁盛得多,稀奇流行的东西也多,他多买些回去,肯定有舒英喜欢的。
他将东西放好后问了问其他三人要不要一起,陈主任看着他精神头满满,失笑着摇头:“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先睡一觉。”
舟车劳顿十几个小时,他是乏得很。
另外两人也没什么精力再出去转悠,李固言倒也乐得一个人自在。
他从楼上下来,经过前台,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跟前台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两个人脸上都染着焦急,但苦于语言实在不怎么通,谁也理解不了谁的意思。
从楼梯口到门口有一段路,李固言不免听了两耳朵。
中年男子听口音是江浙那边的,普通话也不标准,前台小哥广东口音又很重。
李固言之前去江浙那边出过差,倒勉强能理解中年男人的意思,他上前帮忙跟前台说:“他说他钱包丢了,想借你这边的电话用一下。”钱包里面一般放的不只是钱,他估摸着这男人的一些证件、卡之类都一并丢了。
中年男人瞧着他,意识到他在帮自己,连忙向他点头道谢。
李固言抿唇笑了笑,等他打上电话后就走了。
广州是繁华,但也还没那么规范,尤其是一些店,进去买东西,先是瞧你衣着打扮再听你口音,接着就是漫天要价,不是内行的人难免就要被牵着鼻子走。
李固言特特避开这种店,去到大商场里,这种大城市一天就是一个样子,他以前来过,但现在再看,却又是完全不同了。
大商场地砖光亮可照人,各色灯光物品琳琅满目,李固言站在扶手电梯上缓缓上行,视线看下去,只觉遗憾,舒英要是看到这景色肯定会很喜欢的。
在李固言念着舒英的时候,舒英也在想着李固言。
两人自和好后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晚上睡觉的时候,旁边猛然空了一个人,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黑暗之中,她突然起身将房间里的灯拉开,灯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照亮,她想起李固言说的蝎子蜈蚣,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瞪着双眼紧盯着房间四周,生怕哪个角落突然冲出来一只,想到这里,她又要埋怨起李固言来,都怪他吓她,要不然她怎么会大半夜的睡不着觉,看他回来她要怎么收拾他!
交流会还是一如既往,倒是没什么变化,李固言拿着笔和本子,认真听着记着。
中场休息的时候,外面设了点心小吃,几个人认真听了半晌午,也都有些饿了,出来边吃边聊。
小方是第一次跟着出来,看什么都新鲜,盘子里夹了一堆食物,凑到几个人面前吃,说:“这个好吃,这是什么?”
李固言瞥了一眼说:“虾饺。”
“晶莹剔透的,既好看又好吃,不知道能不能带点回去,
我想给我老婆也尝尝。“小方就是之前那个跟老婆闹别扭求着前辈调解方法的人。
李固言听到他的话不语,心里也想带回去给舒英尝尝,但回去十来个小时,天气也渐渐热了,恐怕还没到地方就酸在半路了。
他正想着,旁边有人上来打招呼,“是你!”
李固言闻言转头看过去,是昨天那个在前台要打电话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也是来参加交流会的。
相较于他的客气,中年男人的态度要热络很多,“昨天真是谢谢你!”
李固言向陈主任几人低声解释几句后才对中年男人道:“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话倒也不是自谦,他昨天也就是太着急了点,缓一缓用手比划或是用纸笔写下来,也能交流。
第24章 第24章 心意
李固言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中年男人却很感激,连连道谢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我在浙江开了一家小厂, 主营是风扇组装。”
李固言接过名片, 此人叫罗泓,名字后跟着的职位是厂长,他随之将自己一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时候私人厂的名头还是比不过国有企业, 罗泓听完李固言的介绍,热情道:“怪不得都说这个交流会卧虎藏龙,想不到这随便撞见的都这么厉害!真是缘分啊缘分。”他来这个交流会可不只是简单的想要了解目前的行业现状,他是厂子里出了问题了, 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他厂里的机床出了故障,来来回回请了不少人来调理,接过不但没修好还差点搞报废,所以一听说广州有个交流会, 他拎了包就来了。
罗泓小心观察着这几个人, 他们那个厂子他也听过的,是机械大厂, 说不定就能把他厂里的问题解决掉。
想到这, 他笑得更亲切了些。
陈主任四人来这交流会倒也不只是为交流学习,主要也是想多拉点业务,两方有意之下,倒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走得更近了些。
几天交流会下来,大家都收获不小,也是时候回去了。
舒英晚上下班,刚走到机械厂门口就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人高马大,拎着包站在一旁的出了李固言还能有谁。
她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就看见了她,李固言登时就笑了起来。
舒英走过去跟陈主任等人打了招呼,就要伸手从李固言手里接点东西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四个人里就他手里拎的东西最多,杂七杂八的袋子,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李固言手一避,没递给她。
陈主任见状打趣道:“李工这趟可真是收获满满,你回去好好翻翻他的包,可不少好东西呢!”
舒英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丁朋义在旁边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工要把整个广州给搬回来给你呢!那真是,看见什么都想买回来,吃的喝的玩的,买了一堆。”
小方也接腔道:“有李工在旁边打样,我们不多买点东西都好像我们心里没老婆。”可怪不得说让他跟李工取取经呢!
舒英听完两人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她扭头看了眼李固言,见他面颊泛红,眼神也躲闪着不好意思看她,像是不自在一般。
舒英闷闷笑了笑,跟陈主任几人客套了几句后,各回各家。
陈主任三人瞧着夫妻俩的背影,都在心里感叹,感情是真好。
舒英和李固言没管后面的人在想什么,舒英路上强行分了点李固言手里的东西拎着,他手都被勒红了,可见是不轻。
李固言本不想给她,被舒英一句话噎回来了:“不是给我买的东西吗?”
两个人进了家里,李固言还有些不自在,舒英看着他笑了笑,道:“坐了这么久的车,身上都馊了,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正好做饭。”
“馊了吗?”李固言抬胳膊闻了闻,有点尴尬地又放了下去,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舒英瞧着他笑,也不管他,进厨房炒菜。
一切收拾妥当,吃完饭后,李固言将带回来的东西打开,说:“这些都是从广州带回来的,这是给两个爸妈的,这是给大姐小妹的……”两家子大人的小孩的,谁的礼物都有,十分周到。
给别人的说完后,才介绍给舒英的:“这丝巾是我看那边好多女孩子都戴,想着你应该喜欢,就给你买了一条,我还特意跟店主学了几个佩戴方法!”说完拿着丝巾往她脖子上绕。
两条丝巾,一条花哨点,一条简洁点,都很漂亮,舒英摸着又滑又软,李固言将她拉到镜子前,笨手笨脚的在她脖子上缠了个花。
舒英抬头看着他,与明显不太熟练的双手不同的是脸上认真的表情,薄唇轻抿,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脖间。
舒英笑了笑,撑着他的手臂踮脚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
李固言笑起来,将剩下的几种系法展示给她看。
除了丝巾,他还买了很多其它的东西,玩的用的倒是没什么事,一些能长放的糕点也没事,可怜的是有些吃食已经微微泛着酸味了。
李固言瞧着那些坏掉的食物可惜道:“这些味道都很不错的。”他吃的时候就想让她也尝尝,没想到还是没能吃到。
舒英笑:“没事,等以后我们一起去广州吃。”
“也只能这样了。”李固言还是有些遗憾,转而又跟她说了很多在广州的见闻。
天色已晚,两人小别胜新婚,难免一番云雨。
战场收拾好后,李固言餍足地睡去。
舒英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撑着头看他的睡颜。
她食指点着他额头,经过眉心划到鼻骨,她心念一动,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
直到今日,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的心意。
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她了吗?
舒英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以往的那些冷峻、寡言好像都已改变,他记得她的喜好,记得给她送春节礼物,每次看向她时都一脸笑意,眼神里也是化不开的爱意。
只是她太迟钝,直到今天才意识到。
舒英在他脸上作怪的手被一把握住,李固言睡意朦胧的睁开眼,问:“怎么还没睡?”
舒英躺下,枕着他的臂膀,一只手被他握着放在心口,她道:“就睡了。”
她闭上眼,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时有些愧疚,相较于他所付出的,她给予的要少许多,难免不太公平。
之前还想着两个人是凑活过日子,有那一本书压在她心口,她也总不安心,总觉得两个人过不长久,所以她在对他的感情上一直有些收敛。
舒英问自己的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是真心想要与他过一生的,那就先不要去管那本书如何,书上的文字是死的,日子都是人过的。
打定了主意后,舒英也沉沉睡去。
这一茬过后,舒英也没跟李固言多说什么,两个人还照常生活,李固言照常在机械厂上班、加班,舒英也照常在二院严守其规章制度。
但下了班后的空闲时间,舒英减少了做手工看电视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
李固言的未来一定是辉煌灿烂的,舒英不想与他相差过大,两个差距太大的人,是很容易没话说的。
舒英将他纳入了自己的未来规划,李固言对此还一无所知。
出差前就说要在院子里种花,吴嫂子家的菜种都点下去了,他们家的地还没翻呢,李固言回来后这几天也在寻摸合适的种子。
找来找去,最终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包月季的种子。
李固言:“月
季好种,而且一月开一次花。”
舒英对此也没有异议,李固言在下班后跟隔壁吴家借了锄头,将那一小块地给松松土。
吴嫂子和吴晓丽娘俩好奇过来看,吴嫂子笑道:“李工这从小长在城里,也没下过地,没想到拿起锄头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舒英也笑起来,从房里拿出李固言从广州带回来的糕点分给她们吃,“尝尝味道怎么样,他从广州带回来的。”又问,“晓丽今年是不是就要考高中了?”
“可不是嘛!”吴嫂子咬了一口糕点,眼神亮了亮,夸道,“这个好吃,这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酥皮莲蓉包吧。”舒英眯着眼想了想包装盒上的名字。
吴嫂子:“这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
吴晓丽也在一旁边吃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舒英笑起来:“家里还有,待会儿给你拿几个回去。”李固言带了好几盒子回来。
这东西大老远的从广州带回来的,肯定也不便宜,吴嫂子哪好意思接受,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咱们就尝一尝就行。”
“哎呀,几块点心,又不值什么钱,我跟固言平时可也没少吃你们家的东西。”舒英笑着,从屋里拿了几块直接塞她手里,“正好拿回去给吴哥和晓明也尝尝。”
她话说到这份上,吴嫂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两人又继续聊吴晓丽升学的事儿。
舒英问:“晓丽成绩一向好,今年准备考哪个高中?”
吴嫂子回:“我是想让她考一中的,就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但一中离咱们这边远,考上了就得住校,这一点也有点不好。二中离咱们这边倒是近,他爸也想让她上二中,但二中总归是没一中好。不过这些咱们说了也不算,还得看她到时候考多少分。”
安城的高中里,一中是最好的,都说进了一中就是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但它也是最难考的,二中也不错,但要比起一中来就差远了。
舒英宽慰道:“我瞧着晓丽成绩好,一中二中的,肯定都没什么问题,嫂子到时候可别忘了请酒。”
吴嫂子看了一眼闺女,笑道:“只要她能考上,喝茅台我跟她爸都高兴!”
几人这边聊着,那边李固言已经收拾好了,上面的杂物都清理掉了,土也松好了,就等着点种子了。
……
三月初七这天,天气晴朗,舒英一早起来梳洗,吃早饭时问李固言:“你今天厂里忙吗?要加班吗?”
李固言咽下嘴里的食物想了想说:“这段时间厂里活不多,今天应该是不用加班。”
舒英眼瞧着有些高兴道:“那你今天早点回来。”
李固言看着她,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但还是点点头答应:“好。”
舒英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是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傻蛋,今天是他的生日,没想到她记的倒比他还牢。
舒英今天是打算中午的时候去蛋糕房订一个奶油蛋糕,晚上下班再去拿回来,她没跟他说自己的安排,只道:“我今天中午跟小胡约好了,就不回来吃饭了,你在食堂吃吧。”
李固言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点头答应。
中午休息的时候要去订蛋糕,晚上一下班还得回来做长寿面,时间有些紧张,舒英出门的时候骑了自行车去上班。
李固言虽然对她今早的语言行为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想,照常到厂里上班。
今天厂里事不很多,车间里的一切也都自如运转,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图纸改了改,想着看能不能把机床上有些不很合理的地方给避免掉。
这时候陆工——也就是那个年前升了副主任的厂长侄子进来,他自从升了主任后是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的,平时工作上有事情才会来这间大办公室。
李固言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后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想人却走到了他跟前站定。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见陆工站到他面前,也没当一回事,瞥了一眼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陆工笑了笑,将手里的一个包子放桌子上,道:“李工,早饭吃了没,我这从食堂拿的肉包子,还热乎着呢。”
李固言看了眼包子,抿唇浅笑了一下道:“吃过了,多谢。”
陆工:“吃过了就好,这上班可不能不吃早饭,我看咱厂里有些小年轻,为了早上多睡会儿,早饭不吃,踩着点儿进车间。我还跟陈主任说这怎么能行呢,这不吃早饭就干活,一干干到中午,万一饿晕过去了就不好了。”
李固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长篇大论的是想要说什么,他没接话,只笑了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陆工果然继续道:“咱们李工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有分寸的,这我和陈主任都十分放心,正好,我这有两件事想交给你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不远处的小方抬眼瞅了他一下。
李固言仍微笑着:“不知是什么事?”
陆工哈哈笑了两声,含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在画图设计上十分擅长,正好我这有两张机械设计图,想让你帮忙画一下。”
“我记得咱们厂里最近好像都没有这个工作啊。”李固言没应下,直言说,“我现在有点忙,恐怕没时间帮您画,您还是另找他人吧。”陆工没升主任前就喜欢接一些私厂的工作,赚一些外快,李固言知道他这些官司,也知道他今天这图肯定是他自己外面的兼职。
李固言这话说的不客气,陆工听着也有些生气,他皱了皱眉,脸一下就沉下来。
周围几人这下都注意到这边气氛不对,丁朋义瞥了两人一眼打了个哈哈道:“这一大早的,感觉都还没醒觉呢,我早上也还没吃饭呢,陆主任,您那个包子要不给我吃呗。”
陆工随手将包子递给他,又从随身拎着的公文包里掏了一份文件放到李固言桌子前,压着他现在正在看的图纸,也不管他的拒绝道:“这文件在这了,你今天下班前交给我。”这李固言,他打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大学毕业的又怎么样,天天工作好像多努力似的,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现在不还是要在他手底下待着?
李固言没理他,将文件拿起来放到旁边,拿着铅笔继续在图纸上圈圈画画。
他动作轻柔,好像只是随手拿开一样物品,也没什么激烈情绪,但却把陆工气了个仰倒,他倒宁愿他起来跟他争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丁朋义和小方也看到了李固言的动作,丁朋义是下意识呼吸一窒,陆工现在升了主任,虽然是副的,但毕竟是他们上司,而且人家背后还有厂长撑腰,李工他也是清楚的,除了是大学生毕业,有知识有能力,但背后却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他也知道陆工这副主任的位置一开始是属意李工的,但现在毕竟是人家当上了,李工就算现在有再多不忿,也不能这样明着得罪陆工啊?这万一被穿了小鞋,可不是好受的。
小方到底还年轻,看到李固言将文件放到一边,心里瞬间就有些佩服,陆工这种人,接私活接的倒快,但凭着他的性子,哪里是那种能老实做的,就说小方自己,可就没少为陆工的私活加班,而且加了班也没看见半毛钱,钱都进了陆工自己的腰包了。
陆工拧着眉,表情也有些狰狞,也不叫李工了,直接道:“小李,你这样可就是有些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了。”
李固言还是那副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您想多了,我也是对事不对人。”
“真是好一个对事不对人。”陆工抽手将桌上的文件拿走,也没装回公文包,怒气冲冲道,“既然你要干厂里的活,正好,一车间最里面的那台机床不是故障了吗?你今天把它修好,可别耽误了厂里的工作。”说完一拎包扭头走了,也没管他答没答应。
等人
走后,丁朋义凑到李固言身边,叹了口气说:“李工,你说你跟他置什么气?他那人你还能不知道吗,你就算再气不过,也别这样直着跟他顶起来呀,他现在毕竟是咱们上司。”
李固言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小方嗤笑一声哼道:“他那样的人,也就是李工这种真正有本事的人能治一治他,而且说是当了副主任,咱这办公室的,谁不知道他那副主任咋来的?”
丁朋义听他这话,登时往外看了看,见没人又瞪了小方一眼,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记不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种话要是被陆主任听了去,能有你好?”
小方仍有些不服气,但到底是熄了火气,没再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整个机械厂上下,谁不知道陆工的性子,就是一纨绔,没什么真能耐,就胜在投了个好胎。
李固言将桌上的图纸收起来,没再管办公室里的同事又在聊些什么,整理好身上的工服后去了一车间。
一向暴脾气的赵工看着他的背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直叹道:“还是年轻啊,到底是没沉住气。”
舒英却是不知道厂里的这些事的,她中午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去蛋糕房,看了几个蛋糕模型后选了个水果的,订好蛋糕,付了定金就又骑着车回医院,等到晚上下班又骑着车去蛋糕房将蛋糕取回来挂在车把上,一路小心地往家属院骑,都不敢骑快,生怕一个不察就将蛋糕碰倒变了形。
也因着她的用心,蛋糕直到到了家里都安然无恙,连一块水果都不曾错位。
舒英看了眼外面的天,六点多了,天也快黑了,算算时间,李固言要是不加班的话,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她笑了笑,撸起袖子到厨房擀面条,按照他们这边的传统习俗,过生日还是要吃长寿面才对。
不过各地对长寿面的做法不同,他们这边说是长寿面,其实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手擀面,听说有些地方要求长寿面是一整根面,而且吃的时候还不能咬断。
舒英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看到的东西,一边将面条下进锅里。
面条出锅,舒英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隔壁几家大人都回来了,正热热闹闹地准备做晚饭呢,只她这院子里还是一片安静。
舒英将碗端到外间餐桌上等着,就这时外面有人喊她的电话,她心里瞬时咯噔一声,别是李固言要加班吧,以往他临时要加班,就这样给她打个电话。
不出所料,就是李固言的电话,说他今晚上要加个班,估计要很晚才回来,让她早点睡别等他。
舒英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正当她想说今天是他生日,让他今天请个假别加班了时,就听电话那头有人将他喊走,电话匆匆挂断,最终她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
舒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回了家,桌上长寿面还冒着热气,蛋糕也还精致地被放置一边,她本来是想给他个惊喜的,没想到没给成。
夜很深了,月上枝头,李固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了车间往家属院走,这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关了灯了,路上一片静谧,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时不时刮阵风,树叶晃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闪了闪。
李固言继续往前走,走到某一处后站定,他家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玻璃窗,又从院墙上的菱格透出来。
他笑了笑,觉得心中一暖,浑身的倦意都被扫空,他抬起脚往前走,推开院门进去。
第25章 第 25 章 生日
一进门, 就看见舒英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眼睛闭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李固言站在门边看着她, 嘴角微微扬着,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情。
舒英似有所感般睁开眼,一扭头就看见他站在门边。
李固言上前坐在她旁边, 问:“困了怎么不去睡觉?不是说不用等我的吗。”
“你终于回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厂里不忙吗?今天怎么弄到这么晚。”舒英刚说完都来不及等他的回答,看到眼前的面又道,“哎呀, 面都坨了。”
李固言笑了笑,也看了眼她面前的那碗面问:“你饿了吗?要不我再给你重新下一碗,这碗坨了就别吃了。”
舒英看了他一眼,鼓着脸嗔说:“你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
“什么日子?”李固言眉头微微蹙起, 眯着眼想了想, 不是什么纪念日,也不是她的生日啊。
舒英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 将桌子后面的蛋糕拿出来, 说:“笨蛋,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哦哦我的生日,对,我的生日。”李固言点着头, 点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我的生日!”
舒英瞧着他,笑得合不拢嘴,笑完后瞥到已经坨了的面又惋惜道:“可惜下的长寿面已经又冷又坨了, 你坐着等会儿,我重新给你下一碗。”说着就端起碗起身想要进厨房将这碗倒掉,再重新做一份。
李固言连忙将面碗拿到自己眼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坨往嘴里塞,边吃边点头:“坨了也好吃,我就喜欢吃这样的面。”
面条在碗里已经凝成块状了,口感也不好,但他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面,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的妻子在为他庆生。
他吃着吃着就想把脸埋进碗里,因为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实在羞于以这面目展示在他的妻子面前。
舒英是不想让他吃这冷面的,过生日哪有吃这种面的道理,但他速度快,几筷子就将面全部吃完了,把空碗往桌子中央一推,笑着夸道:“好吃,特别香!”
舒英:“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真的好吃。”李固言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眸水润润的,像盛满了漫天星光。
舒英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拆掉蛋糕包装,说:“吃蛋糕吧。”
“嗯。”
舒英将蜡烛插在蛋糕上,拿了打火机点燃后关掉屋里的灯,对他道:“许个愿。”
李固言借着明灭的烛火望向她,烛光在她脸上跳动,他笑了笑,在心里道:“我想和眼前的人执手一生。”
他没有说出声,因为他有些羞涩。
“许好了。”
“那我们切蛋糕吧。”舒英切了两块蛋糕放在白色的纸盘里,两人一人一盘。
她轻轻咬了一口自己的蛋糕,说:“好甜。”
李固言看着她嘴角的一点奶油,伸手替她抹去,指腹触及唇瓣,两人都是一愣。
舒英抬眸看着他,嘴唇微张。
李固言垂眼盯着她的唇瓣,单手捧着脸吻了上去。
鼻尖相抵,舌尖相融,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闭上眼,耳鬓厮磨中充满了蛋糕的香甜。
……
后半夜,寂静的家属院一角突然亮起灯,接着响起一阵声响,是隔壁的吴家。
院子里的狗也被吵醒,“汪汪”吠了两声,引起远处的一阵狗叫。
在这狗吠声中隐约夹杂了几道哭声。
接着舒英家院门被拍响,“李工,李工!”
李固言听着外面的声音,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舒英,他轻轻掀开被子起身,穿上外套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后出门。
院门拉开,他看着门口的吴家两口子,有些震惊也有些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吴家两口子都面带焦急,吴嫂子脸上甚至还在流着泪。
吴哥先是道歉,“这么晚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然后才解释说,“刚刚我岳母家突然来电话,说岳母摔了一跤,现在已经送医院去了。”
他话说到这,吴嫂子眼里的泪又汹涌了些,她妈年纪不小了,老人骨头脆,最怕跌跤,多少老人都因为意外摔了一跤就走了的,而且这大半夜的打电话,恐怕就是情况不太好,催着她回去,生怕她见不到老人最后一面。
李固言也明白这个道理,忙问道:“哥,嫂子,那你们看你们有什么要帮忙
的?尽管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千万别客气。“大半夜敲邻居家门肯定是有事相求。
这时候舒英也从屋里出来了,披着一件外套,也说道:“是,嫂子,你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她走到吴嫂子身边搀着她,又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吴嫂子是远嫁过来的,今年过年都没回去,现在心里肯定慌张得很。
吴嫂子擦了眼泪后吸了吸鼻子,还带着哭腔:“我跟老吴商量说请这几天假,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马上就去火车站守着,买最早的票回去。就是我们俩回去后,俩孩子还上着学,尤其是晓丽,再过两三个月就中考了,她不能跟着我们一块儿来回奔波,就想托你俩帮忙看顾一下,也不用管他们穿衣吃饭,给留了钱了,就让她姐弟俩买着吃就行,就是要遇着啥事儿,你们帮着瞧一下。”
舒英:“嫂子你这话说的,我们本来顿顿就要做饭的,俩孩子能吃多少,就让他们跟着我们一块儿吃就行!这瞧着马上天就亮了,你们放心回去吧,到了那边给我们打个电话,要有什么事咱再商量。”这主要是怕如果老人真没撑过去,肯定是要让俩孩子去一趟的,不说别的,作为外孙外孙女,也送老人最后一程。
这时候晓丽和晓明也出来了,两人站在他们妈旁边,晓明瞧着脸上还有些茫然,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晓丽已经大了,什么事儿都知道了,看着她妈妈,眼神里都是担忧。
吴晓丽:“妈,你带我一块儿回去吧,我也好久没看姥姥了。”
吴嫂子摇了摇头说:“你姥现在应该还没大事,你大舅电话也没说清楚,我跟你爸先回去,你先安心在这边读书,马上就要中考了,不能耽误。”
吴晓丽嘴唇张了张,最后没再说什么。
吴晓明平日里最是闹腾,也许是意识到现在气氛不对,倒是安静许多。
吴嫂子看了他一眼,说:“晓明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他现在才小学,成绩本来就不好,不怕耽误,性格又一贯的不老实,留在这也是平白给人家添麻烦。
几个人快速将事情定下来,天边也隐隐泛了白。
舒英说:“行,嫂子,晓丽放心交给我们,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去车站吧,别去晚了买不上票。”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睡也睡不了多久了,而且弄了这一通,也早都没了困意,舒英穿好衣服后就到吴家帮着收拾东西,时间紧,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只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三个人,一个包就装完了。
李固言又帮着在机械厂门口拦出租车,这个点路上也没几辆车,出租车也还没出车,他等了小半个小时才拦到了一辆愿意到火车站的车,连忙去叫吴家三人。
吴晓丽看着爸妈和弟弟坐上车,吴嫂子扒着车窗又叮嘱了她几句:“你好好听叔叔阿姨的话,放了学别乱跑,赶紧回家,回到家把门插紧,别跟生人搭话!”她话说了没几句,小车就往前开走,留下一阵尾气。
吴晓丽看着远去的小车,也忍不住瘪了瘪嘴,眼眶蓄起了泪。
舒英拉着孩子的手安慰:“没事儿,别怕,姥姥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到时候她老人家还要来吃我们晓丽的升学酒呢!”
吴晓丽闷闷嗯了声,情绪还是很低落。
李固言这时候已经回了院子先准备早饭了,家里多了一张嘴,他煮粥多放了把米,又去厂门口买了包子油条,想着小孩子喜欢吃甜的,又另买了麻球和糖糕。
舒英拉着吴晓丽回了吴家,她家的狗被拴在院子里,好像是知道家里出了事儿一样,也有些蔫头耷脑的。
刚刚收拾行李收的急,吴家现在还有些乱腾的,舒英帮着给归置了下。
李固言准备好了早饭,隔着院墙喊两人过来吃饭。
“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看看这些合不合你口味?”
吴晓丽勉强笑了笑,说:“谢谢叔叔,我不挑食的。”
初三的女孩子已经颇具成人模样,她又一向懂事,看得舒英都忍不住心疼。
舒英:“这几天你就跟着叔叔阿姨吃,放了学就来这儿,吃完了饭再回去写作业,要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说。”
吴晓丽点点头,乖乖将早饭吃完,舒英瞧她吃得不多,不知道她是本来饭量就不大,还是因为今天早上没胃口。
吃完了饭后,舒英从厨房里找了个铝饭盒出来,在里面装了几块面包饼干,又另外拿了个苹果,一并放晓丽书包里说:“上学也辛苦,饿了就打开吃,垫垫胃。”一切弄完后才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晚上下班回来后,舒英就赶紧准备晚饭,恐怕晓丽今天胃口不好,她炒了几道清淡点的菜,又煲了锅鱼汤。
晓丽今年初三,放了学后学校还有晚辅导,要等到快七点才能回来。
舒英看着天色,正想着要不要让李固言去校门口接一下,就听见隔壁的汪汪叫起来,汪汪平时叫的不多,应该就是晓丽回来了。
果不其然,舒英到院子里通过墙上的菱格看向隔壁,晓丽正放着书包呢,她笑道:“饭做好了,你书包放好后就来吃饭吧。”
“好,就来。”晓丽听见声音连忙放下东西,出了门过来。
家里多了个人,还是个青春期的女孩,李固言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除了给舒英夹菜外,没怎么说话。
舒英看晓丽客气似的,舀了一碗鱼汤放到她面前,笑着说:“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尝尝这汤,看好不好喝。”
鱼汤熬得浓白,嫩嫩的豆腐碰着碗璧,煞是诱人,晓丽端起来喝了一口后夸赞:“好喝!谢谢阿姨。”
“谢什么。”舒英笑了笑,又给她碗里夹了块肉,“你爸妈估计今晚上就到姥姥家了,到时候来了电话我跟你说。”
“好。”
吃完了饭后,晓丽很是勤快的要帮忙收拾卫生,舒英拉着她:“交给你李叔叔就行,今天作业多不多?吃完就快点去写作业吧,写完了作业估计就很晚了。”
晓丽端着碗盘,微微低下头,“没事的阿姨。”
舒英看出她有些拘谨,她轻叹了口气,这个年级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在外面总是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吃完了饭后就想帮着收拾卫生。
李固言直接将她手上的碗盘拿走,笑道:“正好你阿姨这段时间也在看书呢,你们去隔壁安安静静学习去,这些交给叔叔就行。”
舒英配合着将她拉走,拉到隔壁吴家去,进了院子,汪汪立马从饭盆里抬头,冲两人摇头摆尾。
舒英笑了笑,她能感觉到晓丽进了自家的门后,身体才没那么紧绷。
她瞧着她,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影子,有点自卑的、有点沉默的一段时期。
家里孩子多,房间少,一到夜里就在客厅搭几块板子,铺上铺盖,一夜夜就是这么睡过来的,白天一大早就得起来,要不然来了客人看着不雅观。
没自己的房间,白天在家也不知道待哪儿,就在角落里缩着,或者帮着舒妈干点活。
所以后来她相亲时的条件就是男方要有房子。
舒英陪着晓丽把作业写完,又看着她上床后才回了自己家。
到家后,李固言打水给她洗漱,舒英感慨说:“晓丽挺懂事的,但也有点太懂事了。”
吴家俩孩子,又是一女一儿,儿子还那么调皮,分走了父母的大部分目光,相应的,女儿得到的关注就少了很多,时间一长,也就越发乖巧安静。
李固言对隔壁的俩孩子了解的也不多,也没评价,只道:“还是孩子嘛。”
舒英:“幸好孩子姥姥没生命危险,要不然晓丽肯定放心不下。”九点多的时候吴嫂子就打来电话,电话那头听着语气都松快多了,对着她连连感谢,谢谢他们帮忙照顾晓丽,说等回来请他俩吃饭。
“是啊,只要没生命危险就好,这样孩子也能安下心,等考完试正好去姥姥那边过个暑假。”
两个人闲聊着,说了几句别人家孩子的事,舒英看着他突然问:“那要是你有了孩子呢?”
“我有了孩子?”李固言突然扭过头看向她,眼神瞥向她的腹部。
舒英瞧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抬手拍了他一下,“别瞎想,我没怀孕,就是这样问问。”
“哦。”李固言又躺下
去,“要是我的孩子,就是疼他爱他教育他,不求他未来有多出色,只要健康快乐正直就行。”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舒英撇了撇嘴,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你这话也太虚了,就像是在敷衍我一样。”
李固言笑了笑,“怎么会是敷衍,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那我要是生了女孩呢?”舒英仰着头看他,他下颌清晰精致没有一丝赘肉,他家就他一个儿子,李爸李妈虽然没明说,但他们是老观念,她清楚,他们是指着他传宗接代的。
李固言搂着她,两个人之间没什么缝隙,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是独生政策,尤其限制他们这种有编制的,若是生了二胎,是会丢工作的,他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觉得只有生男孩才是传宗接代,女儿照样也是延续我们的血脉,而且你也是女孩子,我觉得女孩很好,我们以后要是有一个跟你似的闺女,我肯定高兴得不行。”
他继续道:“你别管爸妈他们怎么想,日子是我们两个之间过的,孩子也是我们俩生的,他们也不是难讲道理的人,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来扰你。”
舒英没说话,侧耳躺在他胸膛上,他心跳震耳有力。
李固言低头在她发间吻了吻,又说:“不管是男孩女孩,首先都是我们的孩子,都是人,就算我们以后生的是龙凤胎,我也不会重男轻女,厚此薄彼的。”他知道她最喜欢公平,因为她从来没有被公平对待过,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不被偏爱。
舒英笑了笑,“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还龙凤胎,一个孩子还不够闹腾的,你还想要俩。”
李固言胸腔震动,也笑着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龙凤胎怀着太辛苦了,咱们之间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他说了这么一堆,舒英的情绪放松了许多,又说起厂里有些员工生了闺女后为了要个儿子,连怀孕都要躲到乡下去,就算生了儿子也不敢抱回来养,也不敢上到自家户口,生了二胎的,交罚金还是其次,主要是会丢工作。
她叹道:“也不知道这么折腾,就为了儿子值不值得。”
李固言:“个人想法不同吧,现在大家还是认为养儿防老,而且越是穷的家庭越这样认为,不过以后国家会越来越富裕,这种想法肯定会越来越少的。”
舒英点点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两人天南海北的说了一通,直说到深夜里,外面都没什么声响了,才沉沉睡去。
六七天后吴嫂子三人就从东北回来了,小孩要上学,大人也要上班,再是不舍得,不想要回来,也得回来了。
晓丽见爸妈回来,心情明显的好了许多,晓明跟着去了一趟东北,还是老样子,老实不下来一分钟。
吴嫂子从娘家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各样都装了些拿到李家来。
舒英瞧着她笑呵呵的样子,也笑起来说:“妈妈没事吧?”
“要说大事也没什么大事,但要说没事,毕竟年龄高了,摔一跤不是说笑的,反正就是要静养着嘛,这段时间一直让她在病床上躺着,不叫下地,可把她给气坏了。”吴嫂子拣着说了些趣事儿。
舒英也跟笑:“老小孩老小孩嘛,不过经此一事,可不能再大意了。”
吴嫂子叹了口气,面色发苦,“谁说不是呢,在这之前虽然知道年龄不小了,但能走能动的,一直没当回事儿,这下子是真把我们兄妹几个吓坏了。这老娘在的时候吧,我们自己年纪再涨,也还觉得自己心里有个依靠,老娘这要一下子丢下我们走了,那可真是要哭死了。”
舒英安慰了几句后转了话题,交代了一下晓丽这段时间的情况:“晓丽这几天我们帮你看着呢,孩子都挺好的,一放学就回来,也不乱跑,学习也是努力得很,我这以前不知道,这几天相处下来才知道,晓丽这学习这么辛苦啊,我看晚上不到十一点,屋里的灯都关不了。”
吴嫂子提起这个闺女,脸上总算是又带了笑,又是心疼又是自豪,“她从小就没让我和她爸操过心,也不像晓明似的得打着学,自己肯学得很,就是太累,我们当爸妈的瞧着都觉得累。”
“我这看着晓丽以后肯定有出息的,一中肯定能考上,你跟吴哥老了就等着享闺女的福吧。”
闲侃了几句后,吴嫂子道:“这几天真是麻烦你跟李工了,晓丽都跟我说了,天天变着花样地做着给她吃。”
“嫂子这是哪里话,咱这邻里邻居地住着,就隔了这么一道墙,”舒英伸手指了指那边的矮墙,“而且就算没有晓丽,我们自己也是要吃饭的,不过就是添了一双筷子的事儿,晓丽饭量又不大,能怎么麻烦?”
吴嫂子笑着,说:“行,咱这邻里邻居的,你们这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今晚你跟,李工就别烧饭了,咱去下馆子,我都让老吴订好了。”
舒英笑着打趣了几句:“你们这速度可真快,这才回来就连馆子都订好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调节
李固言拿着面板进一车间, 巡视了一会儿后看到窗边的一台小机床,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皱眉问:“这台机床谁设计的?”
旁边正在干活的小王听到抬头回道:“哦,陆工弄的, 昨天才弄出来的。”
李固言闻言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拿着面板又去观察其他东西,巡视完在面板上写写画画就回了办公室。
刚到办公室就听丁朋义道:“李工刚才你不在, 陈主任说上面临时通知,明天有市领导来检查,让咱们把东西都准备好,车间也打扫干净。”
“行。”李固言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中午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舒英打着伞扇着扇子往家走。
天一热就没什么胃口,回到家先从冰箱里拿了根冰棒吃, 冰棒是前两天刚买的, 买了一箱子放在冰箱里,两个人一天吃一个, 也不吃多。
李固言回来时, 舒英正吹着风扇吃冰棒呢,他看到这一幕笑了笑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舒英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点,下午还得上班呢。”李固言用手帕擦了擦她额角的汗, 说,“我做凉面了?”
凉面就是煮熟的面条过冷水,再浇上浇头,做起来也简单。
舒英点点头, 凉面也行,她现在觉得胸口燥得很,不想吃热的东西。
李固言瞧着她,有些心疼的在她脸上摸了下,总觉得她这两天好像瘦了些。
两个人中午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喊让舒英去接电话。
李固言起身从门后拿了把伞说:“我跟你一起去。”
路上迎着让人眩晕的日头,舒英眯着眼扇了扇扇子。
李固言道:“家里要能拉线装个电话就好了,也省得还要出来接。”
“初装费太贵了,要五千块呢,有这钱不如先换台彩电了。”
李固言笑着承诺说:“彩电会有的,电话也会有的。”
舒英也看着他笑起来。
来电的是舒妈,电话那头唉声叹气的,让她周日休息回家去一趟。
电话里说不清楚,只简单描述了两句,说舒秀珍产假休完了,要开始上班了,就小孩没人带的事儿跟严磊吵了一架,现在带着孩子回娘家住着呢。
李固言在旁边听着,挂了电话后道:“我周日跟你一块儿回去吧,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咱们能上忙的地方。”
“也行。”
第二天机械厂门口就拉了横幅,写着“欢迎领导莅临”几个大字,厂里的领导班子都站在门口两边迎接着,李固言也在其中,
不过位置靠后。
过了没一会儿,厂门口就停下几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上面下来一行人,厂长副厂长等人立马带着人迎上去,笑着打招呼。
李固言看着那群人,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人是他大学同班同学,叫越舟,一毕业就进了机关单位,现在是书记的秘书。
领导们一阵寒暄后,就开始往厂里走,今天的主角都走在前头,厂长等人对着领导们边走边介绍,越舟也西装革履地站在书记身后,李固言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身后跟着,也不出声。
一行人先是在大会议室里,厂领导介绍了厂里的情况,一些生产、销售,以及后续的一些规划,李固言等人也跟着听了一个多小时。
之后就是下车间了,众人都戴上安全头盔,到车间里近距离观看生产情况。
为了迎接领导们的到来,昨天下班后工人们打扫了好几遍,各个角落都没放过,直擦得一尘不染后才下班。
书记看着车间情况点点头笑道:“机械厂是咱们安城的重工业厂,可得好好经营啊。”
厂长立马笑着接腔:“领导说的是,我们私下也这样说,咱们厂的效益关乎着许多户人家口粮呢,得让工人们过上好日子啊。”
一时宾主尽欢,一行人又往前走了走,越舟盯着窗边的一台小机床,突然“咦”了一声。
书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又向众人介绍他这位秘书说,“这是我的秘书,是从咱们省工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学的机械工程。”
越舟笑了笑,说:“这台机床的稳定性似乎有些差,不过我这自从毕了业后就没再碰过这些东西,许是我看错了。但也巧,我一个同学就是咱们厂的工程师。”
厂长说:“说的是李工吧?”他笑呵呵的,招手让李固言上前,“李工可是我们厂的人才,当年一从省工业毕业就来了咱们厂了。”说完隐晦地看了一眼那台机床,这台机床设计的很不好,在场的懂行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几不可察地陇了下眉头,扫了一眼旁边的陈主任,陈主任顿时冷汗直冒。
在一旁陪同的陆工也顿时抖了一下身子,站得更板正了些。
越舟对着书记建议道:“李固言当年在我们班成绩一直都是第一,不如让他跟我们讲一下这台机床?”
书记点点头笑,对李固言道:“我是个外行人,那麻烦李工帮我讲解一下?”
李固言微微笑了笑,看了眼厂长等人,“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这台机床在设计上不算出错,只是稳定性上有些遗漏,稳定性不太好,就会产生一些共振现象,要想要解决这种现象,可以尝试在机床结构中加入阻尼材料或者装置,又或者增加机床和工件的刚性。”他不光指出了这台机床身上存在的问题,又提出了解决方法,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么年轻的人才可得好好培养啊。”书记脸上笑意不散,对着厂长夸道。
丁朋义和小方想起他前段时间受的委屈,也不由得为他感到高兴,这得了书记的夸奖,以后在厂里的也能更好过些。
在场众人中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就只有陆工了,他眼神有些怨毒地看了一眼李固言,觉得他就喜欢在这种场合上出风头。
陆副厂长几乎是在看到他表情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这小兔崽子净给他惹祸,他现在也是气得不行,但碍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
当初就不应该让他顶李固言的位!
小机床这事儿也不过就是一个插曲,看完过后,众人就又接着走下面的流程。
市领导们在机械厂待了大半天,被厂长留着在食堂用了午饭后才回去。
期间,越舟走到李固言旁边跟他闲谈了几句,谈到大学时候,越舟道:“过几天咱们班要举行同学聚会,到时候别忘了来参加。”
“行,回头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市领导在时,机械厂内自然是一片和谐,等领导走后,就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陆工等人走了立马就来大办公室找李固言,直冲到他面前,很是恼怒:“你故意的是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固言表情未变,淡淡看了他一眼。
陆工又被他这一眼弄得火大,丁朋义见苗头不对,连忙蹭到这边,开玩笑似的说:“陆工,你那有健胃消食片不?今天中午吃得太好了,一不小心就给吃撑了。”
陆工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吃撑了吃泻药去!”
他这话实在难听,丁朋义再圆滑也没忍住拉了脸。
好在这时陈主任也过来了,他看了办公室的众人一圈,把陆工叫走:“陆德,跟我出来一下。”临走前望了李固言一眼,瞧他整天不声不响的,原来人家心中早有成算了。
今天这事,好在市领导没计较,他们作为安城的老牌机械厂,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叫人给一眼看出来了!
这个陆德!天天就仗着陆副厂长到处惹事!陈主任斜了他一眼,带着人往厂长办公室走,这下好了,惹到市领导面前去了,他的厂长叔叔也罩不了他了。
陆德脸色发灰的跟着陈主任走,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批评是少不了了,他咬了咬后槽牙,要说今天这事跟李固言没一点关系,他是打死都不信,就算不是他设计,就凭他当众让他出糗这事儿,他就饶不了他。
小机床设计有问题,陆德不在自己身上反思,反将所有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记恨起别人了,而且这个“别人”又精准定位到李固言身上,说起来也是没道理。
大办公室里,丁朋义和小方眼瞧着陆德被陈主任揪走,脸上都有些快意。
小方嘀咕着:“这下总不能还包庇他吧?也总该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吧?”以往陆工可没少让他们给背锅,仗着陆副厂长,啥毛病都往他们身上推,背锅都背成蜗牛了要。
丁朋义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也别高兴这么早,他顶多也就是被骂几句,以后该是陆副主任还是陆副主任。”
李固言没去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铅笔,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工作记录。
周日这天,瞧着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一般,相应的,空气中也带了点清凉的风,没前几天那么热了。
今天两人要去舒家瞧瞧,舒秀珍从周五回的娘家,到今天也第三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固言出门前拿了把伞装进包里,接着就去乘公交车。
到舒家的时候也才早上十点多,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小孩哭声。
两人一进去就瞧舒秀珍板着脸,像是正在生气,贝贝被舒妈抱在怀里“哦哦”地摇着哄着。
边哄孩子还要边劝她:“你现在可不能生气,气狠了要回奶的,到时候贝贝都没东西吃了。”
舒英见到这情况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她问:“姐夫呢?这几天姐夫都没来吗?”
舒秀珍忍不住哭出来:“我要跟他离婚!”
舒英给她递了手帕又看向舒妈,上回电话里舒妈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妈苦着脸摇了摇头,又劝舒秀珍:“秀珍,别哭了,英儿这不是来了吗?你有什么委屈,你们姐妹俩聊聊,贝贝还这么小,别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口头上。”她还是老思想,觉得女人结了婚,哪能随意就离了呢。
舒英只好又问舒秀珍:“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固言听着她们姐俩说话,老实地坐在一旁,还帮着岳母哄了哄贝贝。
舒秀珍捻了捻眼角的眼泪,忍不住道:“你姐夫就是个没心的人。”
舒英皱皱眉头,她这个姐夫,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好听点是温吞,难听了就是窝囊,但窝囊也就窝囊了,偏偏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平常没遇上什么事儿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之间倒是过得挺好,什么都依着舒秀珍,舒秀珍骂他几句都憋不出一个屁来,但一遇上大事了,又固执得不行,觉得妻子就应该听丈夫
的。
舒秀珍抱怨着自己那对公婆:“他爸妈也是,偏心得不行,就喜欢大儿子家生的孙子,对我们贝贝就天天敷衍,我那个婆婆最会面子工程,我坐月子的时候来我们家住了一个月,说到处跟人说是照顾我坐月子,说她多辛苦,多疼儿媳妇,其实哪要她做什么了,孩子都是我带的,尿布是严磊洗的,她就得个美名。”
原本还在客厅的王梅听到这,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着大姑子也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货,她怎么不说舒妈净偏心她呢?人严家偏心大儿子她就不乐意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听见她说话就烦,王梅抱着肚子扭着头回了房间。
舒秀珍看着她的背影也忍不住撇了撇嘴,舒英看着两人这一出也有些无奈,嫂子跟她姐这两个人这几年恐怕关系都是好不了了的。
舒秀珍哼了一声后继续跟舒英道:“我这不是产假要结束了吗?那我们家现在就我跟严磊,都去上班了,哪有人带贝贝?我就跟他妈说让她白天的时候过来帮我们看一下,反正她现在也退休了,又不用去上班,你知道他妈怎么说的吗?”
舒英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舒秀珍冷笑一声接着道:“他妈话说得比唱的都好听,说什么啊,你辛苦了,要带一个小孩真是不容易,反正什么好话都说了,就是不提答应帮我们看孩子。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她后来还去找她儿子抱怨,说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大儿子这边的孙子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退休了也不能好好休息。惹得她儿子心疼得不行,回来就跟我大吵一架,说我就知道麻烦他妈!说我怎么非得上这个班不可,这两年不能现在家带贝贝吗?我这气不过,就带着贝贝回来了。要不是念着贝贝还小,我是真的跟他离婚的心都有了。”
舒英听完也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脑仁疼,这个姐夫!
李固言觑着她神色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低声说:“要不我去找姐夫一趟吧,听听他怎么想的,夫妻俩一直这么别着也不是办法。”他声音轻,没让舒秀珍听见,以她现在的怒气,要是让她听到,肯定不会同意他去找严磊。
舒英转过头看向他,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现在就去。
李固言得了她的首肯,笑着站起身说:“妈,姐,我厂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晚点再过来。”
舒妈抱着贝贝连忙应声:“那固言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李固言走到门口换鞋,出门前看了眼舒英,微微颔首,出了门就直奔严磊住处而去。
舒英还在劝着舒秀珍,“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马上休假就结束了,还是得好好想想贝贝到时候怎么办,你和姐夫都要上班,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不能单独放在家里啊。”
“唉。”舒妈叹了口气,她倒是想去帮着带外孙女,但王梅这肚子也大了,这一胎又保的那么艰难,上回就闹成了那样,这回再去不知道又要怎么闹,但除了她,家里其他人又都要上班。
舒英看着两人为难的样子说:“要不请保姆呢?就白天请个保姆看一下,中午晚上下了班就自己带。”
“也不是没想过要请保姆,但请保姆也要不少钱,而且你说请谁呢?这请谁能放得下心啊,贝贝还这么小,连话都不会说,万一保姆不是个好的,我心得疼死。”舒秀珍看向已经睡熟了的贝贝,眼里又是纠结又是难过。
舒英看着她的眼神,也觉得有些伤心,没生孩子前她是多自在,一天天的过得跟孔雀似的,又骄傲又漂亮,现在呢,因为生孩子,身材有些走样,脸上也都是疲惫。
她也不是说生孩子不好,她知道舒秀珍因为有了贝贝一直感到很幸福,可是在这之外,她不自由也不快乐。
这边几人还在商量解决办法的时候,那边李固言已经找到了严磊。
今天周日,也不上班,严磊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家待着呢。
李固言一进门就暗暗端量着他,见他衣着干净,家里也不杂乱,只是脸上表情有些灰败和不自在。
这对连襟之间其实也没怎么交流过,彼此都比较陌生,严磊甚至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
李固言也没有要跟他叙感情的意思,开门见山问:“姐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娘家,你知道吗?”
“知道。”严磊点头,瞬间明白他的来意。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问你的想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固言看着他,眼神锋利。
严磊苦笑一声:“什么意思呢,秀珍想让我妈来看贝贝,但我妈年纪也大了,之前过来照顾她月子的时候就一直说身子不舒服,我这做儿子的没让她想着清福就算了,哪还好意思再让她这么辛苦?”
“姐夫,你心疼伯母,这没错,那毕竟是你亲妈,也是从小把你拉扯大的,可姐给你生了贝贝,这时候也是最辛苦难受的时候。”李固言道,“你不想让你妈来伺候人这没错,但你这做法不对啊,姐这几天带着贝贝一直住在妈家,你不说去看一下问一声,就闷在自己家里面,你说你这样姐怎么可能不寒心?”
严磊低着头不说话,李固言继续说:“我刚才就是从姐那里过来的,来的时候姐还在哭呢,你说她现在还正是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呢,你也真忍心放任她哭这几天都不闻不问,你也是够狠心的。”
严磊这才抬起头,神色有些仓惶,“她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我说的也不算,你是她丈夫,你就应该自己去看一看,也想一想这个事到底怎么解决,而不是就缩在这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李固言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说实话他心里是有点看不上这个姐夫的,觉得他没担当,自己的妻女受了委屈他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是一神人了。
他这两地来回跑,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就又把严磊给带到了舒家。
舒秀珍一看见严磊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严磊也自知理亏,凑上去曲意奉承。
舒家两兄弟也看不上这个妹夫/姐夫,都冷着脸不搭理他。
舒英问:“姐夫,你想好现在这个事到底要怎么解决了吗?贝贝现在是肯定离不了人的,到时候等姐上班了找谁来看贝贝?”
严磊沉默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涩说:“请保姆吧。”虽然他也觉得请保姆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却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方法了,毕竟舒秀珍想回去上班,他也不能辞职在家带孩子啊。
舒英乜了他一眼,抿了下唇说:“那请保姆的钱,伯父伯母是不是也应该出一点,你大哥家的儿子可是伯母亲手带大的,总不能因为我们贝贝是女孩子就厚此薄彼吧。”
“……好,我回去说。”严磊低了低头,表情苦涩。
舒秀珍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流下一行泪。
第27章 第 27 章 喝醉
舒秀珍的事情处理完后, 也没多久就要到舒英的生日了,她是五月初十的生,今年正好在星期六。
两个人提前商量着下午早点下班去下馆子庆生, 吃完饭后还可以去看个电影。
他们去的是一家西餐厅, 在安城口碑不错。
李固言一进去就打量着店内的装饰布置,总觉得没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家餐厅好,只可惜那家餐厅不开了。
他抬头看了舒英一眼, 她正专注地浏览菜单,精致的眉眼动了动,似有察觉般回望过来,对他展颜一笑。
李固言怔了怔, 也笑了,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再看看。”
“好。”
李固言回味着她刚刚的笑,三年过去,她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仍如第一次见一样让人惊艳, 他笑着摇摇头,长指在菜单上点了点。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 天已经有点黑了, 路上微风习习,吹乱人发丝,李固言牵着她的手,只觉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再往前走就是五一广场的轮滑场了, 舒英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她笑了笑,指着前方促狭地问:“你还记得那儿吗?”
李固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大的轮滑场招牌挂在楼墙上, 他笑得有些无奈:“你觉得呢?”
舒英扬着唇睨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恍惚间觉得时间过得好像也挺快,好像不久前他们俩还互相不想搭理对方呢,现在就如胶似漆了。
电影院也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李固言抱着买来的爆米花牵着她进场。
他们路上墨迹了会儿,来的有点迟,电影已经开场了,室内漆黑,只能凭借着荧屏微弱的光来找座位,他怕她绊倒,在前面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她一眼。
这是一部情感片,电影里的主角生于动荡年代,他们在战火中相识相知相爱,最后因为战争阴阳两隔。
影片对战争描述不多,更多的镜头放在了男女主角之间细腻的情感变化上,又通过情感变化来突出战火的无情。
来看这部影片的大多是成双的情侣,一时之间影院里啜泣声不断。
舒英也没忍住流了眼泪,她用手帕压着眼角,听到旁边的动静扭头去看,正瞧见李固言脸上一片水渍,哭得比她还伤心。
舒英被这一眼震惊,一时有些忘了要干什么,反应过来后连忙将没用过的手帕塞到他手里,看着他擦眼泪的时候没憋住笑出了声音,声音不大,正好被他听见。
李固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去将眼泪擦干净。
他这动作更可爱了,舒英咬着唇,好险才没让自己又笑出来,这时她的注意力已经从荧幕上全部移到了身边人身上。
等他调整好情绪后,舒英伸手摸过去,摸到他的大腿处,塞到他的手心下面,反手交握住。
李固言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头,做贼似的瞥了她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因为一部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说出来的确是让人脸红的。
舒英知道他的小动作,眼神直直盯着前方,强忍着没转头看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掉眼泪,以前他心里压了那么多事都没哭过,没想到一部电影让他哭成这样。
她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荧屏上的光正好打在他脸上,水光闪闪,眼尾鼻头都泛着红,又因为被她看见一时有些羞赧,回望过来的那一眼真让人头皮发麻。
舒英与他交叉的那只手动了动,指腹在他手背处摩梭了一下,触感细腻光滑。
电影看完,两人从影院里出来,李固言还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见她也沉默着又不自禁地想要找话题,他轻咳一声,表情还是有些扭捏:“你觉得电影里他们拍的婚纱照好看吗?”
“啊?”舒英闻言看了他一眼,后半场她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哭的样子,哪还有心思注意那女主拍的什么婚纱照,“好看,好看……”
李固言没注意她的底气不足,提议道:“明天休息,我们也去拍一套婚纱照吧?我们当年结婚结得仓促,还没拍过婚纱照呢。”他越说越觉得可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他刚刚哭过一场,眼眸被泪水洗过,路灯一闪,像是碎星闪烁,又像是月下的湖面,微漪着泛着波光,舒英不自觉心动,只觉得他现在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她都想摘给他,一个婚纱照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她点头道:“好。”
李固言嘴角绽出笑,情绪外露,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兴,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舒英被他勾的心痒,第二天周日,直睡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慵懒起身,到摄像馆去。
摄像馆各种婚纱照都有,李固言替她选了一套粉色缎面的,电影里的女主角就穿的这种的,他看得时候觉得很好看,心里也在想舒英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他私心里觉得肯定比电影里好看。
舒英也还没穿过婚纱,当年结婚时新娘流行穿红色西装套裙,那件衣服还是李固言买的,到现在都还在柜子里收着。
她看着他选的婚纱,也觉得好看,跟着工作人员到里间去试,这条婚纱很膨,没有金属裙撑,全靠层层叠叠的纱撑起来,肩膀上也是很大的泡泡袖,上面缝了用同布料叠成的花朵,胸口被蕾丝包裹,繁复的蕾丝上穿了珍珠。
只是试了一下衣服是否合身,还没有化妆做造型,帮她试衣服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穿着这件婚纱也忍不住夸赞:“你穿的好好看啊,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
舒英笑了笑,拽着宽大裙摆出去。李固言正老实在外等着,也没看书打发时间,眼睛一直落在试衣间的门上。
门被拉开,李固言瞬间起身,眼神也亮了亮,走到她面前说:“很好看。”
舒英笑着斜了他一眼,没说话,跟着工作人员去化妆。
她眼神勾人,还带着昨夜荒唐时的娇媚,李固言抿着唇笑,像个小随从似的跟在她旁边。
化妆师看着并肩坐着的一对佳人,也忍不住感慨:“我这给那么多人画过妆,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们这样漂亮的人,就算是明星来了都不一定比得过你们。”
这话听得多了,舒英都觉得有些心虚,她害羞笑着谦虚道:“没有没有。”
化妆镜这边光打得足,她眼底潋滟着水光,一举一动都十分可人,李固言一点不收敛地答应着化妆师的话,表情认真:“我也觉得她最漂亮。”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笑中全是善意,具都欣赏地看着这两对壁人。
舒英刹那间瞪大眼,脸上泛起红晕,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偷偷伸手拧了一下他腰间软肉,美眸微微瞪着她,更显娇俏。
照片拍完后,摄影师道:“照片要十天后才能洗出来。”
“没事,不急。”
“这份照片我能不能留一份?”摄影师说完这句话似是怕有歧义,连忙补了一句,“这组照片真的拍的特别好,我们想留一份挂在玻璃展示架上,当然,你们要是同意的话,这组照片我们免费送,不收钱。”
“不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
舒英是不喜欢招摇,感觉把自己的照片挂在人家摄影馆给来往的客人看很奇怪,李固言就是单纯地占有欲,不舍得将她的照片展出,她这么优秀,谁知道照片会不会被暗恋她的人看到,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有些气短,一个严建中就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打。
摄影师瞧着像是还有些不死心,还想再劝一劝,这组照片真的拍得特别好,不夸张地说真是他从业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份了,如果能在摄影馆里展出,肯定会吸引来更多的客户的。
但奈何两人都不太同意,一直笑着婉拒,他也只好惋惜地收起相机,将两位客人送出店里,都走出去老远了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苦着一张脸,像是失去了什么大宝藏。
这组婚纱照从早到晚拍了好几个小时,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可以吃晚饭的时候,晚霞悬在天边,粉蓝色的渐变十分惹眼。
几个小时折腾下来,两人都饿了,也没选择下馆子,就在街边小摊吃了起来,一人捧着一个烧饼夹菜,倒也吃的开心得很。
李固言取其食指,用关节蹭掉她脸颊上的芝麻,说:“下周我们大学同班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舒英想都没想就回道:“不想去。”他同学聚会,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她不太想去蹭这个热闹。
李固言垂下眼皮,平直浓郁的长睫掩盖住眼底的变化,他心中有股微微的失落感,他邀请她同去,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的,两个人现在不说达到浓情蜜意,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他就很想把她带到自己的同学朋友面前,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么美好、优秀的一位妻子。
有一种流浪狗突然被一户很好
的人家收养后,恨不得让以前所有一同流浪过的狗朋友都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好!
舒英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将手里的烧饼吃完后,用手帕擦了擦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说:“我还想吃那个。”
李固言收敛起自己的小想法,跑过去给她将小吃买过来。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李固言穿戴整齐地出门,来到定好的大饭店里。
这还是他们自84年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聚会。
大饭店富丽堂皇,他们班包下了店里最大的一间包厢,包厢里放了四张大圆桌,李固言到的时候同学们已经来了大半了。
李固言进来的刹那间,包厢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众人都扭头看向他,接着便笑起来上前来打招呼。
大学期间,李固言相貌出众,成绩也优异,可以说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了,只不过性格有些沉默。
毕业之后,同学们都各有去向,有的进了机关单位,有的进了国营大厂,也有的继续求学,更有的上了几年班后抓住机遇下海经商,如今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越舟是他们班班长,也是这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他连忙拉着李固言到位置上坐下。
人来的差不多后,众人都各自找位置坐下。
梁听芹拉着朋友坐到李固言旁边。
李固言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当年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两人当年还算有些交集。
梁听芹脸上瞬间绽出笑容,与他聊起现状,她试探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年结婚了?”
“是。”李固言点点头,提到舒英,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梁听芹听到肯定回答,强忍心中失落,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说:“结婚怎么也不邀请我们老同学?”她大学时一直暗恋他,但他们那会儿上学管理是很严格的,学校内不容许谈恋爱,她就一直把这心思藏在心底深处。
他们俩坐在这边聊天的模样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这人叫涂伟博,当年跟李固言还是同一个寝室的舍友。
他当年毕业也是被分配到国营厂的,后来下海经商去了,现在在事业上也算小有成就,刚刚一直端着酒跟班里的同学吹牛呢。
涂伟博看了两人一眼,走过来拍了拍李固言的肩膀,笑道:“老李,你这现在在哪高就呢?你别跟我说还在那个机械厂熬着呢。”边说还边打量着旁边梁听芹的表情,他这话明着贬低李固言,实际上是想吹嘘自己现在有多厉害。
李固言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掉,脸上表情不变,回道:“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还在机械厂。”
涂伟博听到这话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当年上学那会儿他就不喜欢他,整天傲的不行,也不知道傲个什么劲,现在毕了业见真章了吧,要说厉害,还得是他涂伟博才行!
梁听芹看了涂伟博一眼皱了皱眉,有些看不惯地说:“涂同学,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涂伟博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又忍着不爽说:“学习委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不是在关心同学吗?”
越舟远远瞧着这边苗头不对,赶紧过来将他拉走,边走边玩笑说:“行了,涂大商人,这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就觉得你有点醉了呢?”
“我可没醉,不过说起喝酒,待会儿大家可都得不醉不归啊!老同学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可不得把酒言欢嘛!”涂伟博话说得漂亮,坐到椅子上后还要拉着人胡侃。
梁听芹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安慰李固言说:“他这人真是,比上学期间还不如了,你别放在心上。”
李固言笑了笑:“没事。”
酒过三巡,涂伟博端着酒杯又要逞能,他来到李固言身边,将他的空杯满上说:“今天开心,你可不能不喝啊。”
李固言皱了皱眉头,没接他手里的酒,他不善喝酒,所以一向是滴酒不沾的。
也不知涂伟博是怎么想的,就一个劲儿地跟他干上了,非要他把酒喝了才行。
两人僵持着,场面实在不太好看,其他人赶忙上前来劝:“涂伟博,你真是喝醉了,快到那边坐着醒醒酒吧。”
“醉什么?我这才喝了两杯,哪能就醉了?”
他犟着不肯走,其他人也拿他没办法,又掉过头来劝李固言说:“要不你把酒喝了吧?就这一小杯。”
李固言抿了抿唇,看了他们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越舟瞧着,立马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盘子里说:“压一压,压一压,这喝得急了容易醉。”
“没事。”李固言轻咳一下,表情平静无波。
越舟仔细看了他一眼,见真没什么事才又把涂伟博给拽走:“行了,酒也喝了,咱到那边去。”
一场聚会结束,除了这些小插曲外,总体上还算是圆满。
聚会上喝醉的人不少,越舟先看顾着将这些人送上出租车,才有空回过头来问李固言:“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帮你也打个的?”
李固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越舟瞧着他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后说:“不是吧,你这是醉了?”
“醉了?”旁边还没走的梁听芹听到这话也赶紧过来,“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说醉就醉?而且除了涂伟博硬要他喝的那杯酒,也没见他另外再喝酒啊。”
“他不会喝酒。”越舟现在先顾不上那么多,赶忙上前扶住李固言,生怕他一个不注意这人就躺倒在地了,他拍了拍他的脸又问,“那我给你叫个车回去?”
“不要。”李固言拒绝的十分干脆。
越舟也有点头疼,“那你怎么回去?”
“要我老婆来接我……”李固言嘟囔着,瞧着像是想闭眼的样子。
“喝醉了?”舒英接到电话正在家看电视了,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怎么会喝到连家都回不了。
越舟也很无奈道:“他现在非要让你来接他。”
“行,我现在就过去。”舒英挂掉电话后就回家换衣服,连忙打车去那个饭店。
梁听芹因为放心不下,也一直都没走呢,跟着越舟一块儿等着李固言妻子过来,她咬了咬唇,不想承认自己是想见一面他妻子,她想知道他妻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竟会让一向冷静的他这么着迷。
舒英也没见过李固言醉酒的样子,路上也一直在担心,到了地方后一时还有些摸不着方向。
还是李固言眼尖,喝醉了的人竟还能一眼就看到她,喊道:“舒英!”
越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接着就看到不远处小跑过来一个女人,他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妻子。
李固言见舒英过来后,说什么都要从越舟身上起来,伸着手就要她抱。
他身形高大,往她身上一搂,简直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舒英调整了下姿势撑着他对越舟道谢:“谢谢啊,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越舟也有些歉意:“就给喝了一杯酒,实在没想到会醉成这样,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舒英按着他将他塞到出租车里,又对着他这两个同学点了点头后,一同坐了进去。
出租车远去,越舟把人安全交接后也一身轻松,笑着对梁听芹说了句:“瞧着他们俩还挺般配的,固言自己就跟画报明星一样,找了个老婆也像个画报明星。”
梁听芹还在看着出租车的影子失神,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胡乱点了下头答应,“是。”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其实在知道他已经结婚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她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配得上他吗?
但亲眼看到后,心中又有些释然,不是因为他妻子有多漂亮,而是因为他是真的爱她,所以在看到她后就移不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出租车上,李固言靠着舒英的肩头睡觉,舒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觉得他这样实在可爱,也不耍酒疯,就安安静静睡着,而且不像平时那样端着大人的包袱,有了点小孩子的调皮。
到家后,舒英一个人挪不动他,还是司机师傅帮着一块儿给移到了房间里。
他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舒英帮他把鞋脱掉,又去解他衬衫的扣子,就听他鼓着嘴哼唧,一会儿要让她抱,一会儿又要让她亲,她笑盈盈的,对于他的小要求全都满足。
“喝点蜂蜜水再睡。”舒英搂着他脖子撑着他坐起来,将杯子喂到他嘴边。
李固言现在十分听话,小口啜着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全都喝完后才又躺倒下去。
舒英又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听他嘴里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她没听清,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李固言闭着眼又说了一遍:“你不要喜欢严建中了。”
“严建中?”舒英不解地隆起眉,“我喜欢他干嘛?”
第28章 第 28 章 说开
李固言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 突然睁开眼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舒英瞬间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开着的窗户吹来外面的风,风中夹杂着院子里的月季花香。
她没有回答, 李固言又缓缓闭上眼, 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舒英看着他面上的酡红,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喜欢。”
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抹天光乍亮, 也照亮机械厂家属院的这间小小房间。
李固言嘤咛一声,皱着眉伸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一夜睡得光怪陆离,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个梦, 但又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像一只不会织网的蜘蛛,将网织的乱七八糟,让人理不清头绪。
只隐约听见什么“喜欢”。
“醒了?”舒英打了水进来,拧了湿毛巾递给他。
李固言从床上坐起, 嗓子还有些干哑, 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舒英看了眼腕表回道:“六点多一点,放心, 不会迟到。”说完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固言迎着她的视线, 心中微微不解,擦干净脸后想了一会儿也没想通怎么回事儿,索性不想,他下床穿好衣服, 跟着出了房间。
舒英其实是在想昨天晚上他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她昨天晚上没意识到,今早才想起来,难道在他心里, 她一直喜欢严建中?
她好气又好笑地咬了一口馒头,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有些莫名,放下碗环顾了一下自身,随后才小心翼翼问道:“我身上怎么了吗?”
舒英摇摇头,问:“你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记得吗?”李固言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今天一早她就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昨天晚上惹她生气了?他发酒疯了?还是藏的私房钱被她发现了?天地可鉴,他就藏了一百块钱的私房钱,这还是前段时间厂里刚发的奖金,其它工资可都是老老实实上交的!
“哼。”舒英没跟他解释,吃了饭后把碗往前一推,拿了包就去上班去了,徒留疑惑的李固言在家里便洗碗边疑神疑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干什么了?李固言神思不属地上了一天班,也琢磨了一天,但硬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晚上下班的晚,回来到的时候,舒英正在院子里给月季浇水,月季花现在开得正艳,大团大团地绽放,粉的红的,花瓣上喷了点水,娇丽丽地倚着墙,当时种的时候就听说月季好养,没想到这么好养。
舒英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声:“回来了。”
“嗯,回来了。”李固言拎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犹豫着蹭过去,谨慎试探,“今天上班怎么样?开心吗?”
舒英斜了他一眼,说:“上班哪有什么怎么样,每天都那样呗。”
李固言点点头,觑着她的神色,又说:“对了,我们厂里说过段时间厂里要来实习生,据说也是省工大毕业的。”
“那不挺好的嘛,正好跟你是一个母校的,是你师弟师妹了。”
李固言瞧着她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遂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点,又小心地问:“我昨天晚上惹你生气了吗?”
舒英无奈笑起来,睨了他一眼,怪不得一回来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合着在这等着她呢,她把手里的水壶放下,转身进了房间。
李固言也没想到怎么一句话她又不回了,看来昨天晚上是真将人惹生气了,他赶忙追上去,脑子里正想着要怎么哄人的时候,就听人幽幽来了句:“我喜欢严建中?”
他瞬间瞪大眼睛,双脚像被粘在了地面上一样,再也不得往前一步。
舒英隆起眉,咬着唇抱胸看着他,眼神十分锋利:“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喜欢严建中了?”
“没、没,没跟我说。”李固言下意识道,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又不可置信的进一步确认问,“那你……是不喜欢他吗?”
舒英第一次觉得他这么笨,她深吸一口气,鼻子像是要喷火,耐心地回道:“我不喜欢他,他就是我楼上的邻居,而且人家也结婚了,我喜欢他干嘛?”
“我,我就是听别人说的,说你结婚前就暗恋他,只是后来他结婚了,所以你才答应去相亲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时刻观察着舒英的表情。
舒英冷哼一声,转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李固言这下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在生气了,因为他自己已经快要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一直不敢去探究的秘密此时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铺开,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垂处厮磨,暗沉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欢喜。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上面,舒英痒得缩起脖子,转过身推了他一下,“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固言笑得眼睛弯起来,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又俯身倾过来,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她:“你想怎么算账?”
“离这么近做什么?”舒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上半身后仰,脸上也泛起潮红,往后退了退才道,“罚你……”
她皱起眉想了想:“罚你什么好呢?”
“罚我拖一个月的地吧?”
“行,就罚你拖一个月地!”她说完听到他闷闷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蹙起眉鼓起脸,“你现在一点也不老实了,都敢捉弄我了!”本来家里的地就都是他拖的,这罚不罚有什么区别?
李固言赶忙认错,“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好不好?嗯?”尾音上扬,像个勾人的狐狸精。
舒英不想惯着他,想了想说:“你最近最好老实点,等我想好怎么罚你再说。”
“好,都听你的,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我肯定不会有一丝异议!”李固言四指朝天作发誓状。
舒英伸手将他的手拍下去,“还不快去做饭!”
“就去就去。”李固言嬉皮笑脸的,最后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出去。
一到傍晚,家家户户都架起锅,家属院里的空气飘满了各式各样的菜香味。
隔壁的汪汪这时候也被解了脖子上的绳索,快活地耸着黑乎乎的小鼻子。
夏天天热,大家都喜欢将桌子搬到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吃晚饭,舒英俩人也不意外,这时候的天将暗未暗,院子里也开了灯,正好照亮桌子上的饭菜。
一到夏天,蚊虫也多起来,尤其是住在一楼的人家,简直是防不胜防,在院子
里吃着饭,桌下还得点盘蚊香,就这样也没办法幸免,舒英小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包,又红又痒。
李固言赶紧去房间里拿了花露水过来,倒在手上往她腿部涂抹,花露水味道有些霸道,舒英觉得自己鼻腔里都是花露水的味。
两人正吃着,隔壁院子也搬了桌子出来,两户人家隔墙问候了两句,“舒英,你们晚上做的啥?”
“没做啥,烧的稀饭,又简单炒了俩菜,天热,就想吃的清淡点。”
吴嫂子听到这话也感叹说:“是,我们家也就炒了两个素菜,这天气太热了,厨房里跟火炉一样,真是一点不想在里面待。而且孩子也不在家,就更不想费那劲去做饭了。”两个孩子现在正放暑假,晓丽中考一结束就带着晓明去了东北姥姥家。
舒英笑了笑问:“晓丽这成绩快出来了吧,他俩啥时候回来呀?”
吴嫂子也笑起来:“今天打电话的时候正说呢,说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就回来了,说晓明在姥姥家没人管着都要玩儿疯了,天天不是上树就是下河!”本来吴晓明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到了那边表兄弟好几个,又有姥姥护着,更是无法无天了。
“孩子过暑假嘛。”舒英这么一说也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暑假来,她笑着对李固言说,“我小的时候,一到暑假,爸妈要上班,也没人看着我们,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就要被我爸送到乡下奶奶家去。”
李固言看着她问:“玩得开心吗?”
“开心。”舒英笑吟吟的,“乡下连电灯都没有,一到夜里就点煤油灯,有时候天气好,月亮圆,就在月亮地里玩,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开心。”
“那时候一到傍晚,就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一块儿出去粘知了,就用一根好长的竹竿,头上糊点儿糨糊,一粘一个准儿,粘完了拿回家让奶奶炒着给我们吃。”
“你还敢吃这个呢?”李固言看着她,有些诧异。
舒英反问:“怎么,你不敢啊?”
李固言老实摇头,“不敢,小时候夏天我们也去捉过,捉回来炒好端到桌上,我从来不敢吃。”
舒英哈哈笑起来,有点恶趣味地说:“可好吃了,嘎嘣脆,现在好像还有卖的,回头我去买点回来。”
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出声:“唔,我突然想到对你的惩罚了,就罚你吃知了,起码得吃十个才行。”
机械厂没多久就来了新的实习生,李固言手下也被分了两个,一男一女,男学生叫简光远,女学生叫袁宜。
还没毕业的学生刚进了实习单位,满脸都是新奇,李固言望着他们好像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笑着问:“怎么样,还适应吗?”
“都适应,李老师。”简光远好奇问,“老师,你一毕业就在咱们机械厂工作吗?”
“是啊,算算到今年也六年了。”李固言看着他们又问,“系里的张老师怎么样了?当年我们可就是张老师教的。”
袁宜道:“张老师现在已经是副院长了,我们这一届也是张老师带的,张老师还时常说起您呢,说您当年学习最刻苦认真,特别肯钻研!”
李固言笑笑:“张老师是好老师,他带出来的学生都不会差的。”
他又带着他们四下转了转,将机械厂的各项设施都给介绍了遍后说:“行,你们今天刚来,还不太熟悉,今天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开始上班,早上定好闹钟,千万不要迟到。”
“好!”
等李固言走后,袁宜拉着简光远道:“以前常在老师们口中听到这位师哥,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咱们实习的带教老师竟然会是他。”
“是啊,百闻不如一见,这位李师哥真不愧是被老师们念叨了这么些年的人,长得这么好看!我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简光远感慨说。
袁宜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你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好看的人是有眼睛都能看出来的好吧?”
“是是是,我说错了。”简光远求饶,“姑奶奶你累不累啊,行李铺盖都还没收拾好呢,咱赶紧回去收拾去吧。”
袁宜白了他一眼,扭身朝着女宿舍走了。
简光远在身后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她事儿真多。
李固言这还是第一次带学生,教了几天后,也有些兴奋,回到家后忍不住和舒英分享。
“这两个学生我瞧了,女孩比男孩要强些,什么事儿都想拔尖儿,一有不懂的就拉着你追问,很好学。男孩相对就懒惰了点,平时就喜欢走神,也不知道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舒英道:“各人性格不同。不过听你这么说,女孩子跟你性格倒是合,你自己不也是要强拔尖的吗?”
李固言笑了笑:“这是重工业,女孩子在这个专业是要辛苦些,当年我们班一个班三十五个人,女同学也就一只手的数,我这两天也问了一下他们,他们班女生也不多。”
“说起实习生,我带的小胡今年也签了我们医院了,原本都说换了新院长,还怕会出什么变故,这要是一个没整好,说不定小胡连工作都没了。”舒英用风扇吹头上的湿发,闲聊道,“不过我们医院现在又招了好多新医生,都是新院长招进来的,个个都是高学历。”
李固言找了干毛巾给她吸头发上的水,说:“那看来你们院长是真的铁了心的想将二院给办好了。”
“这样也挺好,也省得外面一提起二院都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导致我们在二院上班也觉得脸上没光。”舒英懒懒地趴在他大腿上,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吹头发,“不过我也在想我要不要再自考个本科,要不然院里一直进好医生,总觉得自己落后的有点多了。”
“那就考啊,明天我去打听一下自考本科是个什么流程,你先把书看起来,等本科读完了,说不定还能继续读研究生。”
舒英笑起来,抬手点他的下巴:“你想的还挺美,读完了本科还研究生,你也不怕到时候我念了硕士就看不上你了。”
“那这样可不行。”李固言停下手上动作,低头看着她,“你飞黄腾达了怎么能嫌弃糟糠夫呢?这种思想不对、不对。”边说边摇头,表情十分认真。
话题又是一拐,李固言问:“明天想吃什么?”
舒英想了想说:“想喝鱼汤,要那种喝着特别鲜美的。”
“那你明天下班的时候顺便买条鲫鱼回来,等我下班后烧。”
“行。”
两人笑闹一阵,等舒英头发吹干后,才一同睡去。
第二天下午下班,舒英拐到菜市场买了尾大鲫鱼,又买了块嫩豆腐,装在菜篮子里拎着往回走。
她特意挑的鲫鱼又肥又胖,肉质肯定鲜美,到时候和豆腐一块儿煲汤,想想都口齿生津。
她拎着菜篮子刚走到机械厂,在厂子和家属院的交接地界正好看到李固言,他和一位同事站在一块儿,手里拿着文件,表情认真,像是在解说什么。
舒英走过去,李固言察觉到有人过来,下意识抬头,看到她后笑开颜:“你回来到了?”目光顺着移到她手里的篮子,很有眼力见地接到自己手上。
舒英看了眼他旁边的姑娘,小姑娘也好奇地看着她,李固言忙指着舒英介绍说:“这是我妻子,你应该叫她师母?”说起“师母”这个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含含糊糊的。
又对舒英介绍小姑娘:“她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学生,叫袁宜。”
舒英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客气问了声:“晚上准备怎么吃?要不要来家一块儿吃?”
袁宜慌忙摆手,小脸也有些红起来,“我在食堂吃,老师,师母,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家吃饭吧,我也走了。”话说完就跟兔子似的跑了。
舒英瞧着她,觉得有些可爱,但又想起那本书,书里的女主角也是李固言的实习生,两人就是在长时间的共事中日久生情的,想到这,她看了眼旁边挎着菜
篮子,显得有些土气的李固言,绕他看了一圈后,颇有些阴阳怪气道:“你还挺招学生喜欢。”
李固言对她的行为有些疑惑,他回头看了一眼袁宜跑走的方向,随口道:“小孩嘛,有不懂的地方肯定要耐心解释的。”
快走到家门口时,李固言突然恍然似的凑到她面前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吃什么醋?”舒英说完快步推开门进了屋子。
李固言落后两步,站在院子里偷笑,心情十分美妙的样子。
舒英在屋里看着他脸上的笑,重重咳了两声。
李固言连忙收敛起脸上表情,拎着篮子进屋,将鲫鱼拿到厨房去处理干净,将鳞片刮干净,又将内脏掏出来,一切处理好后才放到锅里煮。
一锅鱼汤就是两个人的晚饭了,李固言将鱼汤端上桌,促狭道:“汤里没放醋。”
舒英听到这话立马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开玩笑的。”她这一巴掌可一点没收力,李固言连忙捧过她的手问,“手疼不疼?”
舒英瞪了他一眼:“你不乱说话,我怎么可能会疼?”
“好好好,都怪我乱说话。”李固言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讨好道,“保证以后都谨言慎行。”
舒英哼一声:“你就作怪吧。”
吃着饭,李固言又说起自己的俩学生,道:“我心里想着他们还是孩子呢,其实也不小了,都是成年人了,有些分寸我还是知道的。”他高兴她吃醋,但也会怕她误会,高兴过后就赶紧对她解释,生怕她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这他是真的想多了,舒英怎么可能会吃一个学生的醋,而且那孩子一看就是一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的人,她纯粹是因为想到了书里的女主,在心理上有些不自在罢了,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她还是有些开心的。
长到这么大,什么牛马蛇身没见过,有些没有师德,引诱学生的事情也没少发生,就连她们二院也出过这档子事。
李固言饭量大,一锅鱼汤大半都被他吃了,舒英吃到最后也觉得有点撑。
李固言道:“我今天找人打听了一下自考本科的事,说每年可以考两次,一次在4月,一次在10月,提前拿着专科毕业证书就可以报名。现在快九月了,你可以先准备明年四月的那场考试,要是没过还可以再参加十月份的。现在市面上也有卖自考的教科书的,等明天我去书店给你买回来你先看着。”
舒英也没想到他说打听,这么快就都打听好了,她点了点头,笑着道谢。
“谢什么。”李固言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只要你考上后别忘了我这个糟糠夫就行。”
舒英横了他一眼,微微鼓着脸:“你刚刚还说管住嘴呢,现在就又开始乱说话了。”
李固言笑着:“没有没有。吃好了吗?吃好我就把碗收了。”
“你收吧。”舒英点头,突然觉得胃里翻滚,有些想呕。
李固言刚把碗筷端起来,见状连忙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看她呕得难受,吓得他嘴都白了。
舒英摆摆手:“没事,估计是吃太多,吃撑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怀孕
李固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问:“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正好离二院也近。”这时候就体现出住在医院旁边是一件多么方便的事了。
舒英揉了揉肚子,深呼吸几下后,那股反胃的感觉又被压了下去, 她摇摇头:“真没事, 应该就是吃多了,你要不放心,等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就去挂号。”
李固言见她不想去, 只好给她倒了杯温水过来,“喝点水缓缓。”
“嗯。”舒英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温水下肚,身体也舒服多了。
“那今天早点睡吧。”李固言道, “你现在在院子里吹吹风,我去把蚊帐里的蚊子打一打。”
舒英点头:“好。”
过了会儿,李固言将一切弄好后才喊舒英进屋睡觉。
蚊帐里的蚊子被驱赶的干干净净,李固言又将开合处用夹子紧紧夹住, 风扇在床尾对着吹, 竹席也清凉舒适,舒英躺下后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就在那将睡未睡之际, 舒英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例假好像有段时间没来了。
不会吧?她睁开眼,眼前是李固言宽阔的胸膛,她例假周期长,准的时候也要四十多天才来, 有时候还不准,所以就算有段时间没来也实在难以注意。
“怎么了?”李固言察觉到她的动作,以为她又开始难受,连忙坐起来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灯光有些晃, 舒英眯了眯眼,“没事,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将猜测压在心底,想着明天去上班的时候检查一下。
李固言打量着她的脸色,见面色红润,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又将灯拉灭,往下躺倒。
舒英心底压着事儿,这一夜睡得恍惚,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萎靡,上班的路上,她摸着小腹,也在心里想,这里要是真的来了个小生命该怎么办。
她结婚也三年了,相较于有些夫妻结婚一年就抱了孩子,她这不算早了,而且说实话,她也很期待新生命的加入。
到了医院,舒英先签到,等将药房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后,对小胡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看会儿。”
“好,姐,你去吧。”
二院是综合医院,什么科室都有,他们医护人员挂号看病相较于普通病人要方便快速许多。
她在妇科加了号后,做了几项检查,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舒英看着检查单上的“阳性”显示,一时也有些沉默,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得知怀孕的这一刹那,她心情很复杂,既期待欢欣,又觉得迷茫无措。
这是一条新的生命,她现在真的可以做好一名母亲吗?
舒英回到药房,精神还有些恍惚,医院里也没什么秘密,检查单刚出来的时候,妇产科的医生恭喜她被来往的护士听到,一传十十传百的,药房里的几人也就都知道了。
小胡见她回来,笑嘻嘻地上前:“姐,你现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哎!”
蒋姐和汪姐也赶紧拉着舒英坐下,“你这头三个月,还危险着呢,可不能太劳累,赶紧坐下来歇歇。”
舒英点头道谢。
蒋姐瞧着她的神色,问:“小舒,这怎么瞧着你还没那么高兴呢?”
舒英犹豫着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汪姐率先笑起来:“哎呀,怕什么,小孩子好养得很,你们现在都生一个,我们那时候一生就是好几个,谁家不是好几个孩子,不也都长大了吗?”
蒋姐也说:“小舒啊,你这就是想的有点多了,孩子生出来了你就知道了,哎呀,软软呼呼的,别提多让人喜欢了。”
汪姐和蒋姐就着这个话题越聊越兴奋,舒英唇角弯了弯,想着待会儿中午回去跟李固言说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舒英到家的时候,李固言还没回来,她今天不想做饭,从食堂打的饭回来的。
李固言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个大西瓜,一进屋就问:“你今天去检查了吗?是不是生病了?”
舒英看着他摇头,“没生病……”
李固言瞬间舒了一口气,没生病就好,“我刚刚一下班就去书店给你买书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路边有卖西瓜的,就买了一个回来,我现在切开了?”
“我怀孕了。”舒英等他说完后道。
“怀孕?”李固言刚从厨房里拿了刀出来,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怔住,“你,你,我,我……”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舒英瞧着他这样子比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心理瞬间平衡很多,不由得笑出了声。
李固言听到这声笑,
好像才恍然回神,连忙将手里的菜刀放到桌上,上前扶着她坐下,“医生怎么说的?”
“你先切西瓜,我想吃西瓜。”舒英现在心情异常的平静,等吃上西瓜后才迎着他急切又不敢过多追问的目光缓缓道,“说怀孕两个月了,其他的一切正常。”
舒英:“我说我怎么觉得最近腰粗了点。”
“瞎说,哪里粗了,我瞧着你这段时间苦夏还瘦了呢。”李固言反驳道,看了眼她打回来的饭菜说,“我再去厨房炒个葫芦,你这段时间吃饭都没什么胃口,食堂打的菜太腻了。”
舒英点点头,又吃了两牙西瓜,李固言见状赶忙制止:“西瓜吃多了也不好,就先吃这些吧。”
她瞧着被他端走的西瓜撇撇嘴,随手翻了翻他买回来的教材。
李固言进了厨房后,手还在抖,心也悬浮着,头重脚轻,像是在做梦一样,他和舒英有了孩子了,虽然现在孩子可能还只是一个胚胎。
以往他也幻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孩子不管是性情还是长相一定会很像他/她的妈妈,聪慧机灵,可爱又灵动,会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词,他眉眼弯了弯,只觉得心中涌出了一股巨大的幸福感。
炒的菜上桌后,李固言看舒英在看买回来的教材,突然有些犹豫道:“你现在怀孕两个月,那算起来差不多就是明年四月份生,那你四月份的考试恐怕就不能参加了。”
舒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等生了孩子后正好能休六个月的产假,我等着参加十月份的。”
李固言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他低垂了眉眼,轻声说:“感觉还是耽误了你。”
舒英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傻话,孩子已经来了,难道还能打掉吗?而且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去参加考试,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就放弃的,只不过是推迟了几个月而已,再说就算我参加了四月份的考试,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啊,我这上班都多少年了,这些课本上的知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李固言笑了笑,大掌抚上她的小腹,手下明明没有任何动静,但他就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生命一样。
“是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中满足又幸福。
李固言瞟到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突然道:“我们买个相机吧,我想把这段时间都记录下来,从你怀孕开始到孩子出生成长,全都拍成照片,以后回看的时候一定很高兴。”
“行,钱在饼干盒里,你自己拿吧。”
舒英这边怀孕两个多月,王梅那边也生了,夜里发动的,生了个小男孩。
舒妈抱着孙子高兴得合不拢嘴,说:“咱家这几年真是热闹了,小孩一个接一个的,去年有了贝贝,今年有了宝宝,明年就到英儿了。”
王梅生的孩子,小名就叫宝宝,舒秀珍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又是一个白眼,宝宝贝贝,她王梅不就是想自己生的孩子压她的孩子一头吗?但她跟王梅不对付,宝宝到底是她亲侄子,看到的时候还是喜欢的。
贝贝现在九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会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了,舒英握着她的手逗她:“叫小姨,小姨~”
这个时候的孩子记忆力差,两个星期不见就能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贝贝趴在舒秀珍怀里看着舒英,哼唧着不肯看她。
舒英绕过去,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肉脸,笑道:“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不认识小姨了。”
舒秀珍也笑,抱着贝贝的腋下将她放在床上,圆滚滚的头,圆滚滚的小肚子,比店里卖的洋娃娃还可爱。
舒英瞧着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想要伸手抱她,舒秀珍见状赶忙说:“她现在劲儿可大了,你现在还没满三个月呢,小心她踢到你肚子。”
舒妈逗弄着小孙子,也说:“就是呢,别天天不当一回事儿。”说完又叮嘱李固言,“固言,你平时可看好了她,这段时间千万不能累着,而且两三个月的时候最难受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
李固言在旁边虚心听着,边听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舒妈又笑起来说:“你们兄妹三个我是不操心了,接下来就轮到武茂了。”舒武茂前不久刚跟家里坦白交了女朋友,就是舒英和李固言去年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个叫司容的女孩,是他一个学校的老师。
但家里地方小,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两个房间一间舒爸舒妈住,一间舒文佑和王梅住,平时舒武茂住学校宿舍,偶尔回来也就是在客厅凑合一晚,这种情况,结了婚家里哪里住得下?
但这要是结婚可得有婚房,舒爸舒妈也是愁得不行,寻思着在他学校那边给他买一间房,但房子也不便宜一时间还有些凑不够手,但幸好舒武茂现在年龄还小,再等个一两年把房子钱凑够了也行。
舒英笑着瞧了舒武茂一眼打趣说:“可以啊,这么快就成了你女朋友了。”
舒武茂到底年轻,面皮薄,一听这话瞬间脸红起来,闷不吭声地削着苹果皮。
不知道是不是孕激素的变化,舒英有段时间情绪坏极了,怎么看李固言怎么不满意,总是皱着眉随时想发火。
看书的时候听到他炒菜时铲子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要生气,夜里睡觉被他搂着觉得热要生气,因为他加班回来晚了也要生气。
李固言这段时间一直惴惴不安,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知道她怀孕辛苦,看到她难受,他也心疼得直掉眼泪。
过了这段时间后,舒英情绪又回归平稳,但想起那几天的所作所为又难免内疚,大半夜红了眼眶,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李固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哭泣声,吓得他赶紧坐起来,打开灯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我给你揉揉。”她这段时间常常半夜因为腿又疼又肿而睡不着。
“不是……”舒英哭得糊的一脸都是泪,“我就是觉得我这段时间脾气好差,天天都在朝你发火。”
李固言听到是这个原因,登时放松下来,只要不是身体难受就行,他用手背抹去她脸上的泪,笑道:“哭成小花猫了。”
舒英看着他的笑,哭得更狠了,“哇”地一声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你天天这么包容我搞得我好愧疚!”
“那我现在生气。”李固言立马收了笑,故意拉着脸,怪声怪气说,“你这段时间这么坏,弄得我胆战心惊的,罚你一辈子都要哄我开心。”
他这哪里是生气,分明是扮鬼脸逗她呢,舒英破涕而笑,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李固言抱住她,如珠如宝般,他柔缓地抚着她的背笑起来说:“好了不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嗯。”舒英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小声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该是我说才对,要不是我让你怀孕,你也不会这么难受,我都没说对不起呢,不许你先说。”李固言拉了被子将她包裹住,现在已经开始降温了,可别着凉了。
舒英仰着头笑了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又嫌弃道:“你胡茬都长出来了,好扎人。”
“哪里扎人了?”李固言低下头去寻她的唇,啄了两下后故意用下巴蹭她的脸。
舒英大叫一声,赶紧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要离自己远一点。
李固言难得见她又开心起来,拉着她哄了半夜,才搂着人睡去。
其实李固言这段时间是很体贴的,每天早上都会把她要洗漱的温水兑好,连牙膏都要给挤好,上班下班也要接送她,哪怕就是走路也要牵着她把她送进医院后才去上班,就算加班也要先把她接回家再回厂里。
为了让她能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家里的家务活更是全部承包了,做饭洗衣,刷碗扫地,不让她插手一点,明明他自己上班也辛苦得不行,还要处处顾及着她的心情。
舒英看着他眼底的乌青,也有些心疼。
李固言一瞥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起来,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敲:“别胡思乱想,只要你开心了,我才开心。”
“哼,你就会哄我开心。”舒英听他这么说有些脸红,又怕被他看出来,嘴硬道。
“能把你哄开心,我也满意了。”李固言摸了摸她隆起来的肚子问,“今天想吃什么?”
她前段时间妊娠反应严重,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这段时间才好了点。
舒英想了想说:“我想吃糖炒栗子,还想喝热乎乎的鸡汤。”
“煲鸡汤中午时间估计不够,我晚上给你做吧好吗?我中午给你买糖炒栗子,现在又有卖烤红薯的了,还有烤玉米烤甘蔗,我中午都买点回来,看你想吃哪个。”
“好。”舒英笑眯眯地看着他,先到院子里边踱步边等他,等他都收拾好后,拿了个小挎包出来,牵着她的手送她去上班。
经过吴家的院子,吴嫂子也还没走呢,看见两人问了声:“上班去啊?”
“是,上班去。”
等人走后,吴嫂子忍不住跟吴哥感叹说:“还是李工会疼人,你看我那时候怀孕就没见你这样体贴。”
两人到了二院门口,李固言将挎包挂在舒英身上说:“你进去吧,我也去上班了。”
“好。”舒英眼睛弯弯,她现在怀孕,白天特别容易饿,他每天都会给她挎包里装好多小零嘴,什么饼干啊,巧克力啊,红枣,核桃这些,装满满一包,第一天吃了,第二天就又给补上。
李妈等到休息日也过来机械厂这边,带了一大包的东西,自己蒸的花卷馒头,叠的韭菜盒子,炒得一罐子酱豆。
她来的时候,李固言正好出去了,舒英见她带了这么多东西,赶紧上前帮忙拿着。
李妈怕她闪了腰,用胳膊拦着没让,“这个轻,你拿这个就行。”
李妈打量着她的状态说:“你现在胎稳定些了,也好受点了,不过等到后面肚子再大点就又要难受了,腰上跟坠了个西瓜一样,弯腰都不好弯。”
两个人进了屋里,李妈先看见了桌上摊开的书,说:“固言说你现在准备明年的考试呢,你这还怀着孕,应付得过来吗?”
舒英笑了笑:“还好,还不太紧张。”
“妈就喜欢你们这样好学的孩子。”李妈道,“不过你现在还是怀孕要紧,考学啥的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嘛,也不急。”
舒英知道老一辈人的想法跟她们不一样,也不反驳,只笑道:“看看书学会儿习也正好打发下时间嘛,而且看书有什么辛苦的呢,像你跟我妈那时候,怀着孕也得在厂里干重活,你们那时候才是真的辛苦呢。”
她这一恭维,李妈也畅心如意,笑得都更亲切了些,说道:“是呢,说起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是真辛苦,就这我们还是进了厂子有工作的,有些乡下的,大着肚子还得下地,那时候穷啊苦啊,没办法,唉。”
“不过好在固言他们姊妹三个从小就争气,知道家里过得辛苦,一点也不吵不闹。”李妈说完又叹口气。
舒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因为怀孕,小脸也圆润了些,显得更有母性的温柔。
李妈又说:“现在家家就让生一个小孩,你这要正好是个孙子就好了。”
正好这时候李固言回来了,看见李妈来了,婆媳俩人正坐着聊着天,随口问了嘴:“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李妈看见儿子,脸上堆起笑,道:“正跟你媳妇儿说呢,说这一胎要正好是个男孩就好了。”
李固言听到这话李妈看向舒英,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对李妈说:“妈,现在什么时候了,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咱的孩子,万一是孙女,你到时候总不能因为不是孙子就不疼了吧?”他是知道的,舒英最烦别人说她怀的要是男孩就好了,说得好像如果是个女孩就不配被期待一样。
李妈白了他一眼:“你竟瞎说吧,那我是盼着抱孙子,要是个孙女我也照样疼。”
李妈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两人都不太开心,也就岔过这个话题,将自己带来的花卷拿出来,递到他俩手里,“尝尝,我今天一早起来蒸的,这个花卷里面放了红糖,给小英吃,这个里面放了点青辣椒,固言你吃。”
舒英咬了一口花卷,红糖因为高温已经融化在花卷里了,甜滋滋的,味道很好。
她笑道:“还是自己家蒸的好吃,外面买的,就是没这个味道。”
李妈也笑:“你喜欢就行,回头我还给你们蒸。”
舒英现在胃口好得很,连吃了两个花卷,又蘸着酱豆吃了一个馒头才停下来。
李固言看着她吃,都没敢给她喝水,怕她胃里胀。
李妈在这边待了一天,帮着把家里给大扫除了一遍。
院里的月季花一月一开,李妈瞧了也忍不住夸:“这花开得真好,凑近了闻还有股子香气。”
李固言道:“月季花好养,夏天的时候还会招蝴蝶蜻蜓过来。”
“行,天儿也不早了,我今天回去了,你别送了,好好看着小英。”
第30章 第 30 章 又一年
进了腊月, 天气越来越冷,安城也下了一场雪。
窗外雪花飘飘,星星点点落在玻璃窗上, 瞬间融化, 房间里烧了煤火炉,倒不很冷,舒英坐在书桌前朝外看, 月季花现在已经不开了,枝干上面也落满了雪花。
院门被从外推开,李固言推着自行车挟着满身风雪进来,一抬头正好与屋内的舒英对视, 眼见着她起身要出来,他赶紧掸了掸身上的雪,走到门口时又跺了跺脚。
舒英抱着肚子看着他,笑道:“买了什么?”
马上要过年了, 家里要买些年货, 商场上人挤人,她怀着孕不能去, 就只能李固言自己去买。
“买了沙糖桔, 一包糖果,有花生芝麻糖,还有奶糖和太妃糖,一条猪大腿, 还有十斤牛肉。”李固言笑着指着自行车后座上叠着的一堆东西。
舒英看过去,放得满满当当,压得车都隐隐有站不住之势,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买这么多的。
她竖起拇指, 夸赞说:“买的很齐全,够我们吃到过完年的了。”
李固言一点点地将东西往房间里搬,舒英要帮忙,他赶紧道:“你在那看着我搬就行了,这边冷,你到里屋看电视吧,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舒英看他架势是不肯让她帮忙的了,只好说:“那你收拾好也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冻得手都红了。”她心疼得搓了下他的手背,又揉了揉他冰凉的耳朵。
李固言笑起来,答应道:“好,马上就弄好。”
舒英先进了里屋,将煤炉上坐着的水壶拿起来,灌了个热水袋,等他忙完进来后赶紧塞到他怀里:“暖暖。”
“嗯。”李固言抱着热水袋,因为手冻得太冰,猛一抱着,还觉得有些发烫。
舒英看着外面的雪说:“今年这雪下得真好看,飘到玻璃窗上清晰地能看出形状。”
李固言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真在窗户上看到了六边形的冰晶状雪花,不过室内温度高,雪花在玻璃窗上也撑不了多久,转瞬之间便消融了。
就在他盯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听旁边的舒英道:“我有点想出去玩雪。”
他转过头去看她,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但外面天冷,他思索了下后问:“我给你挖一桶,你在房间里玩?”
“行。”舒英小点着头答应,又道,“你把手递给
我。”
李固言不解地递过去,舒英在他手上摸了下说:“嗯,捂热乎了,你去挖雪吧。”
李固言没想到她让他把手递过去就是为了手有没有被捂热,有些好笑地刮了下她鼻梁:“你这个主家还挺有良心的,还会关心长工的手热没热。我现在就去给你挖,挖一大桶,让你玩个够!”
舒英笑了笑,没理他的打趣,等他出去后扒着窗户看他挖雪,边看还要边指点:“那边的,那边的雪干净些。你别光可着一个地方的挖啊,挖到底了的脏。”
李固言倒是听话,她指哪他挖哪,挖了满满一桶才在舒英满意的目光里拎着进了屋。
怀孕的人不好弯腰,李固言先将饭桌搬进来,在桌子上放了只大盆,将桶里的雪都倒进了盆里,一切弄好后才道:“玩吧。”
舒英看着他忙前忙后,脸上一直挂着笑,等他起身后将热水袋递给他,坐到桌边开心地堆起雪人来。
今年舒英怀孕,过年不用值班,李固言借口要照顾她也推了过年的值班,两人一起回了李家。
到了寒假,李固萱也回来了,对舒英肚里的孩子很是稀罕,非要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
李固言拉着她说:“你头这么大,别压到了阿舒的肚子。”
李固萱听到这话,没抑制住地就要朝他张牙舞爪,哼哼道:“我的头跟你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舒英笑着,摸着肚子说:“别理你哥,不过我现在胎动还不是太明显呢。”
李固萱冲李固言翻了个白眼后坐在她旁边笑道:“大姐当年怀孕的时候,我就有趴在她肚子上听,扑通扑通的,可神奇了,后来就看着齐齐从巴掌大的小不点长到现在,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小姨。”
舒英道:“那你明年就要新增一个身份,要做小姑了。”
“哎呀,到时候两个小萝卜头都跟在我屁股后面,想想都觉得好玩。”
李固言瞧着她的样子笑着对舒英说:“这下光杆司令手下也要有两个兵了。”
李固萱哼了一声:“到时候我带的这两个兵反的第一个就是你。”
厨房里传出香味来,李妈端着一筐炸丸子出来,笑吟吟道:“行了,你们兄妹俩别拌嘴了,刚炸好的丸子,就这时候好吃,快趁热吃吧。”
李固言接过来,先给舒英递了几个,油炸过的丸子,焦黄焦黄的,越嚼越香,舒英这几个吃完后又吃了一碗。
李固萱看她一下吃这么多都惊了,问:“嫂子,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难受吗?”
“还好,自从怀了孕我胃口越来越好了,到现在都快胖二十斤了。”舒英笑起来,原先的尖下巴已变得圆润,小脸也丰盈许多。
“没事,嫂子,我听她们说年轻生孩子恢复得快,你还这么年轻,等小宝宝生出来,肯定很快就又受回怀孕前了。而且我觉得嫂子你现在也可漂亮了,特别像西方的油画女郎,光泽柔和,充满光辉的那种。”
她言辞夸张,听的舒英自己都脸红,摆了摆手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今年除夕三人没打牌,春晚还没看完就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外面烟花与鞭炮齐鸣,除夕氛围浓厚,房间里开着暖黄的灯,烧着煤炉,煤炉中时不时发出“噼啪”一声。
李固言一边摸着舒英的肚子,一边捧着一本《唐诗三百首》读,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的,说怀孕的时候,可以多给孩子读一读书,这样孩子出生后会很聪明,他现在天天都要拿着本书读一读,还要精挑细选一番,普通的没营养的杂志都要觉得会污染了他孩子的耳朵。
舒英摸着他头,觉得他幼稚又可爱。
“哎!”
“怎么了?”他突然叫一声,把舒英吓一跳。
“动了!她在踢我。”李固言立马将耳朵贴上去,仔仔细细听着小孩子的动静,又赶紧去拿录像机过来录着。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这么激动?”
“感受到一次就要录一次嘛,到时候等孩子出来了给她看,她肯定也会觉得很神奇,是自己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呢。”李固言录着录着将摄像头上移,对准她的笑脸,他觉得李固萱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她现在尤为的漂亮,脸上带着一股平和的韵味,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过完了年,初二照例要走娘家。
李固萍带着齐齐过来,齐齐今年长大一岁,又高了许多,看到舒英挺着肚子,也张着小手要碰一碰,欣喜道:“舅妈,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陪我玩?”
他童声稚语,舒英将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他笑道:“今年就能见到弟弟妹妹了。”
李固萍摸着齐齐的头笑道:“舅妈给了你红包,你要说什么?”
“要说谢谢!”齐齐听妈妈说完后就转头看向舒英,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甜甜说,“谢谢舅妈!”
舒英瞧着他也忍不住弯起眉眼笑起来:“不用谢~”
到了舒家,舒秀珍已经抱着贝贝和严磊来了,贝贝一岁多点,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
冬天冷,舒秀珍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就漏了一张小脸在外面,小脸粉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舒英把给俩孩子准备的红包拿出来,一个递到贝贝手上,一个塞到宝宝的小包被里。
舒妈端了几杯热水过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舒英把热水捧在手心里暖着,瞧着舒秀珍的眉间有丝愁容,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严磊,也是一样,她拉上她的手,忍不住低声问:“又吵架了?”也不怪她忧心,这半年来舒秀珍跟严磊时常发生矛盾,她都不止一次从舒妈嘴里听到了。
舒秀珍摇摇头,道:“不是,唉,是厂子里。”
“厂子里怎么了?”舒英一脸担心问道。
“厂里这一年效益都不好,以前过节什么的还给发个面啊油的,从上半年开始这些福利就都没有了,这些东西没有了,虽然有些可惜,但也还能接受,问题是下半年开始,厂子就更不行了,有两三个月都没发工资了,这过年怕工人们闹,才给发了点钱说给大家伙们过年。”
“问题是今年就这样过去了,明年可怎么办?”舒秀珍抱着贝贝,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贝贝被亲后也张着嘴糊了她一脸的口水,舒秀珍无奈又喜爱地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些不忍,“贝贝现在还这么小,这段时间请保姆的钱都是以前的存款,过完年连保姆都请不起了,说把她送托儿所去,我是真的心痛,哪里舍得啊?”
舒英也是一脸不舍,贝贝现在话都还没说利索呢,就给送到陌生环境那里一呆一整天,哪家的大人能放得下心啊。
舒妈在旁边听着,这些话舒秀珍之前也没在她面前说过,看着大女儿这么受苦也把她心疼得不行,苦着脸说:“秀珍啊,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呢?”
本来舒秀珍今天也没准备说的,当了妈妈后她更懂得做母亲的不易,也不想让舒妈这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操心她的事,只是迎着妹妹的关心,心里也实在是郁闷,这才没忍住。
她重新收拾好心情,脸上露出笑,道:“没事妈,关关难过关关过,路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总不会把我们一家子给饿死的。”
舒妈看着贝贝,端了碗鸡蛋羹要喂她吃,说:“贝贝还送什么托儿所啊,到时候你白天就给送到我这儿来,晚上你再接回去,贝贝是我亲外孙女,让外人看着我也不放心,还是咱自己照顾得好。”
舒秀珍听到这话,眼泪“欻”一下就淌下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手将眼泪抹去,破涕而笑说:“那这样最好不过了,贝贝放妈这我最放心不过了。”
舒秀珍一向要强,何时哭得这样心酸过,舒英心有不忍,看着贝贝脚上的虎头鞋,更觉难受,她姐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李固言看着她的表情,将她手里温掉的水又重新换成热的。
王梅见她哭成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抱着儿子哄着,没管她们母女之间的商量打算,总归人家是亲母女,她说什么人家也不乐意听。
可贝贝安排好了,厂子效益该起不来还是起不来啊,光干活不发工资,这怎么能行呢?舒英问:“那你们这年过完还回纺织厂上班吗?”
舒秀珍笑了笑:“这不发工资,还回什么啊?我想着过完年就去街上先摆个小摊卖点鸡零八碎的东西,能挣一点是一点,其他的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也行。”舒英点点头,“总归家里能有个进项,总不能坐吃山空。”
“是啊,这一直没有收入,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家里就算是有座金山也经不起啊。”
舒妈还是有些担心:“这样能行吗?”她还是觉得厂子里上班安稳,是铁饭碗,在外面做小生意,刮风下雨的,哪里能行呢?
“不行也得行了。”舒秀珍道,“厂子里是安稳,但发不出工资的安稳又有什么用?”
“唉。”舒妈叹息一声,看着姐妹俩也有些感慨,“当初你姐俩都考上中专,毕业后都包分配工作,你进了国营厂,英儿进了二院药房,那时候我们还寻思着能不能给英儿疏通疏通也进厂子,没想到现在反而医院更稳当了,二院现在也好起来了,真是没想到啊。”
“是啊,这谁能想得到,一个好好的国营厂,说这样就这样了。”舒秀珍叹一口气,“这些国营厂三角债欠的太多了,听说外面也倒闭了不少厂子了,我们厂也不是第一个。”
他们都是时代里的小人物,一家厂子的生死存亡关乎着他们的工作生活,但他们却无力制止,只能哀声叹息,再转而去寻求其它出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一个年节过去,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舒英和李固言回到机械厂,机械厂的效益目前还是比较好的,家属院里也一片祥和,今天出太阳,各家都把被子抱出来晒,又或者把该洗的衣服也都拿出来洗,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洗衣粉的清香。
舒英在家属院里散着步,看见吴晓丽在院子里看书,吴晓明不知道又牵着汪汪去谁家玩去了。
吴晓丽年前刚升的高一,考上了安城一中,当时喜得吴嫂子还带了几桌子酒。
舒英看她读得认真,本没打算跟她说话的,没想到晓丽抬头看见她了:“阿姨。”
舒英停下步子,见她放下书跑过来笑道:“慢点,别摔着。”
晓丽过来是看她一个在在这边走,她问道:“阿姨,叔叔呢?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在家打扫卫生呢,我就在这旁边转转,不走远。”
晓丽忙过来扶着她说:“那阿姨我陪你一起走走吧,正好我看书也看累了。”
“那我们俩晒晒太阳走一走。”舒英牵着她的手笑盈盈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吴嫂子听见动静也从房间里出来:“我就说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呢,怎么样,过年回家开心吧?”
舒英笑眯着眼点点头:“开心开心。”
吴嫂子也过来挽上她一边胳膊道:“走,我跟你们一块儿走走。”说完还冲隔壁院子喊了一嗓子,“李工!我们陪小英在这边走走了,你别担心啊!”
舒英没预料她突然吼这一声,紧接着就看见李固言从房间里出来,他忙来忙去的,为便宜些,身上厚重的棉袄已经脱掉了,里面穿着的还是前年给他织的那件红毛衣。
“行,嫂子,那你们配着阿舒,我也放心了,谢谢啊。”
“谢啥,不用谢!”
三个人便慢慢沿着家属院的小路走,边走边闲聊。
舒英道:“晓丽,一中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嗨,别提了,这一中真不愧是好学校,里面都是尖子生,晓丽在初中的时候是她们班第一名了,结果到了高中,整个班里都是第一名,她现在天天学习辛苦得很。昨天还跟我说觉得眼睛看东西模糊了,说可能要配眼镜。”吴嫂子一挥手道,“你说这大学还没考上呢,倒先把眼睛给看坏了!”
晓丽在旁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舒英瞧着她说:“没事,我看着现在戴眼镜的学生也不少呢。”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个就好笑。”吴嫂子咧嘴笑起来,“她们班年前开家长会,我到他们班一看,好几个小孩鼻梁上都架着一副厚厚的啤酒瓶底呢,一个个看过去跟老学究一样。我还说那么厚的眼镜得多重啊,戴一天鼻子都得压疼了。”
她话说完,脑子里想到那幅画面,自己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舒英也被她说的笑起来,看着晓丽道:“晓丽眼睛这么漂亮,要是被眼镜挡住就可惜了。”
吴嫂子:“可惜也没用,我看她这个眼镜是免不了了。”
过完了年,马上又要到春天了,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是一年四季中最舒适的一个季节。
舒英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因为方便,所以她的孕检都是在二院里做的,孩子胎心强健,四肢俱全,各项检查也都很正常。
是个健康的宝宝。
这天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雨,舒英还没下班就盯着外面看。
果然,没多少会儿,雨就下起来了,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也不打雷,也不闪电,干干净净地就只是下雨,若是空闲时分,赏赏雨倒是很好的乐趣。
小胡也听到了外面的雨声,抱怨道:“好讨厌下雨,一下雨,公交车就容易晚点。到处还湿乎乎的。”她说完又撑着头看向舒英道,“姐,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舒英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问,“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住得这么近啊,下雨天也不用赶公交,真好。”小胡说着说着突然又凑到她面前,促狭笑起来,“还羡慕你有个好老公,日日接送,刮风打雷,下雨下雪,都没停过,我们私下里都说呢,这要是在古代,姐夫说不定都能评进二十四孝!”
舒英听她胡七八诌,哑然失笑:“天天接送就是好老公啦?”
“当然啊!”小胡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不算好老公,那怎样才算?总不能那种天天抽烟喝酒,还打牌家暴的算吧?”
舒英温柔笑着看着她道:“我现在怀孕了,他作为丈夫有责任天天接送我,要不然这一路上我要是突然摔了一跤怎么办?不过他这个行为的确是值得表扬的,但不能只因为他这样做了就说他是好老公,而是正常老公都应该这么做,不正常的才会不这么做。”
小胡摇了摇头:“姐,真不是我说,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像姐夫这样的男人,别说正常老公了,哪有多少男的会天天跟点卯似的接送妻子上下班的,就算是点卯也还有请假迟到的呢。”
“所以找男人还是得擦亮了眼睛,像你说的那种都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责任心的,要不得要不得。”
还没到下班的点,李固言就到了,守在更衣室门口等着,他现在天天来,所以经过的医护们都认识他,看到他后也都冲他打了声招呼。
舒英从更衣室出来看到他后,就把下午小胡跟她夸他的话跟他学了一遍。
李固言笑起来问:“那你怎么说的?”
舒英才不会跟他说实话,也笑:“那我肯定顺着夸你呀,夸你比所有人都好,夸我嫁了个好老公。”
李固言不知道她话里的真假,但的确是被哄的很开心,唇角翘起来,轻咳了声说:“也没那么好。”
舒英憋着笑觑了他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