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李眷书
农历三月多, 舒
英就住进了医院待产,李固言和李妈晚上白天的交替陪产。
舒妈和舒秀珍一有空也要过来陪一会儿。
舒妈现在要带贝贝和宝宝,两个孩子闹腾着, 舒英觉得她比上次看上去又憔悴了些。
到了农历三月六, 舒英破了羊水,被推进了手术室,舒家和李家两家人都闻讯赶过来, 守在手术室外面。
李固言听着手术室内的动静,神情紧绷,不知为何,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在疼, 像有一只无情的手,在肆意翻搅他的五脏六腑,将其搅成一团乱麻,连疼都让人分辨不出来具体是哪在疼。
李妈看了他一眼, 他头上冷汗淋漓, 眼神里都是担忧恐惧,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他这辈子是离不了舒英了。
李固言在外面干等着实在恐慌,央求护士想要进去陪产,护士们都认识他,犹豫了下后道:“我进去问问。”
她们医院生产, 是没有让男方进产房陪产的先例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进手术室,也怕发生意外,但现在生产的人是她们自己本院的同事, 自己人好说话,只要医生同意,再给他做好消毒防护,倒也不是不能把他放进去。
舒英正躺在床上,听见护士说他想进来陪着,也惊了一瞬,就听医生笑起来答应:“行,带他进来吧,注意做好消毒,穿好防护服。”
“哎!”
舒英睁大眼睛看着她们,医生吩咐完也看着她开玩笑:“消毒和防护服的钱可得让你爱人出啊。”
这时候是说钱的事吗?她还没听说过哪家医院妻子生产,丈夫也会进来看着的。
没多会儿,李固言就全副武装的进来,脸上带着口罩,头上带着手术帽,只露着两颗有些红肿的眼睛在外面。
舒英瞧着想笑,但身下疼得又让她笑不出来,只是伸出手递给他。
李固言赶紧接过她的手贴脸握着。
整个生产过程李固言都陪同在侧,亲眼看见舒英的煎熬痛苦,喊到嗓音都嘶哑,握着他的手用力到变形,费尽了全身力气和勇气才成功将孩子生下来,正个人便又如虚脱般躺倒下去,累到眼皮都难以动一下。
他也哑着声音,伏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一刻不曾松开。
医生抱着孩子笑道:“是个小千金呢。”
舒英听见这句话,脸上也有些无力地笑起来,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生下的孩子呢,她迎来了一条崭新的小生命。
李固言用额头蹭她的手背,干涩着声音低低道:“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
“嗯。”舒英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轻轻应了一声后便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单人病房里已围了许多人,坐在旁边轻声聊天。
李固言一直在她床边守着她呢,见她睁眼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我还熬了鸡汤,要不要现在喝点?”
他一连串问许多问题。“嗯。”舒英躺在床上,浑身还没有什么力气。
舒妈抱着孩子过来,笑道:“生了个女孩子,固言说叫眷书,说什么挚、挚爱之心的意思。”
这名字是舒英和李固言提前就取好了的,舒英弯唇笑了笑。
李妈也笑盈盈的说:“这孩子来的日子巧,正赶上谷雨了。”
舒英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滴着小雨,她笑了笑,说:“那小名就叫谷雨吧,谷雨谷雨,雨生百谷。”名字也只是个称呼,她们本来是没打算给孩子再取个小名的,但孩子生的时间巧,正在谷雨时节,不能辜负。
舒妈连忙逗了逗孩子:“你好啊,小谷雨。”
中午休息时间,小胡和同事们听说她醒了也从外面进来看望,嘻嘻哈哈地拎了几个人一块儿买的果篮和奶粉。
舒英看着她们拿的东西赶忙道:“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
小胡走到婴儿床旁看了眼熟睡的谷雨,“哎呀,来看看我外甥女不得代些见面礼啊?宝宝起名字了吗?”
“起了,小名叫谷雨,大名叫李眷书。”
“眷书,李眷书,这名字好听,一听就很有文化的感觉,谷雨也好听,大名小名都这么朗朗上口。”小孩太小,像是易碎的玻璃制品,小胡只是看着,没敢上手碰。
在医院住了两天后,舒英就抱着孩子回家坐月子了。
为了照顾月子,李妈这段时间也住到了机械厂。
“现在天气还不很热呢,坐月子可不能松懈,得注意好保暖,千万不能受寒,要不然以后容易落下月子病。”李妈将床铺好后,让舒英躺上去,又给拉了一条被子盖上,“可记住了,月子里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碰冷水。”
舒英浅笑着听着,在听到说不能洗头不能洗澡时,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一下,她虽然没洁癖,但实在受不了一个月不洗头不洗澡,这样忍一个月,身上得多难受,恐怕出了月子,床上的被子床单枕头都能扔了。
李妈见她不乐意,立马道:“可不是我故意唬你,你妈你姐也都是这样忍过来的,谁家怀孕生子都是这样,这时候身体虚,洗澡最容易生病了,这一病可一辈子都不能好。”
舒英勉强笑了笑,知道婆婆也是好心,但其实月子里是能洗头洗澡的,只是要做好保暖措施,以前的人不让这样做,也是因为那时候条件不好,做不到保暖,就只能裹着被子不下床。
但她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想洗澡,可李妈在这儿看着她,她又坚持月子里不碰水的己见,实在让她不知道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洗澡。
李固言一边听着李妈的话,一边观察舒英的表情,插话笑道:“洗还是要洗的,到时候我们把门窗关严一点,先用热水把房间哈出热气,再洗得快一点,不会受凉的。”
李妈见他俩不听劝,无奈地摆摆手:“算,我说不过你,你们要洗就洗吧,当心别着凉了就行。”
舒英笑了笑,看着谷雨在她怀里嘴巴一努一努地吃奶,闭着眼睛,用力极了。
等吃过了晚饭,李妈看着里间的床突然对李固言说:“今晚我陪小英睡,晚上也好照顾谷雨,你明天还要上班,你自己在外间也能睡个好觉,而且你身高体长的,要是跟小英睡别挤到她了。”
“不用,妈……”李固言赶紧出声,想要阻止她的这个决定,不想又被李妈打断,“就这么说定了,小英这才生完没几天,身体虚着呢,受不了挤,谷雨几个小时就要吃一次奶,你跟着一块儿睡,也睡不好。”
舒英还是更希望跟李固言睡的,但李妈态度强硬,她也就没说这话,只听她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夜里有人给她哄孩子,能让她睡得好一点就行。
到了时间,李固言不情不愿被李妈赶到外间去,外间平时用来吃饭的桌子被移到了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放了张简易行军床,舒英住院的这几天,李妈就睡在上面,今天开始要换成他了。
里间,舒英抱着谷雨睡在靠墙的里侧,盖一床被子,李妈睡在外面,另盖一床被子。
李固言在外间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间看,但视线被玻璃后过着的纱帘阻隔,什么都看不见,他现在有点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舒英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她现在睡着没有。
舒英也没睡着,她搂着谷雨,黑暗里,听着她小猫一样的呼吸声,心中充满的满足,小谷雨现在小小的,还没她的胳膊长,这几天她时常觉得梦幻,好像十月怀胎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一般,只是梦醒了,小孩也出来了,还就躺在她身边。
她正轻笑着,请听见一声呼噜声,呼噜声?
她疑惑地将目光朝外延展,只见李妈睡得正香,这声呼噜也是她发出来的。
舒英有些惊讶地瞪大眼……
李固言闭着眼,也听到了房间
里传出来的声音,舒英一向不打呼噜的,那就只有他妈了,估计也是这几天一直忙前忙后实在是累了。
但她睡在舒英旁边,恐怕又会朝着她,她还得给孩子喂奶,夜里一定得睡好才行,李固言掀开被子起身,推开里间的门,轻轻走到床边将李妈唤醒:“妈?妈?”
李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哎呦,怎么了?你怎么起来了?”
“不是妈,你刚才打呼了,肯定是这几天累到了,你白天还得做饭照顾小家伙,夜里也得好好睡,要不咱俩还是换换吧,你到外面睡,我夜里陪着她们娘俩就行。”
李妈听到这话一脸的欣慰,又问:“那你明天还得上班,能行吗?”睡在舒英旁边可不能只是睡觉,夜里要照顾起夜的,刚出生的小孩也离不了人,有的折腾呢,她也怕耽误儿子第二天的工作。
李固言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妈,不会耽误我上班的。”
“那行吧。”李妈从床上起来,又看了眼舒英母女俩后,披着衣服朝外间走。
李固言又重新躺到舒英旁边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背道:“你安心地睡,谷雨交给我。”
舒英亲眼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嗯。”
一个月子过去,舒英被好好的伺候着,脸上瞧着又圆润了几分,等出了月子,舒英一上称,从怀孕到生完坐月子,她整整胖了三十斤,现在已经快一百四了。
舒英苦着脸,她现在胳膊腿上肚子上都是肉,这些肉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减掉。
李妈连忙安慰她:“你还年轻,不要着急,好减得很,而且你个子高,一百四瞧着也不胖,正正好。”
以前舒英跟李妈没有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过,这还是第一次,相处下来,舒英反而对她有所改观,觉得她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挑她的刺,虽然有时候也会对她的一些行为欲言又止,好像很看不惯的样子,但好在每次话到嘴边又都被她自己咽了下去。
舒英有时候瞧着她想数落她又顾及着她坐着月子而强忍着,那一副被憋到不行的样子就觉得好玩想笑。
舒英出月子,小孩也满月了,他们便挑了一个星期天办满月宴,说是给孩子办满月宴,其实是回请包了红包的人吃一顿饭。
满月的小孩,皮肤已经展开了,不像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圆滚滚的可爱,李固言对她是尤其宠爱,天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相机拿过来给她拍一张照片,这一个月下来,胶卷都用完了好几卷了,拍的照片要是洗出来该有厚厚的一叠了。
李固言还特意从中调了两张拍的最好的照片找人做了两张招牌,在满月宴的时候放到饭店门口,来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两张硕大的照片,倒是十分新奇。
满月宴这天,饭店里热热闹闹的,来了一大堆人,李家的大姐一家三口,李固萱也提前从省城回来,舒家的舒爸舒妈,舒文佑王梅两口子带着宝宝,舒秀珍严磊两口子带着贝贝,以及还没成家的舒武茂。
除了舒李两家人,还有家属院的邻居们,以及两人工作上的朋友。
这段时间贝贝还在舒家被舒妈带着呢,就连来都是跟着舒妈和王梅一块儿来的。
舒秀珍过完年后就去摆了小摊,卖了一段时间小玩意儿,后来被挖去了一家私人公司里做业务员,现在收入不错,瞧着又意气风发了。
相较之下,严磊反而有些不如意,工厂发不出工资,他家里给他疏通了个关系,也给他在私人公司那找了个会计的班上,但他跟同事之间处的不太好,也不得老板的喜欢,收入更是一般,还不如之前在纺织厂的。
舒秀珍端着酒杯侃侃而谈道:“这做了妈妈呀,才真是懂得了做妈妈的不易,英儿,是吧?”
王梅见她这样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等舒英说话,就意味不明笑着插话道:“是啊,当妈的都不容易,不过我瞧着你还挺容易的,孩子也不用你带,也不吵你也不闹你的,这还有什么不容易的呢?”
舒英听到这话看着她皱了皱眉。
舒秀珍长眉一挑,笑道:“嫂子这话不知道怎么讲?我的孩子乖还不行吗?”
“呵,真乖啊,天天都放在我面前看着,有什么不乖的?”王梅边哄孩子边呛声。
舒秀珍脸色一变,又顾忌着是在谷雨的满月宴上,哼了一声没说话,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把贝贝从舒妈怀里抱过来,问:“贝贝,喜不喜欢妈妈呀?”
“喜欢~”贝贝现在快一岁半,声音软软糯糯,眼神又充满童真,萌倒一大番人。
舒英瞥了他们一眼,席上找了空闲拉着舒秀珍道:“姐,你陪我去一下厕所。”
舒秀珍不疑有他,挽着她的手跟着一块儿去。
路上,舒英问:“你跟嫂子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又搞成这样,都是一家人,你俩这天天呛声,妈夹在中间多难受啊。”以前王梅没生的时候,舒妈也跟着舒秀珍一块儿不喜欢王梅,可自从王梅生了宝宝后,舒妈现在对王梅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好,不是捧着就是敬着,生怕王梅不给她抱孙子。
舒秀珍翻了个白眼,也抱怨道:“她就是嫌贝贝白天在她家碍她事儿了,我真搞不明白了,贝贝现在才不到两岁,一个小孩子能怎么着她?就让她这么烦,在这种场合也跟我搞这么一出!”
舒英没接腔,这种事情不能只听一个人说的,而且她带着一个月的孩子,也是真觉得难搞,冷了饿了难受了,都要哭,小孩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听的人脑仁都疼,不是所有人都跟李固言似的,能在他闺女哭得时候还一脸耐心地抱起来哄。
再说了,贝贝还不是王梅的孩子呢。
舒秀珍继续说着自己的不易:“我也不是不想把贝贝接回来,可问题是你说接回来谁带呢?你说我们家那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年后刚找到的工作,还没干多久呢,也没赚到几个钱,我婆婆又不愿意帮忙带,说到这个我就恨得牙痒痒,他们严家一家子,真是每一个好东西,他爸他妈精得很,表面对你客客气气的,让你挑不出错儿来,实际上回去一合计,什么好处都没拿到。他那对哥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实际上孩子都是我那个婆婆带,每天下了班回去就有热饭吃,结果还要对着我们诉苦。这一家子,就严磊一个蠢货!也不知道我结婚前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他。”
舒英听到这还有点想笑,回道:“怎么看上的他?那还不是他那时候啥都听你的,你说一就是一,你强势惯了,就想找个听你话的,谁知道人就结婚前听你的,结婚后都听他妈的。”
“行了,你也别打趣我了,我瞧着李固言不错,对你挺好,对孩子也好,你看从吃席到现在,小孩都在他怀里抱着,一有点哼唧的苗头就给抱出去哄着。”舒秀珍上下看了她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看人的眼光这么准呢?”
舒英笑了笑,当时她相完亲,跟人才见了一面就跟家里人说要和他结婚,那时候可把他们下了一大跳,导致舒爸婚后好长一段时间都看李固言不顺眼,尤其他们俩没好多久就开始冷战,虽然瞒着家里人,但人的状态的掩盖不了的,所以舒家人那时候其实都不太喜欢他。
上完了厕所回到席上后,舒英又提前拉着舒妈道:“妈,你们待会儿结束后先别走,我有事儿想问你们。”
酒席结束,舒英让李固言先抱着谷雨回去,谷雨已经困得睡着了,这么一直抱着累胳膊,不如回去给放在床上。
李固言道:“没事,我就在这儿等你,咱们一块儿回去。”
“我应该还没那么快,你把她抱回去放床上,让妈看一会儿,再来接我也行。”
“我还是抱着吧,她睡醒看不见我肯定要哭的。”
舒英笑着看了他一下,又
觉得舒秀珍的话说得没错,她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舒英和舒妈留下来说话。
她问:“嫂子是怎么了?怎么今天瞧着这么不开心?”
舒妈叹了口气:“她就是不喜欢贝贝。”
“贝贝怎么了?”舒英皱了皱眉,贝贝现在还这么小,长得又可爱,性子也乖巧,怎么会让人讨厌?
舒妈道:“那不是有一回贝贝吃饭呢,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杯子碰到了,被子里装的是热水,谁知道就正正好好洒宝宝的脚上了,烫的红了一片,你也知道你嫂子把宝宝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当下就疯了,说什么都要把贝贝给送回去。”
舒英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忙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舒妈看她一眼说:“哪能让你知道,你那时候就要临盆了,闹也不能闹到你面前啊,惊着了你怎么办?”
“那后来呢?宝宝的脚没事吧?”
“宝宝的脚没事,就当时烫红了,立马给抱到医院去了,医生给开了烫伤膏,涂了几天就没什么事儿了,贝贝那次也吓到了,王梅恶狠狠地瞪着她,吓得她连大哭都不敢发出声,当天晚上就起烧了,可把我给吓坏了,这要是俩孩子真出什么事儿,你姐跟王梅不得结仇啊,咱这个家也得散!”贝贝说是白天待在姥姥家,晚上回妈妈家,其实有时候舒秀珍要有什么事,贝贝能在姥姥家待好几天。
舒英也松一口气,俩孩子都没事就行,听了这件事,她心里也跟着揪得慌,撑着脑子说:“怪不得呢。”
“是啊,王梅一心就想着让把贝贝给送回去,平时看宝宝看得更严实了,贝贝稍微一离近就要抱着孩子进屋,你说贝贝才多大点,她能是故意的吗?用得着跟防贼一样的防她吗?孩子被那一瞪,现在也怕她得紧,这搞得我现在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舒英听完也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梅跟她姐就是天生的冤家,哎!以后怎么样还看以后吧!
第32章 第 32 章 结扎
从饭店里出来, 李固言抱着谷雨,舒英搭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慢慢朝家走。
路上舒英将刚才舒妈说的话学给李固言听, 李固言听完也很惊诧, 没想到这段时间岳母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舒英走着走着踢了一颗石子,石子滚动着隐到路边草丛中看不见,她看着石子的轨迹叹了口气说:“我姐跟嫂子她俩我是劝不了了, 我之前还想着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怎么还一直在闹,现在看来,她俩之间的恩恩怨怨琐碎又细腻, 旁人也没办法插手。”
李固言劝道:“插手不了就不插手了,她们也是成年人了,是非道理自己都明白,咱们只管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
“我那还不是因为看我妈天天横在她们两个中间不好受吗?想着我要是能帮着劝解劝解也行, 妈现在天天带贝贝, 还要给宝宝洗尿布,又要做着给他们吃, 这么辛苦要还从中受她们的气, 那过的什么日子啊。”舒英说完又补充一句,“要说,这一开始也怪妈,要不是她一开始就偏心我姐, 也不会搞成这样,真是应了那句话,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她做闺女的说妈的不好, 实在有些没顾忌,李固言前后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道:“以后这话你可别在爸妈面前说,他们听了要伤心生气了。”
舒英笑起来,“我又不傻,这不就在你面前说说吗,他们要是知道肯定都是你告的状。”
谷雨这时候醒了,睁着大眼睛在李固言怀里躺着,也不哭也不闹,乖巧的很。
李固言晃了晃她,才回说:“我怎么舍得告你的状。”
孩子都生了,还说这种话,也不嫌肉麻,舒英斜睨了他一眼,又轻哼一声,道:“小时候我妈就偏心我姐,也不是偏心我姐吧,反正就是不偏心我。家里就两间房,我哥和我弟一间,我姐在爸妈房里睡小床,轮到我就是在天天晚上在客厅里搭板子睡,就导致我天天都觉得自己像个浮萍,没有落脚之地,我到现在一想起这个事都觉得心口疼……”
还没说完呢,就见李固言停了脚步,站定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嘴唇抿着,好不可怜地看着她。
“我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你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睡客厅了。”他知道,她介意的不仅仅是睡客厅这件事,家里就那么大,总有人要睡客厅的,她只是介意她没有在这些小事里感受到爱,没有感受到公平。
舒英瞧他这副表情,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咬了下唇后唇角向上弯了弯,点点头“嗯”了一声。
谷雨哼唧一声,像是不舒服了,李固言连忙换了个姿势抱着,他看着小谷雨说:“咱们家也有点小,谷雨长大了不够住,看来我得更努力的工作了,赚了钱换大房子,让你们娘俩都住上大房子,我们小谷雨也能有自己的房间。”
“好。”舒英笑了笑,眼神中都是对现在生活的满意。
李固言又提起那天生孩子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那么大。”以往身边人都是只催着生孩子的,只跟他说有了孩子是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幸福,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生孩子的过程是这样的痛苦,“痛苦”只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身体感受的名词,所以知道“是痛苦的”和知道“具体如何痛苦”是不一样的,“知道痛苦”和“亲眼见到痛苦”也是不一样的。
他亲眼看了那么一遭,看着她身体被撕裂,看着她哭得痛不欲生,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人世,才真正理解了“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句话,而在真正理解这句话后,他再也不想让舒英再经历一次了。
他道:“我们以后肯定只有谷雨一个孩子,就这一个孩子我就满足了,我们都不要再生了。”
舒英笑他傻,“孩子生完了,女人要上环的,就是防止你再生。”
李固言摇摇头:“你不上环,我去结扎。”
这下换舒英傻了,她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他。
李固言道:“你生完后我不想你在怀孕就去问过医生上环的情况,那个也痛苦,而且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了,还是我去结扎比较好,而且医生也说了,结扎其实对男人没什么伤害的,只是不能生了而已。”说到这他又促狭起来,低下头凑到舒英耳边,“反正不耽误……”
舒英瞬间红了脸,起手打了他一下:“说正经事儿呢,你又不正经起来了。”
李固言哎呦哎呦地唤着疼,见她不上钩后撇撇嘴不装了,“我说真的,我真的想去结扎,就算是上环也还有怀孕的风险呢,结扎一劳永逸。”
“结扎又不是说结就结了,也是要符合条件的。而且结扎可真的不会再有孩子了,万一以后谷雨有了个意外,也后悔不了的。”舒英认真地看着他。
李固言立马“呸呸呸”起来,自己“呸”完又拉着她“呸”,“谷雨才不会出什么意外,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他现在看谷雨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可受不了有什么变故发生,可等舒英“呸”完后,他又正色道,“就算有意外发生,我们也不生了,我不后悔。”
舒英抬头看着他,他神情不似作伪,眼神出奇的冷静,他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才说出的这一番话,她抿了抿唇轻轻笑起来,点着头说:“好,结扎。”
旁人结扎可能医生不给做,但她就在二院上班,上了这么多年,这点关系网还是有的。
事情三言两语间定下来,李固言又笑道:“我都了解清楚了,结扎了也好用得很。”
他刚老实一会儿,舒英还感动得不行,现在又恢复了这副样子,她深呼一口气,伸手拧向他腰间软肉:“我的手也好用的很,劲儿够吗?”
李固言倒抽一口气,抱着谷雨都忍不住颠了颠,忙不迭讨饶:“够够!错了错了,老婆我错了。”
“哼。”
舒英与他玩闹归玩闹,但心里不可说不感动,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有考虑到上环会对她带来的伤害,有真正去了解结扎的详情,而不是随口一说,只当
哄她开心。
她笑了笑,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在这条回家路上慢慢走,谷雨在这晃悠中又慢慢睡去,张着小嘴巴,发出沉静的呼吸声。
……
白天,谷雨哭闹个不停,哭声极具穿透力,听得人恨不得将两只耳朵挖掉,再也听不见声音才好。
李妈抱着她来回地走,边走边抱怨:“都怪固言,把小家伙都给宠坏了,把这个坏毛病给惯出来了,就得抱着不能停,一停她就不乐意。他倒是乐意抱着哄,可他这白天上班去了,哭也听不着。”
她哭得厉害,舒英也不能忽略,她放下手上的书上前接过谷雨说:“妈,我带着她出去转转,你在家看会儿电视歇一会儿吧。”说完抱着谷雨转身出了门。
李妈站在她身后锤了锤酸疼的腰背还有手臂,这小孩是真磨人,精力还好,都把你哭得没脾气了,她还能一直嚎,说句实话,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能哭的小孩,这要不是自己的孙女,那她真是烦都能烦死。
舒英抱着谷雨在家属院里转悠,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指着路过的东西就给她介绍:“这是小草,这是小花,这是大树,这是狗狗,会汪汪叫的噢。”说完还学了“汪汪”叫给她听,谷雨看着她的动作,咧着嘴笑。
她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净呢,舒英伸手给她擦干净,笑道:“又哭又笑是小花猫。”
“喵喵~”
谷雨笑得更厉害了,舒英瞧着心里软得不像样,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
这时来了一阵风,哗啦哗啦吹过,将舒英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
这时候家属院里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路上人不多,只几位闲着的老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树下聊天。
看见舒英抱着孩子出来,招手笑道:“抱孩子出来转转啊?”
“是,小孩在家里一直哭,带她出来四处看看。”舒英把孩子抱过去给他们看。
“哎呦,这孩子长得真俊啊。”
“人爸妈长得就不丑,孩子也不会丑的。”
“咦!我瞧着长得像你,像孩子爸爸的地方少。”
舒英也笑起来:“是吗?我这看不出来。”
“是啊,你瞧这眼睛眉毛,跟你一样一样的,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舒英跟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就抱着谷雨继续走,正好她想减减肥,抱着她就当负重了。
她抱着谷雨在家属区转了两三圈,等谷雨在她怀里睡熟之后才抱着回去。
夜里,舒英又涨起了奶,整个乳/房都硬的跟石头一样,涨的人生疼,舒英难受的一张脸都皱起来,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李固言,李固言睁开眼后下意识就把灯打开问:“怎么了?”
“涨奶了,你给我吸一下。”
李固言赶忙坐起来,轻车熟路地帮她又吸又揉,他揉的手法还是住院那几天跟护士学的,学会之后可是骄傲了好几天,天天在她面前说:“是谁家丈夫这么厉害,噢!原来是舒英家的啊。”把她逗得直乐。
等胸部疏通开后,舒英才算是舒服点,摇着头感慨说:“女人生孩子真是受苦,从怀孕就开始受苦,生完后,苦没有消失,反而又增加了新的苦。”
李固言躺在她旁边看着她,心中觉得愧疚,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拉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折腾了这么一通,舒英也是累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熟过去,李固言心里藏着事儿,反而没那么快睡。
“哇呜!”
谷雨醒了。
好了,这下他想睡也不能睡了。
李固言赶紧起来把谷雨抱到怀里哄着,舒英刚睡着,可别再把她吵醒了。
他低着头看着谷雨的小脸,轻声问:“是不是饿了?你饿的可真不是时候。”可不是吗,刚刚舒英涨奶涨的那么难受,小家伙不醒,这下奶水都没有了,她反而醒了。
李固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过去将桌子上的小台灯打开,给她泡奶粉。
台灯开得最小档,灯光暖黄昏暗,又被李固言宽大的身躯挡住,只露了点点余光出来。
舒英躺在床上看着那边喂奶的父女二人,脸上漾出一抹笑意,她本来就没怎么睡熟,刚才谷雨一哭喊她就醒了。
一晚上起了几次夜,李固言早上难得的起晚了,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拿着包子馒头就往外跑。
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干活了,李固言坐在自己位置上,左手拿着包子吃,右手还在画着图。
陈主任背着手走进来,“都忙着呢?”
“主任。”
李固言听见声音把包子放下,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
陈主任笑着看着他说:“李工,跟我出来一下。”说完就先出去了。
李固言疑惑地挑了挑眉,又朝办公室的众人看过去。
大家摆摆手,也都不知道陈主任所为何事。
李固言跟上去,问:“陈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主任没回答,先是笑着上下扫了他几眼说:“今年身份升级了,做爸爸了。”
李固言笑了笑,“是。”
陈主任跟着唠了几句家常后,才说正事:“厂里决定报几个新项目,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马来找你了,想问问你的想法,怎么样,有想法吗?”
李固言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时代在发展在进步,厂子想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就不能固步自封,一直拘泥于过往的成绩和业务,要一直开发新产品才行。
而新项目一旦成功,对于项目负责人来说无疑是很大的加成,而陈主任这话就是直接把“项目负责人”这个位置送到了他面前,只要他点头,这个名头就是他的。
若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但现在……他想到才一丁点大的谷雨,她现在太小了,还离不开人。
陈主任看出他的犹豫,虽然他不明白这么大的机会放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要是别人,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该上赶着了,但他实在是个人才,之前那件升职的事也是对不起他,所以他还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道:“你先别急着回答我,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想想这件事里的好,等想好了,明天再告诉我你的答复。”
李固言抬眼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用心考虑的。
陈主任抿着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又说起家庭的话题:“当了爸爸了,家里就多了一张嘴,工作得更加努力才行。”
下了班后,回到家,李妈已经把饭做好了,还切了香瓜放在盘子里。
舒英正拿着一块吃,见他回来,连忙将盘子递给他:“尝尝,妈早上去菜市场买的,新下来的瓜,甜得很。”
李固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
吃完了香瓜,他又要去看闺女,舒英赶紧拉住他道:“才睡着呢,你一进去该把她吵醒了。”
没看成闺女,李固言也闲不下来,一会儿不是干这就是干那。
舒英瞧着他的样子,看出他心里藏了事,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快说。”
李固言笑了一下:“就知道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舒英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李固言将陈主任的话说了,舒英忙说:“那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赶紧同意,还要回来想一想,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李固言道:“可是我要是答应了,真的组了人做项目,那我就真的忙起来了,到那时候谷雨都压在你身上,你哪里来的时间,你现在也要学习靠看书,要准备考试……”
等他说完,舒英“噗嗤”一声笑出来,手下叠着谷雨的尿布说:“你就是杞人忧天,这还没发生呢,你就开始想自己忙起来顾不上我们怎么办的事了,一个新项目从头到尾要那么长
时间,又不是突然一下就忙起来了。而且说忙,你什么时候又闲下来过?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加班,再忙,还能忙成什么样?饭不吃了,觉不睡了?还有,你别老担心我的考试,我的考试我一直没松懈呢,白天你上班的时候,都是妈帮我看着谷雨,我都在看书,等十月份,我的考试肯定能通过,成功拿到证书。”
这时候,房间里又传出哭声来,李固言连定都没打,连忙起身进去将孩子抱起来,舒英瞧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打死她都不会相信李固言会因为工作忙,而忙到连看小孩的时间都没有,他自己第一个就舍不得。
李固言抱着谷雨出来,手在她背部轻轻拍着,舒英见状说:“待会儿妈回来看见你这样又要念叨你了。”
李妈天天说他惯孩子,净给孩子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搞得孩子越来越难带。
李固言闻言手一顿,低头边见闺女小嘴一瘪,委委屈屈地像是立马就又要哭出来,瞬间他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就剩下闺女的委屈了,他手又拍起来,还要边拍边晃,嘴里还要“嗯嗯”的哄着。
舒英笑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瞧瞧你这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你怎么可能会觉得带孩子辛苦,我看你是巴不得天天把孩子拴在腰带上。所以你就放心的去组项目去吧,到点儿了,根本不用我催,你自己就回来带娃了。”
李固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经这么一出,他也发现他真是高估自己了。
李妈这时候摘了菜进来,隔壁吴嫂子在院子里种了豆角,让她去摘,她拿着一把青翠的豆角进来,边笑边说:“哎呀,这豆角真新鲜,等晚上给你们煎着吃。”
刚从院子里进到房间里,就看见她那不听话的儿子又在惯小孩,气得她恨不得用豆角往他身上抽,“能不能不拍?!能不能不晃?!”她也不是恶奶奶,孩子哭了闹了,拍一拍哄一哄没事,但也不能没事就惯着,给惯的不拍着哄着就哭啊,儿子给惯出了一身的毛病,挥一挥衣袖,上班去了,儿媳妇要学习考试,带孩子哄孩子都是她的,累的还是她!
本来多乖巧多好带的一个孩子,都是这小李固言!
李妈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人家家男人都不耐烦抱孩子哄孩子,也不知道她家这个怎么就这么喜欢,问题是这喜欢还搞得她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舒英瞧着这母子俩笑了笑,自从他俩因为带小孩产生了矛盾后,她和婆婆之间的关系可是越来越好了,她从来不干预李妈带孩子,废话,老人愿意带已经是帮了忙了,她哪还敢挑刺,还不事事都依着。
好在李妈之前虽然不喜欢她了点,但也明事理,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在这时候找她麻烦。李妈还跟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李固言奶奶没什么文化,但特别会磋磨人,她那时候生李固萍时坐月子恨死了她,恨不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她去世,她都没去送,就因为这事,她跟李爸还吵了一架。
也正是因为李妈自己月子里受过苦,所以在舒英坐月子的时候格外友善,有时候舒英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她不喜欢自己,但她就是能忍着不喜给她煲汤做饭,给孩子洗尿布,做得比她自己亲妈还多还体贴。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妈虽然那时候还是看不上自己,但那些好她也都是真的受了,舒英看在眼里,也不想再纠结过去那些子东西,也以诚待她,两个人相处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反而将隔阂消去大半,关系更加亲切。
李固言从舒英这里得了开解,下午回厂里上班的时候就立马去找了陈主任,说自己愿意组新项目。
陈主任笑起来:“这样就对了!男人,怎么能不拼一下事业?行,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个新项目的具体方案,再考虑一下组哪些人,写好了交给我,我报到上面去。”
第33章 第 33 章 午后
李固言的项目交上去后, 没多久厂子里就批了,目前正在组建人手。
隔壁的吴家。
吴嫂子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粥, 对着对面的男人说:“老吴, 我觉得李工这回的项目,咱得想办法加入,李工这人多能耐啊, 他想做的东西肯定能成功的,咱早点进去,等到最后论功行赏,咱的功劳也大些呀。”
老吴还有些犹豫, “这,能行吗?”李工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们自己私下里都说,李工一个能天天坐办公室的人, 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车间跑, 对他们这些工人也没一点轻视,机床要遇到什么事只管找他, 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能帮的都帮,所以不知道上面如何,他们车间里的工人们都是喜欢他的,他的项目组, 肯定都一群人抢着进。
吴嫂子白他一眼:“咋不行?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行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待会儿吃完饭别磨蹭,咱拎两罐罐头去隔壁问问, 咱是真想进去帮忙,又不是想进去混日子,他选谁不是选?”
“说的也是。”老吴一仰头将碗里剩下的稀饭都喝完,起身就去厨房橱柜里拿了两罐崭新的罐头出来。
他们来的时候,李家也正吃饭呢。
舒英过去开门,没看见手上的罐头,还笑道:“吴哥,嫂子,来,进来坐进来坐,吃了吗?我们正吃着呢,要不要一块儿坐下吃点?”
吴嫂子也笑:“哎呀,那真是不巧了,我们刚吃过。”说着将手里的罐头递给她。
“这是什么?”舒英拿起来一看,忙要推拒,“这来串门怎么还拎了两瓶这个?”
“家里买的多,寻思着拿两瓶过来给你们吃,正好阿姨不也在吗,你们一家子一块儿吃,就两瓶,不多,两口就吃没了。”
舒英笑着将人领进屋,“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进了屋后,李固言正抱着孩子哄呢,看见他们,也笑着招呼了两声:“吴哥,嫂子,吃了吗?”
“吃了吃了。”
舒英瞧着他俩今天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又碍于情面没好意思张口,舒英便主动问道:“嫂子,你们现在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没。”吴嫂子下意识就拒绝,拒绝完后又一拍大腿开口道,“是,是有事儿,这不李工的新项目要开始了吗?这要做新项目就需要人手,我们想着能不能把我们俩加进去,俩不行,加一个也成。”
舒英见是工作上的事,跟自己没关系,也就没吭声,从李固言怀里把谷雨抱过来,笑着道:“你们聊,我带谷雨出去转转。”
谷雨从爸爸怀里到了妈妈怀里,高兴得挥着小手,咧着嘴看着舒英直笑,还要兴奋地踹踹小脚。
她这副样子,看得李固言吃味,摸了摸她的小拳头:“就这么不喜欢爸爸抱啊?”
李妈也将碗筷收拾起来,先堆到池子里,等待会儿再回来洗,也跟着儿媳出门散散步。
现在已经进了夏天了,白天天气热,热的人不想出门,谷雨是个闷不得的性子,一天到晚的光想谁抱着她出去转悠转悠,只奈何白天实在没人愿意出来。
这晚上,天黑下来,凉快许多,还时不时地吹过来阵风,极为凉爽畅快,舒英摸了摸谷雨的后背,没出汗。
李妈看着她笑:“这孩子还是跟妈妈亲,爸爸再疼都没用。”
舒英也不反驳,说:“十月怀胎生的呢。”她颠了颠怀里的谷雨,逗得她咯咯笑。
夜里小动物们也都出来活动,不知道哪里来的青蛙“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混合着树上的蝉鸣鸟叫,织成了一道美妙安逸的交响乐,使得这个夏夜更加惬意舒适。
两个人抱着谷雨走了一圈,谷雨终于是看累了,趴在舒英肩头进入梦乡。
等回到家的时候,吴家夫妻俩已经回去了,李固言正在厨房里洗碗。
舒英把谷雨小心放到里间的床上,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轻轻亲了一下,这才到厨房问:“怎么样?你答应了吗?”
李固言点点头,“我说可以进一个,他们俩自己商量商量回头谁进来。
本来我是真没考虑过他们,毕竟新项目谁也不知道最后成果怎么样,可能有,但也可能没有,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前期的付出都是必不可少的。我原先是想找几个还没成家的年轻人,身强力壮的,多干一点也能接受。但吴哥他们想参与进来,我当然高兴,只是他们到底还有家庭,也不能不管自己的生活,都扣在我那里给我干活,所以我就说来一个就够了。”
舒英点点头:“是这个理。那你把最坏的结果跟他们说了吗?”谁想干什么都不是奔着坏结果去的,他们来找他加入,肯定也是想着跟着他最后能有些好处,这要是不把结果说清楚,别最后邻居都做不下去,反结了仇。
“说了,我跟他们说,这个项目我并不能保证一定出成果,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跟着我一块儿做,也可能就算白辛苦一场,让他们考虑清楚后再来找我说加不加入,谁加入。”
舒英笑起来,拿了干毛巾将他手上的水擦干净,一根一根的,擦得很是仔细,她抬起头看向他,夸道:“真厉害,我相信你肯定能把这个项目做成的。”
李固言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也笑了笑,下意识就低下头去寻她的唇,还没碰到就听门口一道声响,两人具一惊,连忙回头看,正看见李妈有些慌乱而匆忙出去的背影。
被亲妈撞见,两个人这下都有些尴尬,连对视都有些羞涩,舒英将干毛巾往他手上一扔,逃也似地出去了:“谷雨别醒了,我去瞧瞧。”
李固言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懊恼,他将厨房收拾干净,又将干毛巾挂在墙上,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故作无事发生般出去。
李妈在院子里晾衣服,湿衣服用力一甩,上面的水都被甩到水泥地上,再用衣架撑开挂到晾衣绳上,她嘴里也嘀咕着:“这俩孩子,亲热也不知道避着点人。”
她又回头看一眼,见厨房关了灯,才松了一口气,将盆里剩下的衣服都挂起来。
也怪这个家小,就这么间房,多个人就有点转悠不开。
房间里谷雨还没醒,翻个身睡得正香,舒英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她睫毛又浓又长,脸上的肉嘟着,小翘鼻一动一动的,瞧的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让人把她狠狠地抱在怀里。
李固言进来看到母女俩这一幕,蹑手蹑脚的,先是拿了桌子上的相机将这一幕拍下来,而后才上前从后面将舒英抱住。
头搭在她颈窝处,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香味,他像小狗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在上面亲了下。
舒英被他弄得喉间发痒,就要笑出声,又想起谷雨还在睡觉,只能硬生生忍下,伸手将他推开:“别闹。”
“好久没有了……”
舒英一听这话,态度又软下来,从知道怀孕开始,他怕出事就一直忍着,哪怕说怀孕后期可以,他担心安全也没敢做,生完孩子后她身体还没恢复,他更不敢乱来,他自己结扎都做完了,两个人还是每天就亲一亲抱一抱,最多也就是用手纾解一下。
说实话,她也有点想了。
她声音又柔又软:“等晚上,现在妈还没睡呢。”
李固言抱着她又亲了一下,轻笑着说:“那我先吃点开胃小菜……”话尾音隐在两人唇齿之间,含含糊糊的听不清。
到了晚上,李妈一般是不会进他们俩的房间的,有什么事也都只是在外面敲敲门。
李固言看着书,就等着外面关灯,外面关了灯后,又听着李妈的呼噜声什么时候响,反正是一点心思没往书上放。
舒英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等熟悉的呼噜声在房间里响起来后,李固言赶忙放下手里的书,又伸手将房间里的灯拉灭,就要去脱舒英的衣服,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实有几分饿狠了要讨奶喝的孩子样。
“别、别在床上。”这床就是木结构的床,一动起来咯吱咯吱的。
两个人下来,李固言抱着她倚着墙动作……
一番事了后,两个人都有些餍足,又有些疲倦,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舒英趴在他胸膛处,手指顺着他腹肌的沟壑向下,双眸水润润的,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一翕一动。
李固言用手指绕着她长长的头发,爱不够似的用下巴蹭着她头顶。
这时谷雨醒了过来,哭喊起来,舒英连忙翻身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
李固言追上来,长臂一伸,将娘俩都搂在怀中,像环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般满足。
一家三口就这样沉沉睡去,浓浓的爱意在三人之间传递。
……
李妈瞧着时间,问:“小英,中午吃什么?现在做饭,等固言回来刚好能吃上。”
舒英合上书,将笔帽盖上,用力挤了挤眼说:“妈,你看着做吧,我这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想吃什么。”
“隔壁小吴给的还有豆角呢,早上我买了番茄,我做个番茄豆角焖面了,你还想吃别的不?”
舒英笑了笑,看着她说:“面条就行了,妈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吃面条。”
李妈扇子扇了扇,笑盈盈的:“行,那我现在就擀面条,你看着点谷雨。”说完将电视关上出去。
舒英看了一上午的书,也有点累了,将书往前一推,起身去逗床上躺着的谷雨。
床上四周都围了围栏,生怕谷雨一个不小心翻到床下去。
小谷雨一上午没看到妈妈,这下突然看见妈妈的脸,兴奋地都不知道怎么好了,高兴得直乐。
舒英点了点她的小鼻头,宠溺地笑了笑,弯腰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伸手摸了摸她后背,有点点湿,她将她衣服脱掉,又拍了点痱子粉上去。
小谷雨不知道妈妈在干嘛,但趴在她大腿上,不哭也不闹,小脚瞧着上下晃了晃。
舒英拍好痱子粉后,又将她抱起来把衣服穿好,笑着与她亲昵:“谷雨真乖,妈妈的小宝贝~”
也不知道谷雨听没听懂她说的话,咧着嘴在她怀里扑腾着,惹得舒英又是一阵喜欢。
天气热,她也没让风扇对着谷雨吹,而是拿了把蒲扇,轻柔地给她扇风,小家伙脑门上都出了汗。
李固言现在忙,吃了午饭后,连午觉都没时间睡,抱着谷雨玩了一会儿,就立马回厂子去了。
舒英等他走后,搂着谷雨睡了个午觉,一场绵长的觉睡醒,房间里安安静静,太阳从窗外洒进来,薄薄的窗帘时不时被风吹动,上下翻飞着,阳光斑驳地落在桌面上,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今夕何年的感觉来。
舒英坐起来,身上热出了一身汗,她揉了揉太阳穴,嗓子眼也干渴得不行,她扭身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水还是睡觉前倒的了,已经放凉,现在喝刚刚好。
喝完了水,她又将杯子放好,回过头一看,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没出声,正乖乖巧巧躺在里面努着嘴吐泡泡呢。
舒英瞧到她这样子,没忍住牵起一个笑来。
外面李妈也才刚睡醒,风扇扭着头地吹,午后的太阳从门边晒进来,晒到她床边,李妈坐起来,单人床咯吱一声。
舒英听见声音后知道她醒了,她也穿上鞋下床,看了眼外面的阳光,晒得让人觉得有些眩晕。
“妈,冰箱里是不是还有半个西瓜呢?”
李妈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她说:“嗯,昨晚上剩的,你现在吃吗?我给你切去。”
舒英:“妈你坐着吧,我去切。这睡一觉睡出来一脑门子汗,想吃点西瓜解解热。”
舒英将西瓜从冰箱里端出来,西瓜一直在冰箱里冰着,拿在手里也凉凉的,她洗了菜刀切了几牙后又将剩下的放回冰箱,端着切好的几牙出来。
李妈也拿着吃,冰冰凉凉的从嘴巴里滑到胃中,感觉全身都舒服了许多。
舒英吃完了西瓜问:“妈,你下午有事儿吗?”
“没事儿啊。”李妈看着她,“咋了,你下午有啥事儿吗?”
舒英笑了笑:“妈,你下午要是没事儿的话,陪我去逛个街呗,
我想买两身新衣服。“她看了眼李妈身上的衣服,主要还是想给她买两身,这段时间要没有她给她带孩子,她哪里有时间看书做题。
李妈不疑有他,说:“行啊,去哪买?”
“五一广场旁边不是有两条衣服街嘛,就去那儿吧,离这儿也不远,现在天太热了,咱等四五点的时候再去,正好还能在那边吃个晚饭,听说现在那边晚上热闹得很,买各种吃的都有。”
李妈问:“那咱出去吃了,固言知道吗?”
“我中午的时候跟他说了,让他在食堂买着吃。”
李妈听到这话有点不开心,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说:“行。”
舒英笑了笑,又回房间看书,李妈也在里间一边看着谷雨一边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小,恐怕别打扰到舒英读书。
到三点多的时候,舒英将院子里晒的水端进房间,先给谷雨洗澡。
现在夏天太阳大,一盆水从早上开始晒,到这个点的时候就很热了,再晚点儿水就又凉了,这晒的水刚好用来给谷雨洗澡。
谷雨的肤色随了李固言,白的都晃眼,滑滑嫩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天天给她洗澡,她现在可喜欢玩水,一坐到水盆里就咯咯地笑,两只小手不老实地拍打着水面,直拍的舒英和李妈身上都是水。
舒英擦了把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小坏蛋!”
洗完了澡后,舒英用大毛巾将谷雨整个小人都给包裹起来,擦干净身上的水再拍上痱子粉,尤其注意脖子折叠处,屁股上,以及后背,这些地方最喜欢长痱子。
痱子粉香香的,拍了痱子粉的谷雨也香香的,她睁着俩葡萄似的大眼睛,啃着自己的小拳头,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奶油蛋糕。
李妈将地上的狼藉处理好,两个人又各自换了一身衣服才抱着谷雨出门,还带着她要用到的尿布之类的东西。
夏天天暗得晚,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大亮着,但又没白天那么热,舒英抱着谷雨,谷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两边瞧,一副对什么都很稀奇的样子。
李妈瞧着她笑:“我们小谷雨就喜欢出来玩,在家里闷着就没见她这么开心,看来以后长大了也是不喜欢回家的主儿。”
“那她爸可舍不得。”舒英看着谷雨的小脸玩笑说。
李妈听到这话也笑了,“这孩子没出生前,也没见固言这么喜欢小孩啊,他之前可最不耐烦我催他生孩子,看吧,孩子生出来了喜欢吧。”
舒英笑了笑没说话,李固言结扎家里人谁都不知道,李妈也不知道,老人想法不一样的,告诉他们,估计要闹起来的。
两人抱着孩子坐一路公交车到了五一广场,这个点工人没下班,学生没放学,公交车上人不很多,两个人都有座位,舒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户拉开一点,风吹进来,谷雨本就不多的头发都被吹飞,舒服地眯起眼睛来。
不过五一广场人还是很多的,小摊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摆着。
舒英问:“妈,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买点东西吃了垫垫再去逛?”
“行,都行。”
她平时也不怎么出来,看着这边的小吃摊也忍不住感慨:“日子真是好起来了,前几年哪像现在这样热闹?那时候可没人敢出来摆摊,被抓到了可是要坐牢的。”
舒英笑了笑,去那边买了两个肉夹馍过来,递给她一个:“尝尝妈,说是陕西的特色小吃呢。”
她还抱着小孩,李妈四周看了看,指着旁边说:“那边能坐,咱到那边坐着吃。”
“行。”
肉夹馍里面馅放得足足的,青椒肉馅跺在一起,配上烤了一下外皮酥脆的白吉馍,咬一口都还在往下面掉渣,李妈边吃便用手接,又将渣倒回馍上咬下去。
谷雨直勾勾地看着两人吃,小嘴巴一动一动的,看着看着就张开嘴要咬过来。
舒英连忙将手里的肉夹馍拿远,不让她碰到,瞧了她这样子又觉得好笑,连忙道:“妈你快看谷雨,看咱们吃东西着急呢。”
李妈也笑:“哎呀,我们谷雨嘴巴馋了,她现在也五个月了,再过段时间也能喂点东西吃了。”
谷雨看着她们吃,急得不行,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牙床上的一点点小牙尖,舒英直笑道:“宝宝,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呢,等你长大了,就能吃了,到时候爸爸妈妈带你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小谷雨现在五个多月,哪里听得懂她的商量,见吃不到,眼睛一挤,嘴一瘪,瞧着马上就要哭出来。
好在李妈这时候已经吃完了,见状连忙把抱起来走了走,转移她的注意力,舒英趁着时候赶紧将整个肉夹馍解决掉。
吃了点东西后,两人就去买衣服,李妈不知道是给自己买衣服,还抱着谷雨给舒英挑呢。
舒英看着店里挂的衣服,拿了一件出来。
李妈扫了一眼说:“这花色会不会有点老气了。”
“老气了吗?”舒英看了一眼又给放回去另拿了一件放到李妈身上比划。
李妈说:“你买衣服别老在我身上看呀,你自己得试试才能知道好不好穿。”
舒英笑起来:“谁说我给自己挑的,我就是给你挑的,买两身新衣服给您,谷雨给我,你到里面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着不等她拒绝,就把谷雨抱过来,将衣服塞进她怀里,给推到了试衣间了。
李妈也不扭捏,试好了衣服出来照镜子,有点犹豫问:“这颜色太艳了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这颜色,人家该笑话了。”
舒英抱着孩子绕她一圈打量着,点着头说:“好看,这身妈穿着特别好看,这颜色哪里艳了,我瞧着正正好。”
旁边售货员也跟着帮腔:“阿姨,这颜色真不艳,前两天还有一个比您年纪还大的阿姨买了一件呢!”
第34章 第 34 章 幸福
李妈还是有些犹豫, 这个裙子是有些偏红色的。
舒英推着她找镜子,劝说:“妈你自己看嘛,真的好看, 你皮肤白, 这种颜色最衬你了,要是换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穿出这个感觉呢!”
穿上这身裙子的李妈被她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售货员站在旁边都忍不住笑, 道:“你们婆媳俩关系真好,我做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次看对婆婆这么好的媳妇,阿姨, 有这种媳妇,您就安心享福吧,媳妇想要孝敬您,给您买两身衣服您也有安心手下。”
售货员小嘴一张一合, 说出来的竟是讨人喜欢的吉利话。
舒英也笑起来, 对着李妈道:“妈,那咱就要这一件了?”
“那就要了?”李妈摸着身上的裙子, 也有些爱不释手, 这布料摸着真滑溜,上面印的花儿也好看。
舒英点点头,又用手在旁边货架上拨了拨,说:“说了买两身呢, 妈您再看看,还有没有看上眼的。”
李妈动作一顿:“一身就够了,不用买两身,这一身就够我穿的了, 而且这夏天都快过完了,买了不浪费了吗?”
“妈,瞧你这话说的,是今年夏天快过完了,又不是以后都没夏天了,买了明年再穿吗嘛,怎么会浪费?”舒英这样说,瞧着她的表情又妥协道,“行吧,一身就一身吧,等过段时间天气冷了,我在带您出来买秋装。”
李妈的衣服结了帐,两人从店里出来,她道:“行,我的买完了,你待会儿看看这街上有没有你喜欢的款式,妈也给你买两身新衣服穿穿。”
舒英听到她这话笑起来:“我给你买了,你又给我买,这不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买衣服吗,那我这你给买衣服的意义在哪?行了,待会儿我要是有看上的,您可千万别争着跟我付钱,要不等回家我也要把钱塞给你。”
“你这孩子!”李妈脸拉下来,但眼里还盈着笑,她知道孩子是孝顺,“你们现在有了谷雨,花钱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得学会存钱!”
舒英现在可不怕她,抱着谷雨往她眼前递,打趣似的说:“谷雨可是你亲孙女,我们俩要是没钱了,您和爸还能就干看着?到那时候您兜里的钱恐怕不用我们张口就得掏给我们谷雨。”
“你就贫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又都不是什
么坏人,就算以前互相之间有成见,经过这段时间真诚的相处,感情早也就处出来了。
舒英到最后还是没买衣服,她照着镜子说:“我这段时间正减肥呢,现在买明年也穿不了了,等过段时间瘦下来了,您再陪我过来买。”
李妈看了眼镜子,又看了眼她,她生完谷雨胖了几十斤,现在瞧着比那时候是瘦了些,但和还没生时比还是胖的。
“也是,那就等你瘦下来再来买吧。”
逛好了街,两个人又饿了,一晚上就吃了一个肉夹馍,走了这么久的路,还交替抱着谷雨这么个小肉墩儿,肚子里的那点食物早消化的没影儿了。
两人找了家饺子馆进去,点了两盘饺子,舒英抱着又馋的哭起来的谷雨说:“妈,你先吃,我喂谷雨喝点奶粉。”
她找店家要了热水给谷雨冲奶粉,又兑了凉白开进去,等奶粉冲泡好后,她先滴了点在手背上感受温度,觉得差不多后,才放到谷雨嘴里。
谷雨抱着奶瓶喝起来,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模样瞧着好不可怜,舒英也有些心疼:“饿了是不是?吃这么急。”
一瓶奶粉喝完,谷雨精神又恢复了些,但还是有些恹恹地趴在舒英怀里。
李妈吃完后,要过来接谷雨好让舒英也去吃,谷雨抱着舒英不肯撒手,一被李妈抱走,张大嘴就要嚎哭起来,没法,舒英连忙拍了拍她的背说:“今天估计是累了,没事妈,我就这样抱着吃。”
这顿饭舒英吃的不太安生,谷雨哭闹,她心里也担心,别是今天广场人太多,惊着她了。
两人吃完饭后就坐着公交车回家,车上人也不多,夜风从窗外吹进来,谷雨躺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打着小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舒英忙抱着她晃着,哄着她入睡。
李妈见状笑了笑轻声说:“真是累了,困成这样了。”
到家的时候房间里黑着,李固言还没下班回来呢,李妈先小跑进屋将屋里灯打开,舒英进去后又赶紧拉开蚊帐,帮着她轻轻将谷雨放到床上。
谷雨眼皮动了动,没醒,小嘴巴也动了动,不知道梦里是不是吃着什么好吃的呢。
舒英满足地看了她几眼,就下床将蚊帐掖好去洗澡刷牙。
李妈这时候正在院子里将新裙子过水呢,新买回来的衣服不过一遍水她总不太敢往身上穿,衣服在店里挂那么长时间,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谁知道上面都落了些什么灰。
舒英洗完澡出来见状劝道:“妈,你明天再洗吧,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你肯定也累了,先洗洗睡吧。”
“没事,一条裙子而已,我搓两下就去洗澡。”
“行,妈,那我先回房睡了。”
“你去吧。”
舒英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将蚊帐拉开一个缝,小心翼翼地上床,生怕动作过大将谷雨吵醒。
好在谷雨睡得又香又沉,一点没注意到妈妈的动作。
舒英上床后就将房间里的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上的小灯,等李固言回来的时候给他稍稍照个明。
她靠着墙睡,谷雨睡在床中间,她抬手将小家伙搂在怀里,头抵着她的头,听着闺女沉稳的呼吸声,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李固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
李固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母女俩相拥睡得香甜,他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足足盯了小半个小时,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这个瞬间治愈,他笑了笑,又把相机拿出来,对着床上将自己的世界记录下来。
他蹑手蹑脚地洗漱,睡在外间的李妈问:“你怎么这时候才下班?饿不饿?冰箱里还有包的包子,我给你热两个吃吧?”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起身,从蚊帐里出来,穿上拖鞋就去给儿子热包子。
李固言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也都是湿的,李妈看见赶紧找了个干毛巾递给他:“把头发擦擦干,夜里天凉,可得当心些,别感冒了。”
李固言笑着接过,毛巾在头发上摩擦,擦得差不多时,包子也热好了,他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李妈,一半自己吃。
李妈摇摇头,将那一半又放到他手里:“我今天晚上吃的饱,小英带我去五一广场吃的那什么肉夹馍,还吃了牛肉馅的饺子,味道挺好,等下回你工作不忙了,咱们一家子再去尝尝。”
李固言点头,满眼笑地看着李妈,妈妈、妻子、女儿都在这个小房子里,他现在吃这包子只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
李妈继续说着下午的见闻,“小英还给我买了条新裙子,喏,我就挂在院子里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没看见?我说这颜色鲜艳,我穿着不好,小英一个劲儿地夸,说完穿着合适,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等明天我穿着你也帮我瞧瞧怎么样。”
“好,阿舒眼光好,她说你穿着好看,那你穿着肯定不会错的。”
他看着眼前笑呵呵的李妈,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她还年轻,但她不常笑,总是板着一张脸,气势吓人,那时候他很怕她,有什么事从来不敢跟她讲,哪怕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来也不敢告诉她,那时候他们全家都很艰难,她也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以前的那种日子都过去了,她现在也经常笑了。
吃完了包子后,李固言又去刷了牙洗了脸,才轻轻走进房间里,一点一点拉开蚊帐钻进来。
木床晃动了一下,舒英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看到他,还不太清醒的说了句:“你回来了。”声音含含糊糊的,话刚说完,眼睛就又闭上了。
李固言笑了笑,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下,俯下身又轻轻吻了一下,不带任何的情/色/意味。
窗外蝉鸣蛙叫不绝,蚊帐外还时不时有讨厌的蚊蝇“嗡嗡”声响起,床尾的风扇吱呦吱呦转动,呼呼地吹着风,将蚊帐都吹变形。
李固言将薄被往舒英身上拉了拉,又给谷雨也裹好,夜里降温,又睡着凉席,还吹着风扇,容易冷。
将这些都做好后,他才揽着妻女二人睡去。
一夜无梦,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
舒英昨天睡得早,今日早早起床,帮李妈一块儿准备早饭,自从李妈来了后,他们俩都没怎么去早点摊卖早点了,几乎都是自己在家里做。
李妈早上叠了韭菜盒子,烧了米粥,再配点小咸菜,一份简单又不失美味的早餐就完成了。
李固言起的时候,谷雨也已经醒了,自己乖乖地睡在他旁边,小手在空气里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自己跟自己玩得挺好,看的他心软,跟她玩了一会儿又把她抱起来亲了两口才去洗漱。
饭菜上桌后,舒英就去里间将谷雨抱出来,一家人吃了早饭,上班的上班,看书的看书,李妈在家闲着也没事,就抱着谷雨出去串门,也省得会打扰舒英学习。
舒英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等人出去后,家里就剩她自己,她反而乐得自在,在书桌前将资料拿出来复习,下个月就考试了,这段时间得抓点紧了。
快中午的时候,李妈串门回来烧午饭,谷雨都玩睡着了,给她放在床上,用薄被子盖住小肚子。
舒英站起身扭了扭腰,坐了一上午,也有些腰酸背痛,她伸了个懒腰到门口站了会儿,太阳就快晒到门槛处,一股子热气迎面扑过来,阳光夺目,让人还有些睁不开眼睛。
厨房里叮呤哐啷,舒英又活动了下筋骨后也进去帮忙,“妈,今天中午吃什么?”
李妈舀了瓢水倒进锅里,说:“今天天热,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就想着热几个馒头,炒几道小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舒英摇了摇头,她一上午都坐在桌子前
没怎么挪地儿,现下也不咋饿,吃什么都行。
李固言也不是挑食的人,做什么吃什么,大鱼大肉吃得欢,清淡小菜也吃得乐。
中午饭吃完后,他今天还能有点午休时间,在房间里吹着风扇逗着谷雨玩。
舒英检查着她身上没有蚊子包,又把蚊帐给掖了个严严实实也上床躺着。
谷雨现在是逮着什么东西都想往嘴里塞,李固言这才一个扭头没注意,再转回来就看见他姑娘正拿着扇子把啃呢。
他赶忙伸手将扇子拿走,不让她碰着。
舒英见状笑道:“昨天晚上我跟妈吃肉夹馍,让她看见把她馋的不行,猫尿掉一地。”
李固言听完看着谷雨有些心疼:“现在还只能喝奶,不能吃东西。”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掉下来了。
舒英在一旁瞪着眼瞧着,大的流眼泪,带的小的也跟着瘪嘴。
她连忙将谷雨抱起来哄着睡觉,又哭笑不得地劝大的:“她不能吃东西,她还能喝奶,又没饿着他,你这哭得跟我虐待她一样。”
李固言擦擦眼泪,又洗洗鼻子,哽咽着说:“我知道,我就是一想到她看着你们吃东西只能干着急,我就心里难受,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了。”
舒英将手帕递给他,看着他眼睛红通通的,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但她现在一点同情心理都没有,嘴角一弯,要多想笑有多想笑。
李固言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背过身去将脸上眼泪擦干净,转过来看见舒英还在笑,气恼地要伸手去捂她的嘴。
舒英赶忙躲开:“干什么干什么?现在连我笑都不许了是吧?”
“哼。”李固言也不去管她了,躺下用被子蒙头睡觉。
舒英看他一眼,将睡着的谷雨轻轻放到旁边,猫儿似的趴到他身上问:“生气了?”
李固言蒙着被子一动不动。
舒英抿着唇笑,搂着他又问一句,“真生气了?”
李固言哪里舍得生气,终于憋不住,将被子拿掉,露出一张笑脸。
舒英凑上去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在这装呢。”
“好了不闹了,睡觉!”李固言抱着她,闭上眼,他再睡二十分钟就得起身去厂里了。
舒英也不扰他,静静靠着他胸膛,大热天的,两个人也不嫌热。
睡醒后,李固言去厂里上班,现在正是晌午,走在路上都觉得太阳灼烧皮肤。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组里的人都还没来,他先整理了下文件,又坐下处理了点工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时针分针慢慢滑到一点半的时候,组里的人也就来的差不多了。
李固言打眼扫过去,问:“小袁,小简还没来吗?”他俩还是去年分给他的实习生,也都跟着他一起做新项目。
袁宜迷茫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简光远的身影,摇摇头说:“好像还没来吧。”
李固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简光远平时就懒懒散散,今天说好一点半开会,没想到还吃到。
他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件拿起来,道:“不管他了,咱们先开,小袁你记录一下,回头告诉他内容。”
“……行。”袁宜皱了皱眉,简光远没来净拖累她!她俩同校毕业又同一批来的机械厂,还都分给里李工,导致简光远有点什么事儿,别人都问她,问题是他们也就是普通同学、普通同事,她怎么知道他去哪了,又干啥了。
李固言瞥着她的表情,动作一顿,又说:“算了,小袁你安心开会,别管他了,他没听到的部分让他自己找人补。”
袁宜到底年轻,听到这话,没控制住表情,嘴角一个劲儿地上扬,说起来,两个人都分到一个老师手底下,两个人之间其实是有点微妙的竞争关系的,机械厂一向是男人的工作领域,她身为女性,一开始就有点落下风,必须要靠加倍的努力才能赶上去,但谁能想到简光远他自己不争气,差她甚远矣!
因为做项目,所以厂里给分了新办公室,地方比之前的大办公室肯定是小了不少,但胜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来来往往的人不会随便进来。
几个人在办公室里开会,主要是总结一下最近遇到的问题,推进不下去的原因,以及规划接下来的步骤。
会开到一半,门被轻轻敲响,李固言翻着材料头都没抬道:“进。”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先进来的是一颗头,接着整个身子才慢慢蹭进来。
是迟到的简光远。
他讪笑着:“老师,我来晚了。”
李固言看他一眼,道:“坐吧,差的部分自己补。”
“是是。”简光远小点着头,猫着身子坐到袁宜旁边的空位置上,小声问,“说到哪了?”
袁宜也不说话,只把手上的笔记往他眼前推了推。
其他人看了他俩一眼,都在心里摇头,现在的学生比起当年的李工来可差远了。
一场会一小时开完,李固言全程都没有废话,他们提出困惑,他说出解答方案,最后再抛出问题,言简意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自己应该接下来做什么。
“行,今天结束,大家都忙去吧。”
说完率先合上笔记,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穿上车间的工作服后就下车间去了。
路上碰见陆工,他也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以作招呼。
陆工瞥了他一眼,眼睛一翻走过去了,只当没看见他。
李固言对他的无视没任何反应,淡然的超前走。
而有的人就是贱,你不搭理他,他反而还上赶着。
“李工!”陆工停住脚步叫了一声。
李固言疑惑地站定,转过身歪了一下头:“陆主任叫我有什么事吗?”
陆工上下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你现在新研发的那个产品一点进展都没有啊,厂里给你批钱可是哗啦啦的跟流水似的,这怎么也听不见个响啊?”他可还记着去年的事儿呢,那之后他被批评一顿,还被罚了奖金,李固言这人可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今年那老陈竟然还给他报新项目!
袁宜和简光远这时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看见陆工在找他们老师的茬,袁宜皱了皱眉,简光远拉着她说:“你可冷静点,陆主任这人小心眼儿,可不是咱俩这穷学生能得罪的起的。”
袁宜把他的手甩开,“我又没有要干嘛。”
李固言没发现他俩,微微笑着回答陆工:“陆工不做项目不知道,这种成绩不是那么好出的。”
他这一句话,就让陆德噎住,他倒是想做项目,但陆副厂长能把职位抢了给他,还真没办法让他领头带新项目,毕竟项目上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没点儿能耐,就算陆副厂长拿给他了,厂里又哪里会同意?但他就是看不惯李固言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一破项目吗!
“老师!”袁宜这时候小跑着上前,将手里的文件递上去说,“老师,我这点还有点不明白……”
陆工看了她一眼,扭头又看见尬笑着的简光远,他摇摇头嘲笑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我瞧着你们组这……”歪瓜裂枣的……
他余下的话没说出口,但在场几人都知道他要说啥。
李固言眼神一下冷下来,说他几句也就算了,不痛不痒的,陆德他一个没什么真本事光靠血源上位的人哪来的脸嘲笑人家正经重点本科毕业的。
他眉头轻蹙又瞬间展开对着两个学生笑道:“寒窗苦读不容易,几个月前才拿到毕业证,陆主任恭喜你们呢,没点儿眼力见,还不
快谢谢?”
袁宜机灵,明白老师话里的意思后立马笑道:“哎呀陆主任,也没那么辛苦,就是读书嘛,脑子聪明点也就考上大学了,嘿嘿。”
陆德简直被气得七窍升天,翻了个白眼走了。
李固言看了她一眼,也有些忍俊不禁,谁的学生像谁,平时没瞧出来她蔫儿坏呢。
简光远却是担忧地望了眼陆德的背影,走的时候又拽了下袁宜的衣角,瞥了眼前面的李固言低声说:“你说你怎么这么意气用事呢?老师能跟他斗,你有啥资本去得罪他,他叔是厂长你不知道啊?”
袁宜听这话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第35章 第 35 章 上班
91年10月25号, 舒英的自考考试到了。
早上八点钟,机械厂李家热热闹闹,忙前忙后的。
李妈道:“当年固言高考, 可把我紧张死了, 四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就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墙上的表, 生怕他睡过头误了考试。”
舒英吃着早饭说:“我这个没那么严重,今年考不过明年再考,总共就那么几门,全通过了就能拿本科毕业证。”
李妈不懂这些, 但家里俩大学生,她对于考试是郑重的,道:“那还是要好好考,早考过早好, 省得明年再受罪。”
舒英笑笑点头:“是。”
李固言今天特意请了假, 陪舒英去考试,考点在安城一中, 离这边有点距离呢, 得早点出发。
八点半,一家人吃过早饭,李固言就去路上招出租车,到考场门口的时候刚好九点零三分。
李固言将提前准备好的文具袋放到舒英手上:“准考证, 钢笔、橡皮、铅笔都在里面。”
“行。”舒英拿着文具袋,又亲了下谷雨,谷雨现在正喜欢有样学样,被妈妈亲了一下, 也学着要亲回去,毫不意外的,舒英脸颊上被糊上她闺女的口水。
她也不嫌弃,笑着道:“这是我闺女给我的鼓励。”
李固言也笑起来,单手抱着谷雨,另一只手掏了张干净的手帕将她脸上的口水擦掉。
“行,进去考试吧,别迟到了。”
“嗯,外面风大,你找家店坐着,别冻着我闺女了。”舒英朝他摆摆手,转身进了考场。
上午场是九点半开始到十二点,下午场是两点半到五点,一共考两天。
舒英这几个月一直在家里做题备考,准备的很充分,坐到考场上时心一点不慌,她平静地拿到试卷,等铃响后就开始作答,题出的不偏,都是遇到过的知识点,她笔墨顺畅,越写越流利,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就答完了卷子上的全部考题,剩下的时间细心地一点一点检查。
就这样考了两天,在26号傍晚五点的时候拎着文具袋出考场。
李固言一手抱着谷雨,一手捧着一束花在门口等着呢,他生的高大伟岸,外貌俊美,抱着孩子捧着花,简直成为了全场焦点。
舒英也没想到他会拿着花,出考场的时候脚步一顿,看着左右投去的好奇目光,摸了摸鼻子,瞬间有一种想再回到考场上坐着的感觉,哪怕是考试都没这个时候让她煎熬,她简直想捂着脸偷偷略过他,装作这个男人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
奈何李固言长得高,眼也尖,她一出现在校门口,他就看见了,从人群里挤到她身边,将花塞到她手里,也不问考的如何,只笑说:“这花怎么样,好看吗?我昨天等你的时候正好在附近看到了一家花店,就跟老板定了一束,好庆祝你考试结束。妈晚上做了大餐,就等着你考完回去呢。”
舒英抱着花,迎着旁边的目光,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其实是感动,她笑了笑,努力忽视别人的好奇,仰头看着他说:“谢谢,花特别香,我们回去找个给它插在房间里吧。”
李固言笑着点点头答应:“好。”
谷雨在一看到舒英的时候就扑腾着要她抱,李固言搂着她阻止:“妈妈刚考完试,手还酸着呢,爸爸抱好不好?”
谷雨可听不懂他的话,她一下午都没看见妈妈了,这会儿就只想让妈妈抱。
李固言没松手,领着舒英到路边坐上出租车后才把谷雨放到她腿上,又把花接过来。
到了妈妈怀里的谷雨瞬间老实,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露出笑。
舒英瞧着也很开心,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母女俩玩的有来有回的,李固言在一旁看着还有些吃醋,“大的大没良心,小的小没良心。”
舒英看着他笑,问:“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李固言也不说话,只把脸递过去。
舒英瞥了眼前面的司机,把谷雨凑过去,“让你闺女亲亲你。”话音刚落,李固言就觉得脸颊一湿,谷雨现在哪会儿亲人,都是张着小嘴糊口水。
李固言擦了擦,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舒英的手,挨着她低声说:“晚上可要补回来的。”
舒英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脸颊绯红。
李固言又坐正身子正经道:“你这段时间备考辛苦了,正好明天周日我休息,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去动物园吧,正好我也还没去过呢,带上相机,多拍点照片。”安城两年前开了家动物园,据说有很多动物,什么狮子老虎、猴子猩猩的,他们平时上班生活的,哪里有机会看这些稀奇动物?
李固言也没见过,他点点头说:“那咱们明天去瞧瞧是什么样的。”
回到家后,舒英第一件事就是找花瓶将花插上,放在房间里靠窗的书桌前。
李妈晚上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鸡汤、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烧茄子,四菜一汤,一眼看过去,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几人要落座时,舒英道:“等一下,我去拿相机拍一下。”自从买了相机后,可真是没少用。
拍好照,吃饭的时候李妈问:“考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说起考试,舒英还是比较自信的,笑着点点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李妈起身又去拿了几瓶汽水过来,“喝不了酒,咱也喝点汽水庆祝庆祝。”
“行。”
谷雨现在已经能吃点辅食了,李固言给她喂了一小碗鸡蛋羹,吃得谷雨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吃完了一口,勺子还没舀好呢,她嘴巴就已经大大的张开等着了。
李固言笑:“吃东西这么开心呀。”
等一大家子吃完了饭后,李固言还得回厂里处理工作,白天一天都没去,又不知道堆了多少东西要搞。
现在已经入了秋了,外面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舒英和李妈都洗漱了上床准备睡觉。
小家伙精神倒好得很,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怎么都不肯睡。
舒英左手拿着小汽车,右手拿着布娃娃哄着她玩,玩得累了,将精力都消耗尽了后,躺倒没几分钟眼睛就阖上,睡得沉沉的。
第二天起来,一家子就准备要带到动物园的东西,大人的东西倒还在其次,谷雨的奶粉、尿布、水,小推车,一个都不能少。
动物园在安城开这么久了,李妈也是只听说过,没去见过,也好奇得很。
说要在里面玩一天呢,李妈还准备了中午要吃的东西,虽然说里面都能买到,但哪有自己做的实惠干净。
到动物园门口,李固言去买门票,大人五块钱一张,谷雨还不要票。
“哎呦,这么贵呢?”三个人就要十五块钱,猪肉才一块多钱,十五块钱够一家子吃好几天的肉了,李妈听到这么贵一脸的肉疼。
舒英笑道:“就来这么一回,贵也就贵这么一次。”
谷雨坐在推车里,张着眼睛四处望,对一切都新鲜的不得了,也不光小孩新鲜,大人也新鲜。
连满园的烘臭味都挡不住人来人往的游客,都是来看狮子老虎的。
狮子老虎倒是真有,关在笼子里向大家展示,不过都懒洋洋地趴着睡觉,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偶尔游客们吵得狠了,就抬抬眼皮,站起来绕着笼子慢腾腾地走两圈,再趴回原地睡觉。
舒英瞧着,倒是跟书上的照片长得一样,但是被圈养久了,没有身为野兽之王的威风霸气了,萎靡不振的没什么精气神,看着还有点可怜。
虽然有点失望,舒英还是拿出相机道:“来都来了,拍几张照片当作纪念吧。”
动物园也是有拍照服务的,但是贵,五块钱一张呢,他们自己有相机,倒是方便很多。
一家人在铁笼子前找了块空地,抱着谷雨拍了照片,背后的老虎安安静静卧着。
从这边出来,去了猴园就热闹多了,猴子多,又活泼,游客剥一根香蕉扔过去,都能引来一众猴子哄抢,尾巴搭着树枝跳来跳去,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叫着。
看得谷雨目不转睛。
这动物园也不大,动物也不算多,原本还打算在这里面能玩一天的,结果中午刚过,能转的就都转的差不多了,园里还一股子粪便味,几人都不是很想再待下去,便推着小推车打道回府。
到家属院的时候,还碰上吴嫂子好奇地问玩得怎么样。
就算有点失望,那到底是出去转了一圈,见了以前没见过的动物,李妈笑道:“还行还行,里面的猴子还怪多的,就是狮子老虎有点蔫儿了吧唧的,没什么看相。哦!我们后来还去那个蛇园,哦呦!碗口粗的一条蛇哦,那有的人胆子大,还举着那蛇拍照,我?我是不行,我看见那蛇就起鸡皮疙瘩。”
觉得不好玩,但跟人吹一吹又发现还是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的。
谷雨睡着了,李固言抱着她进屋,舒英还留下来,几个人一块儿聊天。
……
11月,舒英六个月的产假结束,要回医院上班了,六个月没上过班,突然说要回去,她还有些不适应。
早上起来给谷雨喂了奶后,就穿戴整齐,拿着包去医院。
到药房的时候,小胡都已经开始工作了,看到她回来也很高兴,眼睛一亮就笑起来:“姐!姐,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六个月我是咋过的!”
舒英捏了捏她的脸颊,把给她带的零食拿出来,笑着道:“咋过的,跟姐说说,这六个月医院发生什么没?”
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医院可发生了不少事,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副院长被调走了。
这事儿,舒英在休假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种大事刚一发生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大家都说这新来的院长有本事,能把副院长弄走。
小胡神神秘秘的,左右看看后,弯了弯手示意舒英贴近听:“我听他们说,是宋院长捏住了副院长贪污的把柄,让副院长不得不走。”
宋院长就是之前被空降来的新院长,而他没被空降来之前,大家都以为副院长会没有任何意外地去掉“副”字。
当时宋院长来了后,给医院职工们开了场大会,会上壮志激昂,舒英看着他身边站着的挺着啤酒肚的副院长,心里还说,还不知道这俩人谁能赢过谁呢,没想到这才多久,二院格局就大变样了,副院长的人几乎都被弄走了,现在留下来的领导班子差不多都换成了宋院长的人。
“贪污”这种事情,大家私底下都说,说副院长吃得脑满肠肥的,那腰包肯定瘪不了,但这种事情没有证据,还是少说的好,毕竟谁知道这留下来的人里有没有跟副院长有点关系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要被听见被记恨上了,可够她们这没有根基的二人喝一壶的了。
舒英坐直身子,正色道:“以后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千万别拿到外面去说。”
“哎呀,我知道的,要不是姐,我跟外面人也不会说这些的。”小胡手上理着药,又说起宋院长,这回就光明正大很多,“宋院长真挺有本事的,满打满算还没来两年呢,二院就大变样了,而且我瞧着宋院长跟别的人都不太一样,首先他就没有啤酒肚。”
舒英被她这话笑到,没有啤酒段就大不一样啊,不过她也承认宋院长的确有本事,现在外面的人提到二院也不像以前那么嫌弃了,有个什么病啊痛的,也能想到来二院瞧瞧了,她道:“医院变好了,咱们也跟着增光。”
说着,小胡叹口气:“增不增光不知道,反正是得开始上夜班了。”上头刚下的文件,从下个月起她们药房得排个夜班表了,以前她们药房的人哪里上过夜班,能老老实实按时按点下班都算是工作态度良好了。
说起这个,舒英也有些忧愁,她是真不喜欢上夜班,这熬一夜,身体根本受不住。
小胡努了努嘴,指了下旁边说:“汪姐跟蒋姐受不住,现在就想着赶紧退休了,张主任还说呢,这以后都要上夜班了,人手就不够了,要跟上面申请,明年再招几个学生。”张主任是她们药房主任。
是啊,以前不上夜班,药房里她们四个干活,汪姐跟蒋姐时不时偷个懒,也都能接受,这要是开始上夜班,舒英还在哺乳期,汪姐跟蒋姐年纪都大了,担子都压小胡一个小姑娘身上哪行?肯定得招人。
但这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找好实习了,她们医院药房进了小胡后,这二年都没打算再招人的,也就没要实习生,现在这十一月多,哪里好找人哦。
两个人叹口气,这也不是她们该考虑的事,只是招不到人,她们就要辛苦些了。
这事暂且先不提,中午午休的时候,舒英换好衣服,拎起包就往家赶,这六个月她跟谷雨几乎就是形影不离,哪怕李妈抱着出去串门,也是一会儿就回来了,这猛然分开大半天,她还真有些想得慌,上班的时候,心里也一直念着她,怕她吃不好睡不好,反正怎么样都不太对劲。
到家里,李妈正在床上哄着谷雨玩呢。
谷雨本来高高兴兴的,一扭头看见妈妈,小嘴瞬间就瘪下去,手里的玩具也不要了,随手往旁边一扔,张着胳膊就要舒英抱,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就淌下来。
舒英看着心疼得不行,立马上前将闺女搂在怀里。
李妈还道:“你早上一走,她就不太开心,但还能忍一会儿,一只看不见你就开始闹人,哭着就要找你,家里找不到就要去外面找,怎么哄都不行,把玩具递她手里,立马就给你扔了,哭累了睡着了,才算是暂时停了一会儿,醒了没看见你又继续哭,哭得眼睛都红了,刚刚才算是哄着玩儿了一会儿。”
舒英听着这话,再看着怀里安安静静吃奶的谷雨,觉得自己心都碎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生了孩子,当妈的就被拴住了,这种感觉跟之前没生的时候是真的不一样,感觉闺女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想法,看见孩子难受她恨不得是自己难受。
李妈见她喂着孩子,起身去烧午饭。
舒英抱着孩子哄,一整个中午,谷雨都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李固言回来想抱抱她亲热亲热,她都不乐意,哼哼唧唧地就只认舒英。
舒英被女儿坚定地选择着,心里是高兴,但又担心下午她去上班了,孩子又要跟她分开,不知道又要哭成什么样。
吃完饭,舒英就带着谷雨去午睡,谷雨好像生怕一睁眼,妈妈就又不见了,躺在床上不肯闭眼,一双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妈妈瞧,大大的眼瞳里只盛得下妈妈的倒影。
李固言在旁边看着,轻轻在谷雨脸上亲了一下,“小家伙只喜欢妈妈,也不见喜欢爸爸,你天天半夜起来喝奶可都是我喂你的,你的尿布可也都是我帮你洗的,对你这么好都不让爸爸抱,真是小坏蛋。”说完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谷雨不耐烦一样的扭了扭,又往舒英怀里钻了钻,看得两人都忍不住笑。
舒英摸着她的小鼻子道:“真是小人精。”
李固言也躺倒抱着她们娘俩,“没事,我不伤心,闺女能第二喜欢我就行。”
舒英听到这话,没忍住瞥他一眼,还第二喜欢他,第三还差不多。
迎着她的眼神,李固言诧异道:“不是吧,咱妈还排我前面呢?”
“那你说呢?”舒英睨他一眼,白天都是李妈领着,李固言也就是饭
点回来抱抱,夜里看着,但夜里她都睡着了,也就是醒夜的时候被他喂点奶粉,在谷雨心里,他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李妈。
李固言低头看着谷雨,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肉脸,瞧着有点失落。
舒英看着他的表情心有不忍,他陪的少也是因为要工作,而且一有时间就回家,活也没少干,她伸手摸上他脸颊,“好了,真是越活越幼稚了,你是孩子爸爸呢,她不喜欢你喜欢谁?”
李固言扁扁嘴,没说话。
还说谷雨长得不像他呢,父女俩这小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舒英笑了笑,伸手刮了下他鼻梁,又撑起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哄着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李固言也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她,眼神里是欣喜若狂,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老婆,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舒英面染潮红,甩开他的手躺下,搂着闺女闭上眼,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李固言看着她颤动的长睫,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滚动着,他喉结上下滑了滑,闷闷笑出声,也躺下后抱着她,轻声道:“我也最喜欢你。”
舒英唇角弯了弯,眼睛还紧闭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睡去。
等她睡醒起来时,李固言已经去上班了,她低头看了眼谷雨,谷雨也睡得正香,两只小胳膊向上伸着,小嘴巴微张,鼻翼一耸一耸的。
舒英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衣服都不敢在房间里穿,生怕一个不注意将谷雨吵醒。
李妈见她起来了,问:“谷雨呢?”
“还在睡呢,妈你现在进去陪她睡一会儿吧,我趁着她睡着赶紧走。”舒英抱着衣服在外间穿好,拿了包换了鞋后悄悄出门,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又不舍得出去了。
才刚出院子,就听见身后房间里传来小儿啼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搅得舒英心里实在难受,咬着唇低着头快走。
走出二里地了,好像还能听见那哭声,哪怕是到了医院也还想着谷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乖乖的跟奶奶玩?
第36章 第 36 章 演讲
自考成绩一个月出来, 十一月底的时候就可以查成绩,舒英全部通过,成功拿到本科毕业证。
药房里的人这也是才知道舒英休产假的间隙竟然还弄了个这, 而且还通过了。
小胡摇着头佩服道:“姐, 我是真没想到,你怎么还有精力考这个。”
舒英笑笑没说话,医院是有学历补贴的, 本科生一个月是十二元,研究生再高点。
张主任将舒英的情况上报,宋院长知道的时候也很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药房里的一个小工作人员竟然有这么大的上进心, 能趁着休产假的时候去参加自考。
虽然只是自考本科学历,比不上正经的全日制本科,但这毕竟是员工的进取心,有这个心就是好事。
他道:“这个是好事, 是值得表扬和鼓励的, 你跟她说准备一个演讲稿,等下一次开大会的时候分享一下自己的经历。”
张主任也高兴, 就凭着他们药房那养老一样的工作, 以往这种出风头的事是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他们药房的,高高兴兴地带着宋院长的指令回去了。
舒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以为就是给自己加点补贴,最多最多能给她一个口头表扬, 哪知道这宋院长会直接让她准备演讲?跟小时候上学国旗下讲话似的。
小时候上学国旗下讲话也没轮到过她啊?!
她有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小胡瞧着比她兴奋得多,握着她的手激动道:“姐,那你到时候岂不是当着医院所有医生护士的面演讲吗?”
舒英点点头, 脑子里一想到那个场面,心里就有点发怵,她从小到大都是个普通学生,成绩不好不坏的,从来就没当着那么多人说过话。
小胡没察觉到她的忐忑,兀自开心道:“我看这回谁还敢说咱们药房的不行,天天在我面前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怎么现在轮不到他们讲话?”
舒英瞧着她这小人得志的样,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笑,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肉说:“行了,我这正紧张呢,你就别跟我搞这出鸡犬升天的戏码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想想这演讲稿怎么写。”
“嘿嘿~”小胡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感觉这样好像很没用的样子为自己补充道,“姐,这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想,问题是我也没发过这种言呐,我没有经验!”
舒英食指点了一下她的头,白了她一眼道:“真是,指望你还不如我就地躺下来的快。”
小胡嬉皮笑脸地笑,见有病人来拿药,脚底抹了油一样赶紧溜走了。
舒英见这个徒弟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琢磨。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后还在咬着笔头想要怎么写这个演讲稿。
李固言回来后就看到这个场景,他脱掉身上的厚外套,上前看了两眼好奇问:“这是些什么呢?这么出神。”此从考完试了后,他就没怎么见舒英这样坐在书桌前了。
舒英将今天白天的事告诉他,李固言道:“这是好事啊。”
“我知道是好事,但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编这个稿子吗?”舒英皱着眉,有些苦恼。
李固言要接过李妈怀里的谷雨,李妈扭过身道:“给你留的饭还在锅里坐着呢,你现在去趁热吃吧。”
“没事,我先抱抱谷雨。”说着探身将谷雨抱过来,又转头对舒英道,“等我吃完饭,我帮你一块儿想想。”
“真的?”舒英握着笔杆子问。
李固言看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笑起来道:“我骗你干嘛。”
李妈也在旁边说:“固言打小就没少过这种发言,他熟得很。”
舒英听了这话才算是相信他,将笔和稿纸往前一推,也起身站起来笑说:“谷雨给我,你赶紧去吃饭,吃快点昂。”
李固言抱着谷雨不想撒手,但奈何谷雨是个小叛徒,看见妈妈整个身子就都俯过去了,让她爸抱都抱不住,李固言见状无奈道:“行行行,我去吃饭。”
舒英抱着谷雨,忍不住狠狠亲了一下:“妈妈的好闺女。”
谷雨不明白妈妈的动作,但能感受到妈妈的爱,高兴得“咯咯”地笑,小身子还要一跳一跳的。
李妈看着握谷雨的小拳头也笑:“闺女还是和妈亲。”
李固言几筷子就把饭扒拉完了,跟没嚼似的就咽下去,李妈看着直絮叨他:“吃饭不能这么吃!要把胃吃出毛病来的,你现在年轻不当回事儿,等你到我这么大就等着看吧!”
李固言没法,只能放缓了吃饭速度,李妈这才满意,又说:“这样才对,要不然等你老了,胃都坏的不成样了,到时候吃什么都消化不了,看那时后悔去吧!”
吃完了饭,李固言总算是能把心心念念的闺女抱在怀里了,一边逗着闺女一边问舒英演讲稿的要求。
舒英叹口气:“我们主任也没跟我说那么清楚,就说是宋院长要求的,说我这个经历非常励志,让我跟大家分享一下,这就搞得我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
谷雨在李固言怀里一点也不老实,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就要伸手去够妈妈,李固言拿过玩偶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才哄得她能好好的在他怀里待一会儿。
舒英瞧着父女俩的动作直笑,又催着李固言快点告诉她要怎么写。
李固言叹口气道:“你们母女俩对我真是无情。”
舒英笑起来拍了他一下,“行了,别贫嘴了,快点说怎么写。”
李固言认命地坐下,问:“你写多少了,我看一下。”
舒英将稿纸拿到他面前,才写了两行。
“演讲稿这个东西其实也不难写,你就想一下领导想让你说什么,那你就写什么,你们领导想让你分享这个自考的经历,肯定就是想拿你竖旗子嘛,那你就写你一开始报名自考的动机,就往医院凑,就说收到了什么领导的激励之类的东西,动机写完再写过程,过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怎么解决的,反正要多体现医院的帮助,领导的鼓励……”
舒英看着他……怀中的谷雨,也不知道在没在听,李固言压下眼咳了一声,舒英跟才回神似的,逗着谷雨,又朝着他讨好地笑笑,问:“你待会儿还要回厂里加班吗?”
李固言不知道怎么正说着写演讲稿的事儿呢,她又问加班了,他摇摇头说:“不用。”
舒英立马笑起来,弯腰把谷雨从他的怀里抢走,说:“我觉得你刚才讲的非常好,你的这些演讲稿的框架肯定非常符合我领导的要求,这个演讲稿非你莫属!李工,今晚真是要麻烦你了!”说完得逞似的抱着谷雨到后面床上坐着。
李固言惊讶地看着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拿起桌上的笔,妥协道:“那我帮你写初稿,写完你自己再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再改一改,别直接照着念。”
“好!”舒英没有不应的,又伸手戳了戳谷雨的小脸笑道,“爸爸真好是不是?”
李固言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吐槽:“为你所用的时候最好。”
舒英在他背后认同地点头,等他没得到回应而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又一脸正色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许你这么贬低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哼。”李固言自知自己说不过她,劳碌命地将演讲稿填满,整整写了三页纸,笔走游龙,既锋利又流畅。
舒英拿到手里看很是满意,奖赏似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李固言却不太满意,圈着她的腰问:“就这样?”
舒英哈哈笑起来,双手搂上他脖子,狠狠在他唇上吻下去,缠绵热烈。
一吻毕后,李固言也有些气喘,眼神灼热地盯着她,又颇为矜贵地点点头:“这样还差不多。”
舒英第二天上班就把演讲稿拿给张主任看了眼,她连一个字都没改,只是重新誊抄了一遍,李固言的字太有个人特色,跟她的完全不同,不能拿到领导面前,否则岂不是自首吗?
张主任粗粗浏览了一遍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罢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夸道:“不错不错,这篇稿子十分流畅,该表达的思想也都表达的很充分,不用改了,下星期你就直接拿着这个上去讲就行。”
该表达的思想?就是夸赞领导教育有方,他们药房在他的带领下才有今天的成就,她舒英也是受了他张主任的感染才这么有进取心。
别看李固言平日里多么清高,好像不屑讨好任何人的样子,但他又不是傻子,要真是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可能成为厂里炙手可热的人,备受陈主任喜欢了。
所以他写出来的这篇稿子就很合张主任的胃口。
舒英瞧着张主任脸上放不下去的笑意,连看着她的眼神都比平时更为亲切和善,她也笑着点点头答应:“好的张主任,那我下周就按照这样讲了。”
大会上,宋院长照常发表完讲话后就让舒英演讲。
舒英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台下人头,这里面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大家平日里都为二院工作,都是同事,但医院也自有其阶级,医生高于护士,护士高于技师,所以以往大家对她就算客气,言语中其实还是隐隐的有些看不上的,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会把这个话说透而已。
没想到今日舒英自己就要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分享自己的这个经历,她不由得抿唇笑了笑,还说小胡“小人得志”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为了这次演讲,舒英在家里练了很多遍了,已经是可以完全脱稿的状态,声音连个颤儿都没打,很流利地将几页稿纸完全说出来,结束后才发觉小腿肚子有点发抖。
宋院长等她讲完后,将话筒拨到嘴边,笑着道:“舒同志的这种自主考学提高学历的经历是非常好的,非常值得大家学习,而且还是在自己休产假期间,挤出时间来学习,这种不断进步不放弃学习的精神非常值得鼓励!”
一连三个“非常”,舒英听着都有些脸红,不是所有人都跟她这么幸运的,她休产假的时候,孩子都是李妈带着,夜里孩子饿了起来喂奶也是李固言哄着,所以她才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否则跟舒秀珍似的,孩子只能自己带着哄着,别说考学了,能翻两页书都不可思议。
会议结束后,宋院长还把舒英留下来聊了几句,私下对她的行为很是夸赞。
舒英以前是她认识院长,院长不认识她,现在也算是在院长这里留了名了。
日子还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又到了过年。
李固萱暑假的时候刚考上沪市的研究生,学习也忙得很,临近了年根才回安城来。
李妈特意去火车站把人接到机械厂来。
李固萱也半年没见着谷雨了,小孩子见风长,半年多不见就大变样了,九个月的小孩对一些事物已经有认知了,会熟练地爬行,也能短暂的站一会儿。
李固萱瞧着稀奇得很,抱着孩子就不想撒手。
“叫姑姑,叫姑姑~”
她喜欢谷雨,谷雨可还不认识她呢!睁着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想不起来她是谁,她又凑得那么近,对着她又亲又抱的,把谷雨吓得咧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
李固萱也没想到孩子说哭就哭,一瞬间也慌了神,抱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扯着嗓子喊李妈:“妈!妈!你快来,小家伙哭了!她是不是饿了啊?”
李妈正在厨房忙活呢,冷不丁听见孙女的哭声,铲子都忘了放就往里屋跑。
谷雨见了熟悉的人,张着小手就要让李妈抱,眼角还挂着泪,嘴巴一瘪一瘪的,哭得冒鼻涕泡,让人看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李妈赶紧将铲子放下,把谷雨从李固萱怀里接过来,又拿手帕给她擦了眼泪鼻涕,才去检查她是饿了还是尿了。
也没饿也没尿,就是不让李固萱抱,谷雨两只小手紧紧地扒着李妈,看都不看李固萱一眼,好像生怕李妈把她又递给这人。
李固萱“嘿”了一声,“这小家伙怎么还嫌弃我呢?”
李妈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她还不认识你呢,等你在这待两天,跟她熟悉熟悉就好了。”
李固萱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哼哼”了两声。
李妈抱着谷雨,鼻子嗅了嗅,突然大惊失色,连忙又把谷雨递给她:“锅里炒着菜呢,被你这一耽误,肯定是糊了!”说完赶忙又往厨房去,铲子又忘了拿。
谷雨冷不防又被送到这个陌生人手里,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张嘴又要哭出来。
李固萱提前察觉,赶紧捞了一只玩偶放她手里,抱着她又哄又晃的,“我是姑姑,是姑姑,不是陌生人,谷雨不要哭啊,我真的是姑姑。”
舒英到家就见到这么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闺女在李固萱怀里哭得要上气不接下气了。
李固萱看见她,都来不及叙话,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赶快将谷雨给她,边解释说:“谷雨不认识我,妈又做饭顾不上她,哭得我哄都哄不好。”
差不多二十斤的小家伙,她抱得胳膊都酸疼了,还是止不了眼泪。
谷雨眼泪巴巴地在舒英怀里,瞧着真是委屈的小可怜,嘴里一直哼唧着“妈妈”。
舒英看了也心疼得不行,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哄着。
等谷雨安静下来后,姑嫂两个才顾得上说话。
李固萱将自己给谷雨带的
礼物从包里拿出来,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羊布偶,谷雨属羊。
舒英看着也觉得好看,拿着谷雨的小手去接,谁知道谷雨跟记了仇一样就是不肯靠近李固萱,撇着小嘴像是又要哭。
李固萱也是被她哭得吓到了,也不敢借小羊玩偶要求与侄女的亲近了,慌忙将小羊放到床上,保证道:“姑姑不抱了不抱了,那是姑姑给你的礼物。”
谷雨看了她一眼,“哼”一声又把头扭回来,埋进妈妈的怀里。
舒英看着姑侄俩也觉得好笑,谷雨以前可没对谁有这么大的意见过,她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是小姑姑呢,你刚满月的时候小姑姑还抱过你呢!”
对一个九个月的孩子回忆刚满月的时候,舒英自己都觉得离谱。
李固萱看着谷雨肉墩墩的小身子,跟招子画报似的可爱,实在是有些手痒的想亲亲抱抱,但奈何小家伙被她给吓到了,理都不愿意理她。
这种情况维持了两天才算是结束,谷雨终于算是愿意给这个便宜小姑姑一个笑脸了,可把李固萱高兴坏了,在李固言面前反复地说。
李固言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实在疑惑问:“你这个研究生到底是怎么考上的?你可离我闺女远点,别给我们传染傻了。”
“哼!”李固萱白了他一眼,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才心满意足地去逗谷雨。
一放假,几人就都从机械厂回李家去,机械厂住不下,李固萱这段时间都是住在李家,白天一早坐着公交车过来陪谷雨玩,一天天的也不嫌累。
李爸还没退休,平日里要上班,不能天天见到谷雨,这下谷雨回来住,可把他这个爷爷高兴坏了,抱着孩子就要出去炫耀去。
小谷雨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跟个小精灵似的,在机械厂的时候就招人喜欢,来到了李家这边,更是吸引了不少眼馋的邻居,让李爸出尽了风头。
这一年,李妈住在机械厂又是照顾舒英月子,又是帮着做家务带孩子,很是辛苦,舒英跟李固言商量着过年要给包多少红包,才算是尽了做孩子的心意。
李固言想了想说:“包多少红包都觉得不到位,还显得客套,要不咱们买条金项链或者金手镯吧?”
“这个好,到时候分量买足一点,今年我是真的谢谢妈,她这一年没少给咱们操心。”舒英说完又道,“也给固萱买一个金耳环什么的,她这放了寒假就天天往咱那边跑,说是喜欢谷雨,其实也是心疼妈操劳,所以天天过来帮忙领着谷雨。”
“行,都行。”李固言过来抱着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精致容颜说,“你也买,新年要戴新首饰。”
舒英摸着脖间的平安扣笑了笑,说:“本来说过完年换了彩电的,这下看来又泡汤了。”他们家还是黑白电视呢。
李固言听到这话有些愧疚,说:“我明年再努力点,争取咱家早日换上彩电。”
舒英拉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靠着他肩膀说:“我已经很满意了,你又不是铁人,不用再努力了,就这样我都觉得你辛苦。”
李固言心间暖流经过,被人心疼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说:“我只觉得给你的还不够,我想让你住大房子,让你的新首饰天天换着戴都戴不完,让你、让谷雨天天都开开心心的。”
舒英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深情的眼神笑说:“我觉得自己现在既幸福又快乐,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够,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管是住小房子还是住大房子,我都满意,都开心,以后我们两人一起努力,争取让谷雨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
“好。”李固言抿唇浅笑了下,低头在她唇上轻吻。
买金饰的时候,舒英和李固言没跟李妈和李固萱说,怕说了她俩心疼钱不同意,他俩借口有事,将谷雨放在家里,自己去的。
金店过年生意格外的好,都人挤人,舒英给李妈挑了一只金手镯,沉甸甸的,三十五克。给李固萱挑的一对金耳环。
李固言之前送舒英的是一条金项链,这次就没买项链,舒英看着柜台,也挑了一对耳环。
其实耳环、项链、戒指,这三金在结婚的时候,李固言就做彩礼送她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俩人没感情,这三金款式也不太合舒英眼光,她就一直收着没戴过。
她记得李固言之前还问过她怎么不带,她那时候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戴了怕丢。
第37章 第 37 章 争执
舒英和李固言把金首饰带回去, 等到除夕那天晚上吃完饭才拿出来。
李妈迟疑地看着舒英递过来的红色丝绒盒,边接过边问:“这什么?怎么又瞎花钱给我们买东西?你有这个钱呀还是存起来留着给谷雨。”话音刚落,盒子打开, 素圈的金镯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又闪又亮。
舒英笑着说:“今年妈帮我们带谷雨, 实在是辛苦了,我和固言想着也不知道给您送些什么好,就商量着买个金手镯吧, 金子的也不会过时,什么时候戴都好看。”
李妈看着金手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她又另外掏出一个小首饰盒递给旁边的李固萱:“也给固萱买了一对金耳坠, 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固萱也很惊讶,金子可不便宜,就算耳坠克重不多,那也是要不少钱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嫂子竟然也会送她一对, 她忙推拒道:“谢谢嫂子还想着我,但我就不用了, 我平时上学也戴不上这些。”
舒英笑盈盈的, 直接将耳坠从盒子里拿出来就放到李固萱手里:“不用什么?你平时跟同学们一块儿出去玩也要戴个首饰打扮打扮自己吧?我瞧着这耳坠配你正好,我跟你哥可是精心选了好久呢,生怕你会不喜欢。”
她话说到这份上,李固萱再不接受就有点嫌弃的嫌疑了, 李固萱犹豫地看了一眼李妈,舒英注意母女两人的动作,没等李妈同意或者不同意呢,直接站起身拿着耳环轻轻穿过李固萱的耳洞, 又从小包里掏出随身镜递过去说:“看看多好看,这耳坠正配你呢!”
李固萱微微晃了下脑袋,镜子里的金耳坠晃了晃,金光灿灿的,小巧又精致,的确是好看,她越看越喜欢。
李妈见状也不好再说出不同意的话来,只好笑道:“还不快谢谢你嫂子!”
李固萱立马笑起来,微微俯身伸手环抱住舒英,撒娇道:“谢谢嫂子的新年礼物!我今年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等我明年给你补回来。”
舒英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了。”
李固萱的耳环都收了,李妈也不好不收金手镯了,这手镯分量不轻,舒英亲手替她戴到手腕上,笑着夸赞说:“妈皮肤白,戴上这金镯子衬得格外的好看。”
李妈听了她的话抬起手腕仔细端详,平时不觉得,这戴上金镯子后,显得手腕处皮肤十分细腻,一点毛孔都没有。
李妈笑起来,又推搡了一下旁边笑呵呵的李爸,嗔怪道:“你看,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给我买金,还是儿媳妇疼我,舍得在我身上花钱。”
人与人交往就是真心换真心,她以前是不喜欢舒英,但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也是真的改观了,觉得舒英这孩子是真不错,有什么事都能想着他们。
李爸一派的儒雅少言,笑了笑说:“孩子大了,都懂事了,咱们也可以享享孩子的清福了。”说完又去逗弄小孙女,“是不是,小谷雨?”
李妈白他一眼,又喜滋滋地摸着手腕上的金手镯,哎呦,这手镯分量是真足,过年这几天她是可以好好炫耀炫耀了!
不过美了一会儿后,她又嘱咐李固萱说:“你出去玩可别戴这金子的,现在外面坏人多,从你身边路过,瞥一眼你是金子的,一把就给你薅走了,也不管你耳朵哗啦啦淌血。”
舒英和李固萱都被她这说法吓到,不可思议问:“现在外面这么严重了吗?”
李妈见她们还有些不信,一撇嘴道:“可不是吗?就家属院那谁,就住咱们后头那家,她不就是带了个金耳环,买菜回来的路上就被人拽走了,耳洞都劈了,流了一脖子血,瞧着真是吓人,报了警,到现在都没抓到呢!”
李固言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惊讶过后担心地看了眼舒英,说:“那你以后也别戴了,别遇上了这种事。”
舒英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她之前也隐隐约约听说过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总觉得离自己远着呢,也就一直没放在心上。
“现在坏人猖狂,避无可避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碰上了,还是小心点好,到时候这金子上面缠一圈红线,给包起来再戴,好得多。”李妈也有些可惜地把手上的手镯看了又看,缠了线的金手镯谁还能看出来是金子的呢?
“行了,不说这些了,咱在自己家戴,总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说出去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李妈瞧自己的话把姑嫂俩吓得不轻,忙安慰着。
这个话题过去,李爸李妈看了会儿春晚就回房睡觉了,谷雨也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地打,被李固言哄着睡觉,睡着后给放到房间里床上。
就剩他们三个年轻人又凑到一块儿斗地主。
初二回娘家,舒英和李固言抱着谷雨到舒家去。
他们仨刚到没多久,舒秀珍和严磊也带着贝贝来了。
贝贝现在刚刚两周岁,已经会走会跑了,不过站起来还没人腿长,话也还说不清楚,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是最惹人爱的时候。
舒秀珍去年年初还一脸灰败呢,这一个年过去,就春风得意极了,她现在在私人公司做业务员,因为性格大方爽快,又敢闯敢拼,很是得老板喜欢,她的工资也是一升再升,现在她一个人的收入抵得上三个严磊。
相较于舒秀珍的满面春风,严磊就沉默多了,就领着闺女玩,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聊天。
舒秀珍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觉得他实在是不会来事。
贝贝这一年还是在姥姥家待着的时间长,小小的人儿就很会察言观色,小尾巴似的跟在舒妈身后,一会儿帮着递个橘子,一会儿帮着拿个垃圾桶。
舒英瞧着她跟看见了自己小时候一样,她心疼地唤她过来,一把抱在怀里,哄着道:“贝贝还认不认识我呀?”
“认识~”奶声奶气的。
舒英笑起来,亲了下她的小脸,又柔着声音问:“那你要叫我什么呀?”
贝贝歪了歪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没说话。
旁边的舒秀珍笑起来,塞了牙橘子到她嘴里,教着说:“叫小姨。”
“小姨~”
“哎!”舒英抱着她晃了晃,“贝贝真聪明,一教就会。”
贝贝被她哄得揣着小手笑起来,接着又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笑容逐渐消失。
舒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王梅抱着宝宝,宝宝现在也一岁多了,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舒英悄悄扫了眼舒秀珍后,用身体挡在贝贝眼前,自从之前那件事后,王梅就还是不喜欢贝贝,所以贝贝现在一看见她就有点害怕。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尤其是舒英觉得贝贝现在跟她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劲儿,才两周岁的孩子呢!
她扭头看了眼在李固言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的谷雨,谷雨注意到妈妈的眼神,张着小手就要让她抱。
舒英对比着俩孩子,都是各自家里的宝,就是要这样无忧无虑的才对嘛,太懂事的孩子过得辛苦。
这过了年,舒武茂也二十二岁了,他女朋友也就比他小一岁,在他们这小城里,有工作有体面的女孩子,也该着急着结婚了。
舒爸舒妈这时候正愁这件事儿呢,年前没少在舒武茂学校旁边给他看房子,有了房子才好结婚啊。
其实这年头不买房子,结婚后就跟着爸妈哥嫂一块住的也不少,家里正好两间房,兄弟俩一人一间,老两口再在客厅里隔一间出来,挤一挤也能住下。
但舒武茂这个对象家里条件不差,肯定是不能委屈人家这样住的,要不人家爹妈第一个不同意他俩的婚事。
没办法,为了舒武茂结婚,家里就只能给凑房子钱,结婚也不是说光有了房子就行,房子里也不能空荡荡的,这也不好看呐,冰箱彩电洗衣机,总得有吧,这哪一样能便宜了?
这可不就愁人嘛!
为了他结这个婚,这姊妹三个各家都给拿了钱了,李固言工资高奖金也多,舒秀珍今年也好起来了,赚得也不少,这俩家都能负担。
舒文佑和王梅两口子就不是了,他俩就是普通工人,平时赚的钱还得交家用,舒文佑又是儿子,是大哥,拿的钱还要比两个妹妹多些,这下王梅就有些不满了。
在王梅心里,舒英也就算了,舒秀珍的女儿天天放在舒家,让舒妈领着,自己赚那么多钱也不想着兄弟家过得辛苦,也不提把贝贝接回去,结果出钱他们小家还得拿大头,真是什么好事都让舒秀珍占尽了,她可不就心理不平衡了吗!
她看着舒秀珍跟舒英姐妹俩聊天聊得开心,白眼是一个接一个地翻,要不是顾忌着大过年的不好吵架,她非得问问舒秀珍她良心痛不痛。
舒英跟舒秀珍说着话,也注意着周边众人的表情呢,她一眼就看出王梅的不乐意来,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但也知道是冲着舒秀珍来的,她抿了下唇,看着毫无所觉的舒秀珍,心下叹气。
下午要走的时候,舒英特意拉了舒秀珍一把,跟着她一块儿出的家门。
舒英拽着舒秀珍往前走,俩男人就跟在后面抱着孩子。
李固言跟严磊也没什么话要说,连襟两个连简单的客套话都显得别扭,孩子太小,还不能在一起玩,俩人就各自抱着各自的孩子,安静地在后面慢慢走。
舒英回头看了一眼,见谷雨乖乖待在爸爸怀里,帽子围巾手套都戴的好好的,就露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在外面,她放心地点点头,余光又扫到旁边的姐夫,抱着贝贝的动作明显生疏很多,贝贝不自在的扭了扭小身子,搂着严磊的脖子,不舒服但又不敢说的样子。
舒英拧了下眉,转过身问舒秀珍:“你这今年还打算就这样吗?”
舒秀珍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扬着眉“啊”了一声。
舒英解释说:“我是说,你今年还打算就这样天天把贝贝放在妈这里吗?”
“那不放在妈这,也没人看着她呀。”舒秀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她还以为舒英要跟她说什么大事呢,搞来搞去就这事儿啊。
舒英对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亲姐妹之间也没什么顾忌,她直言道:“嫂子对贝贝有成见我不信你心里不清楚,你也不能为了跟她怄气,就这样把贝贝放在她眼前膈应她吧?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和贝贝。”
舒秀珍精致的双眉也皱起来,不耐烦地看着她说:“那我自己妈家,又不是她王梅家,凭什么我不能把贝贝放在妈这里?”
舒英就知道她不光是因为贝贝没人带,主要还是想跟王梅别苗头,她拉了她一把继续往前走,劝道:“是,那是咱自己妈家。但问题是,爸妈现在跟大哥大嫂一起住,他们年纪也大了,态度也软和了,妈以前多不喜欢嫂子,你没发现现在妈对着嫂子都硬不起来了吗?”
舒秀珍一说这个就生气,以往妈多疼她,结果跟儿子比起来,她什么也算不上,整天就说什么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她没见自己这俩兄弟多给爹妈防老,大的这娶了老婆生了儿子还得妈伺候,小的还没娶上老婆呢,就把一大家子都给折腾了个遍,那以后再娶上老婆了还得了!
但她再生气,也得承认,在舒爸舒妈心里,闺女再亲也比不上人家俩儿子亲,闺女再孝顺也比不上俩儿子中用。
舒英见她态度松动,继续劝道:“你跟嫂子置气,除了妈夹在中间不好做,你再回头看看贝贝呢?你说贝贝这才多大,你看刚才在妈家里多懂事?你觉得这样对贝贝好吗?这么小的人在不喜欢自己的舅妈面前晃荡,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就算还不会说话她心里也懂。”
孩子只是小,又不是傻,待的舒服还是拘谨,她自己是清楚的,而且她在舒妈那毕竟是外孙女,就算舒妈再疼她也还是比不上宝宝这个大孙子,舒妈是上一辈人,她的观念老旧,重男轻女还是避免不了的。
哪怕是现在就他们这一辈人,又有多少人为了拼个儿子而东躲西藏甚至甘愿放弃有正经编制的工作?
这种事情没法说,说到底说再透都没用。
舒秀珍回头看了一眼贝贝,贝贝看到妈妈立马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当妈的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舒秀珍被她这一笑弄得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大冬天的,说话都哈气,眼泪糊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舒英赶紧从包里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她擦,舒秀珍眼泪还没擦干净就往回走从严磊怀里将贝贝抱过来。
小孩子最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尤其是自己妈妈的,贝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看到妈妈脸上的眼泪后,表情也立马变得慌张起来,伸着小手就要帮她擦干净。
她手上没带手套,小手冻得冷冰冰的,贴在舒秀珍脸上,舒秀珍感受到后眼泪掉得更加汹涌。
李固言见状给了舒英一个眼神,这是说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舒英没搭理他,李固言只好将谷雨又抱紧了点,不让她看到这一幕,以免吓到她。
严磊也没想到平日里最是凶悍的妻子今日竟哭得停不下来,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眼贝贝问:“这是怎么了?”
舒秀珍正一腔邪火没处发,摸着闺女冰凉的小手,又看到他自己穿得倒严实,瞬间大怒,冲着他吼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天天除了问我怎么了,还能有点其他本事吗?!”
严磊皱着眉,不知道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对着他发起火来,要不是因为妹妹妹夫夫妻俩还在,恐怕他俩马上就要吵起来,他也压着火说:“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舒秀珍现在看见他就烦,不想跟他废话,抱着贝贝就往前走,只道:“贝贝今年不让我妈看了。”
“不是,不让你妈看着,那谁看着贝贝?”严磊没头没脑的得这一句,见她又不愿意多说,赶紧追上去问。
舒秀珍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堆到了嗓子眼,她深呼一口气,低头亲了亲贝贝,贝贝听着大人吵架,吓得小身子都在抖,就这还强忍着脸上对她扯出一个笑。
舒秀珍更是心疼,觉得自己这一年真是不负责任,就这样天天把她扔在她妈那,想起来了就给接回家住几天,忙了再给送回去,王梅不喜欢贝贝,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对她的,就算碍着大人的体面对她不打不骂,那难道贝贝就能好过了吗?
她一抹眼泪,捧着贝贝的小脸贴着自己的,嘴里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后面舒秀珍怎么处理就都是她的私事了,就算再是亲姐妹,也已经各自成家了,人家夫妻闹矛盾,舒英也不好参与,扯着李固言就先走了。
舒秀珍见妹妹一家都走了后,也不再压着自己的情绪,她冲严磊道:“等到家,咱俩就商量商量贝贝今年怎么办?是送托儿所还是谁看着。”
其实家里双职工没人看小孩的家庭也不少,孩子大多都是选择送进托儿所的,只是舒秀珍之前去托儿所看过,里面的孩子都太小了,老师又不够,孩子闹闹腾腾的在里面也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但看着贝贝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能再让舒妈看着了,要是实在没人看就只能送托儿所,好在她现在赚的钱也多了,完全可以给闺女选择一个最好的。
谁想严磊这时候却道:“我妈肯定是来不了的,我也要上班,也没办法看贝贝。”
舒秀珍听完这话后,她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极其失望,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抱着贝贝坐上车回家。
她没有非要让严妈过来带贝贝的意思,也没有说要严磊辞职带贝贝,但严磊刚才的话实在太不负责任了,只一味地撇清自己的责任,生怕这个担子会落到他头上一样,好像贝贝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只有她一个人应该考虑谁带着贝贝。
出租车里很暖和,贝贝的小手小脸都回温了,舒秀珍从包里拿出饼干递给她吃。
贝贝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后才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简直懂事的不像话。
舒秀珍眼眶又是一热,她和严磊这一年都做了什么啊,自己的闺女自己竟这样不上心,连闺女手套没戴好都没注意到。
“贝贝,妈妈的好孩子。”舒秀珍紧紧搂着她,将下巴放在她头顶处,眼神看着前方路况,十分坚定地说,“妈妈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妈妈会让你快快乐乐地长大的。”
贝贝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是乖巧的吃着饼干,自己吃完还不忘递一半到妈妈嘴边,让妈妈也尝尝饼干的味道。
舒秀珍终于是笑了笑,用嘴接过还带着闺女口水的半块饼干,细嚼慢咽地吃下。
这边,舒英和李固言带着谷雨回到机械厂,厂里热闹非常,十来岁的小孩一堆一堆的玩着摔炮、擦炮,嘻嘻哈哈的,有那特别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还专门捡人多的地方放,就在一旁等着看路人被吓一跳的样子。
李固言生怕这些不知所谓的小孩吓到自己闺女,冷着脸抱着谷雨往前走,家属院的小孩几乎都怕他,他人高马大的,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往那一站气势十足,凡他经过的地儿,就没有小孩敢吓唬他的。
舒英瞧见那一堆小孩儿里正有隔壁吴家的儿子吴晓明,吴晓明看见他们后还跳出来跟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过完年回来啦?”
舒英笑着回道:“是啊,你妈妈在家吗?”
“在呢,我妈在家收拾卫生呢,我姐也在家呢。”
“行,那我待会儿去你家找你妈妈姐姐聊天,你在这儿放炮也小心着些,别炸着人。”舒英脸上笑吟吟的,跟冷面的李固言截然不同。
吴晓明偷瞄了一眼李固言,异常乖巧地点头:“我马上就回去。”
第38章 第 38 章 抓周
一个年忙忙碌碌地过完, 两个人又得回去上班。
小谷雨年前刚适应半天半天见不着妈妈,一个年又给她养的离不开舒英了。
不舍得也没用,班到底是要上。
药房现在也开始排夜班了, 舒英年前也熬了几回夜, 一个夜班把药房里的几个人整的没一个人有精神的,天天白天萎靡不振,实在是缺人手。
过完了年, 药房也终于是进新人了,两个小伙子,一个姓于一个姓莫,张主任为了这俩新人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多俩人, 夜班也能排开些,不用那么紧凑,小胡看着新来的俩人终于是松了口气,年前就数她最辛苦。
小于和小莫现在还是在校的学生, 得等到这个暑假才能毕业, 跟舒英和小胡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安城的医院药房里的人, 除了一些养老的, 专业性的几乎都是她们那专科毕业的。
小于和小莫刚来报道,瞧着还有些拘谨,蒋姐和汪姐快退休了,所以带新人的任务分到了舒英和小胡身上。
小胡还笑着跟舒英打趣道:“姐, 我这才来几年,都已经熬成老人能带学生了。”
舒英也笑:“
算算也两年半了,有经验了,可以当老师了。”
可不是吗, 89年暑假来的,算上实习的那年,刚好两年半。
小胡哈哈笑着:“那我带小于,姐你带小莫。”
“行,都行。”
两个小伙子瞧着都不错,还没彻底出校门呢,眼神里还带着学生的清澈感,等上两年班就不一样了。
小胡带着俩新来的在医院里转了转,具体介绍了一下医院里的布局和结构,又讲了一下药房里的药品放置,这些都是要牢牢记住的,要不然拿药的病人一多,手忙脚乱起来,很容易被等的不耐烦的病人“嘁”的。
舒英这边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固言那边也有了喜讯。
去年李固言带的项目组新研发出来的产品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有不少南方的厂子都引进了他们设计生产出来的机床。
陈主任看到出成绩也是松了一口气,废话,他举荐的李固言,厂里批了那么多钱,要是最后什么成果都没有,他也要负责任的。
李固言倒还很是沉稳,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他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气势也让组里的人安静了不少。
本来组里因为没出成绩就没少被厂里的同事明里暗里地打听,拌之阴阳怪气的眼神和语气,他们心里可都没少生气难受。
厂里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陆副主任不喜欢李工,那跟着李工干,干出成绩了自然皆大欢喜,那要是最后失败了,李工自己有本事有文化不会有什么事,他们可就少不了厂里的白眼了。
有了成绩自然要庆祝一番,身为负责人的李固言理所当然的要请大家吃一顿饭,饭店就定在马六街的汤锅店。
大冬天的,还是吃点汤锅暖和。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少辛苦,下午就给大家放半天假,晚上准时到饭店就行。
组里的一听能放假都欢呼雀跃,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去。
李固言笑笑,最后出办公室,出门前又看了眼办公室,资料文件纷飞,大桌子上还摆放着不知道是谁画的图纸,上面改改画画,十分潦草。
他到家时,舒英也才刚回来,看到他还很诧异:“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这么早?”以往李固言都要比她晚个十几二十分钟才对。
李固言先去抱过谷雨,随后才回答她的问题:“下午放假,中午就早点回来了。”
谷雨一上午没见妈妈了,很是想念,闹着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谷雨现在可不轻,舒英上了一上午班,不太想抱她,只笑着将手伸过去,握着她的手晃了晃,边问李固言:“这不年不节的,厂里怎么突然放了半天假?”
李固言解释一番后,舒英也笑起来:“那是该放个假休息休息。”
“你和妈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去吃汤锅吧?省得家里做饭了。”
舒英:“你们组里庆祝,我们就不去了,别弄得大家都吃不自在。”
李妈将做好的饭从厨房里端出来,她手上的金镯子已经被她收起来了,外面不太平,还是小心为妙。
“行了,别聊天了,坐下吃饭吧。”
谷雨这小家伙吃饭乖得很,一点不用操心,勺子递到嘴边就张嘴接住,嚼嚼就咽下去。
但她现在还是以喝奶为主,饭没给喂多少,就喂点软和的鸡蛋羹之类。
李固言看着闺女真是怎么也看不够,天天疼着宠着,舒英瞧着,就是他闺女想摘天上的星星,他都乐意架着梯子上去。
吃饭的时候李妈又说起隔壁吴家。
“晓明这小子是真调皮,上午小谢又被叫到学校去了,我正做着饭呢,就听见晓明在那哭,我出来一看,小谢正拧着他耳朵呢,拧得耳朵通红。”李妈边说边摇头。
小谢就是吴嫂子。
舒英问:“这次他又是犯啥事了?”吴晓明没少被叫家长,吴嫂子也因此三天两头的请假去学校。
“那我倒是没仔细问,当时小谢气得狠,我光顾着劝人了。”李妈道,“要说她家这俩孩子,也真是不一样,晓丽就哪哪都乖,每次看见我都有礼有貌的,说成绩在学校也排前头,晓明就不行,他真是让人操心。”
舒英:“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嘛。晓明也还行,就是调皮捣蛋了点,也不是坏小孩。”
“以后的事也说不准,但我看着这小孩还是得从小管着,要不然以后走上歪路了可后悔去吧。”李妈说完把谷雨吃完的鸡蛋羹碗拿走。
李固言笑起来:“谷雨还小呢,到不了那步。”
“那也得注意!不都说惯子如杀子。”
舒英听这话也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李固言项目组研发的新产品销往沿海城市,他们得到那边出差去和购买了他们产品的厂家做讲解。
春天还没到,李固言就带着袁宜和简光远俩学生坐火车去了浙省。
目的地是一个沿海的城市,比安城的发展要快得多。
购买他们产品的是罗泓罗厂长,就是之前李固言跟着陈主任去广东参加交流会认识的,罗厂长因为丢了钱包,当时是李固言帮了他一个小忙,本来以为就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后来罗厂长又因为厂子里遇到的一些困难找他们咨询,一来二去的就这样结下了缘分。
李固言笑着向袁宜和简光远介绍他,几年不见,罗厂长越发圆润了,笑呵呵地跟两人打招呼,接着就将三人迎上了车。
李固言跟罗厂长也许久没见了,罗厂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道:“李工还跟我第一次见一样,还是那么的英俊不凡。”
李固言笑了笑,说:“罗厂长的事业也是越办越大了。”
两人哈哈笑了一阵后,就到了罗厂长的厂子,不得不说,罗厂长在做生意上是很有能力的,这厂子的规模比之李固言之前来的那次扩大了不少。
袁宜和简光远都是第一次来这边,一下车就很是好奇地左右张望。:
罗厂长在跟李固言说话的同时也没漏了两个小朋友,笑着问:“你们是第一次来浙省吧?”
袁宜和简光远一同点了点头。
罗厂长道:“咱们这边临海,有很多海鲜可以吃,你们安城是内陆,应该是不常吃的,你们既然来了这边,那就多玩几天,好好品尝品尝我们这里的海鲜。”
留几天就不是他们俩说的算了,不过罗厂长也就是客气客气,便都笑着答应。
来到厂里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些产品,罗厂长先是把他们带到食堂,招待他们用了一顿午饭,下午才去的车间。
这几天,李固言以及袁宜和简光远的工作主要就是培训这些工人学会使用他们的产品,以及如果出现了些小故障,教会他们应该怎么修理。
几天的工作结束后,李固言给二人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在这边逛一逛玩一玩,好不容易出来这么一趟,总不能真把人一直圈在厂子里。
李固言也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当地特产,准备带回去给舒英和李妈尝尝。
临走前,罗厂长还找了一次李固言。
罗厂长看着李固言问道:“李工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吗?我们厂虽然是私人的,但你看工资待遇都比你们那边要好得多,而且我们离沪市也近,在地理位置上是有优势的。”
这话他说了好几次了,每次李固言都是婉拒,这次也没有不同,他道:“我的家在安城,人说家是人的根,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罗厂长还不想放弃,他经过这几次的相处是知道李固言的能力的,仍劝道:“那你就把你的家人一起接来嘛,不论是教育还是医疗,我们这边比安城还是要发达些的,我相信你们一家人如果来了这边一定会生活的更好的,你也
不用担心钱的事,以你的能力,到哪工资都不会低的。”
李固言仍是笑着摇摇头,但也没有把话说太死,道:“就目前来说,我还是没有离开家乡的打算的。”
罗厂长见劝说无效,只好惋惜地看着他,他心里一直觉得,如果李工能加入他的厂子,他的厂子一定如虎添翼,未来不可估量。
不过这里离安城的确不近,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家乡到另外一个地方打拼的,罗厂长也理解他,只好说:“那若是以后李工有这个打算,可千万不要忘了我。”
“好。”李固言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扭头看见袁宜和简光远正从外面回来。
李固言回到安城机械厂,没多久就到了三月初六,是谷雨出生后的第一个生日,舒英和李固言都很重视,虽然没有办酒席,但打算在家里给谷雨办个小型的抓周宴,李爸也特意赶来参加。
这天是周一,所以时间定在舒英和李固言下班后举行。
这个抓周宴没有外人,就他们一家子,吃了晚饭后,提前在床上铺了一块红布,上面放了各种东西,有李爸放上去的毛笔和书本,李妈放上去的算盘和硬币,舒英又添了些其它东西,也没有特意讲究,是看到什么就摆了什么上去。
最后就是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一整张床。
舒英将谷雨放到床边,李固言拿着录像机记录。
小谷雨看着几人有些不明所以,床上的东西一个也没拿,张开手就要舒英抱。
舒英笑起来没如她的愿,反而站到床尾,指着床上的东西说:“谷雨看看,看看谷雨要抓哪一个?”
李爸和李妈在旁边守着,都想让谷雨抓自己放的那一份,伸手指着就差直接把东西塞进谷雨手里了。
李固言见状阻止说:“不能这样啊,这样算作弊了,不能算数的。”他手持录像机,将这一幕全给录了进去,等谷雨长大后定要让她看看自己爷爷奶奶是怎么耍赖的。
李爸李妈没法,只能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看着。
但谷雨现在眼里只有妈妈,红布上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直勾勾地朝着床尾的舒英爬过去。
手脚并用,速度还真不慢。
舒英笑着将谷雨抱了个满怀,红布上的物品都被她撞乱了,只能重新摆放,摆放好了后,舒英又把谷雨放到床头,自己站在床尾指着那些东西让她选一样。
谷雨歪着头看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抱她,一定要把她放在这里。
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爱又呆萌,李固言录着录着又开始心软,道:“要不算了吧,就只是一个仪式而已,谷雨不拿就不拿吧。”
李妈闻言瞥了他一眼道:“谷雨还没哭呢,你就开始心疼上了,你等等让她抓一样看看。”
李固言被说一顿,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谷雨,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也不知道谷雨是不是接收到她爸的信息了,竟然真的用手抓了一样眼前的东西,一只小羊玩偶。
舒英看着,想起来这还是过年时候李固萱从沪市给带回来的。
李固言见她拿了一样,赶紧道:“好了好了,拿了拿了。”
李爸李妈还有些失望,李爸问:“这拿了只小羊啥意思,以后长大了去养羊啊?”
李妈也接腔道:“要不让她再重新拿一回,把这红布上的这些玩具什么的都给收起来。”
谷雨睁着圆溜溜的两大眼睛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们说的话,手里拿着小羊见还没人还抱自己,小嘴巴一瘪,小眉毛一皱,瞧着像是马上就要哭。
舒英赶紧过去抱起她,看着闺女手里的小羊笑道:“小羊是玩具,这说明咱谷雨以后都要快快乐乐的,天天都有玩具玩。”
李妈也笑:“这好,这好,也不求谷雨以后大富大贵,就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本来抓周嘛,就是图个开心,有个好寓意,至于抓什么怎么解读,就是大人的本事了。
李固言将录像机收起来,也笑着过去亲了亲谷雨,“我们谷雨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快乐的宝宝。”
再是自己的孩子,舒英都没他这股子理所当然的劲儿,她轻轻推了他一下,笑说:“你说这话也不脸红。”
偏偏李固言还真不脸红,还反问她:“我说的不对吗?”
噎得舒英不知道说什么好,敷衍地点点头:“对对,你说的最对。”
“今天谷雨周岁,明天就是固言的生日,也真是巧,父女俩就隔了一天。”李妈边收拾床上的东西边道。
可不是巧嘛,李固言是三月初七,谷雨正正好是三月初六。
谷雨窝在妈妈怀里,手里还攥着小羊玩偶不放。
舒英摸了下她的小脸,说:“今天没买蛋糕,咱明天买个蛋糕回来吃吧。”
李妈一口应下:“行!你们明天上班去,我上午去订个蛋糕,咱晚上一块儿吃。”
李固言听这话还有些不自在,这么大人了哪还有过生日的,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也没过过生日啊。
之前跟舒英一块儿过生日,吃个蛋糕煮个长寿面,怎么过都是他俩之间的乐趣,这突然说跟长辈一块儿过,想想就觉得别扭得慌。
舒英看出他的不自在来,当着李爸李妈的面,只笑着当不知道。
李爸第二天还得上班,这个点公交车已经听了,李固言给打了出租车送他回去的。
李妈现在帮着儿子媳妇带孩子,只能委屈老头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李固言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二老,儿子长这么大没怎么尽过孝,反而让老人忙前忙后地帮着操持他的小家。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李固言看着舒英和谷雨,一直没睡着。
舒英感受到他的情绪问:“怎么了?怎么大半夜的还不睡。”
李固言抿了抿唇,手掌垫在脸下枕着,看着她轻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听到这话,舒英诧异地挑了挑眉,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马上也快三十了,但感觉好像还是一事无成,没有拿到更高的工资,你们还跟着我还挤在这小房子里,妈来帮忙照顾谷雨还一直睡在客厅里,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爸赶来看看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趁夜再赶回去。”
原来是这个原因,舒英往前挪了挪,伸手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说:“你不要这样想,你要想,你还这么年轻就是厂里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还这么年轻就被分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还这么年轻就让咱们这个家衣食无忧,基本上除了大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这么年轻就有了我们可爱的小谷雨。”
夜里,朦胧的夜光下,舒英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薄纱,李固言怔怔地盯着她,突然弯起唇笑了笑。
他这段时间的确有些焦虑了,尤其是从浙省罗厂长那回来后,罗厂长的话就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也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年轻赶紧拼一把,为这个家庭多攒点钱财,起码能让家里的人住的更好。
李固言动了动,伸手揽住舒英,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舒英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怕再让她担心,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放在他身上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像哄谷雨睡觉那样。
第二天太阳升起,日子照过,李固言早早就起来帮李妈一块儿准备早饭。
李妈心疼儿子,罗嗦了两句:“起这么早干什么,不多睡会儿。”
李固言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想法表露人前,只是笑笑道:“醒了就起来了。”
李妈:“明天别起这么早了,能多睡会儿还是多睡会儿,白天还要上一天班呢!”
李固言随口应了两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锅里水开,李妈将擀好的面条下进去,雾气蒸腾中,她笑着说:“你今天生日,给你下碗长寿面吃,待会儿再给你炒点肉臊子浇上去,一准儿好吃。”
李固言笑了笑答应:“好,妈做的肯定都好吃。”
一碗面做好,舒英刚好起来洗漱,闻
着香味就笑道:“妈的手艺真好,我正睡着呢,梦里就闻到一股味道,馋得我立马就醒了,醒来一闻这味儿,连床都不想赖,赶紧掀开被子就起来了。”
李妈也笑:“给你也下了一碗,你赶紧刷牙洗脸,洗好弄好过来吃饭。”
“好!”
吃早饭时,李固言也没说什么话,特别安静,好在他平时话也不多,李妈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吃完了饭,舒英和李固言如往常一样帮着收拾好才各自去上班。
谷雨现在又习惯大早上起来吃过饭爸爸妈妈就离开了,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冲着两人摆手,不哭也不闹。
李妈把桌子擦好,家里也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后,就把谷雨放推车里,推着谷雨出去订蛋糕。
蛋糕房也不远,就在机械厂前头一点,平时她也会带着谷雨来这蛋糕房买点鸡蛋糕什么的,对路很熟悉,到地方跟老板说一声交了订金就算是买好了,就只等着晚上来拿就行,简单得很。
第39章 第 39 章 骨折
92年农历四月二十二, 恰逢周日,是个结婚的吉日,舒武茂和司容的婚礼就定在今天。
舒英和李固言一大早就从家里收拾收拾抱着谷雨去舒家。
舒爸舒妈给小两口买了新房, 但因为新房小, 离这边也不近,所以婚礼还是在老房子里办,也方便老邻居们参加。
他们安城的规矩, 新娘子要天不亮就接到家里来,所以凌晨四点,舒家的车队就出发了,没到六点呢, 新娘子就坐到舒家的婚房里了。
只有新娘子自己来,新娘子的家人是不跟着一块儿来的。
舒英自己结过婚,也以娘家人的身份参加过舒秀珍的婚礼,在婚礼中只有新郎那方是喜庆的、高兴的。
而身为新娘, 在告别不舍哭泣的亲人后坐上车, 就要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生活,孤零零的一个人, 参加自己的婚礼, 舒英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这种盛大的仪式究竟有什么好向往的,但她也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想,没把这想法说出来给别人听。
舒英和李固言到的时候, 新娘子已经在婚房里了。
因为在老房子里举办,所以婚房是舒爸舒妈的房间收拾出来暂充的,等办完婚礼,这对新人再回到自己的新房中。
舒英到了后就把谷雨交给李固言带着, 自己和舒秀珍一起到婚房里去陪着新娘子,舒家的门敞开着,舒武茂和舒爸舒妈一起迎接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客厅里支了张桌子,有专门的人坐在那里记礼金。
中午席面才开始,舒英拿了些饼干面包过来给弟妹垫肚子。
司容身着一袭喜庆的红色套裙,头发盘起,点缀着珠花和红色的头纱,脸上画着娇艳的妆容,既漂亮又羞涩。
婚房里时不时进来一些女客,脸上挟着笑,来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子,一边夸着一边道喜。
男客是不进来的,顶多就在门口往里望一望。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们安城都说小孩子被新娘子摸一摸头顶会得到祝福,虽不知真假,但讨个好彩头总是不会错的,家里有小孩子的,都会带进来,让新娘子摸一摸。
司容红着脸,挺直背羞羞答答地坐在床边,进来一个小孩,就伸手在他头顶摸一下。
两三岁的孩子还懵懂着,被摸了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八岁的孩子就懂事了,进来也不止为被新娘子摸头,大多都好奇新娘子长什么样子,被摸的时候就抬着眼悄悄观察,出去后再和小伙伴们一起讨论新娘子的漂亮。
小孩也不会压着声音,话里都是夸奖,新娘子在里间听着,脸越发羞红。
舒英也没放过这个彩头,出去从李固言怀里把谷雨抱过来,放到司容面前柔声说:“让小舅妈摸摸头顶。”
司容看着谷雨,笑着伸手在她头顶上摸了下,摸完了还道:“谷雨比我上次见又长大了不少。”
“小孩子嘛,长得快。”舒英将谷雨抱起来,现在人多,别一个没注意磕着碰着。
舒秀珍等谷雨摸完也将贝贝牵过来,王梅也带了宝宝来。
舒武茂忙着外面,也没忘了房间里的新娘,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新婚的小夫妻俩一对视,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旁边人见了没有不起哄打趣的,舒武茂哪里见过这场面,瞬时落荒而逃,旁边人瞧了又是一阵大笑。
婚礼嘛,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再从舒家出发,到不远处的饭店里去。
舒英和舒秀珍身为新郎的姐姐,一直陪同在新娘子旁边,坐到主桌上。
等开了席,舒爸舒妈带着新郎新娘到各个桌子上敬酒,这时候舒英和舒秀珍就轻松些了,不用再陪着,坐在椅子上边吃边聊天。
贝贝现在走路流利得很,从座子上扭下来就跑到李固言旁边要找妹妹玩,李固言正给谷雨喂东西吃呢,见她过来也一并哄着,姐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东西。
舒英见状笑了笑,道:“贝贝比过年时候活泼多了。”
舒秀珍也笑:“是,她今年在托儿所还交了个好朋友呢,我放学去接她的时候都不舍得分开。”
贝贝吃完东西围着桌子转,还要拉着谷雨一起,李固言笑着道:“妹妹还小呢,我们就在这玩好不好?”
贝贝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答应:“那好吧。”
舒秀珍笑着看李固言哄孩子,凑过去轻声对舒英道:“妹夫带孩子还真有一手,你们家谷雨他平时带的多吗?”
舒英点点头:“他一下班就带着谷雨,他带的比我多。”说完又问,“你跟姐夫最近怎么样,还吵架吗?”刚过完年的时候,因着贝贝的事,他俩三天两头的吵。
严磊说公司里有事今天都没来,舒爸对此颇有微词,舒秀珍撇了撇嘴,说:“吵,怎么不吵,他天天也不知道在想啥,他妈说我俩现在都在私人企业里上班,赚的也不少,催着我生二胎呢!”没有编制,生二胎也不会被开除,把罚款缴上就能给孩子上户口,她赚的多,罚款也能交的起。
舒英诧异一瞬,眉尾动了动,身子俯过去问:“那你怎么想的,你不会也想再生一个吧?贝贝现在还没三岁呢,再生一个你怎么带?”她生怕舒秀珍想不开,也想再生一个。
舒秀珍哼了一声,手里把玩着杯子,眼睛一横道:“生个屁!再生一个我还怎么上班?我现在事业正好呢,我是傻才会去再怀孕。就严磊那拎不清的一个劲儿向着他老子娘,跟我说什么那么多人都有儿子就他没有,我呸!”
舒英见她脑子清醒也微微放下心,但转念想到姐夫又不由得叹一口气,结婚前她看着严磊虽然有点嫌他窝囊,但好歹是听舒秀珍的话,怎么结了婚了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好歹也是上过中专的人,怎么还想着要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舒秀珍现在也迷茫着呢,以前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现在她们这个小家明显是她赚的多,他挣的钱一半都拿了去给他爹妈,她还不能说,一说两人又得吵,也幸好是她现在工资高,才懒得跟他争执这个,但凡她赚得不够一家子花的,那这个家早都散了。
可家里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满意,一个顶不上用还想着拉她下来的丈夫真的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吗?
但这都是她自己的心里事,跟谁也没说过,跟舒英都没提过。
话题转了又转,舒秀珍问起李固言厂子里的事:“妹夫这几年了怎么都还没动一动?”之前都说李固言势头猛,在厂里升的快,这都几年过去了,怎么还没往上升一升。
舒英笑笑:“他那个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舒秀珍也是一叹气,她跑业务的,接触不少厂子,这种国营老厂,说出去名头是好听,实则里面人员都固化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都是关系户。
舒英吃完菜,转身摸了摸谷雨后背,见没有出汗才放下心,现在天气才开始有点热,玩一身汗再一吹风
最容易感冒。
她脑子里想着刚刚的话题,知道李固言前段时间那么焦虑也跟这有关,天天在厂里该干的活儿一点没少干,但却一直没办法往上升,搁谁谁不着急呢?
舒英姐俩聊的开心,王梅看着这婚礼场面却是有些不忿,当年她结婚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场面,那时候舒妈因为她是农村的没少看不上她,连彩礼都往下一压再压,现在小儿子娶了家境好的老婆了,掏干家底都要给人家体面,她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宝宝坐在她怀里看着对面贝贝和谷雨玩得开心,扭着小身子也要过去,王梅皱眉拍了他一下沉声道:“坐好。”
舒英注意到这边,笑着拉了拉宝宝的小手道:“宝宝吃饱了吗?要不要跟妹妹一起玩玩?”
王梅当着她的面不好再说什么,将宝宝放到地上点点头说:“去吧。”
宝宝得了她的同意也往李固言那边跑。
三个孩子差的都不大,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的说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话,李固言就在旁边看着,生怕小孩子突然掐起来。
不多时,舒爸舒妈就带着舒武茂和司容敬酒回来了,新婚小夫妻,大家也都知趣,一杯酒就敬了全场的人。
吃完饭后,人慢慢散去,就剩了舒家一家人,舒妈打包了些没吃完的饭菜拎回去,舒家的兄弟姐妹四个帮着把家里给收拾了一番后,才各回各家。
一个休息日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还没休息上呢,就又得回去上班了。
这天,舒英正在药房里整理架子呢,就有护士匆匆忙忙地叫她去急诊,舒英还纳闷呢,她一个药房的,去急诊干嘛。
到了急诊一看,李固言正在里面坐着呢,右手臂上都是血。
医院里的人因为舒英怀孕的时候,李固言天天一趟不落的接送,几乎都认识他,知道他是药房里舒英的丈夫,所以那护士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立马去药房喊舒英了。
舒英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进去问是怎么回事。
李固言没预料到会有人把她叫过来,看到她煞白的脸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骨折了,刘医生帮我上夹板呢。”
都是医院里的同事,就算不熟悉也差不多都认识,刘医生连忙道:“骨折,注意养养,能恢复。”
跟着一块来的袁宜见舒英快吓得六神无主了,也立马解释起前因后果。
原来是李固言今天下车间查看呢,一名工人正操作机床,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有点走神,一个不慎差点将手卷进机器里,机器正在运行,这要是卷进去手可就碎了。
李固言见状连忙去停掉机器,但事发突然,他动作又迅速,结果机器是停了,他自己却因为跑得太急撞到了机器上,胳膊擦破了,骨头也骨折了。
袁宜当时就在旁边跟着,见状立马就给送到最近的二院来了。
差点出事的工人也跟着一块儿过来了,知道李工是因为救自己才受伤的,面色惶恐心中惴惴,搓着衣角站在旁边,赶忙表态道:“医药费我出,医药费我出……”
舒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医药费出不出的要什么要紧?家里也不缺那点钱,人要是出事了才真就完了。
李固言知道她现在是心里后怕顾不上其他,伸出完好的手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还笑道:“没事,医生都说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又安慰旁边的工人说:“你也别太紧张,就是骨折,没有生命危险,你下回再操作机器的时候可得上点心,再跟今天似的三心二意,可就不一定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这受了伤,疼得一脑门的汗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舒英皱着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过瞧着的确没那么严重,也就慢慢放下心来,问刘医生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
胳膊处理完,今天这班是谁也没心思上下去了,舒英回药房跟张主任请假。
医院里没什么秘密,张主任也听说了她丈夫的事,盹都没打就批了假,还安慰了她几句。
舒英心里放着事儿,也没心情跟上司客套,潦草笑了笑后就陪着李固言回家去了。
李固言的右手上了夹板,挂在胸前,连动都不好动,那一跤撞在机器上也不只是胳膊上受了伤,身上各处都有点酸疼,只是怕媳妇担心,工人内疚,他就忍着没说,只拣了最严重的说了。
到家的时候,李妈正领着谷雨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转,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李固言在厂里一出事,就有人来家属院通知她了,说是没那么严重,但没亲眼见着哪里能放下心,要不是要看着谷雨她早就去医院去了。
李固言一进家门,李妈就围上去打量,心疼得不行:“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撞一下就撞成这样了?这胳膊以后不会留下毛病吧?”
舒英看着刘医生给他处理的,知道没大毛病后才算是回过神来,边扶着李固言进屋坐下边回答李妈:“医生说不会,就是在把夹板拆掉前不能用力。”
“哎呦,怎么这么厉害啊,这好好的去上个班怎么就弄成这样啊。”李妈急得坐都坐不下。
“妈,妈,你先别慌,我这真没事,医生都给看过了。”
李妈不信他的说辞,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有说没事就没事的,骨头都断了,以后肯定有影响。”
舒英将枕头靠在床头,让李固言躺下去,拉着他的衣角就要看身体其他部位有没有伤到。
李固言懂事起就没在李妈面前脱过衣服,用左手压着她的手没让动。
舒英抬眼看了他一眼,连声都没出,李固言自己就把手松开了。
不过舒英最终还是没在李妈面前检查,要没事还好,万一身上的伤看着唬人,李妈年纪大了,不得担心地睡都睡不着了。
舒英道:“妈,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待会儿去买俩大骨头吧,回来给他熬骨头汤喝。”
“行,这行,我现在就去买。”
等李妈出去后,舒英才解开李固言的衣服,后背还好,胸前不知道是撞到哪了,紫红一片,舒英有些心疼地摸上去,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李固言见她难受心里也不好受,忙用好的那只手将衣服给盖上,又安慰道:“真没事,已经不疼了……”
他话还没说完,舒英眼泪就滴到他身上了,旁边的谷雨见妈妈哭了,举着小手就要过来给妈妈擦眼泪,嘴里还一直喊着:“妈妈,妈妈。”
舒英怕吓到孩子,背过身去将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说:“你还疼不疼?”
李固言哪里敢说疼?连忙道:“不疼了,真不疼了。”
又要伸手去摸她的脸,用手将她的眉头舒展开,“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他盯着她,眼眶也红起来。
舒英将谷雨放到床里面,起身去柜子里拿干净衣服要帮他换上,他现在这一身都是血,瞧着实在吓人。
李妈买了俩大骨头回来立马就给炖上了,炖的汤色浓白,满室飘香。
到了晚上家属院下班的时间点,袁宜和简光远都拎着东西过来看望,舒英这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瞧着他们拎的东西笑说:“来就来了,怎么还拿着东西?”边说边从冰箱里给二人拿汽水喝。
李固言也说:“待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再都给拎走,赚那仨瓜俩枣的,有钱就给自己买点东西吃。”
袁宜将水果放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的:“这又不贵,老师你要
是不吃就给师母和师奶吃。”
她跟固萱也差不多大,李妈刚开始听着她叫自己师奶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叫多了,也适应了。
“晚上都别走了,我熬了大骨头汤,一大锅呢,你们俩都留下来一块儿吃。”李妈招呼着两人。
简光远笑道:“好嘞,谢谢师奶。”
几人还没说几句话,工人也带着礼上门来了。
一进来就要跪下磕头,把几人吓了一大跳,舒英赶忙上去将人拉起来:“这是干什么?咱们这不兴这个,快起来快起来。”
这工人姓马,叫马国庆,年纪不大,才二十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里还说着:“都是李工救了我,要不是李工,我现在胳膊都没了。”厂里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手绞进机器里落下个终生残疾,班也上不了了,一辈子都成了个废人,他还年轻,要是成了残疾,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李妈也赶紧过来扶着,又给递了手帕让擦眼泪,说:“万幸现在都没事,你也别难受了,以后上班还是当心点,这次是固言救了你,下次可不一定能有人再救你一回。”
马国庆哭得是真伤心,擦着眼泪说:“这次是真的谢谢李工,我以后上工肯定不会走神了。”
……
李固言到底是为救人受的伤,还伤的右胳膊,厂里给放了半个月的假。
他现在在家里被看得比谷雨还严,一点活都不让他干,李妈每天还变着花样的给他做猪蹄、大骨头吃,以形补形嘛。
李固言没忍住跟舒英抱怨道:“这样天天什么都不让我做,感觉手脚都要退化了。”
舒英白他一眼:“那怎么办呢?谁让你骨折了呢,你就好好养着吧,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在李固言带的项目组,已经把新产品研发出来了,他就是不去,剩下的组员也都能把剩下的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
但他不去,有些人又要开始想法了。
今年李固言带头研发的产品可是卖得畅销,李固言也立马成为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要不是他已经成家,不知道有多少领导想招他做女婿。
陆德冷眼瞧着,心里不知道有多气愤,李固言胳膊受了伤,他不仅不觉得可惜,反而感到畅快,肯定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才要让他受点折磨。
趁着这段时间,他没少接近项目组里的人,他有钱有后台,等他把他项目里的核心都掌握后,看他还怎么得意。
但打听了一阵后,知道这个项目是李固言一手掌握的,核心内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最清楚,其次就是他那俩学生,都是手把手的带着教着的。
一个袁宜一个简光远。
陆德最先接近的是袁宜,一个姑娘家,还不是随便勾勾手指就上来了。
他堵着她下班的路上,刻意搭话道:“你是省工业大学毕业的是吧?”
袁宜看着他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神色,笑着答道:“是啊,跟老师是一个学校的。”
陆德脸色不变,仍笑着说:“我正好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想着你是省工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所以想向你请教请教。”
“陆主任这话说的,有什么您尽管问就是,只是恐怕我学业不精,可能没办法为您解惑,要说,您找老师问应该是最好的,老师比我有经验,肯定能解开您的问题。”袁宜不着痕迹地用话刺着他,脸上还一片的真诚。
陆德打量着她的神色,竟看不出来这丫头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单纯就是蠢,谁不知道他跟李固言关系不好,还让他去问他?
是啊,谁不知道陆德跟李工关系不好,袁宜暗暗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蠢是坏,竟还找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两人边走边聊,面上祥和,落在后面不远处的简光远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有些疑惑。
第40章 第 40 章 换人
陆德在袁宜这边碰了颗软钉子, 心中气得不行,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这小丫头平日里瞧着还挺机灵, 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在他和李固言之间还能犹豫?那李固言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陆德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这姑娘拎不清,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那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呢吗?男人可比女人脑子清楚得多。
简光远头天还看见陆副主任和袁宜边走边聊,第二天就见陆副主任凑到他身边笑呵呵的。
“小简啊,你来咱们厂子多久了?”
简光远虽然疑惑,但态度还算恭敬, 笑着回道:“没来多久呢,到九月份才满两年。”
“两年啊,两年也不短了。”陆德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想当年你老师来厂里两年的时候已经很独立了, 陈主任人好啊,给他放权,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暗戳戳地说李固言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 完全是因为领导们人好,而简光远现在还要靠着老师是因为李固言不放权。
简光远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
陆德打量了他一眼,皮囊倒是不错, 长得挺端正,浓眉大眼的,他又笑道:“小简今年也二十出头了吧?”
“是。”
“谈对象了吗?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先成了家也就好立业了。”
简光远摇摇头, 微微笑着:“还没呢,这整天在厂里也没什么机会认识人。”
陆德一挑眉,假装诧异道:“这不应该呀,还有那个小袁也是,你俩这都二十出头了,你老师也不为你们考虑考虑?”
“陆主任说笑了,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哪里好麻烦老师的。”
“哎呀,这说的哪里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身为他的学生,给他干活,他就应该顾虑周全些,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事业,把学生给耽误了吧。”陆德明里暗里地贬低李固言,斥他不负责任,只顾着压榨俩学生。
他说完似觉得太明晃晃,又补了一句道:“唉,咱这就是闲聊,也不是说你老师不好,只是他到底要忙自己的事业,难免忽略了你们,只是你们自己要有打算才对,总不能这大好的青春都耗在这吧。”
简光远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他话中贬低拉踩的意思,但李固言是自己的老师,他又是主任,他不好说什么,只好腼腆笑了笑。
陆德再接再厉,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瞧着小伙子是有志气的,我这年长你不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说说你这以后是什么打算?”
简光远低了低头,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肩膀上的那只大手,洁白细腻,一点伤疤茧子都没有,甚至连点机油笔墨都看不见,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他笑道:“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就是跟着我老师做项目嘛,正好现在项目有了点起色,这些陆主任您也是知道的,我们都说呢,今年年底厂里应该会给我们发奖金的。”
陆德听到这脸色变了变,知道,他当然知道,要不是知道这个项目现在是厂里的香饽饽,他也不会过来接近他,但他到底摸爬滚打多年,脸上瞬间恢复笑摸样,说:“这算什么打算?这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这话说的,这厂里谁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还当谁都跟他陆副主任一样有个当厂长的亲叔叔。
简光远心里嘀咕着,脸上没表现出来,试探着问:“陆主任工作这么多年了,肯定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有经验,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讨您几句教诲。”
陆德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长臂一扬瞬间揽上人的肩头,口中还说着:“教诲算不上,就是我自己的一点点经验而已,这马上晌午了,你这是准备怎么吃啊?”
“就是吃食堂。”
“哎呀,这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走,咱俩下馆子去,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谈得来的人,我请你!”陆德拉着人就走,还道,“当年你老师才来的时候我叫过他几次,可惜他比较有性格,看不上我这小饭局。”
简光远听完笑了笑,没做评价。
陆德也不在意,他也不
是为了要他跟自己一起评判李固言的。
下馆子,就在机械厂前头的一家饭店,就他们两个人还要了一间包间,简光远看着来往对陆德很是热情的服务员,就知道他一定是这家店的常客。
简光远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件饭店,这家饭店在附近算是最贵的一家了,平日里他们自己是舍不得来吃的,只有李工有时候请客会带他们组的成员来这里。
两人挨着坐下后,陆德就叫服务员把他放在这里的酒拿来一瓶,又笑着问简光远道:“喝酒吗?”
简光远摇摇头:“不怎么喝。”他们组聚餐是从来不喝酒的,李工自己不喝也不会劝他们喝。
陆德笑说:“喝点也没事,你也二十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
说起这个,陆德又问:“你说你还没谈对象,那你家里对你有什么安排吗?”
简光远一听他这话音就知道他定是有些想法,忙笑说:“没,家里也催我呢,但我想着先上两年班,往上走一走才有底气成家。”
陆德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子,打开就要往简光远杯子里倒,简光远哪能让他给自己斟酒,连忙拿走杯子说:“我来倒我来倒。”
“嗯?”陆德笑着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走,“跟我客气什么,你是小辈呢,以后有你倒酒的机会。”这话中又有一层意思了,简光远平时老老实实的哪里会有他倒酒的机会,只有陆德要带他参加饭局才会如此。
简光远听出来了,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对自己这么好是图什么呢?他一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人。
他看了眼被满上的酒杯,视线又移到旁边的陆德身上,视线里带了点探究意味。
陆德继续说:“你也是省工业大学毕业的,是高材生呢,要搁在古代,说不定就是个进士,至于进士,以前不有个那什么说法吗?叫什么什么榜下捉婿,对,榜下捉婿!”
简光远哪好意思把自己类比成进士,赶忙谦虚说:“我还差得远呢。”
“差什么!”菜上来了,陆德又给他夹菜,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笑着说,“在这饭桌上,你别把我当你的领导,咱就是朋友!我是看你这人真有点本事,生了惜才的心思,才会邀请你来吃饭的。”
简光远笑笑,他自是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他也自信自己是有能力的,他毕竟是省工业大学的高材生。
陆德端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龇牙咧嘴说:“我家里有个亲戚,就咱厂里纪主任,他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在机械厂小学当老师,到现在也还没有个着落呢,纪主任成天急得不行,我就跟他说咱厂里那么多青年才俊,急什么呢?到时候来个榜下捉婿,不就促成了一桩美事了吗?”
他说完还问了一嘴:“你说是不是,小简?”
简光远迎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上扬,点了点头认同:“是,陆主任说的有道理。”
纪主任是厂里管后勤的,是个油水大的好职位,他之前是知道厂里领导层盘根错节,但不知道陆副主任跟纪主任还有亲戚关系。
两人酒杯相碰,发出“当啷”一声,杯中酒水溢出,洒在桌面上。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尽兴,从饭店里出来时,都面然酡红,脚下虚浮,走路都不稳的样子。
陆德计划得逞,自是高兴,拍了拍简光远的肩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小子有眼光,未来错不了!”
简光远搀扶着他笑道:“哪里,我还年轻,以后还得主任多多提携才是。”
“哈哈哈好!你今天喝的不多,这酒量不太行啊,以后可得多练练,行了,我看你这也醉了,下午是不能上工了,给你放半天假,回宿舍睡一觉去吧,明天酒醒了再来找我!”
“行,那就谢谢陆主任了。”
陆德站在原地看着简光远有些踉跄的背影,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双手在身上摸了摸,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两指并拢在烟盒顶上拍了拍,夹着一根放在嘴边,又摸出火柴点燃。
烟雾在他口中吞吐,他眯着眼回头朝家属院的方向看了看,等一根烟燃尽后,也回了机械厂。
下午还得找他叔叔呢,这种事得他叔叔点头他才能办成。
在他们俩喝酒的时候,李固言正在家里养伤呢,他吊着一条胳膊,许多事都不能做,就连吃饭都有些困难,得学着用左手。
舒英下班回来的时候买了点鸡蛋糕和桃酥,谷雨现在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不过每次也就给她尝一点点,搞得她老大不满。
她到家时,李妈正在厨房里做饭,李固言和谷雨在院子里玩。
舒英拎着两袋糕点进来,谷雨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用手指着要吃,舒英笑了笑,掰了一小块鸡蛋糕防她手里,谷雨得了鸡蛋糕,也没心思跟李固言玩了,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鸡蛋糕啃。
她牙还没长齐呢,在鸡蛋糕上啃得坑坑洼洼,还一边吃一边往下掉渣。
舒英笑着看着她,伸手将她身上的渣子给轻轻拍掉。
李固言将两袋糕点拿进厨房,在橱柜里放好后又到院子里来。
舒英抬头看了看他,问:“今天没碰到胳膊吧?”
“没有,我小心着呢。”
舒英听到他这话就想用白眼翻他,还小心,这几天不去上班,就在家养伤,每天都觉得闲得慌,就带着谷雨玩,胳膊骨折了还要抱她,谷雨被抱着不老实,差点没把他胳膊又给踢断。
李固言想到这件事也有些没忍住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下:“就那一次,后来我再没抱过谷雨了。”
舒英撇了下嘴,不太相信地说:“你最好是。”
马上要吃晚饭了,舒英将桌子拉到院子里来,李固言用没事的左手帮忙搬着椅子。
李妈将菜端上桌,一眼看到啃鸡蛋糕的谷雨,抱怨地说了两句:“怎么现在给她吃鸡蛋糕?吃了这该吃不下饭了。”
舒英把谷雨抱上椅子上坐好,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笑道:“没给她吃多少,就掰了一点给她。”
李固言伤的右手,吃饭都不方便,吃个菜都是舒英夹到他碗里,他再拿着勺子舀着吃。
吃完饭后,舒英先给谷雨洗澡。
拿一个大铁盆,放大半盆温水,谷雨坐在盆里,两只小手一点都不老实,嘻嘻哈哈地拍着水面,一个澡洗好,舒英全身都能湿透。
洗完后,用大毛巾将谷雨全部包裹住,给抱到房间里床上。
夏天热,也不用担心感冒,到房间里再给她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还要垫上尿布。
李固言现在自己不好洗澡,舒英给谷雨洗碗还得再帮他洗。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用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穿一间短袖,胳膊打了石膏上了夹板也好脱。
舒英帮他把衣服脱掉,拿水往他身上冲,边冲边小心不能碰到右手。
李固言仰着头看她,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她衣服上还有刚才给谷雨洗澡留下的水渍,半湿半干地贴在身上。
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舒英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道:“你最近可老实点,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李固言嘴硬:“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什么都没想。”
哪里是什么都没想,眼睛都快看直了,是想的不能再想了。
舒英在他头发上抹了洗发膏,洁白的泡沫打发起来,绵绵密密地顶在头上,顺着水冲下来,流到眼睛上,辣的李固言睁不开眼。
他无助地用左手扶着她的腰,手掌宽大炙热,嘴里哀哀呻/吟:“疼、疼。”
舒英低下头看见他眼睛处的泡沫,连忙拿毛巾给他擦干净,又凑近用嘴吹了吹,问:“现在怎么样?能睁开眼吗”
李固言微微眯着眼,一副可怜
相地摇摇头:“睁不开……”
舒英见状也有点心疼,赶紧用水把他头上身上的泡沫都冲干净,速战速决地把他洗干净,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洗起来可比谷雨费劲多了。
洗完后累的她轻轻喘着粗气。
李固言冷不丁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来,把舒英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来看有没有碰到他的胳膊。
李固言忙道:“没碰到没碰到。”
舒英这才放下点心,缓过神后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好好的又作什么怪。”
李固言不说话,只将头靠在她身上,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肌肤上,撩起一片鸡皮疙瘩。
浴室里闷热,舒英有些受不了,捧着他的头远离自己,接着就要从他腿上起来。
李固言身上的火都起来了,哪里还压得下去,眼尾红红地看着她,好不可怜,柔柔地拉着她的手说:“不会碰到胳膊的……”
舒英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就放到了他脸上,指腹在他唇上摩挲,柔软湿润。
李固言见状,拉着她贴近自己,仰头噙吻住她的唇,明明是侵略者,却一副被动接受的样子。
浴室里热气未散,舒英被蒸腾着,脸上泛起红晕,神志也有些不清醒,双腿一软跨坐到他身上。
谷雨还在房间里被李妈看着,两人没有折腾太久,一次结束后,两人匆匆又洗了一遍澡就换了干净睡衣回房。
两人头发都湿透了,坐在风扇前,对着风扇吹,舒英胳膊酸软,趴在他大腿上有些困顿,任由他左手在发间穿梭,舒服得昏睡过去。
谷雨早已经睡着了,手里还牢牢抱着她的小羊玩偶,李固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俯过身去把薄被子又往她身上拉了拉,做完这一切才又转回来帮舒英吹头发。
她这一头秀发柔软乌黑,有时摊在枕头上,有时垂在他身上,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上下翩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固言在家养伤这几天虽然诸事不便,但却是极轻松自在的,可他是轻松自在了,厂里却发生了件让人震惊的事。
他带的项目组,负责人却换成陆德了!还是临时换的,组里的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被通知以后都听陆副主任的。
袁宜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瞪大了眼,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个项目从始至终都是李工负责的,他不知道在里面付出了多少心血,眼瞅着马上就能摘果子了,结果着说把人踢出去就把人踢出去了?
怪道陆副主任会找她套近乎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袁宜一来机械厂就跟着李工,李工在带学生上从不藏私,向来是有问必答,有惑必解,什么知识点都恨不得揉碎了全部教给她,就算是他们犯了错,也一直都是耐心的,在她心里,李工是担得起她一声老师的,所以乍然得知这个消息,她心中实在不忿,李工因为救人在家养伤,结果厂里就这么对待他?
陆德接手项目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李固言的东西还给搬回大办公室,他笑得冠冕堂皇:“既然李工以后都不负责这个项目了,那咱也不能耽误人家,你们几个手脚都麻利些,别把人的东西搬丢了,东西都搬干净后,把那个位置再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我要坐过来的。”
他指着项目组里的几个人,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陆德脸上笑意不变,端起印着机械厂几个字的搪瓷杯放到嘴边啜了一口,缓缓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不动弹?”
袁宜皱了皱眉站出来道:“陆主任,这是怎么了?我们一直不都是李工带着的吗?这个项目的核心也一直是李工负责的,您把李工的东西搬走,我们后续还能做下去吗?”
这个问题也是组里其他人想问的,只是碍于陆副主任的身份,谁都没敢出声罢了。
陆德哂笑一声,身子斜斜靠着桌沿,将手里的搪瓷杯轻轻放到桌子上道:“小袁啊,你这话就说岔了,这个项目不是李工的,这项目是咱机械厂的,现在李工胳膊受伤,而且还是为了救厂里的工人光荣受伤的,咱们厂向来爱护这些大公无私的人,厂里就是怕他太过辛劳,这才让我来替他辛苦的。”他这话说的轻飘飘又堂而皇之,好像自己真是为了李工好一样。
袁宜撇了撇嘴,还欲与他争执,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了一把,她扭头看过去,是简光远。
简光远站出来笑着道:“既然厂里的文件都下来了,咱们就照办吧,我现在就把李工的东西搬回去。”
袁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倒戈到了陆德那一方。
陆德笑着点点头,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流连,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就是没有男人看得清状况。
简光远到底是李工的学生,虽然平时懒散了些,但项目组里的人大多还都是信他的,他带头搬东西,就有几个人犹豫着也跟着搬。
老吴看着这场面,心里天人打架,他当初来这项目组,奔的是李工,现在李工都被踢出去了,这个项目组还能成吗?
袁宜环顾着这件熟悉的办公室,这一年多,他们跟着李工在这间办公室里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改了多少设计,又下了多少次车间,最终才把新产品成功研制出来,销往全国各地,收获不少好评。
但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说被换就被换,换得如此轻而易举,连提前通知都没有,她敢说,李工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厂里的这些变故呢,他恐怕还在想着养完伤后回来带着他们继续研发新产品。
思及此,又看着明显和陆德很是亲近的简光远,心中难免有些悲凉之感,他俩一块儿到的李工手下,李工为人耐心和善,从来没有批评过他们,可没想到他的这些好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