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落幕 尘埃落定
王宫前, 达刺儿望着气势汹汹的镇北大军,回首看了一眼遥远的大殿。
突帖尓,你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你活着,北离三十六部就还能重新凝聚。
“燕鼠来了, 截络部的冒勒穆,草原最勇猛的雄鹰,飞吧,天神会庇佑你们——”
镇北军与截络部激战, 刀光剑影, 人喊马嘶,构成一副惊心动魄的血腥画卷。
陆炼砍下达刺儿的头,踩在脚下, 用他残身上的锦绣擦拭双刀上的鲜血。
北离大势已去,罗罗城内只剩小部分北离人还在负隅顽抗,梁俨本欲亲入王宫, 生擒北离王,可众将怕宫内有埋伏——太顺利了,他们一路势如破竹, 唯恐这是北离人的诱敌之计。
陆炼却不以为然, 北离这些猢狲若有这样的心机谋略, 他们根本入不了城。
梁俨明白众将是担心他的安危, 如今罗罗城已破, 抓住北离王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让陆炼去生擒北离王。
燕帝派陆炼来,除了监视他,多半也是想给陆炼镀层金身, 加官进爵,他自然要给台阶。
陆炼自然不会拒绝军功,也许这军功能换来丹书铁券,以后袭了爵位,等到陛下缝十的万寿节,他或许能用爵位和丹书铁券换个恩典。
擦净双刀,还未等陆炼等人搜寻,一个自称北离大巫的人奔到了他们跟前。
大巫见眼前青年面若寒冰,眉目冷峻,一时瑟缩,颤声道:“燕…国勇士,请传话广陵王,我们天师请广陵王……”
话未说完,陆炼不耐地抬了下手,旁边的士兵举刀就朝大巫砍去。
“别杀我,别杀我——”大巫惊惶逃窜。
镇北兵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北离王在我们手里,别杀我,别杀我——”
陆炼眼皮一抬,抬手让士兵把那人抓来问话。
陆炼冷眼睨着脚边的人,双手环胸,“你们那劳什子天师把北离王绑了?”
“是是是,天师说那是给广陵王殿下的见面礼。”大巫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他的燕话说的不标准,十分喜感,逗得众将哈哈大笑。
“那走吧,带本王去见你们天师。”
众将听陆炼这样说,面面相觑,刚有人想出言,便被陆炼一个眼刀制止。
大巫听完猛地抬头,这人便是广陵王?
广陵王这样年轻俊美么?
“再看本王,本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还不滚起来带路?”
大巫被吓得一抖,连忙爬起来带路,暗忖此人如此凶神恶煞,颐指气使,肯定是大燕皇族!
在拉克部草场,他们听阿布来讲了北离局势。如今的北离王年幼,性子又孱弱怯懦,加上北离信天神,对巫族的巫师十分信赖崇敬。
巫族天师伊兹迪尔又是先北离王委任的重臣,北离王处处受天师和巫族辖制。
天师才是北离实际的王。
当时阿布来说若想让北离百姓彻底臣服,一定要捉住巫师。
走到一处宫殿,殿内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陆炼见他们穿丝绸,腰羽毛,长发飘然,与城里那些百姓士兵的打扮截然不同,心道这些人便是巫师了。
伊兹迪尔听弟子说是广陵王来了,欣喜若狂,迅速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广陵王殿下。”伊兹迪尔向陆炼微微颔首抚胸。
“你便是天师?”陆炼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老者。
“正是。”
“北离王呢?”语落,陆炼便大马金刀地坐到了王座之上。
伊兹迪尔见他没有丝毫客套,神态傲慢,心道这广陵王并不如突帖尓好摆弄。
他让族人将突帖尓抬了上来。
陆炼让手下去查看,手下探了探鼻息,朝王座点了点头。
“天师,我听说巫族之人聪慧,能助君主统帅臣民,你们的巫师可都在殿上了?”陆炼撑着头,懒懒看向阶下人。
伊兹迪尔闻言暗喜:“是的,尊贵的王,巫族之人皆在殿上迎候您。”
陆炼给副将使了个眼神,副将扛起北离王走出了大殿。
伊兹迪尔见陆炼收下了投名状,心中暗喜。
“天师,今年贵庚啊?”
“七十二岁。”
“那还真是……”说话间,副将在门口朝陆炼点了下头。
陆炼站起身,手握双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活够了。”
眨眼之间,双刀插入伊兹迪尔的胸腹,长杖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杖上青羽。
巫师们见天师被杀,惊叫逃跑,门外的镇北军像影子一样,无法逃离。
那些巫师不会武,副将听着惨烈的悲嚎,心生不忍,“副帅,殿下说过不杀降……”话音未落,便被陆炼轻蔑的眼神吓得咽回了话。
“这些巫师祸乱北离朝纲,如今北离已是我大燕疆土,你想留着这些祸害给陛下增添烦忧吗?”
“卑职不敢!”
“神?哈哈哈哈哈哈——”陆炼狂笑,若求神有用,那他幼时独自熬过的无数黑夜又算什么,“副将啊,若求神问佛有用,周武帝唐武宗为何要灭佛,陛下为何让你我来这北离,求神问佛不就行了吗?”
“卑职浅薄,受教了。”
挣扎嚎哭声平息,陆炼敛下笑容,冷声道:“众将听令,北离王宫中着丝缎宝饰者皆杀之,其余人等降者不杀,凡作乱忤逆者乱刀砍死。”
“是——”
陆炼杀人如麻,远在罗罗城城门的梁俨全然不知,他在在城门等待陆炼凯旋。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
按理来说,陆炼带了充足的人手,那王宫不可能守得住。
难道北离人真设了埋伏?
“孟升,即刻带人去支援副帅。”
萧勉领命,奔到半道,见陆炼带着浩荡兵马朝城门赶来,又见一个白肤栗发的少年缚着双手,跟在陆炼身后。
看来不用他支援了。
陆炼将突帖尓带到梁俨面前,梁俨见这北离王生得面软柔弱,还是个半大少年,心生不忍,给他松了绑。
双手重获自由,突帖尓连忙向梁俨行了抚胸礼,他不懂燕话,只能用北离语问候。
梁俨让人把艾尔巴寻来。
“艾尔巴!”突帖尓惊喜道。他是先北离王的老来子,年龄与各部落首领的孙辈相仿,以前庆贺神诞节,艾尔巴来罗罗城时,会给他带南边精致好看的木雕。
艾尔巴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的北离王是小王子突帖尓,他还以为是突帖尓的大哥突芬莱。
艾尔巴转身想逃,他不想让旧友知道是他给燕人带的路。
“艾尔巴,我不懂燕话,我需要你。”
艾尔巴停住步伐,转过身看着风轻云淡的王。
“艾尔巴,告诉他,北离投降了,让他的人停止杀戮。”突帖尓神色平静,从他醒来看到的便是血,他的小王后倒在宫道上,他阿舅的头颅落在宫门口,他的百姓和勇士如小山一般堆在路旁。
艾尔巴咬着牙如实翻译。
“我是北离的王,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为我。”突帖尓望向蓝蓝的天,“只要不屠城,千刀万剐,枭首示众,我随你处置。”
当年阿爸在遥城和密城犯下的错,他来还吧。
艾尔巴听完哭了起来,紧紧抓住突帖尓的手臂,拼命摇头。
梁俨见状问道:“艾尔巴,他说什么?”
突帖尓看了一眼梁俨,慢慢扯开了衣上的手指,“我的朋友,说吧,也许这样就能结束罗罗城的杀戮了。”
艾尔巴抽噎着说出了译文,梁俨闻言长眉一挑。
“本王不会屠城。”
艾尔巴连忙将这句话说给了突帖尓。
突帖尓听完,心跳如雷,难以置信地看向梁俨。
梁俨道:“本王无权决定你的生死,你会被押送到玉京。”
出兵前,燕帝就传信给他,务必生擒北离王,送至玉京。
至于目的,他和凤卿看到那封信时心照不宣——燕帝,沽名钓誉耳。
尘埃落定,战火平息,夜幕渐渐降临,梁俨指挥麾下搜寻救治伤员,点火起灶。
罗罗城城外,一座座帐篷搭建而起,无数篝火点起,火上正滋滋靠着冒油的牛羊肉,火光映着一张张挂满笑容的脸。
厮杀了一整日,每一个镇北军将士此刻身心俱疲,可是丝毫不能松懈,他们收缴了北离军的兵器,扔到了兵器库,派了重兵把守。
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回家了。
在罗罗城休整了两日,梁俨将北离王和各部落首领和子嗣带走,各部人马回到各自的草场,至于罗罗城他留了重兵把守,防止他们反扑作乱。
梁俨承诺,所有投降归顺的部落会得到大燕的保护,他们的家园会重建,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大燕子民。
北离人见王和首领全部被带走,心中不安茫然,可燕人没有杀他们,还给他们食物和药,不安和茫然中夹了丝丝缕缕的希望。
风起,乌泱泱的镇北军离开了罗罗城,朝大燕奔去。
返程没有来时轻便,他们需要搬运伤兵,押送北离贵族,还有收缴来的金银武器,大军返程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大胜北离的捷报却被快马加鞭送往了玉京。
玉京城内繁华依旧,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玉京城外喧闹不让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贾士子,农夫匠人排在城门口,等着入城,旁边卖水卖扇的小商贩跑得十分闹热。
突然,阵阵马蹄传来,城门上的守卫看清马队后面的旗帜,高声大喝让门口众人退散避让。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万万耽误不得。
骑兵呼啸而过,朝着宫门奔去,一边奔驰一边大喊:“大捷,大捷——”
喜悦的声音引得百姓探头追逐。
“北离大捷,北离大捷,广陵王大胜北离,大胜北离——”
“我军生擒北离王,斩杀数万敌军——”
……
众人听完皆欣喜激动,欢声笑语布满街道。
“好啊,好啊,看那北离小贼敢屠我大燕城池——”
“镇北军英勇啊,广陵王大功一件啊!善,大善呐!”
“我大燕万国来朝,那北离不臣,活该被灭——”
“这小殿下莫不是战神托生,回回都大捷,那渤海也是他收服的嘞~”
“是啊是啊——”
街上百姓议论纷纷,泡在酒肆茶坊里的文人士子开始泼墨吟诗,歌功颂德。
捷报直达宫中,燕帝看了捷报,又亲召了送信的骑兵询问,问完之后龙颜大悦,重赏了骑兵。
如今才散朝不久,众臣闻得镇北军大胜北离,皆欢欣鼓舞,喜悦之后,又向王相恭贺道喜。
王惕守嘴角勾着僵硬的笑,心里却笑不出来。
一步错万步错,当初就不该向七郎下手,如今看来,现在这位储君远比不上七郎。
现在面上虽未撕破,但七郎对他王家已无情分。
罢了,现太子也罢,文怀太子也罢,广陵王也罢,陛下如今龙体康健,他还有时间。
镇北军凯旋,一入燕境就受到了官民的热烈欢迎。
距离蓟州城还有十余里,蓟州城的官民便自发来迎接梁俨等人了。
梁俨和沈凤翥看着神采飞扬的梁儇,见他冬日里捂白的小脸又变成了黑炭,不禁相视一笑。
梁儇来了,梁玄真也来了,就连白日不怎么出门的梁希音都来了。
崔璇见大姑姐小舅子都来了,却不见宝贝妻子的踪影,心里纳闷。
“微音呢?”沈凤翥见小表妹没来,心里一颤。
崔璇回来,微音怎么会不来迎接,难道染了重疾,不能行走?
“哦,三姐身子不舒服,长姐不许她来。”
崔璇听妻子不舒服,与梁俨拱了拱手,快马加鞭赶往蓟州城。
梁俨闻言,连忙让队伍加速,进了城,让陆炼替他执行诸项事宜,他要先去看妹妹。
等他和沈凤翥急匆匆赶到梁微音的院落,看着腹部微微隆起的妹妹,愣住了神。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梁俨叫来梁儇,狠狠说了他一顿。沈凤翥拿来戒尺,狠狠打了三下手板。
梁儇搓着通红的手心,委屈得瘪嘴,道:“呜呜呜,是嫂嫂说三姐月份小,不能给别人说。”
“熊孩子,我们是别人吗!”梁俨无语。
沈凤翥叹了口气,刚才在路上,他和阿俨胆战心惊,生怕微音有个好歹,“九郎,下不为例。”
“七哥,表哥,你们别怪九郎。”梁微音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头。
“诶,慢点。”梁俨高声道,“肚子里有小娃娃了,别颠着了。”说罢就起身将梁微音按到软塌上。
梁微音见七哥跟长姐一样草木皆兵,无奈一笑。
“微音,满打满算,你怀胎也不足四月,怎么肚子这么大,找嫂嫂瞧过了吗?”梁俨看着妹妹凸出的小腹,心里不安,“九郎,你跑得快,去军营把冯太医找来。”
“别别别——”梁微音刚站起来却又被梁俨按了回去,“嫂嫂说我怀的是双生胎,所以比寻常孕妇肚子大些。七哥,我真的没事,你脸别那么臭嘛~”
梁沈二人又询问了一阵,这才松了心弦。
梁俨吐出一口浊气:“微音,崔璇呢?”
“哦,我的补汤快好了,他说亲自去厨房端。”说起丈夫,梁微音笑得有些羞涩。话音刚落,他见梁俨就火急火燎地往门外走,“七哥,你去哪儿?”
“算账!”
第152章 浪荡 我刚才没尽力?
夏日黑得晚, 到了一更天,云彩都还点着一层薄胭脂。
沈凤翥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此刻正靠着窗边小榻晾头发。
一身雪肌被热水氤了淡淡霞色, 被紫绡寝衣衬得愈发白里透粉,小几上摆了一尊错金银博山炉, 一丝接一绦的馝馞烟缕将那艳丽非常的容颜柔晕成朦胧水墨。
美人如画,见之忘俗,李螺儿纵然服侍了沈凤翥几年,看到这画面仍呆住了, 轻轻将安神茶放到小几上, 唯恐惊扰了画中仙。
“螺儿,殿下还在教训崔仪宾?”沈凤翥缓缓抬眼,端起茶盏吹了吹。
螺儿回过神, 笑道:“正是呢,刚才郡主那边的人还来院里请您去劝呢。”
沈凤翥抿了一口茶,勾起浅笑, “闹着这早晚,行了,你去给殿下说我找他有事, 让他快些回来。”
“诶~”螺儿甜甜应了一声, 小跑着就去了。
沈凤翥喝了半盏茶, 撑着头闭目养神, 果然还是家里舒服, 能清清静静地沐浴,香也闻着舒心。
少顷,门外传来脚步声,梁俨进门便看到了一副美人小憩图, 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沈凤翥佯装假寐,等了一阵,感觉门口的人不动,离着小榻八丈远,不得不睁眼寻找。见他像只呆头鹅一般站在门口,不禁掩唇一笑:“你傻站着做甚,过来呀。”说罢,拍了拍身侧软垫。
梁俨笑得眯眼,三步并两步奔到小榻处,一把抱住热热软软的老婆,“好香啊,才洗完?”
“嗯。”脸颊被蹭得发红,沈凤翥无奈一笑,轻轻推开乱拱的脸,“好了阿俨,我有正事呢。”
“都回蓟州了,没什么要紧事了。”梁俨现在已经晕了,老婆都洗好了,他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老婆,“宝贝,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滚烫吐息喷洒在耳廓,沈凤翥不禁缩了缩脖子,突然,耳垂被咬住舔/弄。
“怎么不说话?”梁俨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着明晃晃的邀请和诱惑。
颊上淡粉变成了胭脂色,比窗外的云彩还要艳丽几分,沈凤翥垂眸浅笑:“当然想你。”说着,转身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
梁俨听完心花怒放,伸手环住纤细腰肢,准备将人抱到床上。
“诶~天还亮着呢。”沈凤翥拍掉腰间的手,凑到他耳边低语,“等会儿好不好?”
梁俨听完委屈地点了点头,从后面环住沈凤翥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用力亲蹭他的脖颈。
算了,传统是美德,老婆传统点就传统点吧。
沈凤翥低头把玩腰间的大手,扒拉摩挲干燥修长的十指,“阿俨,我知道你疼惜微音,微音贵为郡主,是千金之躯,可她已为人妇,为入泉生儿育女也是应当应分的,你今日不该那般训斥入泉。”
“在他们大婚之前我就嘱咐过崔璇,微音年幼,身子又纤细娇弱,不能太早有孕,这厮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全然不顾微音的安危,我今日没打他都是看在微音和我那未出生的外甥面上。”
沈凤翥笑道:“你呀也太操心了,微音都快十九了,我娘亲十九岁时我哥哥都快两岁了,成婚三月之内有孕才是常事,微音成婚一年才有身孕,已经算晚了。”
“凤卿,话不是这样说。”梁俨摸了摸爱人平坦的肚子,“生孩子不是儿戏,那是母亲拿自己的命和健康在换,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岳母那般幸运。”
梁俨是现代人,小时候亲眼看着妹妹出生,他在产房外听过妈妈的惨叫。他爸从小就教育他跟妹妹,是妈妈用自己的营养血肉赋予了他们生命,要尊敬爱护妈妈。
发达的现代医疗都无法百分百保证产妇安全,何况大燕。
微音怀的还是双胞胎,现在不能做麻醉,也不能剖腹产,更没有止痛的药物,到时候微音只能硬抗。
微音那样纤细怕疼,她哪里受得住,何况还有难产的风险……
梁俨越想头越疼,想回去抽崔璇一顿。
“我明白,自古妇人产子都要在鬼门关过一遭。”沈凤翥听着听着心里也后怕起来,“要不我明日就派人去寻北地最好的稳婆,还有擅长千金科的大夫,还有几个月,要不给宫里传信,让他们再派专看妇人产子的太医来?”
梁俨点头道:“事到如今,要把能做的准备都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凤翥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想到妹妹抚摸小腹的笑颜,喃喃道:“微音看起来很幸福,她应该很想为入泉生儿育女。”
“我知道,我也不是不许他们要孩子,等微音身子骨养壮实些,过几年再生不也一样吗?”梁俨越想越气,“就是崔璇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克制不住自己,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沈凤翥笑笑:“呸,越说越出格,再说就编排上微音了,不许再说了。还有啊,别再训斥入泉了,我倒不是为他说话,我是怕微音知道了伤心动气,她怀着孩子呢,可别动了胎气滑了胎。”
“好好好,我不骂那厮了。”梁俨连声允诺,然后咬了一口细滑的侧颈,“宝贝,正事说完了吧。”说罢猛地起身,穿膝搂腰,将小凤凰打横抱起来。
沈凤翥笑出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登徒子,天还没黑尽呢。”
“把帘子拉紧不就黑了吗?”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下。
锁房门,放下帐幔,沈凤翥撑起身子看他四处奔忙,不禁抿唇偷笑。
做好准备,室内骤然暗了几度,梁俨直勾勾望着半卧的美人,一边走一边解腰带。他刚才在门口瞧着就起了火,忍了这么久,再忍不了了。
视线交缠,看着看着两人就倒在了床上,先脱完衣裳的自然是只穿了一层紫绡的沈凤翥。
梁俨抬起一条纤长白皙的腿,从大腿内侧摸到小腿,再摸到脚腕上的脚镯,将腿放到肩上,侧脸亲吻滑腻的小腿肚,“好香。”
沈凤翥靠在枕头上,看着对面炽热的眼眸,不禁仰起头喘息。
梁俨闻声挑眉轻笑,“宝贝,你在紧张吗?”他放下腿,附身仔细亲吻微微喘息的嘴唇,贴心安抚,手掌摸上心口,柔软的皮肤被心脏猛烈冲击,梁俨能感受到蓬勃的心跳。
梁俨一边亲吻,一边温柔抚摸,直到腰上被腿缠紧,梁俨才停下。
梁俨撑在三千青丝旁,笑道:“宝贝,这么想我啊,有多想?”
嘴唇分开,沈凤翥没有回答,猛烈喘息起来,纤长眼睫半垂。
梁俨见他不回答,直直看着他,生生忍着亲吻的冲动。
沈凤翥抬起眼皮,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他与阿俨许久没有这般肆无忌惮地亲昵了。
“宝贝,说嘛~你不说我不亲你啰~”
沈凤翥听完仍不做声,等缓过劲儿,他虚虚看向梁俨,粉红舌尖微微探出一点,舔了舔嘴角,又朝对面勾了勾。
梁俨喉头一紧,哪里还需要什么回答,狠狠将人压在了身下。
云收雨歇,沈凤翥懒懒道:“好了阿俨,出去吧。”他感觉胀胀的,有些酸。
梁俨揽着红白一片的腰,亲了亲优美的蝴蝶骨,“宝贝,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呢,是你身子越来越好,还是我刚才没尽力”
“浪荡。”沈凤翥难耐地扭了扭腰,“快出去。”
“别急啊,崔璇都要有两个孩子了,我们也该加把劲儿了。”
沈凤翥见他又开始说疯话逗他,肘了他腰腹一下,“你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我这不正在努力嘛,我有预感今晚我俩就能再造出一对双胞胎。”
“再?”沈凤翥觉得梁俨被憋疯了,以至于现在开始说胡话。
“好狠心的娘,应怜应爱还在园子里呢,这就把它们忘了?”
沈凤翥笑得绵软无奈,现在正是温存时分,他也乐得跟梁俨玩笑,眼珠一转,佯装委屈道:“你心疼微音生孩子,我都给你生了两个了,你还想让我生,果然,你不是真心疼惜我。”
梁俨见小凤凰陪他玩笑,来了兴致,将人翻过来亲嘴。
巨物离身,陡然空虚,沈凤翥不禁嘤咛一声。
“我是你夫君,我要你给我生一百个。”这身娇吟将熄下去的火又点燃,梁俨将一只白花花的腿放到自己胯上,一声喘息后,畅通无阻,“咱们一天一个,生完一百个再说。”
沈凤翥听完臊耳的胡话,便不再言语,只埋在梁俨怀中轻喘低吟。
这呆子天生擅说淫词浪语,自己哪里说得过他啊。
第二天,沈凤翥睡到中午才醒来,准确来说是被房外的鸟叫吵醒了。
沈凤翥微微一动,四肢酸软得他哼了一声。
咬了咬唇,昨儿从一更浪荡沉沦到后半夜,现在的酸疼是自己应得的。
哑着声音喊了两声,螺儿便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两只蓝尾雀儿。
“公子快瞧,这是殿下送你的礼物,蓝尾巴的喜鹊多稀罕呐~”
沈凤翥见到那两只蓝尾喜鹊,面颊顿时红透了。
螺儿见公子害羞,十分不解。殿下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公子,比这更贵重的都有一大堆,这两只雀儿着实排不上号。
“公子你瞧,这俩小东西多可爱啊,肚子跟球儿似的。”螺儿提着鸟笼爱不释手,“殿下给它们起了名字,左边这只叫大毛,右边这只叫二毛。”
沈凤翥听完这名字,无奈一笑,“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土里土气的。”
“谁说我家大毛二毛土啊?”
沈凤翥看向门外,见某人倚在门上笑得促狭。
螺儿将鸟笼递给梁俨,说她去给公子端饭,一溜烟跑了。
梁俨坐到床边,朝笼内嘬了嘬嘴,逗得两只雀儿乱跳。
沈凤翥见状轻笑,两只喜鹊博美人一笑,梁俨觉得值大发了,柔声问道:“喜不喜欢?”
沈凤翥点了点头,又道:“给它们换个名字,大毛二毛有些俗气。”
“这还俗?”梁俨大惊,他可是按照两只雀儿的体貌,精心取的名字。
“好好好,就叫大毛二毛,贱名好养活,也不错。”
梁俨将鸟笼放到地上,伸手摸上纤腰,“疼不疼?”
“不疼。”
梁俨见他被按得蹙眉,小凤凰又没说实话,“不疼的话,那我们继续吧。”说着就把人往后面按。
“诶——”沈凤翥慌忙将人推开,再来他的腰真要断了,“你别太浪,昨夜还不够吗?”
梁俨缓缓坐直身子,笑道:“宝贝,你是不是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你说等回了蓟州随我闹。”
“我……”沈凤翥没想到他竟将这句戏言记在了心里。
梁俨见他神色懊恼,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忙道:“好了逗你的,宝贝,昨晚我着实孟浪了些,你身上哪不舒服一定要给我说,知道了吗?”
“嗯。”沈凤翥点了下头,手指不断绞动玄色衣袖。
“那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腰疼背疼腿疼……还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沈凤翥凑到梁俨耳边才说出来。
梁俨明白男子承欢本就有违天道自然,尽管他们相爱,很享受这个过程,但承受的一方必然会损伤身体。
他无法不碰凤卿,只能尽量呵护弥补。
“宝贝,躺下去,我给你按摩上药。”
“嗯。”沈凤翥乖顺地躺了下去,按着按着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交给了梁俨。
过了数日,处理完战后诸事,玉京才传信来,让梁俨等人押送北离王至玉京,并述职受赏,又让诸皇孙回玉京庆贺万寿节。
崔璇因伐北离有功,也要去玉京受赏。
梁微音有孕,梁俨做主让她留在蓟州养胎。
梁希音一听也不回玉京了,说要留在蓟州守着微音。
梁玄真道:“七哥,我和九郎也要留在蓟州。”
梁儇道:“是啊,留三姐一个人在蓟州,我们不放心,我们给皇祖父修请罪书一封,他定会谅解我们缺席万寿节的。”
梁俨看向梁玄真:“玄真,这段时间你多费些心,等我们回来。”
梁微音慢慢踱到梁俨身边,捏住他的衣袖,“七哥,我生产的时候你能回来吗?”
梁俨在脑中算了算,拍了拍妹妹的手:“应该赶不上了。别担心,太医稳婆都在,乖,在家里认真吃饭养胎,放松心情,开开心心的啊,我会赶回来参加小外甥的百日宴。”
梁微音听完鼓起了小脸。
自从有孕后,她食量便大了许多,可嫂嫂和太医,就连哥哥都不许她多吃,说胎大难产,她的饮食都有定量。有次她馋得紧,又让丫鬟偷偷去外面的食肆买糟鹅酱鸭,谁知被表哥抓了个正着。
后来冯太医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产双生子比产一子困难十倍,胎儿太大会一尸两命,她这才不敢偷吃了。
不知为何,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丈夫,而是七哥和长姐。
在她内心深处,只有他们才能护住自己,有他们在她才有安全感。
梁微音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七哥,要不你给他们取个乳名吧,等百日宴的时候再给他们取大名。”
“我取啊?不好吧,人家亲爹在那儿呢。”梁俨看了一眼崔璇,假装推辞。
崔璇笑道:“殿下折煞我了,您是孩子的舅舅,自然该您取名。”
梁俨也不装相了,沉思半晌道:“有了,老大就叫大壮,老二就叫小实,大名嘛容我这几个月认真想。”
沈凤翥听到这两个名字,眼前一黑,“阿俨,换一个。”
“不好吗?小孩子壮壮实实的,多好啊这寓意。”梁俨问道。
梁微音听完点头,“表哥,七哥取得好啊,你我从小体弱,吃了多少苦楚。若腹中孩子能如这乳名一般,壮壮实实地长大,那再好不过了。”
“表哥,我与微音也只求孩子能平安长大。”崔璇笑道,“殿下取的这乳名正合我们的心意。”
沈凤翥看着轻柔抚摸凸起小腹的某人,浅浅一笑,算是默认了。
第153章 酒后 姨母,我是你外甥,万万不可啊!……
收拾几日, 梁俨等人便启程前往玉京,只是还未行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沈凤翥便病了。
因微音有孕, 冯太医也不曾随行,只在驿站请了当地的郎中看诊。
那郎中纵是一城妙手, 但也架不住十几个贵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闭着眼睛,强装镇定。
梁俨见郎中脸色严肃,急道:“大夫, 可是重症?”
郎中摸了一阵脉,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暗忖长平侯不过是中了暑气,殿下这般兴师动众他还以为侯爷病入膏肓了。
“请殿下放心, 侯爷只是中暑了。”郎中认真解释缘由,虽然立了秋,但暑气未尽, 侯爷顶日骑马,热气入体,这才病倒了。
梁俨闻言松了口气, 重重赏赐了郎中。
这驿站没有宽敞宝车, 梁俨便打起了陆炼的主意。这厮回了玉京便不会再回北离, 他自然带了云卿一起走, 队伍之中, 只有这厮给云卿配了宽敞大车。
梁俨求他让凤卿和云卿同乘一车,可不知为何,陆炼死活不同意。
“你脑子被狗吃了?凤卿病了,他需要坐车。”梁俨怒道。
“沈侯病了, 与我何干?”陆炼抱胸冷道,“我决不允许他再靠近我的人。”
梁俨咬牙低声道:“我不知道凤卿哪里惹了你,就算惹了你,你现在也把那些放放,他病了,他只与云卿坐一车,又不能把云卿带走,你何必这般绝情?”
陆炼冷笑道:“我就是这般绝情,殿下,你能如何,怎么,你要拿郡王之威迫我?”
梁俨捏了捏拳,勾起嘴角,不再求他,径直走到马车旁边,“海月快下来,公子病了不能骑马,现在也没有大车,螺儿坐的小车太颠簸了,她一个人也扶不住公子,你去帮帮螺儿。”
突然,车帘掀开,海月探出头来询问,又朝车里点了点头。
“你做什么!谁许你跟我的人说话。”陆炼气急败坏地走来。
梁俨面带讥讽,道:“你看清楚,我在跟我家海月说话。”
“世子,公子请你上车叙话。”海月探头轻声对陆炼说。
同行都知道陆炼好男色,此行藏了一个美人,成日带着长帷帽,甚至帷帽之下还带着面具,他们虽没有见过美人真容,但那美人身若修竹,姿仪出众,就连不经意露出的那双手都白皙胜雪,他的美貌可见一斑。
想来也是,能让出身显赫的安国公世子寸步不离的人自然是绝世美人,陆炼又是那样的霸道骄横,岂会愿意让他人见到自己的心尖宠。
少顷,陆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语气平和地让梁俨把沈凤翥连带那个嘴多的毛丫头都送上车。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跟哥哥多待,暑气退散后,沈凤翥也不闹着骑马了,不需梁俨多说,每日一早乖乖上车,小半月下来气色好了许多,连饭都能多吃半碗。
等过了金京,再往东行六七日便能到玉京。
这日在驿站补给时遇到了一个熟人,让梁沈二人大吃一惊。
“荀兄,你怎么在这儿?”沈凤翥刚下车便看到了荀彰,忙不迭地赶过去。
“凤卿——”荀彰见是旧友,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梁俨见是荀彰也绽开笑颜,“荀兄,许久不见。”
荀彰向梁俨见了礼,镇北军大胜的消息在他离京前便传到了,他笑着恭喜梁沈二人,三人攀谈起来。
“你不是前两年才从县尉升到御史台吗,怎么又要去阳济县任县令?”沈凤翥听完荀彰的调令,心道荀彰肯定在朝中得罪了人,“荀兄,你身为御史,勤勉清正,进献谏言,多少人把你当作眼中钉肉中刺,这一二年你遇上麻烦,为何在信里不提一字,我们虽远在北地,但多少能帮衬你一些。你放心,我此去玉京能面见圣上,我定会为……”
荀彰明白沈凤翥的心意,笑着摇了摇头:“凤卿,不必了。我荀彰做官是为生民立命,为大燕守太平,无论是在煌煌玉京,还是在偏僻乡里,都是为民为国,无差矣。倒是你们如今立了大功,树大招风,在玉京要千万小心,万不可为我上下奔走,坏了自身清名。”
沈凤翥握住荀彰的手,垂下了眼眸,“荀兄……你果然是我兄长挚友,我兄长…他……”
荀彰拍了拍沈凤翥的背,“云卿若还活着,他也会赞同我的做法。只是山高路远,也不知我们何时能再相见。”
沈凤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捏了捏指尖,道:“荀兄,再远我们也能互通书信,当日约好的平安信改做半年一封吧,一年太长了。”
“好啊。”荀彰笑道,“我在济阳静候嘉信。”
两人又说了一阵,荀彰的女儿跑出来找他,沈凤翥见到粉妆玉琢的小团子,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发团。
“荀兄,小侄女怎的生得这样白净,想来是随了嫂子。”沈凤翥将小团子抱起来,没想到刚抱起来,小团子就哭了起来,四肢乱蹬。
“源娘!”荀彰赶紧接手,将女儿抱到怀里,源娘一到父亲怀里便不哭了。
“凤卿,源娘才四岁,你别介意。”荀彰一边道歉,一边逗女儿。
“这是哪里的话,是我惊到我们小源娘了,都怪我。”
源娘缩在父亲怀中,抬眼偷偷瞥沈凤翥。
“小源娘,叔叔车里有甜糕,想不想吃?”
源娘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父亲,又摇了摇头,将荀彰抱得更紧。
荀沈二人对视一笑,沈凤翥让荀彰抱着源娘上车。
等荀家父女上车后,沈凤翥见陆炼目射寒光却又拿他没办法的囧样,心里十分畅快。
少顷,荀家父女下车,荀彰惊喜地看向沈凤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饭,沈凤翥将车里的糕饼都给了源娘,小源娘抱住沈凤翥,在美人叔叔的脸上香了几口,逗笑了几个大人。
辞别荀彰,一路向东,直奔玉京。
梁俨等人作为凯旋之师,在玉京城外五里时就有官员迎接,入了城更是被夹道欢迎。如骤雨一般的鲜花、手帕、香囊扔到众人怀里,砸得皮薄肉嫩的长平侯晚上脱了衣裳一看,身上一片青红。
入城之后,燕帝即刻传召众人,众人更换礼服面圣。
燕帝见一众年轻儿郎丰神俊逸,英姿飒爽,圣心大悦,晋梁俨为一品亲王,封号“荣”,封陆炼为平北郡王。
沈凤翥听到梁俨被封一字王,心中激荡,忍不住低头偷笑。
这封号甚好,荣耀显贵,正衬他的阿俨。
燕帝见了北离王,看着年轻的北离王跪在地上,对他俯首称臣,他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他果然是今世第一雄主,普天之下,凭他是谁,皆是他脚下臣。
封赏之后便是宫宴,觥筹交错,轻歌曼舞,从上至下都很欢喜,连一向不碰酒的沈凤翥,都禁不住众人劝说,喝了一盏甜酒。
后果就是醉倒在席间,不省人事。
梁俨见状怕他睡在桌上吃了风,故向燕帝告辞。
朱道祥看着广陵王…不对,荣王殿下,皱了皱眉,心道这小殿下也太没眼色了,陛下都没走,他个小辈怎可先走。
燕帝端着酒杯,笑着看向两人,挥挥手,允了梁俨的请求。
席散之后,燕帝到了王昭仪的昭阳殿,躺在柔软的腿上醒酒。
王昭仪轻轻按着燕帝的太阳穴,柔声询问轻重,又给他喂了一盏蜜水。燕帝本就只有三分醉意,蜜水下肚,整个人都醒了。
王昭仪见燕帝起身,撒娇似的扒着他的臂膀,询问梁俨的近况,又请求燕帝准许梁俨和王相明日到昭阳殿来。
燕帝笑道:“爱妃怎么突然想召他们入宫?”
王昭仪面带忧愁,凑到燕帝耳边娇语。
“原来七郎和他大舅还冷着?”
王昭仪柔声道:“都是因为陛下,当日我兄长为了陛下不肯徇私,连亲外甥都赶出了家门,前两年七郎从北地回来,他连兄长的面都不肯见,兄长是有苦难言,七郎既是臣妾的孙辈,也是臣妾堂姐的孩子,臣妾自然心疼七郎。他是您的孙子,我兄长自然不敢僭越冒犯天家威严,因着臣妾是您的妃嫔,这才敢摆个长辈谱。”
燕帝闻言大笑,“他小孩子家气量小,性子又直,王卿当真是有苦难言。”
“陛下~”
“好好好,爱妃受委屈了。明日爱妃便召他们到昭阳殿用午膳吧,朕允了。”
王昭仪闻言喜不自胜,连忙谢恩。
“好了时辰不早了,去梳洗吧,朕乏了。”
等王昭仪走后,燕帝朝朱道祥挥了挥手,朱道祥赶紧又倒了一杯蜜水来。
“陛下,王相与广陵王交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您还……”
燕帝笑笑,“朱道祥,你这脑子钝啰。”
“奴婢脑子灵光得紧。”
“冰池这两年在北地监视七郎,那些信你也看过,七郎没那心思。何况今日你也瞧见了,他只顾惜长平侯,其余的皆不入他的眼,他眼中没有这江山,不会拉帮结派,自然也懒得与王家虚与委蛇。”燕帝越想心里越舒畅,“王家只怕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当年跟慌脚鸡似的与七郎断了联系,现在想藕断丝连,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那您还……”
燕帝摇了摇头,“朱道祥,你跟我几十年,怎么还没学会制衡之道。如今太子得意,一家独大,这龙椅归谁,我还没定呢,得给他一点紧迫感,否则啊,太子会动不该动的心思。”
朱道祥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太子纯孝,您多虑了。”
燕帝自嘲一笑,叹道:“我怎能不多想啊,朱道祥,你说为什么我这些儿子一个顶一个的不中用,没一个像我的,这皇位除了我,我给谁都不放心。”
朱道祥抿了抿嘴,他可不敢妄论储君,“您是千古圣君,不让尧舜,殿下们自然不能跟您比。”
燕帝笑着踢了朱道祥一脚,“几十年了,还这样油嘴滑舌。行了,老家伙,滚回去睡吧,对了,以后别上夜了,你那么多干儿子,他们巴不得孝顺你呢。”
朱道祥笑道:“哎哟,奴婢还年轻嘞,还能守着您。”
燕帝挥挥手,让朱道祥退下了,换了年轻的小中官来服侍。
朱道祥走在回房路上,望着天上明月,叹了口气。
明日王相与荣王齐聚昭阳殿的事,必然惊动太子,这皇宫啊,几十年了,就没安宁过一日。
次日一早,宫人便传旨荣王府,请他去昭阳殿赴宴。
梁俨一听王昭仪只请了他和王相,一下就咂摸出味儿了。沈凤翥笑着给他戴冠,说王家现在急了,就算他不喜王相,好歹顾着王良娣和王昭仪的面子,别厌恶得太明显。
梁俨抬起沈凤翥的下巴,亲香了一阵才勉强答应。
等到了昭阳殿,王惕守见到梁俨,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给王昭仪请过安,三人便坐下吃饭,王昭仪说家人小聚,也不要奴婢伺候,自己亲自给两人布菜。
梁俨撇撇嘴,心道现在打亲情牌是不是太晚了?
几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套话,没什么营养,倒是梁俨觉得王昭仪备的酒水不错,饮了四五杯。过了一会儿,王惕守便说去更衣。
梁俨心道走了正好,他正好不用浪费口水,可以正经吃饭。
“七郎,再饮一杯。”王昭仪又给梁俨斟了一杯酒。
梁俨谢过,一饮而尽。再睁眼,他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王昭仪的赤红披帛落了地,外裳半解,露出雪白的臂膀和锁骨。
梁俨慌忙低下头,“昭仪娘娘,您醉了吗?”
“七郎,我不过长你几岁,你何必这样喊我。”说着,女人绵软的手掌摸上了梁俨的臂膀。
王昭仪摸到梁俨的臂膀,心如擂鼓,好年轻健壮的身体。
梁俨挥开王昭仪的手,猛地起身,却感到一阵眩晕,他使劲掐自己的虎口,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腰被环住,两团柔软紧紧贴住他的后背,“七郎~”
梁俨现不头晕了,只觉全身燥热难耐。
酒!
那酒有问题!
梁俨的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烫,晃了晃头,猛地甩开腰间的手,“昭仪娘娘,您不要命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七郎,难不难受,躺会儿吧。”
温香软玉又黏上了自己的身体,梁俨忍无可忍,用力将王昭仪推到了地上。
王昭仪却锲而不舍,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少,温热的女体就这样展露在梁俨面前,她慢慢爬到梁俨脚边,伸手抚弄。
这女人是疯了吗!
梁俨忍着燥热,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抬脚欲踹,没想到王昭仪却一把攀住了他的腿,用柔软的身子磨蹭。
梁俨大惊,想要夺门而出,却被那药酒弄得浑身无力,连王昭仪的手都挣脱不了。
“七郎~”
梁俨被她推倒在地上,拼命挣扎,渐渐的,柔软女体叠到了他身上,那双柔美杏眼对上的他的视线。
第154章 烈药 这都一下午了,殿下怎么还不消停……
王昭仪看着身下那双迷离凤眸, 勾唇浅笑。
管他将相王侯,都难过美人关。
突然,后颈一凉, 鬓上金钗不知何时被梁俨摘下。
“滚下去,否则我杀了你。”
王昭仪只当他在欲擒故纵, 依旧娇滴滴地喊着“七郎”。
梁俨见她冥顽不灵,手上一动,细嫩白皙的脖颈渗出血珠。
王昭仪惊呼一声,捂住伤口, 从梁俨身上爬了起来。
此刻, 梁俨只觉身在火炉,四肢百骸的火快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踉跄了两步,竭力推开厚重的门, 门外寒风刺骨,梁俨却觉得十分舒适,锐利风刃像是温润的雨, 浇在他的**上。
出了昭阳殿,碰到一行在宫道洒扫的小中官请安行礼,梁俨免了他们的礼, 快步离去。
小中官见殿下步履匆匆, 脸色十分难看, 声音也有些不耐烦, 心道谁惹这位征北的大英雄生气了?
梁俨再顾不得礼仪, 跑至宫门,让车夫赶紧去长平侯府。
快点,他快要忍不住了。
梁俨咬住舌尖,屏息凝神, 克制邪念。
他这副样子绝不能被别人瞧见,若传到燕帝耳中,就算他与王昭仪清清白白,他也会没命。
侯府的门房见是荣王殿下,开了大门请他入内。侯爷有令,若是殿下登门,也不必通报,开门迎接便好。
侯府中人也习惯荣王来府中找侯爷,早有灵巧的丫头跑去了有凤来仪禀报,好让李姐姐准备茶水。
只是这次梁俨来得急,他倒比那些丫头跑得快,一进有凤来仪便让螺儿把院门锁了。
沈凤翥正在吃饭,见梁俨回来了,心里纳闷,“你不是去宫里用膳了么?”
“凤卿——”到了安全的地方,梁俨这才卸下防备,松了脑中绷紧的弦,他一边脱衣服,一边不住喘息。
沈凤翥见他双眼失焦,呼吸急促,面颊绯红,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
额上热意险些将他的手心灼伤,“阿俨,怎么了,怎么这么烫?”说着,他便将梁俨扶到床上,又喊螺儿去请太医。
“不能喊太医——”
螺儿停下了脚步,沈凤翥也被吓了一跳。
“螺儿…你下去……”
螺儿看了一眼沈凤翥,见他点头,将房门关紧后退下了,
见螺儿走了,梁俨这才扒干净身上的衣物。
沈凤翥见那物傲然杵立,吓了一跳。
“阿俨,怎么回事?”沈凤翥心里发毛,一个不好的猜想幽幽浮上心池。阿俨虽然轻浮,但那只是他们两人独处时的情趣,阿俨在外面是绝不会乱来的,“你被人下药了?”
梁俨难耐地点了点头,“凤卿,你也出去,我……”
话音未落,沈凤翥见梁俨伸手自娱。
“是谁?”
这等龌龊事,梁俨不愿误了爱人的耳朵,也不愿让爱人看见自己这副丑态,咬了咬唇,将他推下床,“宝贝…等我解了药性……”
沈凤翥见那张脸上交杂着隐忍和痛苦,心疼道:“我帮你。”
白皙沁凉的小手抚上,梁俨发出一声叹息,眯着眼看着眼前人,忍不住上手将人揽住,狠狠吮吸冰凉的唇。
亲吻之中,梁俨伸手去解沈凤翥的腰带。
沈侯自小好华美,那腰带繁复,又缀了丝绦禁步,难拆得紧,梁俨早已没了耐心,手上用力,裂帛声起。
梁俨紧紧扣住一截细腰,直愣愣地往里闯,幽径窄狭紧涩,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沈凤翥双眉紧蹙,但知道梁俨中了药,也随他去。等了一会儿,腰上大手松开,他抬头往背后望了一眼。
只见梁俨坐在床尾,闭着眼睛,喘着粗气。
“阿俨。”
“宝贝,你出去等我,我受不了了,肯定会伤了你。”
“傻子。”
沈凤翥心里一软,下床拿了脂膏回来,忍着羞耻抹了,爬到梁俨身上,缓缓坐了下去。
破入幽径,梁俨满足地轻哼一声,理智在一次次挞伐中消失殆尽,静谧午间,有凤来仪回响着激烈的吱呀声。
昭阳殿内,梁俨走后,王昭仪穿上华贵衣衫,等了一会儿,王惕守从门外进来。
“倒是小瞧了他,竟连烈药都扛住了。”王惕守看着妹妹脖上伤痕,蹙了蹙眉,“没事吧?”
王昭仪摇了摇头,梁俨没有下狠手,她的脖子只破了点皮,捂了一阵便止了血。
“兄长,是我无用。”王昭仪垂下眼眸,“这么多年了,也没怀上龙胎。”
王惕守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陛下老了,宫里十几年都没有皇子出生,上月我才把太医院正买通,他已经不能让女子怀胎了。”
王昭仪急道:“今日败露,我既不能借种,哥哥你也不能以此辖制七郎,今日之后,我们王家与七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哥哥,我们怎么办?”
王惕守道:“无妨,他早已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你姐姐蠢得紧,我都把他送到太子身边了,她都不会主动争取,生的儿子也是个死脑筋,连皇位都不愿争,枉费我王家从小在他身上花下的心思。”
“哥哥,算了,姐姐已经死了,你别说她了。”
王惕守看向妹妹:“荣王靠不住,现在那位太子更靠不住,这储君还是得从你肚子里出来,一步步亲自调教才稳妥,娘娘,你可明白为兄接下来想做什么?”
王昭仪明白哥哥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哥哥,我都明白,只是这梁家人的相貌怪得很,陛下的子孙特别是男子,或多或少都与陛下相似,这种儿也不能随便借。”
“我晓得。”王惕守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别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只是委屈娘娘了。”
王昭仪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委屈,要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等她诞下龙子,有王家扶持,何愁她的孩子登不上皇位,到时候她便是太后,母壮子幼,垂帘听政便是名正言顺。
她会成为这大燕真正的主人。
天熙台,燕帝刚用过午膳不久,正靠在软塌上听曲小憩。
门外,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凑到朱道祥耳边说了一阵。
朱道祥一边听,嘴角越裂越大,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他喜滋滋地进门给燕帝禀告。
燕帝抬手让琴师退下,笑道:“你那干儿子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
“哎哟,奴婢这不是为陛下高兴嘛。那些兔崽子说荣王殿下出昭阳殿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哦,瞧着像是发了大火,等了好一阵王相出来,脸色也不好看,听昭阳殿的人说,昭仪娘娘连午膳都没用,这会儿正哭着呢。”
燕帝闻言展笑,“你让御膳房给昭阳殿送些精致菜肴去。”
朱道祥道:“是。奴婢斗胆想求个赏。”
“你说。”燕帝心情正好。
“那些兔崽子在昭阳殿外面扫了一中午的地,吃风喝雪的,您也赏些热汤热水给他们吧,小崽子们才进宫没多久,年纪小,也没沐过龙恩,今儿啊他们算赶上了。”
“哈哈哈哈哈,朱道祥啊朱道祥,怪不得你干儿子多,你看着赏吧。”燕帝朗笑,知道朱道祥在替自己收买人心,悠悠打了个呵欠,“对了,赏完人记得宣崔弦入宫,朕先睡个中觉。”
“是。”
朱道祥领命,佝着腰背,走得飞快。
冬日黑得早,刚过申时,螺儿就点燃了琉璃灯。她下午去瞧了几次,还没走到门前,床架摇晃的声音就使她停下了步伐,悄悄退回了茶房。
有凤来仪的小茶房是她的地盘,因坐着茶炉子,房里十分暖和,她也懒得回房,索性在茶房摆了躺椅,盖着小毯子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这都一下午了,殿下还不消停,公子身娇体弱的,如何受得住啊。
“…阿俨…我不行了……轻点……”
沈凤翥趴在床上前后起伏,四肢无力,腰臀被滚烫的大手禁锢抬起。
身后人没有回答,只不断闷声挞伐。
他已经泄不出了,甚至刚才泄了一回水,阿俨却依旧生龙活虎,在他体内驰骋。
他感觉自己快被捣弄坏了,身后已经麻木,任凭阿俨动作。
渐渐的,沈凤翥合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睁开眼,被如昼烛光晃了眼。
天黑了。
微微一动,全身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
“醒了?”低沉男声入耳。
沈凤翥不适地动了动,发觉自己被梁俨锢在怀里。
他微微探手,心里一惊。
“别摸。”情热刚退下不久,梁俨禁不起撩拨,“对不起宝贝,下午…我没控制住自己。”
他喝了掺了药的酒,发了狂,肆无忌惮地恶劣索取,眼睁睁看着爱人失禁晕厥。
“这并非你意,我都明白。”沈凤翥蹭了蹭他的颈窝,“药性还没解,我们继续吧。”
说着,分开酸疼的腿,竭力缠上梁俨的腰,柔软如泥的花蕊触碰到了热意。
梁俨不再是欲/望的奴隶,清醒的他如何舍得,“我已经好了,凤卿。”说着将爱人搂得更紧了些,看着红肿的唇瓣,梁俨眼含怜惜,只轻吻汗湿的额发。
两人贴得近,长睫颤了颤,纤细十指摸向了那团炽热。
停下亲吻,梁俨低头,视线交缠,爱人柔婉煽情的目光胜过千言万语。
过了许久,沈凤翥甩了甩酸软的手,又等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这才松了口气。
三更时分,螺儿睡了一回,醒来起夜,见正房内灯烛还亮着。
殿下和公子不是睡了么?
二更天时,殿下出了卧房,找她拿了新的床单被褥,让她烧了一大锅水。
殿下说他下午兴致来了,胡闹了一阵,晚上要给公子赔罪,让她自己回去休息,晚间不用她服侍。
螺儿轻手轻脚地踱到窗下,听见公子在说话,语气温柔,没有一丝怒气,她这才猫着身子回房。
回到暖呼呼的被窝,螺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在闲操心。
依照公子的性子,若不是公子自己愿意,谁强迫得了他。算了算了,反正殿下是世上最会哄公子的人,就算公子生气使性,这会儿只怕都哄好了。
房内,炭火充足,梁俨又将赤身裸体的沈凤翥抱到软塌上,又开始换干净的床单被褥。
沈凤翥叫喊了大半日,又滴水未进,喉咙跟火烧似的,看着桌上的冷茶,喉头动了动。
脚趾刚沾地,沈凤翥便整个人软在了地毯上。
梁俨转身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抱起,心疼地询问。
“水……”
闻言,梁俨赶紧将桌上的茶盏端了过来,沈凤翥就着梁俨的手,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
喉咙被润泽,沈凤翥轻轻喊了声“阿俨”,梁俨摸了摸他的脸,找出保养的药膏,将人抱回床上仔细上药。
上完药,梁俨问他哪里疼,饿不饿,沈凤翥摇摇头,他根本没心思管别的,他只担心这药会不会损伤阿俨的身体,“你好了没,还难不难受?”
梁俨笑笑,说他没事了。
沈凤翥不放心,又伸手摸了摸,手指触碰之处软软的,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梁俨挑眉,握住身下的手,“药性真的解了,不过你再摸,我很难禁得住诱惑。”
沈凤翥飞快缩回手,嗔道:“浪荡子,怪不得会中春药,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了秦楼楚馆,找了美人寻欢作乐?”
梁俨知道他在撒娇,轻轻将人揽入怀中,给他揉腰,“我家夫人是绝世美人,我是傻了还是呆了,去那些地方吃糠咽菜?”
沈凤翥舒服得眯眼,让梁俨按按他的大腿。梁俨应声,将一条腿放到膝上,慢慢按揉起来。
“好了不开玩笑了,到底是谁如此下作,给你下这种药?”
梁俨叹了口气,看向沈凤翥,“是王昭仪。宝贝,别提这污糟事了,说这个我都觉得恶心,你乖的紧,别听这些脏东西。”
小凤凰家里人口简单,父母恩爱和睦,成长环境比百合花都干净纯洁,可别被这等腌臜事弄得有阴影了。
王昭仪是广陵王亲娘的亲堂妹,给自己的亲外甥下春药,企图苟合,这乱/伦之举惊世骇俗,恶心至极。
“王昭仪?”沈凤翥闻言蹙眉,“她这样做肯定别有用心。”
梁俨按着滑腻腻的大腿,一边说道:“哎哟别说了,肯定是王家想找我的把柄,抓我的错处,结果发现我没什么错处,这不兵行险招,想着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把我弄倒台,这女人也是个没脑子的,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不对,她是想借种生子。”沈凤翥冷笑道。
按摩的手停了下来,梁俨有些磕巴,“不,不是吧…借我的种?”
“好心机啊,一石二鸟,既能以此事威胁你,为他们所用,还顺利怀胎生子,他们便能扶持那孩子做傀儡。”
“不会吧…就算我与…王昭仪…也不能保证一次就怀吧……我是她亲外甥啊,她怎会对我有这种心思……”
沈凤翥道:“傻子,你知道你今日在我体内泄了多少次吗?若我是王昭仪,不喝避子汤,很可能就有了。外甥?外甥又如何,只要这个人有利可图,还能助他们诞下傀儡,你的身份不重要。”
梁俨看着柔软的小嘴说着惊悚的话,心灵受到了一万点冲击。
古代套路深,他要回现代。
两人在床上谈了许久才睡去。
那日之后,梁俨虽没有明言与王家撕破脸,但王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的宴请他再没去过,与王家有关的人和事都冷处理。
万寿节后,崔璇实在记挂妻子,便提前离京,回了蓟州。
梁俨却不能走,除了要在玉京陪燕帝过年,更重要是两月后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155章 守岁 一章打情骂俏罢了
新桃换旧符, 转眼又是一年。
梁俨在玉京不过是见客赴宴,吃喝玩乐熬日子,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除了一件事——崔弦入京任中书令。
中书令一职清贵华重,历朝常用有文学才望, 德高望重者。又因是中书省长官,承宰相职,能直入宫闱协助君王,常伴其左右, 乃是君王心腹。
要知道与崔弦同为探花出身的虞皓, 熬到花甲之年也只是礼部尚书。崔弦不过四十出头便担此重任,可见燕帝对他的喜爱信任。
“阿俨莫忧心,崔弦在玉京为相, 总比在幽州好。”沈凤翥靠在梁俨肩上,扒住他的臂膀,轻声宽慰。
今夜是除夕, 梁俨才从宫里出来便到了长平侯府,和沈凤翥一起守岁过年。
梁俨偏头,两颗脑袋相互依偎, “崔弦这人笑里藏刀, 绵里藏针, 如今他身居高位, 一人之下, 不得不防。”
“嗯?”沈凤翥猛地起身,笑盈盈地看着某人,“阿俨,你变聪明了!会防人了, 很好很好。”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哈?”明明是夸奖的话,梁俨却高兴不起来,伸手在沈凤翥腰间乱挠,“好啊沈凤翥,你一直在嫌我笨啊。是谁以前说我聪慧,看来金老先生说得不错,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沈凤翥被挠得发颤乱笑,想要逃跑,却被梁俨掐住了腰,“痒~别弄了,讨厌鬼~”被挠得实在受不住了,于是扑到梁俨左肩上咬了一口。
小猫咬人能有多疼,梁俨却假意痛哼了一声,沈凤翥忙抬起头来询问咬疼了没。
梁俨抿唇一笑,道:“陈夫人曾跟我说你从小娇生惯养,言行无状,性子骄蛮,请我多担待,我还跟她辩驳了几句,说你是世上最温柔的小郎君,如今看来,陈夫人说的是对的。”
“你!”沈凤翥见他根本不痛,又伏下身咬了他右肩一口,埋在他肩上瓮声瓮气,“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现在才发现?”
梁俨被咬得心痒,握住纤细的后颈,轻轻一拉,看着那张生气勃勃的脸,“确实这几年才发现,你以前柔得我怕风一吹,你就倒了,恨不得时刻将你抱着怀里,不让你受一丝风霜。”
沈凤翥闻言鼓腮,眼神含着嗔怪:“那现在你不想时时刻刻抱着我了?”
梁俨摇了摇头,笑着凑到沈凤翥耳边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后背便吃了一记猫猫掌。
“你当真是越大越不正经,以后不许…少说这些淫词浪语!”
梁俨听了这心口不一的教训,笑得肚子发疼。
笑闹一阵,螺儿端了热腾腾的饺子来。
沈凤翥小时候,家里依着他的口味,会让厨房做七八种素饺,荤腥内馅的反倒只有一二种。如今,沈凤翥当家,反而让厨房多做几种荤腥的。
宫宴珍馐百味,但经过漫漫长廊,端上来多是半冷不热的,倒不如长平侯的饺子吃着暖胃舒坦,梁俨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现在还不到三更,沈凤翥晚饭吃饱了,那一碗饺子不过吃了一个应景,便放了筷子。
沈凤翥托腮看着梁俨连吃了两碗还不够,刚想让螺儿去再端些来,谁知梁俨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阿俨,这是我吃剩的。”沈凤翥拍了下他的手背。
梁俨笑道:“又不是没吃过你的剩饭。”
沈凤翥脸上一红,想到当年流放时,分得薄粥,阿俨会把自己那碗也给他,等他喝够了,阿俨才喝剩下的。后面阿俨立功有了官身,但手中不甚宽裕,他嘴又挑,阿俨也会把他动了一两口的食物吃掉。
如今阿俨贵为一品亲王,这样着实不合礼教规矩。
可阿俨与他是患难夫妻……在他们贫困时便这样了。
见梁俨吃得香,沈凤翥也不说了,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吃完。
吃过饺子,两人给了螺儿压岁钱,又让她去给府中下人散赏钱,忙活一阵也才三更过。
“去睡吧。”梁俨见小凤凰眼皮耷拉,知道他熬不住了。
沈凤翥摇了摇头,“原来我不是家主,自然随我乱来,现在不能任性了。”
“有我在呢。”梁俨将人打横抱起,“凤卿,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任性。”
身体突然悬空,沈凤翥吓得瞌睡虫全跑了,慌忙抱住他的脖颈,“你说的啊,那…我要你抱我去廊上赏月。”
“好,咱们赏月守岁。”
到了廊上,梁俨也没打算放手,抱着沈凤翥坐在栏杆上。
沈凤翥靠在梁俨怀中,“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阿俨,此时此夜,嫦娥一日独居蟾宫,无人陪伴,她应该后悔了吧。”
梁俨心道月球上坑坑洼洼的,哪里有什么蟾宫嫦娥,笑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这是她的选择,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沈凤翥闻言轻笑,这话还真是阿俨能说出来的。他本想抛个饵,与这呆子聊聊风月,亲昵肉麻一番,谁知这呆子不解风情。
呆呆直直的,倒十分可爱,沈凤翥也不想说那些酸词艳语了,只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往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梁俨垂眸浅笑,“冷吗?”说着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阿俨,明日若王家邀你上门,你还是去一趟吧。”
“我去王家做甚?不去。”
“初一拜舅,还是走个过场吧。去年你不在玉京,我自作主张帮你送了年礼,虽说你懒得与王家周旋,但面子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
“我懒得去,这样吧,我送些礼物给王老夫人,也算全了礼节。照这样说,宝贝,你明日是不是要去拜访你大舅二舅?”
“嗯。”沈凤翥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明晚才会回来,别等我用膳了。”
梁俨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凤翥闻言,指尖猛地一动,疼得梁俨龇牙咧嘴,“浪荡,你平日留宿侯府,外人最多只说我们兄弟关系好,倒也瞧不出什么。明日你不去看亲舅舅,反倒跟我走,这算什么礼?”
“你大舅二舅,都是我舅。”梁俨握住皓腕,细细摩挲,直勾勾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我跟你好了这么多年也没拜访过他们,这才是真无礼。”
沈凤翥面上一红,慌乱低头,“你要见他们随时可以见,也不必非要初一,玉京人多眼杂,谨慎些为好。”
“都生了四个孩子了,怎么还这样害羞?”梁俨看着爱人娇态,心池荡漾。
凤卿容貌艳丽,只一眼便能摄人心魄,让人目不转睛,梁俨尤爱他低头垂眸之态,娇羞如风中花,不胜凉风,丽质天成,惹人怜爱。
“不许说这些浪话!”沈凤翥见他又拿荤话打趣自己,愈发羞涩,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梁俨慢慢掰开修长手指,握在掌中,“宝贝你先听我说,我明日跟你去,不只是为了拜访舅舅,还有别的事拜托他们。”
“我大舅不过是吏部录事,二舅只是礼部侍郎,荣王殿下,您有什么事还要拜托他们?”
梁俨笑道:“巧了不是,我正有事要求二舅。”
沈凤翥闻言,坐直了身体。
梁俨解释道:“陛下准备将北离也划作一州,并入镇北节度的范围,由我管理。北离蛮荒,除了草场牛羊,没什么稀奇,那些年高有才的宁愿在玉京候补也不愿去北离,如今春闱将近,我也挑些年轻肯干的。”
“哦~”沈凤翥听出话头了,“原来殿下是想掐尖儿。”
“正是。我想着二舅在礼部,又主管春闱,这不沾夫人的光,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梁俨此举有自己的心思,但总体是为了建设北离,说出来并无不妥,眼前之人又是自己最为信赖之人,便完完全全说了出来。
沈凤翥却越听越不对劲,阿俨怎么像在揽近臣心腹,养马蓄兵,准备谋反……
看着那双澄澈眼眸,沈凤翥觉得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俨不是真的广陵王,他不慕虚名,一心为百姓谋利,自己不能这样想他。
“阿俨,这教化蛮夷不需要进士郎,而且你若想要从头培养心腹,更不能从榜上挑,上了榜进了殿试,便是天子门生,何况能重进士的多半出身大族,身后势力盘根错节,不可能像旺哥他们那般忠心可靠。”
沈凤翥摸了摸他的脸,心道果然还是小傻子,自己以后得多花些心思了。
经沈凤翥一点,梁俨反应过来了。这里是玉京,不是军中,也不是现代。他那一套因材任职的套路行不通。
“而且你行事谨慎些,你这样招徕未出仕的举子,有朋党之嫌,你又是这样的身份,若陛下猜疑你有心谋反,咱们可能又会被流放。”
梁俨心里一惊,忙道:“我没有……”
“我自然知道你没有那心思,我只是提醒你。”沈凤翥见他脸色难看,亲了一口红唇,又安慰道,“好了,别担心这些,你若想要人才,春闱之前我去参加些诗会雅集,帮你寻摸寻摸。这会试考卷不糊名,除了极其出众的举子,其他的多是名门望族之后,那些沧海遗珠够你用的了。”
梁俨见沈凤翥这般为自己筹谋操劳,心里一软,“别,那些雅会累人得紧,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不过坐着喝茶吟诗而已,有什么累的?”沈凤翥靠在怀中娇笑两声,“再说不去诗会,日日跟你呆在一起,我更累。”
梁俨大吃一惊:“跟我在一起累,凤卿,你说真的?”
“当然累了。”嘴角勾起一个灵巧的弧度,明知四周无人,沈凤翥还是飞快逡巡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凑到梁俨耳边,“好个忘性大的登徒子,你白日里少折腾我了?”
梁俨闻言闷笑,用鼻尖蹭了蹭爱人的脸颊。
这段时日他确实孟浪。
除了交际应酬,其他时间他都黏在沈凤翥身边,两人在玉京又无政事烦扰,清闲自在,冬日寒冷,他也不愿沈凤翥出门受凉,成天呆在有凤来仪,两人又年轻气盛,有时不过对视一眼,便天雷勾了地火,来了兴致。
在那锦床绣榻,小几镜前,浴室书房,两人玩了个遍,千般亲昵,万般恩爱,弄得沈凤翥常常将那“白日不可宣淫”抛到了脑后,每当神回梦醒时便会十分后悔,可只要梁俨向他求欢,他便难以自持,更不会拒绝,每日便在沉沦和后悔中徘徊。
两人在廊上拌嘴闲聊,倒忘了赏月初衷,等到三更尽,沈凤翥实在熬不住,靠在梁俨怀中沉沉睡去,照旧没有看见初一的晨曦。
开了年,沈凤翥忙着参加各种雅集,晚上回家颇为疲倦,梁俨知道他是为自己才这般,每日愈发温柔小意,反正闲来无事,便每日清晨打马去范婆子糕饼铺买樱桃毕罗。
范婆子见这俊俏郎君每日辰时必然立在她家铺子门口,每日闲话几句,也就熟络起来。
等范婆子第七次听到这郎君想重金聘请自己时,她有些烦了,“你这孩子烦人得紧,不许再问了,再问以后不卖给你糕饼了。”
梁俨忙道:“婆婆您别生气,我夫人是玉京人士,但我在外任职,他只有随我进京述职才能吃上一口,所以我这才请求您,您消消气。若您觉得百金少了,您开个价,我绝不还口。”
范婆子听完笑得直摇头,这小郎君果然是个痴人,“小郎君诶,我知道你是个疼人的,承蒙你看得起我这老婆子,但我一辈子散漫惯了,上不得那高台盘,趁着还在玉京,多买些糕饼给你夫人吃吧。”
梁俨明知范婆子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连皇宫都不愿进,但他想让凤卿多吃一点,所以还是要明知故问,万一人家答应了呢。
如今范婆子说得这样明白了,他彻底歇了心思,只每日买第一炉的新鲜糕饼带回侯府。
正月十五后,梁俨收到了蓟州的急信——梁微音生产了。
梁微音在正月初一诞下一对男孩,母子平安。
梁俨和沈凤翥看到信,喜笑颜开,恨不得插翅飞回蓟州,因春闱未到,他俩不能离京,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沈凤翥经过无数茬雅集诗会,结交了不少贫寒举子,放榜之后,不出意外,很多人名落孙山。
这些落第举子有举人功名,能任边州小官小吏,沈凤翥便让大舅虞悉运作了一番,将他们分到北地七州。
此时大家正聚焦于新科进士,哪里有人在意这些失意举子,好在有好友长平侯相助,他们又无根基门第,故千恩万谢,愿随沈凤翥回北地任职。
燕帝新任了幽州刺史接任崔弦,不出意料,亦是燕帝心腹。
这段时日,燕帝时常与梁俨交谈,只觉他直率得似乎没有心眼,有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也直接要,并不像那些人拿腔拿调,阿谀奉承。
两人相处起来倒像一对爷孙,而不是君臣。
燕帝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对梁俨愈发满意亲近,时常留他一同用膳,乐于满足他那些无伤大雅的请求。
到了启程之日,燕帝又留了梁俨四五日,才放他离京。
朱道祥笑道:“陛下不是常说雨露均沾么,怎么如今倒单宠荣王殿下了?”
燕帝笑着踢了朱道祥一脚。
那孩子心思单纯,倒是他想多了。
许是当年他下手太狠,那孩子年少落魄,又被崔弦磋磨,只怕吃尽了苦头,磨光了锐气心性。
也好,就这样吧,他愿保这孩子一世荣华。
离京前一日,梁俨照旧去范婆子处买糕饼。范婆子见他就差把笼屉搬走了,忙问他是不是要离京任职了。
梁俨点了点头,说明日就启程。
范婆子听完连忙进屋拿了两个陶罐给他,“这是我做的樱桃酱和玫瑰酱,你家有厨子吧,用这个包团子做蒸饼虽说比不上我做的,但至少内馅大差不差,你夫人会喜欢。”
梁俨连忙拱手感谢,连着钱袋都给范婆子了。
“嘿,你这小郎君,我缺你这两个钱?这两罐酱是我送给你夫人的,你不过是个跑腿的,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梁俨知道她嘴硬心软,将钱袋悄悄放到空笼屉中,满载而归。
第二日,范婆子闭店去城门口看热闹——今日荣王殿下离京。
这荣王殿下战无不胜,听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全玉京的闺秀都想嫁给他,堪称第二个云鹤君。
她范婆子这辈子看了不少俊俏郎君,在她心里最好看的还是当年的云鹤君。
荣王回京时她在铺子里忙,没空凑热闹,今日她倒要比比,荣王和云鹤君到底谁更胜一筹。
范婆子混在人堆里,见到那高头大马上的人,吓得往后一退。
这不是日日来买樱桃毕罗的俊俏郎君吗?
范婆子看着风姿俊逸的殿下,心里犯了嘀咕。
荣王不是没娶亲吗,那她的玫瑰酱和樱桃酱给了谁?
第156章 点谱 鸳鸯话不成
梁俨等人出发时候春光正好, 一路繁花。
沈凤翥勒着赤玲珑,看着远处带着长帷帽的人,笑着点了下头, 视线往旁边一挪开,瞬间敛下了明媚笑意——是陆炼。
阴魂不散。
陆炼重回玉京, 不会回蓟州。
昨日,陆炼请他去了城外小院,让他见了哥哥一面,又让他把海月领回去。
说话时, 陆炼未曾离开半步, 哥哥看起来也不排斥陆炼,他本想当面询问,但见海月在背后给他使眼色, 这才没有问出口。
等回家问了海月,才知道哥哥已经拿捏住了陆炼,说他自会想办法脱身。
也是, 哥哥是何等聪慧英武,陆炼小儿哪里是哥哥的对手,自己只需在蓟州等哥哥就好了。
紧赶慢赶, 终于在百日宴前赶回了蓟州。
百日宴前一晚, 沈凤翥想了许久, 把憋在心里几月的话说了出来。
他还是对梁俨取名不放心, 明日宾客众多, 若阿俨又取出大毛二毛、大壮小实之类的名儿……
“宝贝,你是不是很嫌弃应怜应爱和大毛二毛的名字啊?”
沈凤翥看着委屈巴巴的某人,连忙解释道:“没有,诶, 说小外甥的名儿呢,就是…你先给我透个底,我听听顺不顺耳。”
“明日你就知道了。”梁俨将头埋到沈凤翥腰腹间,“我其实…不怎么通文墨,你别嫌我粗俗,我以后会多学习。”
“我怎会嫌你。”沈凤翥抚摸腰间毛绒绒的头,捻起一缕青丝编了个漂亮的结,“而且你哪里不通文墨了?”
明明会说那么多酸话。
沈凤翥抿唇,那些话藏在心底,每每想起来脸颊都会发热。
“真的?”梁俨闻声抬头。
“真的。”沈凤翥附身,给了一个安抚的浅吻。
罢了,大名朴实些也好,反正还有表字可用。
次日开宴,宾客皆屏息凝神,恭听殿下赐名,沈凤翥听到“崔元平”、“崔元安”两个大名时,松了口气。
梁微音笑道:“元平,元安,平平安安,七哥,这两个名字寓意极好。”
崔璇面带微笑,微微躬身:“谢殿下赐名。”
梁俨看着妹妹和妹夫手中的孩子,露出欣慰笑容:“这两个小家伙生于元月元日,是小福星,自会一辈子平安顺遂。微音,你的身子还没养好,大壮小实才过百日,受不得颠簸,还是再住些日子,养好了身体再走吧。”
镇州崔氏来人了,族长崔瞻和崔璇父母都来了,寒暄间梁俨知道镇州的郡主府已经建好。本来大婚之后,微音就不该继续住在节度使府,现在孩子都生了,就算他是微音兄长,也没有这样霸道,强留妹妹住在娘家的。
“谁说我要走了?”梁微音轻笑两声,“七哥,我不想跟你们分开,何况入泉在你手下任职,长驻蓟州,我怎会带着孩子去镇州。”
梁俨看向崔璇,崔璇笑着点了点头,“臣和大壮小实要继续叨扰殿下了。”
梁俨又看了一眼崔氏众人,皆面带微笑,躬身谢恩,这才朗声道:“好,甚好,以后这节度使府就是大壮小实的家,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欺负我家这两个小崽。”
话音刚落,许是梁俨方才声音太大,两个小崽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七哥,我才把大壮小实哄好……”梁微音鼓了鼓腮,将崔元平放到梁俨怀中,又给崔璇使了个眼神,“你把他们吓醒了,你负责哄好。”
“我?喂,入泉——”
梁俨一手一个奶团子,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望向沈凤翥求助。
沈凤翥愣了一瞬,他也不会抱孩子,但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崔元安,托在臂弯里轻声拍哄。
两个奶团子停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掀翻屋顶的哭声。
梁沈二人对视一眼,眼神慌乱,忙向身旁人求助。
崔家带了许多服侍小公子的仆妇奶母,崔瞻一个眼神便有人将两个团子接了过来,不过喝口茶的功夫,两个团子便停止了哭闹,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咿咿呀呀。
大名取好了,便是表字。
崔家的孩子开蒙早,所以大多一出生便会取表字。
崔瞻笑道:“劳烦殿下赐字了。”
荣王出身高贵,又战功赫赫,颇得圣宠,还是一方节度,位高权重,如今有了元平元安,他镇州崔氏与荣王算是绑定了。
荣王刚才那番话已然将他家两个小子当做了自家人,只要荣王在,元平元安这辈子便有了荫蔽。
话说回来,只要郡主和元平元安在,殿下也会庇护他镇州崔氏。
“赐字?”梁俨心潮澎湃,“本王已经取了大名,这表字还是请崔家族老取吧。”
崔瞻躬身笑道:“殿下视元平元安为亲子,臣等感激不尽。您福泽深厚,一字千金,臣斗胆请您赐福。”
“好好好,容本王想想……”
沈凤翥心里发毛,总觉得阿俨临时想出的表字很可能……
于是给微音使了个眼神。
“七哥,我想让长姐给大壮小实取表字。”
梁俨自然尊重妹妹的意见,被点名的梁玄真思忖片刻后,道:“大壮小实是冬日出生,大寒至,霜雪降,草木秋死,独松柏屹屹。吾愿大壮小实有松柏之质,经霜弥茂,便字寒松寒柏吧。”
沈凤翥噙着这两个字,看着崔瞻悠悠道:“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松柏是草木君子,高洁正直,崔大人,乐平殿下赐的字正合你崔家的郎君呢。”
“谢殿下赐字。”崔瞻恭顺拱手,这两个表字文静雅致,又含君子之意,看来乐平殿下也十分喜爱元平元安。
众宾客听到郡主赐字,自然又是一顿吹捧奉承。
虽然是在节度使府设宴,但今日的主角是两个小崽和崔家,梁俨自然不会喧宾夺主,由着众人往崔家人前面凑。
他挨着沈凤翥,坐在旁边饮茶闲话,喝了一口冷茶润喉才咂嘴道:“寒松寒柏寓意虽好,但还是不如我刚才想的那两个大气。”
茶雾袅袅,沈凤翥小口啜饮,“哦?那说来我听听。”
“元平字吉祥,元安字顺利。”
“咳咳咳——”沈凤翥闻言被茶水呛了喉,手一抖,茶水溢出,洒了满手。
梁俨赶紧接过湿漉漉的茶盏,“烫着没?”
沈凤掏出手帕擦净手上水渍,低声道:“你为何不干脆取吉祥如意,还顺耳些。”
梁俨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如意多为女子名讳,若元安长大了被小伙伴笑怎么办?我是他们舅舅,可不得为他们谋划深远细致些,凤卿,你觉得怎么样?”
“……取得很好,雅俗共赏,还很大气。”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梁俨自信一笑。
沈凤翥朝他笑笑,端起茶盏轻吹茶面,心道还好刚才让玄真取了表字。
席散,崔家人千里迢迢地来,自然要在蓟州逗留些时日,团圆团圆。
崔家在蓟州给崔璇崔璟置了房舍,因来的人口众多,即便梁俨热情挽留,也自去了自家宅子安置,但每日都会去节度使府给诸位殿下请安见礼。
今日,崔瞻等人又来请安,沈凤翥看着他身边每日都不同的少女,嘴角弧度渐平。
“侯爷。”崔瞻微微拱手。
“崔大人安,这位是”
“小女瑶蕊,前两日水土不服,今日才来府上给诸位殿下请安。”
崔瑶蕊不过十三岁,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在路上撒了欢地玩,一会儿骑马一会儿采花,春衫轻薄,她吃了汗,一到蓟州便发了高热,连百日宴都没参加,这两日才痊愈。
崔夫人见女儿好奇地看着长平侯,也不问安,忙拍了下她的后腰。
崔瑶蕊被母亲拍了一掌,这才回过神,文文静静地福身请安。
沈凤翥见她看自己入了神,抿嘴一笑,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凤卿,走吧——”崔璟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但他小叔在,他不得不跟着来节度使府请安。
今日他跟凤卿约好了去吃吉庆楼新出的点心,听说是江南来的点心师傅,最擅长做江南一派的各式点心。
“璟儿,侯爷面前,不得无礼!”崔瞻轻斥一声。
崔璟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来府上送百日礼的,梁俨忙着交际应酬,连公务都挪到了府上处理。昨晚他就知道,凤卿今日要和崔璟出去玩,还说会给他带点心。
他不喜欢崔璟跟老婆独处,但老婆喜欢跟崔璟出去玩,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给梁俨请过安,崔璟就拉着沈凤翥溜了。
崔瞻瞪着无礼的侄儿,哼了一声,带着族人又去给临江王、乐平郡主、安兴郡主和新兴郡主请安。
崔瑶蕊跟在父亲身后,遥遥望了几眼堂哥和长平侯的背影。
“看什么呢?”崔瞻拉过女儿的手,眉目带笑,“别学你璟哥哥,要跟你璇哥哥学,知道了吗?”
崔瑶蕊匆匆“嗯”了一声,转眼一看,不见紫绯身影。
等给诸位殿下请过安,梁俨请了崔瞻到书房叙话。
年初,崔霞送来了信,说她借蒸馏之法已制出了一种新酒——仙人醉。
仙人醉比江南的若耶春更浓烈馥郁,如今已经销往了渤海和东桑,销量喜人。
这酒有他参股,他自然得想办法打开销路。渤海和东桑不过弹丸之地,购买力远不及大燕。
仙人醉售价高,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而大燕富庶之地是京城、中部五州和江南。
镇州是中部五州之一,又有通达江南的漕河,商贸繁华,极其富庶。镇州崔氏雄踞中部五州,是一方豪族,若能借镇州崔氏,那仙人醉的销路自然不用愁了。
梁俨亲自给崔瞻倒了一杯仙人醉,崔瞻见那酒色清澄,喝了一口却极其浓烈,咽下之后唇齿留甘,颇有韵味,于是大赞一番。
崔瞻是个玲珑人,听弦歌而知雅意,梁俨不过起个话头,他便知明白了梁俨的意思。
崔瞻摇扇浅笑:“殿下既然愿给崔家一成利,瞻自然应允。”中部五州皆有崔氏的酒楼酒坊,销路自然不用愁,“只是您这定价也太低了些。”
梁俨惊道:“八百钱一瓶还低了?崔公,你是名士,应该喝过一种名为若耶春的江南名酒,那酒也才一千钱一瓶。”
崔瞻听到若耶春,笑意渐浓,“殿下,您这仙人醉可比若耶春香醇浓烈,你放心,有我崔家在,这仙人醉的名气很快就会起来。只是不知殿下有没有打算将这酒贩往玉京和江南?”
“哎,有是有,可本王想了想,不划算。”梁俨细细解释,“京城遥远,道路又颠簸,这酒坛易碎,砸的只怕比运到的还多。江南走水路倒是近,可本王在江南无甚根基,没有门路。”
崔瞻收拢扇子,笑道:“殿下在江南没有门路,瞻愿为殿下解忧,只是贩往江南的仙人醉,殿下需再让利一成。”
梁俨在脑内算了一番,他们的原料没有若耶春复杂,就是普通的水和粮食,就算再让一层也很赚。江南富庶,不是北地可比的,若把江南的销路打开了,那钱就如流水一般来了。
“这是自然,劳你费心了。”
崔瞻笑道:“殿下折煞瞻了,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家璟儿、璇儿、元平、元安都是因为殿下庇护,才能平安顺遂,您才是真真费心了。”
两人寒暄一阵,又一道用了中饭,崔瞻这才告辞。
回到崔宅,崔瞻连忙将崔家小辈男女都唤到前厅,挨个询问。
他这次来除了参加百日宴,还想亲上加亲。
镇州崔家正支旁系中的小辈不少,他这次带了六男六女,就连自己的爱女都带上了。
最好荣王能看上他家蕊儿,或是璟儿能得到另外两位郡主的青睐。
几位殿下姿容出众,身份高贵,他这些侄儿侄女自然都乐意,只是这几日他和妻子观察下来,又听了子侄的回复,几位殿下似乎对他崔家男女没甚意思。
崔妻跟丈夫说道:“要不算了吧,璇儿能和郡主成婚已是老天开眼,咱们也别太贪心。”
崔瞻摇头道:“这叫什么话,若不是我让璇儿跟着璟儿北上,璇儿能和郡主好上?事在人为,这才开始筹谋,你怎么倒先打退堂鼓了?”
崔瞻叹了口气,又道:“若是当年没有将瑶娥许配给颇黎就好了,或许她能拢住荣王的心。”
崔妻忙打断:“可别动这心思啊,婚期都定了,我们崔氏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家。”
崔瑶娥的容貌在族中女儿最为出众,性子温婉,才情出众,十三四岁开始求亲者都快把崔家的门槛踏破了,可是崔瑶娥偏就看上了荔非颇黎。
“我不过顺嘴一说。”崔瞻给妻子倒了杯茶,“二娘,你说荣王会不会瞧上咱们蕊儿?”
崔妻面露无奈,拍了拍丈夫的手,“大白日的做什么春秋大梦,怡儿娉儿那样娇婉柔美的,荣王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你还想荣王看上蕊儿。你自己养的闺女你还不清楚?我都说了别带蕊儿来,带彩儿来,蕊儿生病难受一场不算,你我还得时时盯着她。”
镇州崔氏统共两个混世魔王,一名崔璟,一名崔瑶蕊,一大一小,谁都不怕,只怵崔瞻。
“我闺女怎么了?荣王怎么就瞧不上了?”崔瞻眉头竖成八字,“蕊儿,蕊儿过来——”
崔瑶蕊在暖阁跟姊妹玩棋,听到爹爹喊,不情不愿地放下了黑子。
崔瞻让女儿坐到自己旁边,问她今日见了荣王殿下,觉得如何。
“挺好的。”崔瑶蕊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崔瞻不死心地问:“荣王殿下出身高贵,性子和善,战功赫赫,又高大俊美,这你还觉得只是挺好?乖蕊儿,这样好的男儿世上可不多见。”
崔妻劝道:“她才多大呀,还没开窍呢。”
崔瑶蕊小声嘀咕一句:“荣王哪里俊美了~”
崔瞻耳朵尖,听了这话,气道:“荣王还不俊美?你竟瞧不上荣王,那你说说有谁比荣王俊美,我倒要看看你瞧得上谁。”
崔瑶蕊绞着手帕,轻声道:“璟哥哥和…长平侯都比荣王好看。”
“你璟哥哥是中看…嘶,长平侯。”崔瞻看着女儿一脸娇羞地绞手帕,嘴角勾笑,“我倒是忘了长平侯。”
崔妻也咂摸出味儿了,与丈夫对视一眼,笑道:“老爷,长平侯的相貌只怕整个大燕都少有人能比过,咱家蕊儿随你,眼睛毒。”
崔瞻笑道:“长平侯好啊,勋贵出身,又是几位殿下的表兄,好,真的好。”
崔妻点了点头,道:“可不是,难得是侯爷家中人口简单,我瞧着侯爷文文气气,温温柔柔的,想来性子极好。老爷,璟儿和侯爷走得近,等他回来,咱们问问。”
崔瞻正有此意。:
晚间,崔璟归家,给姊妹们带了糕点玩意儿,还没来得及跟姊妹们谈笑,就被崔瞻抓去问话了。
“什么!蕊儿和凤卿!”崔璟急得从凳上跳起来。
“低声些。”崔妻连忙向侄儿摆手,“璟儿,这事儿不过是我跟你小叔自己商议的,还没定呢,你别大嘴巴嚷出去了。”
崔瞻蹙眉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急躁,不成个样子。你妹妹觉得长平侯好,这长平侯的家世模样自是没的说,但性情才学如何我们却不清楚,你跟侯爷走得近,你觉得侯爷是不是个堪嫁的好郎君?”
“凤卿自然好,性情温柔,待人和善。”
“老爷,怎么样,我看得准吧。”崔妻得意地朝丈夫昂了下头。
“学识呢?”崔瞻怕沈凤翥是个败絮其中的草包。
崔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小叔,你莫不是忘了凤卿外祖是谁了?凤卿的诗书文赋可都是他外祖教的,若不是凤卿他爹嫌科举苦,凤卿早就被带在他外祖身边备考了。”
“对对对,倒是我忘了。”崔瞻大掌一合,笑得合不拢嘴,这长平侯可是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啊。
“长平侯的外祖是?”崔妻问道。
崔瞻嗔怪地看了一眼妻子,“山阴虞家那位探花郎啊,虞家虽不算豪门大族,比不得我们,到底是书香门第,你可别小瞧了人家。虞家家风清正,而且那位探花郎当年可是拒绝了太傅之位,他教出来的孩子,才学人品还能不好?”
崔妻出身豪族,对虞家这等小门户确实不上心,但一听是那位探花郎调教出来的孩子,心里也算有了底。
崔璟见两人心满意足,忙泼了一瓢冷水:“小叔小婶,你们别想了,凤卿不可能娶蕊儿,他…早已有了心上人,你们千万别开这个口。”
崔氏夫妇一听,心有不甘,问是哪家闺秀。
崔璟说他不知道,说沈凤翥嘴巴紧,不肯透露。
崔妻叹道:“老爷,长平侯从小在玉京长大,他那样的容貌才情,怎会留到现在,多半是哪家勋贵世家之女,算了吧。”
崔璟忙说小婶贤明。
今日他和凤卿相互袒露了一个秘密,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心上人。
他们的心上人都不能为外人道,这俗世洪流容不下他们,只能默默放在心里。
崔瞻心思一转,“罢了,既然长平侯不行,咱们还是瞄准荣王殿下,璟儿,你跟了殿下这么久,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你怡儿妹妹那种,还是彩儿妹妹那种?”
“他都不喜欢。”崔璟抿了抿唇。殿下喜欢凤卿,根本不喜欢女人。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崔瞻不死心,“难道你妹妹们还入不了殿下的眼?”
“妹妹们都好,只是殿下喜欢貌美才高的,妹妹们确实入不了他的眼。”
“你妹妹们还不够美貌?”崔妻大惊,“他要找天仙不成?”
崔璟实话实说,“妹妹们美貌,也不够美貌。”
崔瞻听完胸闷气短,开天辟地头一遭,他崔家女居然也有人瞧不上,从来都是他们挑人,就算是皇家,他们也配得上,毕竟他们崔家可是每朝都出了后妃的。
这荣王也太眼高了些。
等崔璟叽里呱啦说完一大推,崔瞻彻底死心,罢了,好歹这次来谈了笔大买卖,也不算白来一趟。
与此同时,梁沈二人浑然不知自己被点了一天的鸳鸯谱。
“好吃吧,这是江南来的点心师傅现做的。”沈凤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海月螺儿吃得两腮鼓鼓,像两只可爱的小兔子。
海月咽下糕饼,瞥了一眼桌边喝茶看书的梁俨,“公子,我和螺儿回房吃。”
接着,螺儿压低声音道,“您今日跟崔公子出去了一日,晚饭也没回来吃,快去哄哄殿下。”
沈凤翥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俩怎么还操心上我和殿下了。”
螺儿麻利地把碟子放进大食盒,海月踮脚凑到沈凤翥耳边说,“公子,男人都是要哄的,殿下性子好,您随便哄哄包准就哄好了。”
沈凤翥闻言,严肃道:“海月,谁教你这些的,你还是个小娘子呢,以后不许说这些了。”
海月点点头,心里却想,连陆世子那样的坏脾气,大公子只要露个笑脸就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殿下的性子比陆世子好一万倍,那岂不是更容易哄?
等两人走后,沈凤翥悄步走到梁俨身后,圈住他的脖颈,柔声柔气喊了句“阿俨”。
梁俨任他圈着自己,目不斜视:“回来了,坐吧。”
沈凤翥见他装相,知道他又在吃干醋,于是从臂弯下钻进去,坐到了梁俨腿上。
“等会儿再看书吧,先吃点心。”沈凤翥在梁俨怀里蹭了蹭,见他不说话,又亲了下他的嘴角。
“我一不会吟诗品茶,二不会吃点心,从样貌到品味样样都比不上崔公子,我还是多读书吧。”
“怎么又说这些。”沈凤翥无奈,“玉光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还吃他的醋。”
梁俨放下书反问:“那你怎么不跟入泉旺哥他们一坐一天,一说一下午?”
沈凤翥笑笑,凑到他耳边:“傻子,玉光有心上人,他不喜欢我,别吃醋了。”
“我才没…诶,他喜欢谁?”
沈凤翥听他变了语气,笑出了声:“他不许我告诉别人。”
梁俨横眉冷笑:“我是别人?”
“别咬文嚼字,我答应过玉光了,不能说。”沈凤翥捏了捏他的耳垂,“玉光对我没有半分旖旎心思,我对他更不可能有,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梁俨得知假想敌有了心上人,危机彻底解除,左手掐着沈凤翥的腰,右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刚入口,一股咸香便充斥了味蕾。
“好吃吧,我特意让点心师傅做的咸点。”沈凤翥知道梁俨不爱吃甜的。
梁俨咽下点心,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凤翥。
他果然才是老婆的心尖尖,出门玩都想着自己。
两块咸点心下肚,梁俨又变得黏黏糊糊,抱着沈凤翥乱蹭,刚才那副正经模样荡然无存。
小海月根本不知道,她家殿下两块点心下肚就被哄好了,哪里还需要沈凤翥亲自哄。
吃了点心,梁俨将仙人醉的生意说与了沈凤翥,江南的生意他本来想让虞家帮忙,毕竟凤卿的外祖家还是比崔家更亲近些。
“这生意还是让崔家牵头吧。”沈凤翥伸手捻去梁俨嘴边的酥片,“崔家的手伸不到江南,那一成利是给顾家的。”
“顾家?那个江南超级大豪族,恨不得半个吴郡都是他家的顾家?”梁俨闻言一惊,“崔瞻人脉这么广吗?”
沈凤翥笑道:“你还不知道呢?玉光的母亲就出身吴郡顾家,玉光小时候常去他外祖家的,他们两家来往密切,不然崔瞻怎么敢揽这个事儿。”
“怪不得崔瞻那样信誓旦旦,崔家积累的人脉关系还真是不可小觑。”
“而且顾家还管着漕运呢,流放那年我就说了让希音和玉光联姻,你不信吧,现在没机会了。”沈凤翥捏了捏梁俨的脸,“玉光是下一任镇州崔氏的族长,你呀,错过了。”
“哈?为什么不是入泉,入泉可比玉光稳重。”
“崔家立嫡立长,玉光是长房长孙,入泉是二房的人,这位置早就定下了。若希音当年嫁给玉光,崔家顾家你都可以借势。”
梁俨想了想,的确有些可惜,不过转念一想,希音并不喜欢玉光,还是妹妹的终生幸福更重要。
梁俨摇摇头,沈凤翥知道他根本没觉得可惜,阿俨最重情,莫说崔家,他若真想联姻,王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连王家都踹了,崔家又算得了什么。
“对了,崔瞻日日带着他家里的姑娘到你眼前晃,你也表个态,人家姑娘为了来给你请安,大清早起来梳妆熏香,多累啊。”
梁俨反应过来了,“她们香不香与我何干,你香就行了。”
两人笑闹一阵,胡乱睡了,第二日梁俨便告知崔瞻不必日日带着家人来请安,说都是亲戚,这样反倒生疏了。
崔瞻心思一转,心中明了。
只可怜瑶蕊小朋友,从那之后再没机会去见漂亮的长平侯了。
第157章 动摇 这个反他非造不可吗?
崔瞻回到镇州不久就给梁俨送了信, 规划了仙人醉的运输路线——从生产地碧澜岛走海路运到江南明州,当作江南产的名酒售卖,定价为两千钱一瓶, 等在江南打响了名气,再通过运河卖往全国各地。
梁俨看了信, 突然觉得崔瞻只在镇州当个司法参军,当真是屈才了。
崔瞻在信中明明白白写出了自己的营销方案,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营销这一说,但崔瞻巧妙地拿捏了民众附庸风雅的虚荣心理, 又将自己世家名气运用得淋漓尽致,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乡绅土财,乃至有两个闲钱的城市富裕市民, 只要是喝酒的,他都没打算放过。
由于崔瞻这个计划过于野心勃勃,连玉京的钱都准备刮一层, 梁俨突然对仙人醉没信心了。
毕竟人家花钱的也不是傻子,于是他请了崔璟和军中几个爱酒的酒仙来品酒。
没想到众人对仙人醉赞不绝口,说便是千金一坛都值得。
“玉光, 你觉得仙人醉与若耶春比如何?”
崔璟品完一杯, 笑道:“仙人饮了此酒都流连忘返, 醉而不忘, 那若耶春如何能比?”
连从小在清雅富贵堆儿里打滚的崔公子都这样说, 梁俨信心大增。
沈凤翥是一杯倒,只端起一杯酒嗅了嗅,并没有饮下。
“凤卿呐,如今连马都骑得了, 这酒还喝不得?”钟旺端着酒碗,打了个醉嗝。
沈凤翥朝钟旺无奈笑笑,只说这辈子福薄,无福消受这琼浆玉液,请旺哥和诸位哥哥替他多饮些。
“好好好,我先替你饮十大海!”钟旺大笑,也懒得用那碗,抱着酒坛豪饮。
崔璟本是千杯不醉,今日却十分克制,只略饮了两杯,便抱着一坛仙人醉急匆匆走了。
梁俨正在兴头上,见酒搭子走了,起身要捉他回来。
沈凤翥忙拉住他的衣摆,低声说:“呆子,玉光急着带酒回去给他家的小雀儿喝,你别烦他。”
梁俨挑眉轻笑:“哦~原来玉光喜欢小雀儿。”
沈凤翥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在心里疯狂给玉光道歉。
他说漏嘴了。
在阿俨面前,他的防备心微乎其微,好在阿俨不知道白雀是谁。
“小雀儿就是玉光养的小麻雀,跟咱们大毛二毛一样,你别想多了。”
这话欲盖弥彰,梁俨笑笑,随他胡诌。
酒过三巡,众人踏月而归。
月色绮丽,沈凤翥想要赏月,两人便坐在廊下,让月光尽情洒在身上。
看着月下微微发红的醉颜,一股暖意从沈凤翥心间流过。
今日不年不节,是极其平凡的一天,可是这样安稳平淡的日子很美好。
能这样恬淡美好地与阿俨度过余生,是他今生所愿。
次日卯正,梁俨雷打不动起床,作为一方节度,他从不得闲,何况他还有大计未成。
今年春播结束,土豆红薯玉米已经在北地六州推广种植,但小麦等传统作物依旧占了大头。
在玉京时,梁俨请求燕帝减免北地六州和北离州三年赋税,也不为其他,只为了建设北离新州和抚恤战亡将士,以显陛下仁德。
燕帝本不想放弃这些税金,但经不住梁俨巧舌如簧,戴高帽子,想着同意梁俨的提议,新收服的蛮夷会对他感恩戴德,史书也会记下这一仁政,他的圣君形象必然在青史上煌煌明耀。
燕帝虽答应了梁俨的请求,但他也留了后手,不收税已是底线,若北地七州发生旱涝天灾,中央朝廷不会赈灾,水利民生诸事也不会管,一切由北地七州自己负责。
燕帝早已想好了,荣王能干,又没有二心,若他治理不好七州,贪赃枉法,出了纰漏,爆发民乱,他可以另派节度使接替荣王,到时候大义灭亲,杀了荣王,便可泄民愤,他还是万民赞颂的圣君。若荣王治理有方,将新州打理得井井有条,三年之后,把他调回玉京,富贵养着,每日宣他进宫陪自己吃饭下棋,他也享享天伦之乐。
燕帝有自己的小九九,梁俨自然也有自己的筹谋。
三年,只有三年。
三年之内他必须将北地建设好,同时筹够军饷军粮,招募训练士兵。
这是前所未有的地狱级难度。
“哐哐哐——”
都快三更了,阿俨还不回房歇息,沈凤翥便寻到了书房。
梁俨回过神,见沈凤翥笑盈盈地立在门口,连忙招手,“怎么不直接进来,站在风口着凉了怎么办?”
沈凤翥自然地坐到梁俨腿上,鼓了鼓腮,“我喊你,你却不理我,我只好站在门口敲门啰。”
“好,是我的不是,让夫人多站了一会儿。”梁俨将头搁到他肩上,“宝贝,这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你又在忙什么?”沈凤翥低头,翻了翻桌上的卷册。
梁俨沉默。
古来谋大业,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家忠君,凤卿亦然。
当年复爵后回到玉京,他们明察暗访,除了查出是前中书令梁松龄假转圣旨,其他的都查不到。
梁松龄是旁系宗室,由燕帝一手提拔,他与文怀太子也无交恶。
真凶是谁,昭然若揭。
大家心若明镜,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连凤卿也不再说惩治陷害他父亲的真凶。
“怎么不理我~”沈凤翥捏了捏腰间的手。
梁俨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赚钱。”
“赚钱?”沈凤翥失笑,“荣王殿下,你的俸禄够多了,加上私产,如今又有了仙人醉的进项,你还要赚什么钱,你花得完吗?”
阿俨生活简朴,除了给家里花钱,他一年半载都不会用一个钱。
若不是自己做衣裳时会连带他的一起做了,只怕这呆子还穿着原来那些布衣。环佩冠簪更是,除了亲王规制,便没添过其他的物件,既不腰金也不戴玉,日日插着自己那根白玉梧叶簪,倒是给自己送了许多华冠配饰。
梁俨将与燕帝的商议说了出来,这北地七州的民生用度都在他一念之间,官府能用的钱只有这么多,事情却一天比一天多,多的是使钱的地方。
既然不能节流,便只能开源。
“所以你赚钱是为了建设北地七州?”沈凤翥惊得扭头询问。
“当然,不然我要那么多钱做甚。”梁俨捏了捏柔软的脸蛋,“你以为我想装进自己的腰包?”
沈凤翥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垂眸道:“对不起阿俨,是我狭隘了,我以为你是想给家里……”
梁俨闻言,笑得戏谑,“我夫人一顿都吃不完两碗饭,能花得了几个钱?不过你也没说错,赚了钱自然要给夫人管,还要给夫人买糕点首饰,漂亮衣裳。”
沈凤翥羞得面若红霞,喃喃道:“好了~不许说了,我自己有钱,谁要你买。”
梁俨见他又撒娇使性,逗道:“好,听夫人的,以后不给夫人送礼物了。”
“不送就不送,我给你买!”沈凤翥抬起下巴,捧住梁俨的脸,啃了一口红唇,“我的俸禄家产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宝贝?”
梁俨抹了下嘴唇,笑得邪气,凑到沈凤翥耳边吹了口热气,“不用了,有侯爷在,什么宝贝都入不了我的眼。侯爷若不嫌麻烦,便将私库中的锦绣宝石都制成衣裳配饰吧,华服宝饰配美人,这才不算辱没了它们。侯爷,意下如何?”
沈凤翥的脸越来越红,那红意都蔓延到了脖颈处,“你又在浑说些什么!罢了,你惯爱打趣我,我懒得理你。”说着,跳到了地上,“你想怎么折腾淘钱,随便你。半个时辰后,你若不回房睡觉,你今晚就别回来了。”
话音刚落,沈凤翥便逃回了寝房。
梁俨捻了捻指尖残存的香气,掐着时间,赶在老婆规定的时间之前回了房。
第二日起床后,沈凤翥也不急着吃饭出门,翻出压箱底的华丽衣衫和晃瞎眼的宝冠配饰,仔仔细细搭配。
阿俨勤俭朴素,他也不好穿戴华丽,相较于原来在长平侯府收敛了许多。
阿俨也知道他喜好华丽,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刻意收敛。
等沈凤翥把原先那一套穿戴齐整,海月和螺儿在旁边看呆了。
沈凤翥捻了捻七宝赤金冠垂下的金丝流苏,仔细打量身缀在腰间玉带的配饰,转个身,突见镜中两个丫头呆若木鸡,转身笑道:“怎么,不好看么?”
“好看好看!”螺儿反应快,连声回答。
海月回过神,点头如捣蒜。
她们跟了公子这么久,从未见公子装扮得这样华丽。
螺儿问:“公子,您今日要去赴宴么?”
“没有,只是多年未曾这样穿戴了,今日心血来潮,想打扮打扮。”沈凤翥将金丝流苏藏于墨发之中,金光明灭,平添风流,“我父母喜欢我这样装束,我自己也喜欢,你们说阿俨会喜欢吗?”
螺儿忙道:“这还用说,殿下肯定喜欢。”
沈凤翥闻言展笑,招手让螺儿把胭脂拿来,微微泛白的唇瓣沾了胭脂,只有淡淡红意,却是画龙点睛。
沈凤翥本就生得艳丽,如今病气全无,唇红齿白,烨然若神。
今日见过沈侯的人,回家之后皆念念不忘,就连平素打扮张扬华贵的崔璟见了沈凤翥都要叹一声自愧不如,甚至暗搓搓将好友这一身装束记在心里,想着明日定要做身一模一样的。
梁俨正在小厅与北离诸首领和一众文官商议。
如今北离三十六部统称北离州,罗罗城便是北离州的州城,北离刺史由燕人担任。北离三十六部按照区划合成三个县,县令依旧由燕人担任,其他官职由诸首领担任,部落则化为村镇。
阿普尔因为当年私自与各部落通信,沈凤翥本来要按军法处置他,但梁俨念着他的信使几个部落主动归降,甚至劝降了关键人物阿布来,便免了他的死罪,但也不许他担任官职了。
如今北离诸部,除了原来与大燕通商的少部分人会说燕话,其他人依旧说着北离语。
于是,梁俨将从玉京带来的举子分作两班,一班派往北离州各县教化当地孩童,另一半在设置在蓟州,诸首领的子孙可以送到蓟州学习,等学满考核后,梁俨会给他们任官。
北离州艰苦,自愿前去的人几乎没有,梁俨便提高待遇,只要愿去北离三县的人每月可得三倍俸禄,年底节度使府另有赏赐,另外教学成果计入政绩考核,表现优异者可擢官晋升。
有前途又有钱图,自然就有人愿意去了。
商议间,有官员提议将靠近原边界线的草场开垦成耕地,北离诸部首领闻言眉头一皱,未等他们开口,梁俨就先否决了这项提议。
首先过度开垦,绝对会水土流失,到时候环境恶化,自然灾害不断,得不偿失。其次,北离人还保留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习惯,突然让他们耕地,他们也不会,还不如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就让北离人在一县之内自己迁徙倒腾,发展畜牧业。
北离人听完梁俨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
“现在北离人也是大燕人,商贸互通,再没有屏障。”梁俨想了想又道,“本王会在原边界线的三个县城设立交易市场,你们要买卖牛羊,以物换物都必须到那三个市场交易。”
梁俨想好了,他不想征税盘剥农户小民,只能发展工商业,收工商税,这样既能盘活北地经济,又能稳定底层,还能改善百姓的衣食住行。
搞什么来钱最快,自然是搞垄断来钱最快。
最主要的是,他可以在北离草原蓄养马匹,既可以向内外贩卖,也可以当作自己的战略储备。
从幽蓟二州南下,中部五州一马平川,骑兵在平原上战力非凡,只要拿下中部五州,再吞下金京,先东吞江南,再西攻玉京,这样大业可成。
不过这只是梁俨设想的美好蓝图,过程肯定艰难万倍,而且胜负难料。
这边市建设,梁俨交给了辛冷玉,辛冷玉是个活算盘,听完殿下的话他觉得今年的商税有着落了,欣然领命。
交代完任务,也快到正午了,梁俨挥挥手,让众人去吃饭,然后各司其职,尽快落实,他留在小厅继续思索。
反正都开了边市,何不更进一步,延长产业链,做加工品,再北物南贩,赚赚差价,这样钱来得更快。
“怎么还不去用午膳?”
梁俨回过神,抬眼往门口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
金冠攒宝叶,紫绫缕金霞,玉带悬繁星,环佩缀罗英,芷兰浸雪骨,日影衬冰肌,若非蓬莱客,定是玉府人。
沈凤翥见他呆了,抿唇一笑,走近了些,用洒金折扇给他扇了扇风。
梁俨咬着大拇指,将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寸寸缕缕,咀嚼了一番。
他的审美从来都是简约大方那一套,自己也只穿黑白灰,如今看来,他的审美已经被沈凤翥重塑了。
太美了,形容不出来的美。
沈凤翥合起折扇,挑起梁俨的下巴,笑道:“说话啊,傻愣着做甚。”
梁俨回过神,看着如花笑靥,道:“宝贝,你今日怎么打扮得……”
他不知如何形容。
“好看吗?”沈凤翥收回扇子,“喜欢吗?”
梁俨疯狂点头,恨不得一双眼珠长在沈凤翥身上。
“我以前在家常这样穿,原先怕你不喜奢华,我便没这样穿过。”
“我喜欢,真的很喜欢。”梁俨掐住修腰两侧,用目光细细摩挲蝶翅般的眼睫,红莲般的嘴唇,“宝贝,不要迎合我,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
沈凤翥轻笑:“嗯,我现在知道了。”看了眼敞开的大门,“收敛些,门还开着”
梁俨闻声松开了手,两人行至小书房,让人在里面摆了饭。
“怎么又在书房吃饭?”沈凤翥叹了口气。
这傻子从出门忙到现在,一整个上午连轴转,看这个架势若他不来,只怕这人又是胡乱刨两碗饭然后继续处理政事,或者干脆一边吃饭一边看各州送来的信函。
“不喜欢在书房?”梁俨夹了筷肉送过去,“要不换到花厅吃?”
沈凤翥张嘴吃了,嚼咽后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总是让我认真吃饭,你自己呢?若不是陪我,你自己又会胡乱应付一顿。”
梁俨笑笑,“宝贝,我跟你不一样啊,我可以随便应付,你不行。我最近有些忙,确实不能经常陪你吃饭。”
“你在忙什么?”沈凤翥不理解,现在战事了结,平静无波,他都闲下来了,阿俨到底在忙什么?
阿俨对他知无不言,他们时常商议政事,如今睡前阿俨只与他调笑玩乐,并没说过什么要事,想来没什么事要忙,怎么现在又忙得没时间吃饭了?
梁俨笑道:“要忙的事情很多,北离新州和各地民生都要操心。”
还有筹措军资。
“我知道你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可你不能太心急,得徐徐图之。”
“凤卿,陛下只免了三年赋税。”梁俨不知道如何跟沈凤翥解释。
他心里清楚,他能任镇北节度使是因为燕帝想要吞下北离,如今能继续任节度使也是燕帝觉得他用着顺手。
燕帝和当年的崔弦一样,他现在依旧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他的封号为“荣”,富贵荣华的皇孙,只会被圈养在玉京。三年之后,燕帝极有可能将他调回玉京,若三年后他不能起兵,那他的计划将会永远只是计划。
“我知道。”沈凤翥放下筷子,将凳子挪近了些,轻轻用膝盖碰下梁俨的腿,“你想修水利,建学堂医馆,这些都需要钱。阿俨,到时候不免税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朝中一日,这些东西都可以实现,只是会慢一点。”
梁俨笑道:“好好好,我慢慢来。宝贝,你别担心我,你顾好自己就好了。”
“什么话。”沈凤翥扭脸哼道,“你是我夫君,我为什么不能担心你?每日连吃饭都打俭省,迟早比我还体虚。”
梁俨见他使小性,轻笑出声,“宝贝,我虚不虚,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
沈凤翥见他又说浑话,气得踩了他一脚,发间的金丝流苏随发摇曳,熠熠生辉,梁俨看着眼前人,像春日山涧的风,清灵和煦,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拂过心间,抚平了一切忧愁焦灼。
不再说正事,梁俨玩笑着跟沈凤翥吃了一餐饭,然后便开始办公。
梁俨从小就得意自己的专注力,事实证明,只要有感兴趣的人或事在旁边,他无法做到心无旁骛。
坐在桌前办公,他三不五时就会抬眼去寻沈凤翥,明明沈凤翥只是安静地坐在远处焚香煮茶,并没有扰他。
他放下狼毫,给自己开了个小差,托着下巴看着那副让人心旷神怡的美人画卷。
也许是眼前太过美好,,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从未产生过的想法。
中止登基任务,他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不想离开凤卿,所以不会中止任务。
可是没说他一定要完成任务啊?
他不完成广陵王的任务又如何?任务失败了又如何?
不过就是银行卡清零而已。
两个世界的时间计算不同,他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地和凤卿度过一生?
闭上眼,遁入空间,恰逢007在线,他将心中疑问告诉了007。
007:【宿主,系统只提供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完成任务,留在大燕,要么立刻中止任务,返回原世界。007 建议你继续完成任务,您完成任务后将会得到百亿奖励。】
“那我能不能留在大燕,但是不做任务?”
突然,一道警戒声响起。
【宿主,你已经触发系统观察模式,系统对你发出第一次警告。你只有二选一,要么留在大燕完成任务,要么中止任务返回原世界,007真诚建议你选择前者,领取奖励。】
退出系统空间,梁俨回过神,望着拨弄香片的美人,抿紧了唇。
第158章 议亲 一举两得,好事一桩
“阿俨。”
闻声, 抿成线的嘴唇微微松开。
沈凤翥将一盏香茶放到梁俨手边,“有些烫,晾一会儿再喝。”说着, 又将远处的小香炉端到了书案上,“这香里我添了些麝香, 可以提神,你闻闻看,若觉得浓了,我再重点一炉淡的。”
梁俨不懂香, 根本闻不出香气的幽微差别, 许是心理作用,或只是因为是沈凤翥为自己花心思,他总觉得这香比刚才好闻千倍, 哪里还需要沈凤翥再费神重点。
梁俨抬起香喷喷的凤凰爪子,在细白手背上留下一片贪婪的红痕。
渐渐,湿热触感蔓延到了手腕, 沈凤翥赶紧抽回手,“别闹,我等会儿还要去玉光家。”
梁俨眉毛一竖, 啧了一声, “他不是有人了吗, 怎么还日日缠着你?”
沈凤翥笑道:“刚才我遇着玉光了, 他这几日都要去城外熬鹰, 小…他家那位年纪小胆子小,让我们去陪陪他。你放心,玄真会跟我一起去,别瞎吃醋。好了, 不扰你了,我先回去接玄真。”
玉光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明明在意得要死,还非要在装作不在乎,硬是拐着八道弯关心人家。
梁俨嘟囔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么……”
他本来还说凤卿与崔璟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会坏了那小娘子的名声,一听妹妹也要去,心立即就定了下来。
沈凤翥掩唇一笑,附身亲吻喋喋不休的唇,等安抚好了荣王殿下才款步离开。
兰麝香远,梁俨靠在椅背上,食指急促地敲打着扶手。
他舍不得凤卿,如果要留在大燕,他就必须推进任务。
这是系统制定的规则,参与的人必须遵守,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他得想好后路。
成王败寇,你死我活,没有中间余地。
凤卿,弟妹,现在又有了大壮小实……在这个世界,梁俨真正在乎的也只有他们。
若真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到时候只能把他迷晕送走,家里的男丁只剩下九郎,可他年纪小不顶事,又重情义,到时候只怕也不愿走。
思来想去,只有玄真。
不怕事,遇事从容,文武双全,又有胆识城府,若他兵败,玄真能护住几个小的和凤卿。
急躁的十指顿住,梁俨坐直身子,泼墨挥毫,给崔霞写了一封信。
想好了退路,梁俨心中倍感轻松,猛吸一口老婆点的香,又灌了一口老婆煮的茶。
很好,浑身又有使不完的牛劲了。
傍晚归家,刚踏进门,梁俨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希音?”
梁俨见梁希音坐在屋里和沈凤翥下棋。
梁希音见哥哥回来了,连忙放下棋子,甜甜地喊了一声“七哥”。
“今天不出门吗?”梁俨笑眯眯地摸了下妹妹的头。
自从那日知道妹妹每晚会女扮男装出门,他便十分好奇,趁着某日空闲,他和沈凤翥悄悄悄跟在梁希音后面,看她在到底在玩什么。
梁俨良苦用心,既怕妹妹被坏人伤害,又不想惹妹妹不悦,毕竟小女孩长大了,也不是事事都会给哥哥说。
结果,梁希音只是每晚到一家瓦子看舞姬跳舞。
那舞姬是北离人,白肤栗发,生得美丽,一双雪臂和纤细的腰肢露在外面,惹得登徒子流连忘返。
一曲罢,梁希音向台上抛了一袋钱。
梁俨百思不得其解,这希音的喜好怎么跟那些老爷们似的。
管弦声起,舞姬继续旋转,梁希音坐在台下继续看,梁俨却瞧出了些门道。
那舞姬眼中只有梁希音,她的舞只为一人所跳。
那舞姬跳完下台,梁希音又给了赏钱,然后便打道回府了。
梁沈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凭着沈凤翥高超的套话技巧,才从卖茶水瓜子的小贩口中得知真相。
原来那舞姬是个哑巴,本来只是在瓦子跳舞,后来被人瞧上了,瓦子老板就让她去陪夜,结果那哑巴死活不肯,被毒打一顿后还想着跑,结果逃跑路上撞上了个公子,这才没被打死。
“就是刚才坐前面的那位俊俏公子。”小贩笑得暧昧,“那公子也是个憨傻的,日日打赏那哑巴,也不带走过夜,瓦子老板精,哑巴变成摇钱树,自然也不朝打暮骂了,好吃好喝地供着,日日等着收赏钱。嘿嘿,那公子家中多半有个醋汁子拧的婆娘,不准赎人回去。”
沈凤翥闻言,长叹一声,梁俨见状问他怎么了。
“希音曾给我提过想在府里养舞姬,但我不许她养。”沈凤翥有些难为情,“我沈家门风严谨,从不许蓄养歌姬舞女,所以……”
梁俨笑笑,低声道:“没事,咱们将那哑女带回去,也不让她跳舞悦人了,只放在希音房里做活,干干净净的,不坏家风。”
两人当即就找那瓦子老板买人,偏偏那老板是个会算的,好说歹说就是不卖,两人也不能强买强卖,也就罢了。
“七哥,我有要事相商。”
梁俨见梁希音一脸严肃,忙问是何事。沈凤翥坐在旁边,竖起了耳朵,刚才他问了一嘴,可妹妹却说要等七哥回来。
“我选好人了,准备帮我提亲吧。”
梁俨听完,吓得人往后仰了仰,“不是,妹啊,你这个…你这个……”
“希音,你……”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梁沈二人都劈傻了。
“七哥,你不愿意帮我提亲吗?”
沈凤翥撑住额头,一脸无奈,“希音,哪有女子向男子提亲的。”
梁希音仰着头道:“我是郡主,自然是我挑人,然后我提亲,哪里有等他们挑我的份儿?”
梁俨猛灌了一盏茶,笑道:“好好好,你挑,只是不知你瞧上了哪家郎君。”
“幽州崔氏的崔霁。”
梁俨一听,撇了撇嘴,“怎么又是崔家的人……”
“希音,你怎么瞧上了他?”沈凤翥给妹妹倒了杯茶,“崔霁性子冷傲,瞧着不大会疼人,要不咱们再瞧瞧别家小郎君。”
“冷傲?”
梁俨问道:“妹啊,你怎么瞧上了他,不是所有姓崔的都跟你妹夫一样温柔好性。”
梁希音笑道:“为什么不能瞧上他?他生得俊美,出身世家,还很听我的话,这正好符合我的要求。”
“听你的话?”沈凤翥蹙眉,“希音,怎么回事?”
“表哥,你别误会,就是我每晚出门玩,他都会跟着,我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听话了,我觉得他的脾性很好,根本不是你们说的冷傲性子。”
沈凤翥戒心重,摇头道:“希音,你是小娘子不懂这些,其实男人最会骗人,你莫被他的表象骗了。”
同为男人,崔霁那点小心思他懂得很。
“对对对,表哥说得对,妹妹,你可得多长点心。”
“他骗我什么?”梁希音笑道,“七哥,你还记得当年在碧澜岛时,有一位斩蛇救我的公子吗?”
“记得。”
“崔霁就是那个斩蛇公子。”
“啊?”梁沈二人对视一眼,难道从那时起崔霁就……
“他说对我一见倾心,我自然知道他最开始只看重我的皮相,可是后来……”梁希音不似刚才傲气,又变回平时那副娇滴滴的温婉模样,摇着梁俨的臂膀撒娇,“好七哥,你就答应我吧~”
沈凤翥蹙眉道:“希音,婚姻之事,不是儿戏。”
“我明白。”梁希音偏头看向沈凤翥,“表哥,我都想好了,若他不是个好的,大不了我就跟他合离。”说着扒紧梁俨的臂膀,靠在他肩上,“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我,若有人敢欺负我,哥哥一定不会饶了他。再说我是安兴郡主,谁敢欺负我?”
梁希音的底气来自皇权赋予她的尊崇地位和位高权重的兄长,所以她才敢这般无畏。
梁俨侧脸,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撒娇的妹妹,笑道:“这是自然,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只是微音,你真的喜欢崔霁吗,别因为他各方面合适就勉强选了他。”
梁希音闻言起身,鼓着小脸道:“我自然喜欢他。我原先都想好了,若他出身寒门,我就养他做面首,若他出身高门,我便让他做我的仪宾。哥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梁俨想起当年在幽州,她因为高家上门提亲,与凤卿闹别扭,还是凤卿主动认错才翻过篇。
想来也是,他这妹妹可是太子之女,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金枝玉叶,骨子里天然带着皇族的傲气。
流放路上敢替表哥挡鞭子,碰上不如意的婚事绝不逆来顺受,在低谷时能靠自己的手艺赚钱养活自己,从不抱怨环境。
这样勇敢骄傲有主见的小女孩,断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不爱的人。
梁俨揽住梁希音的肩膀,柔声道:“好,只要希音喜欢,哥哥自然应允。若以后你嫌弃他了,咱们就合离,你想养几个面首哥哥……”
沈凤翥皱眉道:“阿俨,别把养面首挂在嘴边,不成体统。”
兄妹俩对视一眼,抿唇轻笑,梁希音瞄了一眼严肃的表哥,凑近梁俨耳畔说悄悄话,梁俨一边听一边点头。
沈凤翥在旁边听得清楚,拿兄妹俩没办法,只笑着摇了摇头。
等妹妹走后,沈凤翥才问道:“你就不怕陛下猜忌你结党营私?”
梁俨笑道:“怕什么,我早就与陛下说明白了,弟弟妹妹的婚事都由我定夺,不用他老人家指婚。而且我当时就直接说了,请他莫要在这些事上疑心我,若我有联姻之心,不会等到复爵之后才有动作。”
听了这话,沈凤翥吓得心脏骤停:“你怎么敢跟陛下说这些,你不要命了!”
梁俨见他神情激动,忙拉过他的手解释,“凤卿,陛下疑心重,你我心知肚明,与其虚与委蛇,不如极度坦诚。我本来就没打算将弟妹的婚事当作生意,何不就实话实话,省得到时候陛下指婚,我们慌乱不堪,骑虎难下。”
“即便妹妹们是天赐良缘,可陛下不会这样想,你已与镇州崔氏有了姻亲关系,再来一个幽州崔氏,你当真不怕么?”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猜疑心是臣子的催命符。
梁俨安抚地拍了拍爱人的背,“陛下都接受咱俩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凤翥摇头道:“沈家只剩我一人了,我又病弱,不像我祖父和父兄在军中颇有威信,对你没甚助力,若我祖父和父兄还在,你觉得陛下还会接受我们吗?他只会觉得你与我家勾结,什么情爱,不过都是幌子。”
梁俨明白沈凤翥在担心什么,可他心中本就有大计,燕帝猜疑与否根本无所谓,他准备好了都会起兵。
看着爱人满面忧虑,梁俨心中难受,将那双沁凉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宝贝别怕,没人能再伤害你,就算是陛下也不能。”
沈凤翥看着对面紧蹙的长眉,满眼的郑重,嘴唇微勾,缓缓将额头抵在梁俨心口,“罢了,你是个大傻子,陛下也不会猜疑你。”
若陛下真对阿俨动了杀心,那他就陪着阿俨吧。
没有阿俨,他早就死在了庆和三十三年的春天,他一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梁俨是个十足的行动派,第二日他就给崔知遗送了信,让他尽快到蓟州来商议婚事。
崔知遗拿着信,欣喜若狂,带着妻子连夜赶到蓟州,焚香沐浴,准备登门的礼物。
崔霁那张常年冷若寒霜的俊容,今日却冰消雪化,眼角眉梢都带着如春笑意。
“父亲,郡主是千金之躯,您怎的只带了这些东西来?”崔霁拿着礼单,总觉得这些礼物不够贵重,数量也不够多。
崔母笑道:“我的儿,这不是聘礼,只是登门拜访的礼物。行了行了,别点了,都点了七八遍了。”
崔知遗单手叉腰,捋着胡子笑道:“阿霁啊,你是在责备为父?”
崔霁摇了摇头,“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心里总感觉不够,郡主她……”
崔母笑道:“好了阿霁,我们知道你重视郡主,想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可你也想想,人家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次是荣王殿下主动议亲,你放宽心。”
崔霁垂眸浅笑,点了下头。
本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顾不上礼教了,向郡主求了数次,每次都被郡主拒绝,他也没脸请父亲去蓟州提亲。
如今她终于愿意了。
“行了别傻笑了。崔母给儿子理了理腰间环佩,“咦,你的八瓣莲呢?”
“……给郡主了。”
崔氏夫妇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崔家带着礼物,浩浩荡荡去了节度使府。
婚事谈得十分顺利,梁俨昨日就把给玉京的折子写好了,又请了袁淳光算日子,若按规矩走完流程,再要等玉京派礼官到蓟州,最快也要明年春日才能完婚。
“三月十五,这么快?”崔霁大惊。
梁俨笑道:“怎么崔大人,你想慢点?”
“臣不是那个意思。”崔霁脸上露出鲜有的慌乱,“臣只是觉得太过仓促,郡主千金之躯,臣…不愿仓促完婚,委屈了殿下。”
十指敲打桌面,梁俨轻笑一声,看了旁边的沈凤翥一眼。
沈凤翥笑道:“崔大人,这婚期是安兴郡主选的。”
崔霁闻言愣在原地,崔知遗见儿子呆了,连忙谢恩,说会竭尽全力准备婚礼,定不会委屈郡主千金之躯。
走出节度使府,崔霁的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郡主亲自定下了他们的婚期。
他不是在做梦吧。
马车内,崔知遗看着儿子那副呆样,无奈一笑。
他这儿子要么不动情,一动情便情跟深种,在提亲前就把八瓣莲给了郡主,想来是下了非郡主不娶的决心。
也好,儿子成了郡主仪宾,有了荣王殿下这座大靠山,他幽州崔氏的地位在北地更是坚不可摧,吞了那些小喽啰指日可待。
等安兴郡主与阿霁有了孩子,夫凭妻贵,子凭母贵,族长之位也不会再有变数。
一举两得,好事一桩。
第159章 退路 你现在只想亲我的脸?
等了数日, 崔霞的回信送到了蓟州。
梁俨在信中询问了她手下商船的航行路线,他打算让梁玄真跟着商船出去游历一番,寻一处宜居之地, 在那里购置些房舍产业,留下信得过的帮手打理。
从碧澜岛出发, 经渤海、东桑再到南海诸国,一趟下来至少要十六个月。
海途颠簸,梁俨突然又不想让梁玄真去了。
“七哥。”梁玄真戳了下梁俨的手背,脸上带着笑, “找了人家来半天不说话, 我等会儿还要去城外看玉光的鹰呢。”
梁俨回过神,道:“其实哥哥有件事想同你商议,若你急着去城外玩, 那晚上回来再说吧。”
梁玄真笑吟吟地说:“哥哥快说吧,我再喝杯茶也来得及。”螺儿伶俐,听了这话连忙就出去倒茶了。
梁俨措辞半晌, 等螺儿都倒茶回来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梁俨追求高效率,向来有话直说, 梁玄真也是个爽快性子, 突见兄长这般扭捏, 心中生疑惑。
喝了一口茶, 梁玄真向螺儿笑道:“殿下今日这般优柔, 螺儿,等会儿还得劳你添茶。”
螺儿看着梁俨,掩唇轻笑。
梁俨捏了捏拳,将在海外置业的事情说与了妹妹。
梁玄真端着茶听哥哥说话, 平和的眉间渐渐皱紧,“七哥,你……”
“防患于未然。”食指和中指交替着轻敲桌面,“玄真,圣意难测,我们已经受过流放之苦,若再被猜疑,恐怕就不是流放了。”
梁玄真明白兄长的话,“七哥,妹妹知道你是在其位谋其职,皇祖父却不一定这样想,你此番思虑极对,须得留条退路保全我们这一脉。”
她没有忘记当年父亲含冤入狱的模样,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若皇祖父再生疑心,他们都会死,现在家里多了两个小崽,万不能再生差池。
“七哥,你既说出这番话,想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梁玄真知晓他哥哥是未雨绸缪的性子,“我能做什么?”
梁俨将计划全盘托出,见妹妹若有所思,道:“玄真,我思来想去,除了你,再没有人能做这事。只是海上颠簸艰苦,一去又那么久,我舍……”
“不必再议了。”梁玄真抬手打断,“七哥,我都明白。事关家中所有人的安危,自然得至亲去,其他人难免有二心。”
七哥身居要职,不可能离开辖地;九郎年纪小,镇不住事;表哥病弱,两个妹妹身子也娇弱,经不住颠簸劳苦,又不会功夫,没有遇险自保的能力。
除了自己,七哥没有人可以托付了。
怪不得他刚才那般吞吞吐吐。
“七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得尽快出发。”梁玄真垂眸沉思,“还得选些帮手留在外边儿打理,这些人必须是心腹,或者扣些人质留在蓟州,那就不怕他们不尽心尽力或者……”
梁俨知道玄真不似寻常闺阁,但她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些,甚至开始帮着出谋划策了。
“有了!”梁玄真看向螺儿,笑眯眯地说,“螺儿,你家里原先是渔民对吧,家里除了爹娘可还有其他人?”
螺儿一头雾水:“还有两个哥哥。”
梁玄真勾唇一笑,附到梁俨耳边细说了一阵。
“好,好,好!”梁俨一边听一边点头。
“好了哥哥,我会尽快去碧澜岛,跟崔姐姐的商船一块走。你好生在蓟州当节度使,剩下的都交给我。”
“玄真,我……”
“七哥,你我之间就别说客套话了。”梁玄真打断煽情,“行了,我先去去城外看鹰,兹事体大,等今晚我想想,明日我们再详说。”
“我跟你一起去!”梁俨太高兴了,有这样可靠的妹妹做后盾,他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
“那快走吧,若让玉光等久了,等会儿只怕要被喷个狗血淋头。”
崔璟性傲,脾气上来了,便是梁俨都敢呲叨,何况其他人了。
“那赶紧走——”梁俨笑道。
打马路过糕饼铺,梁俨灵机一动,买了一包红豆糯米团和菱角酥。
崔璟在城外等了许久,脸色不虞,看到姗姗来迟的梁玄真,本来一团火都烧到嗓子眼了,突然一包甜点扔到怀里,这火也就被甜化了。
一只幼鹰乖乖站在崔璟肩上,左转一下脑袋,右转一下脑袋,一双锐利冷冽鹰眼望着崔璟手上的糯米团子,倒显出几分憨直可爱。
梁俨瞄了一眼吃糕喝茶的某人,心想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鹰。
梁玄真没好气地说:“别吃了,没日没夜地熬了这许多日,今儿特地喊我来,我还带了七哥来给你捧场,倒是给我们露两手啊。”
“急什么,凤卿还没到呢。”崔璟咽下最后一口菱角酥。
今天发饷,梁俨知道沈凤翥今日有的忙,肯定来得晚。
“玄真凌虚,这糯米团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崔璟朝纸袋努了努嘴,然后又拿起一个团子吃了起来。
梁玄真嗤了一声,到院里看小兔子去了。
梁俨笑着摆摆手,问道:“玉光,鹰隼凶猛,你爱烈马便算了,怎的如今还玩上了这个。”
“这个可比马烈,好玩得紧。”将团子放下,崔璟捻了捻指间的糯米粉,“我先让你开开胃,等凤卿来了,我再开席。”
说罢,偏头一抖,那只幼鹰便展翅飞到崔璟头上,崔璟吹了几声音调怪异的哨子,幼鹰便在崔璟头上绕圈,飞了五六圈,崔璟长嘘一声,伸出手臂,幼鹰扑腾着翅膀又落到了崔璟的小臂上。
崔璟见梁俨看呆了,得意一笑,“怎么样,好玩吧?”
梁俨回过神笑道:“确实好玩,玉光,北离人视鹰隼为神使,这训鹰更是北离贵族的秘技,他们怎么会教你训鹰?”
崔璟摸着爱宠的羽毛,随口道:“北离的贵族能有几个钱,我家的二等奴婢都比他们光鲜些,他们上赶着教我训鹰呢。凌虚,我家乌梅霜漂亮吧,它是北离草原上最好的鹰种,原来只有北离巫族和王族能养。”说着,用额头蹭了蹭乌梅霜的额间。
“从北离草原捉来的?这一只多少钱?”
“便宜,五千贯而已。”崔璟垂下手臂,指了指桌面,乌梅霜一下就跳了过去,“你要不要,我送你两只。”
“五千贯!”梁俨捂住眼睛,崔玉光怎么比他这个荣王还豪横。
崔璟勾住乌梅霜毛乎乎的下颌,揉了两下,笑眯了眼,“对啊五千贯,便宜是便宜,就是难训,你不知道这小家伙有多傲气,我硬熬了几个日夜才把它降服。”说着抖了抖肩,乌梅霜猛地扑腾到了崔璟肩上。
“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飞。”说罢,崔璟摸了摸乌梅霜的头羽,然后起身出了门。
崔璟在城外买了一座清幽宅院,又买了三个仆人,不干别的,只照顾乌梅霜。院里养了鸡兔,都是乌梅霜的口粮。
梁玄真属兔,喜欢小兔子,小时候也养过,见乌梅霜扑来,连忙护在兔笼前,“崔玉光,不许你的鹰吃小兔子!”
崔璟见状忙吹了声口哨,乌梅霜飞回了崔璟臂上,“郡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说是这样说,崔璟让仆人开了鸡笼让乌梅霜去扑食肥鸡。
三人在院里看乌梅霜扑鸡饱餐,场面有些血腥,三人看了会儿便进屋喝茶了。等乌梅霜吃饱喝足,仆人打扫干净,沈凤翥才姗姗来迟。
“玉光,我来迟了。”沈凤翥进屋,见梁俨也在,忙踱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梁俨笑道:“我怎么不能来。”见他额上有汗,伸手帮他揩了,“骑马来的?热坏了吧,先喝口水歇歇气。”
崔璟见两人你侬我侬,瞥了一眼还没察觉不对的郡主,忙咳了一声,“凤卿,你又来迟了,该罚。”
梁俨啧了一声,“他今日有正事忙,不过迟了一会儿,你罚他做甚。”
崔璟轻笑一声,让仆人端来一碗漆黑的汤水,“凤卿,老规矩,喝吧。”
沈凤翥笑笑,端起呷了一口顿时拧紧了眉,鼓了鼓腮。
“你给他喝的什么?”梁俨见沈凤翥脸皱成了一团,连忙夺过茶碗。
“你紧张什么,不过一碗黄连茶罢了,夏日喝了还清热解暑。”
梁俨无奈摇了摇头,“你明明知道凤卿不喜苦味,便是怕他中暑,也可以备花蜜绿豆汤。”说罢,将那碗黄连茶一饮而尽。
崔璟撇了撇嘴,凑到梁俨耳边道:“你就惯着吧,生怕玄真瞧不出来。”说罢,又让仆人端了清甜的莲子汤来,沈凤翥喝了一碗解渴众人才去看乌梅霜。
崔璟在乌梅霜腿上绑了个小竹筒,放了一张纸条进去,又在乌梅霜耳边发出几声怪异的音调,拍了拍乌梅霜的头,手臂一甩,飞鹰振翅,飞向天际。
崔璟环臂看向天空,笑得从容,“玄真凌虚,你们不爱吃甜点心,等会儿我让你们尝尝全大燕最好吃的肉卷。”
沈凤翥见梁玄真额上冒汗,于是走进了些,展开折扇,用扇子给妹妹打扇,见崔璟志得意满,笑道:“你这小鹰还能送信不成?”
“自然能。”崔璟转头看向好友,“你也不瞧瞧是谁养的,凤卿,你别看它现在小,等过几月你就知道它有多威武。对了,我给它取了名字,全名崔乌梅霜,以后不许小鹰小鹰地喊它。”
沈凤翥闻言轻笑,“你也太刁钻古怪了些,连只鹰都要冠你崔家的姓。”
“我买的玩意儿自然要跟我姓,姓崔是它的荣耀。”
梁玄真道:“我只听说过飞鸽传书,鸿雁传信,这用鹰隼传信倒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那鸽子大雁温顺,飞得又慢,哪里有鹰隼迅猛威风。”崔璟笑笑,“北离贵族会用鹰隼传信,已经几百年了,不过贵族一直住在自己的草场和罗罗城,来大燕做生意的北离人都是平民,咱们以前不知道多正常啊。若是我以前就知道,早就买来玩了,怎会等到现在才有一只乌梅霜。”
谈话间,乌梅霜飞了回来,众人见崔璟打开竹筒,竹筒里空无一物。
“行了,城里收到信了,两刻钟内肉卷就能送来。”
梁俨坐在旁边沉思,大燕朝传信主要还是靠马跑人传,飞鸽传信都很少见,反正他在军中没见过。
若能训练一批鹰隼,开战后用来传递情报……
想到这里,梁俨看向乌梅霜的眼睛开始冒光,崔璟感受到了这道强烈的视线,挡住乌梅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梁俨,“凌虚,我可以送你幼鹰,我家乌梅霜不送人哈。”
“玉光,明日将卖鹰隼的人带到我面前来,我有笔大买卖要跟他谈。”
回到家中,梁俨就让沈凤翥给他支五万贯钱,沈凤翥不解他要这么多钱做甚。
“难不成你也想养鹰玩?”沈凤翥笑笑,说着从匣子里取了几张大额飞钱给他。
梁俨摇了摇头,“我打算组个飞鹰队,用来传…信。”
其实是为了以后传递军情。
“传信?”沈凤翥偏头问道,“你要给谁传信?用马不就行了吗。”
“我性子急,你下午也看到了,这鹰隼可比马快得多。”梁俨握住爱人的手,“我先养十只试试看,若能养好,我以后出门,你在家里等我,我用鹰隼给你传信,多快呀。”
沈凤翥垂眸浅笑:“谁要等你,我跟你一起出门。”
“好好好,我到哪儿都带着你。”梁俨抓起软乎乎的凤凰爪子亲了一口,“但家里还有几个小的,总得报平安。”
沈凤翥点点头,心想还是阿俨思虑周全,希音微音已经有了夫婿,不会永远跟着她们,养些鹰隼传信也好。
“对了,我还有件事与你商议。”
“何事?”
“玄真说想去海外看看异国风土人情,现在家里有这个条件,崔霞的商船……”
“什么?”沈凤翥蹙眉问,“玄真去海外?”
梁俨与梁玄真商量好了,这件事的真实目的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至于家里其他人,只说是玄真想出去看看各国风土人情。
“对啊,孩子大了,想出去见见世面嘛。”梁俨细细摩挲滑腻手背,“我们做兄长的自然……”
沈凤翥抽出手掌,狠狠抽了梁俨手背一下,“胡闹,玄真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她要见什么世面,她从小什么没见过?她一个姑娘家,漂在外面,你也放心?”
梁俨被打得龇牙咧嘴,捂着手解释:“不是一个人,跟着崔霞的商队走,我会给他派护卫随从,而且……”
“玄真是郡主,千金之躯,跟着商队走,亏你想得出来。她是商贾之女吗,家里需要她出去抛头露面?退一万步说,跟着商队就万无一失吗?海外多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出了事怎么办,是你能飞过去,还是镇北大军能飞过去?若玄真出了一点闪失,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你这兄长不劝诫妹妹便罢了,竟还跟着瞎胡闹。”
沈凤翥越说胸膛起伏越大,显然动了气,环胸抱臂走到廊下吹风消气。
梁俨见状,连忙跟了过去,从后面环住气炸毛的小凤凰,将头搁在他肩上不停亲吻细长脖颈,企图把炸开的翎羽舔顺帖。
“别碰我。”沈凤翥头一偏,梁俨的嘴落了空。
遭了,凤卿真生气了!梁俨心道不好,赶紧将人翻过来面对面解释哄慰,他现在不担心别的,他怕沈凤翥情绪激动,直接犯病。
“凤卿,这些我都想过,我也问过崔姐姐了,她的商队很有经验,已经走过很多趟了。”
“少来,这谁说得准,反正玄真不许去海外。”沈凤翥态度坚决,“我也被你气糊涂了,我跟你说这些做甚,我该去劝玄真。”说着就甩开梁俨的手,往院外奔。
梁俨伸手挽留,却连一片衣袂都没抓到,见沈凤翥即将走出长廊,他沉声道:
“凤卿,我与玄真已决,五日后玄真就会去碧澜岛,然后跟着商队出发。”
语落,沈凤翥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那声音平静且坚决,不容半点商量余地。
“你既与玄真都定下了,何必再装模作样地与我商量。”说罢,沈凤翥走出长廊,穿过中庭回了房。
回了房,梁俨数次去牵沈凤翥的手,说软话解释,可沈凤翥都没理他。
当晚,沈凤翥没跟梁俨说一句话。
沈凤翥抱着枕头往厢房走,梁俨见了一把将人拽回房,扔到床上。
“我说过不许分房睡,你也答应过我,你忘了?”
沈凤翥瞥了一眼,爬到里侧躺平,面朝锦帐,背对梁俨。
梁俨叹了口气,翻身上床,强制把人拖到怀里,“宝贝别生气了,我……”
凤卿心思细腻,梁俨心里清楚,若把真实目的告诉凤卿,凤卿定能顺藤摸瓜,察觉大计端倪。
他不能冒这个险。
沈凤翥心里有气,不想说话,闭上了眼睛。
梁俨见他拒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再言语,只缓缓低头,想给生气的小凤凰一个晚安吻。
温热鼻息靠近,沈凤翥抿紧了唇。
梁俨见沈凤翥这般,只亲了下他的脸颊,在耳边轻轻道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沈凤翥一早就去劝梁玄真,谁知妹妹打定了主意,已经在跟丫鬟收拾箱笼行装了。
劝说无果,沈凤翥心火愈盛,去了校场骑马撒气,然后才去衙门办公。
这几天在沈侯手下做事的人如履薄冰,沈侯原本就十分严厉,如今许是暑气大,愈发刻薄,乃至他们不敢走一点神,连最简单的账目都要核对八百遍后才敢交给沈侯。
虞兰见二表哥这般邪性,心道他肯定遇上了烦心事,但沈家两位表哥从小都是奇倔无比,祖父都拿他们无法。
他作为表弟,除了给表哥添添解暑茶,也做不了什么。
沈凤翥气郁归气郁,但该做的事一点没少做,连夜列出玄真要带的东西,让瑞叶赶紧去采买,甚至还倒腾了一小箱金裸子。
海外又不能使大燕的钱,只有金银是硬货。
这几日他忙于准备东西,也想冷一冷梁俨,所以早出晚归,只有睡前两人才打照面。
梁俨每晚照旧抱着他睡,会早晚亲吻他的脸颊,他…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
事已至此,玄真注定要远行,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何况这几日下来,沈凤翥已消了气,只是这场冷战是他起的头,他…拉不下脸。
梁俨却觉得沈凤翥还在生气,每日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
这日,众人送梁玄真上路,大壮小实两个小崽似乎也能感受到依依惜别的氛围,哭了一路,只有在梁玄真怀里才不哭。
“阿姐,你想看什么番邦奇珍,让人寻来便是了,何必自己去。”梁希音对梁玄真道。
梁希音也在旁边附和。
她们舍不得姐姐。
梁玄真将两个小崽放在腿上,笑道:“我想去看看海外风光,很快就回来了。”
梁希音眨巴着大眼睛,满是不舍,“一去就要一年多,这么久,我明年成婚,阿姐你说过要送我出嫁,给我梳头的。”
“喜酒给我留一坛啊。”梁希音腾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等阿姐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我都要嫁人了,阿姐怎么还当我是小孩子……”
梁微音把崔元安抱到怀里,道:“阿姐,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刚才七哥嘱咐你每日要吃的补药,你千万要记得吃。”
“知道了,别担心我,你好好照顾大壮小实。”梁玄真将腿上的崔元安抱起,满眼不舍。
当日微音生产时,她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两个小崽子出世,脐带也是她剪的。
微音日日带着两个小崽给她请安,想到几百日都见不到两个小崽,还真舍不得。
沈凤翥坐在旁边,见姊妹几个依依不舍,默默叹气。
梁玄真走后,节度使府冷清了一截。
梁玄真勤勉,每日清晨会在园中练剑,如今一走,莫说洒扫的丫头婆子,就连住在园里的应怜应爱都不习惯。
梁沈两人冷了这许多日,螺儿插科打诨几次都没用,海月倒是心宽,劝螺儿别管。
“你出去一二年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没瞧见公子和殿下冷成这样了?”螺儿凑到海月耳边,“这么多天了,殿下和公子…都没那个过,原来恨不得天天做那事,殿下和公子不会掰了吧?”
海月淡淡道:“你放宽心,他们最多不过是吵架了,能平平静静地躺在一张床上,一觉到天亮,掰不了。”
螺儿似懂非懂,但听海月信誓旦旦,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房内,梁俨依旧抱着沈凤翥,嘴唇刚要落到滑腻的脸颊上,却被躲开了。
梁俨眼神暗了暗,也不强求,刚想下床熄了灯烛,却被环住了腰。
“你现在只想亲我的脸?”
第160章 想法 沈凤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此话轻浮, 沈凤翥说完脸上就浮了一层红,但手却没有放开。
他忍着羞意等了半晌,却没有等来亲吻拥抱和回答, 忍不住唤了一声“阿俨”。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是他这几日太过冷淡,惹了阿俨不快?
思及此, 沈凤翥的心开始焦灼起来,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猛地,梁俨转过身,捞起垂落的手臂。
正当沈凤翥心急如焚时, 手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起, 一抬头,梁俨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消气了?”
带着笑意的尾音抚平了沈凤翥心中焦灼,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 重重点了下头。
梁俨笑着捏住沈凤翥的脸,舌尖顺着微微张露的小缝钻了进去,勾着那根温热小舌吮吻。
沈凤翥的唇凉沁沁的, 梁俨的气息火热,两人不过抱着吮吸舔咬了两口,就浑身热了起来。
前几日的故作冷淡再也装不下去, 干柴遇上烈火, 瞬间燃了。
灯烛流了半宿的泪, 却迟迟没有等到人安慰, 幽怨地映着两人如胶似漆的重影。
夏夜闷热, 干坐着都能流汗,何况不停起伏的两人。
梁俨见沈凤翥眼皮上黏了几缕汗湿的发丝,伸手拨开了。
许是被汗水浸了,那双水润的桃花眼愈发清亮, 像荡漾的瑶池仙水,泛着惑人波光。
梁俨越看心越软,似乎被盈盈眼波蛊了神智,一时失了分寸,激得谪仙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不知是在呼痛还是在撒娇。
谪仙人沉沦,色如桃花,媚眼如丝,除了沉醉迷恋,梁俨再生不出别的心思。
镇北军中都说沈侯治下严苛,瞧着是个美人,实则是个罗刹。
梁俨是少见的善于倾听的上位者,不少官将都会直言劝诫,或直接向梁俨上书检举一些官吏的不正之风和贪赃枉法。
一些在沈凤翥手里吃过亏的兵将官员或明或暗向殿下说过沈侯。
虽说不是检举,也不是告状,只是想让殿下给沈侯换个闲差,或劝诫沈侯宽仁待下,莫要再过严苛。
毕竟沈侯位高,是殿下表兄,又为人清正,做事严谨,公务上挑不出半点差错,除了让殿下施压劝诫,他们再找不出半点法子。
即便是谪仙般俊俏的上司,只要严苛事多,看久了也面目可憎。梁俨知道他们对沈侯的看法和怨念。
可惜,梁俨对沈凤翥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在他眼里,这罗刹不是罗刹,只是个温柔病弱的美人。
从他在玉京城门第一次见到沈凤翥,就知道表哥是个病美人,有些事定了基调,在心里烙了印,便是被人念得耳朵起茧也改不了。
“宝贝,弄疼了?”
沈凤翥眼中泛着水意,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梁俨安抚似的摸了摸柔嫩的脸颊,敛了些力道,放慢了速度。
突然的温柔让沈凤翥愣了一下,呜咽一声,半眯着眼绞了一下。
梁俨呼吸一乱,魂丢了一半,哪里还有理智温柔小意,将身下勾人的美人抱紧,狠狠欺负。
夏日天亮得早,刚过卯时螺儿海月便醒了,两人各司其职,开始一天的工作。
螺儿伸着懒腰去茶房准备盥漱用水,看着水缸消了大半,掀开大锅,热气扑面而来。
后半夜殿下用水了?
用水了!
螺儿喜上眉梢,赶紧放下锅盖,跑着去找海月。
“好了好了,殿下和公子昨夜和好了,你真神了!”螺儿不停向海月竖大拇哥。
海月闻言浅笑,放下手中的熨斗,将华贵的紫袍叠了起来。
今日公子不会出门了,衣裳自然不必熨了。
海月又道:“赶紧让外面挑水进来,把洗澡水备着。”
“诶,我这就去。”螺儿蹦蹦跳跳地奔去了院门。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给她们送饭的婆子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等候。
“李姑娘来啦。”婆子殷勤笑道。
“来了。”
螺儿放慢脚步,换上端庄颜色,微笑着对婆子说:“你去给厨房说,侯爷今日的早膳晚一个时辰送来,那些干点心就不必备了,燕窝汤要炖得更清些。”
“哟,侯爷身子又不舒服了?”婆子担心问道,“莫不是这两日天热,中了暑?”
“许是吧。”螺儿虚虚实实道,“午间你让厨房再做些消暑的送来,但还是得以清淡菜色为主。”
婆子连声应了,又道:“李姑娘,如今暑热,你瞧着清减了许多,得补补了,你想吃什么尽管给我老婆子讲。花姑娘瞧着也瘦了,若姑娘们一时想不出,等会儿打发个小丫头子到厨房说一声也行。”
“劳你费心了,倒也不必麻烦,你们看着送便是了。”螺儿掩唇笑笑,“对了,如今暑热,日日都得沐浴,劳你帮我去水房跑个腿儿,让他们送些水来。”说着,从袖里掏出半把钱放到婆子手里。
婆子捧着钱,千恩万谢,快步去了水房传话。
今日好不容易轮到她给殿下的大丫鬟送饭,还真让她赶上了,不过跑个腿儿就得了这么多钱。
螺儿把饭提到房里,让海月先吃,自己则端了一盘蒸糕去院门等水。那婆子腿脚快,刚吃了一块蒸糕,便有一溜粗壮仆妇抬着水进来。
等水入了大缸,螺儿也顾不得吃饭,忙着舀水烧水,海月胡乱吃了两口,也帮着螺儿做事。
按照规矩,服侍殿下的人不说上百,也该有几十,只是因着殿下和公子的关系,公子只许她们和秦管事在院内随意走动,其余奴仆做完事不得逗留。秦管事统管全府,又多在外面忙着大事,只有她俩近身服侍,弄得她俩在节度使府地位超然,府内做事的没有不巴结奉承她俩的。
因着只有她们两人近身服侍,院外也有些风言风语,后来还是公子放出消息,说殿下原来曾被多次刺杀,如今疑心重,近身不喜人多,这才平息风浪。
等到卯正梁俨起身,匆匆吃过早饭,走前让两个丫头上午别去扰公子睡觉,中午他会回来陪公子吃饭,让她们准备清淡饭食。
海月和螺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等梁俨走后,螺儿喜滋滋地说:“你刚瞧见没,殿下脸上那个高兴哟,看来两人真和好了。”
海月淡然道:“我都说了让你放宽心,纵是公子暴打殿下,只要两人晚上还一个被窝,殿下都不会生气。”
“你这话说的,好端端的,公子打殿下做甚,他心疼殿下都来不及。”螺儿不懂海月为何这样说,甩了甩头,笑道:“行了半仙,你算得准,我以后都听你的。”
午间梁俨回来,见沈凤翥还在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昨晚确实孟浪了些。
轻轻将人摇醒,附身轻问:“宝贝,吃了饭再睡好不好?”
沈凤翥打了个呵欠,点了下头,刚撑起身子,便扯到了腰,不禁轻哼了一声。
“阿俨,我腰好酸。”
梁俨闻言坐到床边,轻柔地将沈凤翥翻了个面,给他按摩。
昨夜一番缠绵,也不需过多解释,两人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相处模式。
昨夜沈凤翥几次想为自己使性子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梁俨与他相处多年,深知他的脾性,见他欲言又止,便先开口道歉。
小凤凰心思敏感,爱撒娇使气,除了自己消气想通,别人怎么劝都无用。
等了这么多天,爱人已经主动索吻,投怀送抱,这明晃晃的暗示,他若不接着就是真傻子了。
梁俨手里按着腰,眼睛却不自觉望下瞟
软肉上面留着昨夜的红痕,因为腰肢揉晃,连带着漾起了一层微波。
那手按着按着就换了地方,沈凤翥扭头看了一眼,轻笑出声,“饿了就去吃饭,别看着我咽口水啊。”
梁俨喉头滚动,哑声道:“宝贝,你知道我是个登徒子,别撩拨我。”
沈凤翥翻了个身,仰靠在梁俨大腿上,“其实…我也是登徒子。”说着,侧脸望着勒紧的腰带,慢悠悠吹了口气。
梁俨哪里还顾得上吃饭,捏住纤细后颈,往后一扯,先吃起了香唇。
两个丫头在饭厅等了许久,菜都凉了,还没等到人,便去寝房喊人,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床架吱呀作响,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了。
梁俨午间吃饱喝足后,给沈凤翥擦干净身体才出门办公。
傍晚,沈凤翥醒来靠在床上吃饭,瞄了几眼偷笑的两个丫头,虽然羞得脸颊发红,但也照吃不误。
他如今也是越来越浪荡轻浮了!
“公子,还吃么?”海月见沈凤翥吃得急,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粥,想来是饿坏了。
螺儿见他吃完了,赶紧接过空碗,递上绢帕。
沈凤翥接过绢帕擦了擦嘴,“我想吃茶泡饭,要绿芽茶汤的,除了蜜渍梅,再要加两颗酸梅。”
难得沈凤翥点菜,海月应声就去张罗了。
螺儿接过帕子,然后坐在脚踏上给沈凤翥捏腿,笑吟吟地说:“公子想吃些酸甜的?要不我去园子里摘些玛瑙果。”
“别,那个不能动,误了万寿节的贺礼倒生些事。”
螺儿闻言,嘟嘴道:“陛下吃得完吗,有一大片呢。”
那园里的稀奇菜蔬本来就是殿下为公子种的,陛下不过沾光,如今公子倒不肯吃了。
沈凤翥戳了下螺儿的脑门,笑道:“你也是个傻的,我若说喜欢吃,那些玛瑙果就送不到玉京了。”
玛瑙果就是圣女果,梁俨当时种这个只是看沈凤翥爱吃番茄,但冯太医说番茄性凉,日日吃或是吃多了对凤卿都不好,他想着圣女果小巧,凤卿每日吃两颗也无妨。
第一茬种出来后,沈凤翥见那果子生得漂亮,大燕别处也没有这东西,便说当作贡品送到玉京,孝敬陛下。
梁俨听完灵光一闪,燕帝每年的万寿节,作为皇孙,他必须要送礼。
如今他忙着招兵买马,哪里有闲钱送给燕帝,便又打算另辟蹊径,把玛瑙果制成果酱送给燕帝。
燕帝年迈,这个年纪的老人无非就图个身体健康,梁俨准备在贺表上吹点牛,什么吃了玛瑙果有助于延年益寿,焕发容光,通通都写上。
胆子有多大,牛皮就有多大,反正圣女果在现代也是健康食品,他也不算虚假宣传。
沈凤翥得知梁俨的意图,虽然嗔了几句,却也没拦他,只说他不爱吃这玛瑙果,除了留些给弟妹吃,剩下的都制成果酱,送到玉京。
螺儿抿嘴笑道:“是是是,知道了,殿下最疼公子,如今您和殿下已经和好啦。”
沈凤翥见这丫头打趣自己,鼓腮嗔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被我惯坏了,愈发没规矩,如今连我都取笑。”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为您高兴嘛。”捶着腿儿,螺儿低声对沈凤翥说:“公子,本来殿下是不许我给你说的,如今你俩和好了,我也悄悄给你透个底儿。”
沈凤翥闻言佯装生气,“你这丫头果然是阿俨带回来的,跟了我这些年了,竟还帮着他瞒我。”
“公子~我虽是殿下带回来的,但是您教我读书习字,穿衣打扮,人情世故。”螺儿努嘴,“您这样说,我不告诉您了。”
“好螺儿,给我说嘛~”
“别撒娇,我可不吃撒娇卖乖这一套。”螺儿学着梁俨的样子清了下嗓子。
沈凤翥见这丫头有样学样,一时哭笑不得。
“好啦,我说,但您可不能跟殿下说是我漏出来的。”
沈凤翥连忙点头。
“殿下那日跟郡主说他想留条后路,若再被陛下猜疑,您和几位殿下都会没命,如今府里又添了两位小公子,决不能像当年一样。郡主这次出海是出去置办房舍产业,若到时候出了事,咱们就逃。”螺儿叹了口气,眼眶泛酸,“殿下身上的担子重,您身子不好,他不愿您担惊受怕,这才没跟你说清缘由。公子,我哥哥也跟着郡主去了海外,您放心,我哥哥稳妥,肯定能守好房子,您和殿下不会再吃当年那样的苦头了。”
她和海月曾经问过公子为什么会喜欢殿下,公子便给她们讲了当年破家流放,辗转到幽州苟活的故事,听得她俩眼泪汪汪。
沈凤翥越听眉头拧得越紧,螺儿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沈凤翥旋即露出一个笑,说他误会阿俨了,是他不对,让螺儿保密,就当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我都懂~”螺儿朝沈凤翥眨眨眼,“您跟殿下呀,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对了公子,我还要多句嘴,您对殿下撒娇使性子都好,实在不行吵他骂他打他都行,就是别冷待他。您一冷待他,他就郁郁的,面上都是强打笑容,早饭也会少吃很多。他一忙就是一上午,您也知道他中午除了跟您吃饭都是随便对付,若早上再不吃,晚上您再故意不陪他,那这一整日他都吃不了一顿正经饭,对他身体不好。”
沈凤翥闻言攥紧了被子,咬紧唇,点了点头。
等海月端来茶泡饭,沈凤翥只浅浅吃了两口,说留些肚子等殿下回来吃饭,又让螺儿去吩咐厨房多备些肉菜。
从那之后,只要午间得空,沈凤翥会踩着饭点去找梁俨,梁俨看着日日报道的小凤凰,也不敢随便对付了,而是让人认真准备饭菜。
夏去秋来,又是一年丰收节。
北地六州虽然稻麦收成一般,但是土豆红薯大丰收,各州的常平仓堆得满满的。北离州的百姓将牛羊马匹运到三个边市,不必担心被黑心商人压价,贱卖货物,换了足量的冬粮。
节度使府园里那一片玛瑙果夏末就熟了,梁俨派人全部采摘下来,一小半鲜果留着自己吃,一大半鲜果制成果酱。
制成的果酱分成三份,一份当作寿礼送往玉京,剩下两份都存在府里吃用。
沈凤翥看着微薄的寿礼,心里不安:“阿俨,这招数好用也不能回回都用,何况咱们现在手里又不是没有钱。”
“宝贝,物以稀为贵,这果酱除了咱们家里有,其他地方都没有,天下独一份,陛下见了肯定欢喜。”
“那…把剩下的都装上吧,这坛子小,你又只送三坛,太少了,若陛下吃了觉得好,个把月就能吃完。”
“物以稀为贵啊宝贝,东西送多了不值钱的。”梁俨笑着刮了下沈凤翥的鼻子,“你怎么老怕陛下不满意,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还需要什么宝贝,吃点果酱通通肠胃得了。”
梁俨心道有这个闲钱给皇帝送礼物,还不如把钱留下来给凤卿买衣裳首饰、点心香料,还有那些果酱本来都是给凤卿准备的,能挤出三坛已经算很给皇帝老头面子了。
再说凤卿已经拿了自己的俸禄给皇帝送礼,他俩是正经夫夫,凤卿已经送了,哪还需要他再送,思及此,梁俨连三坛果酱都觉得送多了。
“满嘴歪理。”沈凤翥嗔了一句,也不再劝说,他现在忙得很,没时间跟梁俨拌嘴。
礼官等人已经到了蓟州,他忙着筹备希音和崔霁的婚事,还要忙着镇北军的军需,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
梁俨也没闲着,十只幼鹰已经练出来了,十分灵敏听话。他打算再买四十只,可是卖鹰人却说要等春天才能捉到了,而且这种鹰不多,只怕凑不满四十只。
梁俨也不是没考虑过其他鹰种,但其他鹰种没有这种灵性,梁俨便打消了平替的念头。
宁缺毋滥,是他的准则。
看完卖鹰人的来信,梁俨坐在书房接着看崔瞻送来的书信和账目。
仙人醉卖得极好,两千钱一瓶的高价并没有降低富贵人家的消费热情,反倒供不应求。
崔瞻在信里说,他控制了仙人醉卖出的数量,打算再抬抬价格,放两个掌柜代卖炒高价,准备等年节时再放出来捞一笔,明年的售卖量他也定好了,并且希望在安兴郡主的婚礼上用此酒迎宾,再借皇家的名头抬抬身价。
崔瞻绝对是玩饥饿营销的好手,梁俨写了回信,允了他的提议,接着翻开送来的账册,只看了一会儿,嘴角便裂到了耳根。
怪不得崔璟平日那样豪奢阔绰,有崔家和顾家在他背后撑腰,他那钱袋子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袋子。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梁俨的思考,沈凤翥带着两个随从进了门,随从手里各自提着两个雕花红漆食盒。
这么快就到中午了。
随从摆好饭,关门退下了。
梁俨起身,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臂,然后一把抱住软乎乎的小凤凰。
如今天凉了,小凤凰会穿氅衣,带披风,整个人毛茸茸的。
“吃饭了,别闹。”沈凤翥被抱得踮脚,只好仰着头环住他的脖颈。
梁俨低头蹭了蹭润润的鼻尖,笑道:“抱会儿我能多吃一碗饭。”
“你本来就吃得多,谁管你多吃一碗还是少吃一碗。”沈凤翥嘴上这么说,手却没有放开。
梁俨用脸颊在披风毛边上滚了滚,道:“这兔毛披风用了这么些年,都旧得不暖和了,宝贝,我知道你喜欢这件,但还是多穿穿那些新做的。”
“不要。”沈凤翥垂下眼睫,凑到梁俨耳边,“我就要穿这件。”
阿俨说他穿这个最可爱。
“好好哈,穿穿穿,就穿这件。”梁俨笑笑,松开怀中人,拉着人坐下吃饭。
吃到一半,急促的敲门声把沈凤翥吓了一跳,梁俨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吃,自己则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卫小虫。
卫小虫见沈侯在屋内吃饭,凑到梁俨耳边低声汇报。
“怎么了?”
梁俨回头笑道:“小事儿,你继续吃,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卫小虫也朝沈凤翥笑笑,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桩急事需要殿下处理。
沈凤翥点点头,这七州之内都需阿俨操心,有急事处理也正常。
“你快些回来啊,不然菜凉了。”
梁俨笑着点点头,顺手将门关紧,随卫小虫走了。
沈凤翥吃了几筷,觉得没趣,便放了筷子准备等梁俨回来再吃。
刚才开门,带了阵风进来,将书案上的纸张吹到了地上,沈凤翥眼尖看到了,便捡了起来,整理之时匆匆瞥过一眼却再也挪不开眼。
看完手中纸张,又把摆在桌上的书信和账目都看了一遍,沈凤翥的眉心蹙成了“川”字。
已经在城外养了十只鹰,阿俨为何还要买鹰,还一买就是几十只?
阿俨的私库是他在打理,仙人醉的进项他早就收到了,根本没有这么多。
若阿俨真对他防备,那何必将私库交给他打理?
沈凤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埋在心池深处的那个想法又幽幽浮了上来。
阿俨…是想谋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