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游戏随时都会结束。”……
051
几经辗转, 厉少爷终于回到了他忠诚的集团。
何星洛一起跟着去他办公室，总裁办的同事们已经见怪不怪。钱助理一眼就看到两位手上的戒指，这是厉湛北前不久拍下的宝石！
哇~
这下可给她磕到真的了。
嘻嘻。
没想到最后做成戒指竟然这么好看, 偷偷看一眼, 再看一眼。厉湛北注意到她的视线，平稳地接了一句：“如你所见，我结婚了。”
钱助理：“？”
厉湛北：“你知道对象是谁。”
何星洛纠结那一个多亿的镶钻手机，正在联系李管家阻止那个订单，两道视线一齐落在他身上。
何星洛奇怪地抬头。
钱助理专业微笑：“挺明显的。厉董, 您新婚快乐。何先生，新婚快乐。”
何星洛一脸茫然：“……谢谢？”
钱助理：“应该的。”
厉湛北满意地点头,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通知公关部,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钱助理：……
他懂周五下午是什么含金量吗？
不嘻嘻：）
钱助理领着一堆工作任务出去, 何星洛盯着厉湛北。厉湛北从工作中抬头：？
何星洛单手撑着办公桌：“你公布结婚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我认为, 不藏着掖着才是对你的尊重。”厉湛北抬眼：“我不玩地下恋，更不可能隐婚, 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那倒也……
何星洛嘀咕：“主要是太着急了，我都没什么准备。”
厉湛北把他的另一只手牵过来, 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欣赏。何星洛被他看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又被抓回去。
“我也觉得很突然, 像是得到了一份非常尊贵的礼物。”厉湛北表情认真：“何星洛，其实我很感谢你能回应我对你的喜欢，就算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NPC，结婚也可以当做只是一个游戏场景，可你仍然是我在这个世界里, 唯一的爱人。”
何星洛怔怔地听着。
他好像很心酸，又很难过，但是内心深处又并不是完全没有欣喜。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坚定地选择。
虽然唯一坚定选择他的人是一个NPC，但是厉湛北在他这里从来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厉湛北轻轻吻他，直到眼泪沾湿两个人的嘴角，他们就这样接了一个咸湿的吻。何星洛在唇齿间辩驳：“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
“我知道，你的身体告诉过我。”
“……”
他说的什么东西？
何星洛花了很长时间平复情绪，回头一看厉湛北竟然在专心工作。厉少爷这是打算买多少镶钻手机啊？
何星洛替他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就被放下了。
厉湛北是真的很忙，来找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可怜的王秘书已经把见面时间精确到分钟。
何星洛不想打扰他们，就自己回了研发中心。
厉二和小夏少爷又开始圣斗士之争，吵得不可开交。何星洛带着一种荡漾雀跃的心情，非常有耐心地听了半小时。
一点荡漾的心情都没有了。
何星洛挖了挖耳朵，转身去饮水机前接水。
“啪”地一下，脖子一凉。
何星洛扭头，原来是温恬。他问：“你在搞什么啊？”
“好了。”温恬把包装纸给他看。
温恬在他脖子上贴了一个创可贴。
他还是那么贴心。
等等。
何星洛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贴这个？”
温恬唏嘘：“因为你竟然一脸荡漾地看两位少爷吵架，而且现在是冬天。由此我推断你脖子上的……，并不是蚊子咬的。”
“我……”
何星洛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温恬努力安慰他：“不是楼下便利店那种带卡通图案的便利贴，是透明的，你放心用。如果厉二他们问你，你就说长痘痘了。”
“……”
“他们会信的。”
“……”
“我脖子上很明显吗？”何星洛捂着后脖子问。
温恬沉默几秒。
温恬恶魔低语，“我早就提醒过你，厉少爷的占有欲很强。”
“……”
垃圾厉湛北！！！
为什么不提醒他！！！！
何星洛一想到自己带着这种痕迹招摇过市，就觉得人生也没有多少意义。温恬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给予了作用不大的安慰。
何星洛想去天台冷静一下。
·
一小时后。
何星洛在顶楼的停机坪，风中凌乱。
“厉少爷，我们这次又是开的哪个倍速？”
“度蜜月。”
下午这么忙的原因找到了，原来是要把后续的行程全都空出来。可是，去哪里啊？
“这个世界有一座弯月形的岛屿，是整个游戏最浪漫的地方。”厉湛北把人安置在私人飞机上，在起飞前柔和的音乐中，用很浪漫的口吻说：“现在去的话，还能来得及看到日落。”
那的确很吸引人，也很令人感动。
但是何星洛好奇：“这个航线，是申请过的吗？我听说私人飞机流程很繁琐的，我们真的今天就能飞吗？”
“……”
可以的，睡吧。
·
飞机降落。
两个人牵着手走向海滩。
海岛的日落美得不可思议，整个天空像是一副巨大的、蔓延至海面的油画。云朵被风吹动的时候，油画也活跃着跳动起来。
像是有生命力一样。
但时间在这一刻却好似静止了一样，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如果真的有永恒那应该就像现在这个瞬间。
何星洛呆愣地看了许久，为眼前的色彩叹服。
在这一片背景下的厉湛北，也非常好看，似乎还有一些浅浅的笑意。何星洛心动，仰头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我喜欢你，厉湛北。不是对一个NPC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我知道的。”厉湛北笑意加深。
何星洛嘴唇湿润，脸蛋红红的说：“可我就想说给你听，你知道，和我说给你听并不矛盾。”
这是何星洛一直以来的样子。
坦诚的，直白的。
厉湛北低头回应他的吻。
“何星洛。”
厉湛北结束了这个非常美妙的吻，温柔地叫他的名字，让人心也跟着柔软了好多。何星洛抬头，听厉湛北说话。
“我让人在准备婚礼了。”
厉湛北在说着结婚的话，可他的眼神里全都是落寞和不舍得。
何星洛的心随着他的表情沉了下去，海浪声重回耳边，时间的流速似乎又恢复了，一刻不停地往前滚动。
天际的色彩快速变换，颜色不断加深。
真正的日暮来临。
何星洛蹙眉：“为什么所有事都要这样着急？”
厉湛北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何星洛似乎听到他叹气，接着用亲吻来安抚他。
而后厉湛北反问：“剧情什么时候结束？”
何星洛往下沉地心骤然被抓紧，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细节，在此刻被尽数提起。
“二十多天以后。”
何星洛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仓皇和害怕。
“可我并不是每一次都在固定的时间回到过去。”厉湛北眷恋地望着得之不易的爱人，却不得不残忍地告诉他残忍的真相：“从生日宴开始，十天或者二十天，最长不超过一个月。何星洛，我们认识多久了？”
多少天？
何星洛记不清了。
从生日宴开始，一定超过十天。他们明明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进度条却骤然跳跃了好长一段，被偷走了很多时间。
“游戏随时都会结束。”
厉湛北难过地说。
何星洛终于理解了厉湛北为什么在一天之内做这么多事，他慌张地问：“你的前几局游戏，都是怎么结束的？”
厉湛北闭了闭眼。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厉湛北说：“应该是剧情不可能有转圜，我完全脱离剧情控制的时候。”
远处天边，打来一声巨浪。
温柔的海风呼啸起来，夕阳沉入海底。
“那、那么……”何星洛感觉自己好像又哭了，可是他已经顾不上了，“什么情况下会变成彻底、不可挽回呢？”
厉湛北静静地看着他。
从我爱上你开始。
可他不忍心说出口，因为何星洛并没有做错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执迷不悟。
“听着，何星洛。”
厉湛北注视着眼前的人，日落前最后的华光溢彩全在他的瞳孔中，明暗交替。他垂眸：“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我会记得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不管还要经历多少次，我们还会不会遇见，我都会找到那一颗宝石做成戒指。我会戴上它，然后不厌其烦地告诉所有人，我已经结婚了。”
“你愿意吗？”
厉湛北单膝跪下来。
何星洛马上跟着蹲下，他的眼泪打湿了手上的戒指，拼命地点头，“愿意，我要跟你办婚礼。婚礼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快起来，我们回……”
厉湛北终于笑起来。他俯身，抱起慌乱的爱人，从最浪漫的月弯形沙滩深处往回走。
厉湛北低头亲吻怀中人的发梢，不断安抚他。
“别担心，何星洛。”
“我们一定会有最完美的婚礼。”
第52章 052 婚礼
052
两个人在海岛待够了整整三天, 直到婚礼前一天才回程。他们不在的日子里，举办婚礼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
……
厉之韬和小夏少爷首当其冲地被叫回家接受问询。
厉之韬达成了“换一千瓶桶装水”成就正在各种群聊吱哇乱叫地显示自己被健身教练骗走的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这件事，结果就被他哥宣布举办婚礼的消息淹没了。
甚至连在公海上飘着的损友都发来新婚的问候。
吗的。
完全没有哪怕一个人在乎他的一千瓶桶装水。
厉二垮起个小狗批脸回到家, 接受了最严厉的质询。他的爷爷、亲爸、亲妈还有一些不经常见面的亲戚, 全都在围着他问：“你哥怎么突然就要办婚礼了，他为什么要跟何管家办婚礼，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厉之韬虽然是个混饭吃的二世祖，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能争取到婚姻自由完全是因为他哥，要不然像他这种只有脸和身材勉强拿得出手的不肖子只有联姻这一条路。不是徐家, 也还有别的家。
厉之韬决定要投桃报李，誓死守卫哥哥的婚姻！
厉之韬“嘶”一声, 拿出手机勇敢地问：“你们想看看我给公司换的一千个桶装水吗？每一个都拍了哦。”
众人：“……”
厉之韬爸妈一人拧一边耳朵, 这臭小子是要上房揭瓦了吗？
厉之韬立刻投降, 不看就不看，他们急什么！
一群不懂一千瓶桶装水含量的人。
他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厉之韬老老实实收回手机, 觉得保护哥哥的重担还在他身上，他捂着耳朵问：“你们说明白点, 到底什么意思？”
不同意，你们凭什么？
多少人靠他哥吃他哥, 管好自己吧！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厉家老爷子一言不发，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旁系的叔伯勇敢开口：“他凭什么！”
厉之韬立刻锁定。
他点头, 一脸沉痛：“的确，我也觉得我哥配不上何管家！这位不知道名字的表叔说得对，我哥凭什么！我都还没追到心上人，他凭什么！”
不知名表叔一噎：“不是，我说的是何管家凭什么！”
厉之韬摸下巴, “是啊，他凭什么喜欢我哥。我哥脾气那么差，一言不合就把人丢工地还不给饭吃，他还不给我朋友圈点赞！对了，你搬过一千瓶桶装水吗？”
不知名表叔崩溃：“啊！！！！！！”
厉之韬在这个赛季强得可怕。
“什么叫凭什么嫁进来，何管家本来就是家里人，这叫亲上加亲！我哥成年后搬出去住，他带别人了吗？还不是只有何管家跟他相依为命，你现在跳出来反对，你十年前是个哑巴现在治好了？”
“男人不能生孩子怎么了？就算咱们家有千亿家产可以继承，但那是你的吗？那不都是我哥的？我哥都没急，你上赶着当什么太监？再说了，有财产还怕没有继承人么，我现在签一张十个亿的发票无偿赠与给你并且保证不起诉追回还帮你缴纳意外所得税，你会拒绝吗？”
“我认为大家都很有偏见，以何管家的颜值和能力，他能看上我哥那个工作狂已经是咱们家的恩人了，还是说你们想随时看见我哥那一张‘随机挑选一个人类屠戮’的脸呢？还是那句话，管好自己！”
“再说了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个婚礼是什么情况呢，万一是我哥强迫人家呢？人家本来就不乐意，被你们一整我哥不是更没对象了？他要是生气了，我一定把各位的名字一个不落全都告——诉——我——哥——”
“……”
“你们年轻人的事，咱们长辈也只是关心，关心而已。”另一位不知名叔伯捏着裤腰说：“我突然想起刚出生的孙女还没喝奶，我得回家泡奶粉去了，回见——”
“同上同上。”
“……”
刷刷刷。
一屋子的人瞬间走光。
厉之韬爸妈看着跑光的人群，一脸凌乱，这都是他们好不容易找来的人！厉老爷子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哼”了一声，走了。
厉之韬也收起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他失望：“爸妈，你们太过分了。”
厉二爸妈：“……”
齐声：“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
厉之韬“啧”一声，摇头。他摊手：“就算爷爷迫于家里这些叔叔伯伯的压力为难我哥，上演一出棒打鸳鸯，难不成我哥就会从此一蹶不振，把家业都留给你们，或者我？咱们三个一起上，管得明白吗？”
厉二点燃怒火，厉二灭火。
“再说了，你们不觉得我哥挺不容易的吗？”厉之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自己爸妈，“那么小就没了爹妈，长大了不仅要养自己，还得养他没出息的亲叔叔一家，我闯了祸哪一回不是我哥摆平的？”
“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你们就别给人搅黄了吧。”
二叔二婶一起沉默。
他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哎。”二叔叹气。
“你们这些小年轻办事就是不牢靠，哪有把婚礼都交给外人筹备的？”二婶摸着花大侄子的钱买的铂金包，一脸不自在地念叨：“还是得我去盯着现场，免得出差错！你们两个，还不起来跟我一起去干活？”
“……”
·
夏家大哥受父母之命去安慰小夏，结果发现小夏少爷在翻他的保险柜。夏家大哥一窒，“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买凶杀人可犯法。
小夏回头，“哥你来得正好，你看看哪个值钱，我要送给何管家当新婚礼物！”
以为小夏会伤心欲绝、愤怒不已，并且准备了一箩筐安慰的夏大哥：“……然后以敲诈勒索罪起诉他？”
“……”
“说起这个，哥你有认识厉害的律师吗？尤其是厉害的离婚律师！”
大夏：“你要做什么？”
小夏：“当然是介绍给何管家啊，我怕他跟湛北哥哥结婚会吃亏。湛北哥哥连劳动法都不遵守，何管家不仅要当管家，还要在公司做事。他们要是结了婚，万一湛北哥哥还继续欺负他怎么办？”
“所以要防患于未然，要让他们签一份一旦离婚，湛北哥哥就净身出户的那种协议！”
大夏：“……”
你这话说得就很懂法吗？
他弟弟何尝不是一种法外狂徒呢。
大夏低头戳手机。
小夏歪头，“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
大夏回应：“我正在找法律界的法外狂徒。”
小夏：“……”
什么破哥哥！
·
婚礼当天。
何星洛一大早就在被窝里被捏醒，厉少爷捏捏怪的本性已经一点都不藏了。
“不要掐腰。”何星洛困成卡皮巴拉，很没有力道地反抗，“我不让你捏捏，不是让你嘬我脖子，你现在从捏捏怪升级成亲亲怪了吗？”
厉湛北堵住了他的嘴。
何星洛硬生生地，被亲醒了。
不得不冷静好一会。
吗的。
原来婚礼前双方不许见面是有理由的，老祖宗真是太明智了。何星洛坐在床上，一脸懵地想。
厉湛北把人随便裹一裹，就抱去洗漱。
……
小系统干一行爱一行，非常矜矜业业地替何星洛整理婚礼行程，他们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统一口气都报不完。
何星洛终于收拾好一切坐到休息室，又喝起了他的冰美式。
没办法。
起太早，太困了。
小夏少爷再次捧着他的一整个保险柜，十分大度：“何管家，你的新婚礼物！”
何星洛：“！”
吓醒了。
何星洛问：“都给我？你家人同意吗？”
小夏笑嘻嘻：“他们可太同意了，只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追着湛北哥哥跑，别说送你珠宝，送别墅都可以！”
何星洛：“。”
这是个地狱笑话吧。
小夏却说：“我也不知道从前为什么会那样，没有理由地喜欢湛北哥哥，没有理由的讨厌温恬，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何星洛没忍住伸手摸摸头。
多乖的孩子啊。
另一边，又多出一颗毛孩子的头。何星洛缩手，“厉二，你凑过来干什么？怎么只有你们俩，温恬呢？”
他的嫡长闺怎么可以少了温恬！
厉二替人回答：“不知道啊，他最近好像特别忙。工作特别拼，我怀疑他已经进化掉睡眠！”
小夏也说：“还有他家里的事，我让他把弟弟转到我舅舅的医院，过段时间就可以做手术了。”
厉二和温恬一起看着他。
小夏解释：“因为他爸的事，他妈妈好像很不高兴。虽然我觉得他可以不用管他妈和弟弟，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直接解决比留在那里让人烦恼更好吧？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帮就帮了。”
何星洛举起大拇指：“小夏，你真好。”
釜底抽薪。
虽然这样很不公平，但是只有温恬的弟弟好起来，让他的妈妈和弟弟都过上正常的生活。温恬才能不再被家人、亲情绑架束缚。
何星洛跟厉二正百花齐放地夸着小夏，温恬就推门进来了。何星洛高兴地跟人打招呼，并且一眼就看到了温恬手里的机械犬。
温恬眼底乌青，一看就熬了好几个夜。
“这是陪伴犬的第一个正式版本，我送你的新婚礼物。”温恬说：“你记得我说过吗？这一只陪伴犬的最核心设定，是永远都只爱何星洛。”
何星洛：“！！！”
好感动！
温恬伸手，轻轻抱了抱何星洛。他在何星洛耳边说：“谢谢你送我的雨伞，也谢谢你改变我的人生。”
小小的陪伴犬，也笨拙地抱住了何星洛。一切，再完美也没有了。
·
半小时后，婚礼仪式开始。
何星洛跟厉湛北短暂见面，又被婚礼管家带到了不同的入口。
“一会见。”
何星洛分开时用口型对人说。
厉湛北点头，牵起他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两个人的目光难舍难分，但还是被强行分开。
老管家抱着被养得很好的子涵在一旁啧啧：“真是恩爱喵。”
·
婚宴场内。
结婚进行曲缓缓响起，厉湛北站在舞台中央，等待迎接他的爱人。
大门打开。
灯光和音乐配合得恰如其分，现场宾客们的目光随之而来。
然而——
并没有另一位新郎的身影。
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厉湛北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骤然沉了下去。
三秒钟、五秒钟、十秒钟过去。
婚礼司仪再三呼唤。
那个门口也只出现了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一只受惊的猫。此时，婚礼进行曲在宾客们的翘首以盼中推进高潮——
又戛然而止。
第53章 053 垃圾游戏，竟然真的是你。……
053
·
何星洛转头盯。
一人一猫视线相遇, 子涵“啪”一下跳到了他怀里。
这只长毛猫真的被养得很好，体格非常巨大，尾巴能遮住何星洛半张脸。他只觉得两眼一黑, 伸手去扒拉猫尾巴的时候, 却只看到了刺眼的光。
然后他眼前的一切都在消失。
从远景到近景，最后是他自己的身体。长毛猫“啪“从半空中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老管家惊恐的脸，还有从宴会厅的门缝中挤出来的音乐。
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
何星洛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被送进急救室, 噪杂的人声、脚步声、机器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最后他被安置在病房。
沉睡很多天以后，他再次睁开眼。查房的护士发现了他, 立刻推来仪器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检查。
何星洛四处张望。
他没有看见厉湛北。
他听到护士叫他的名字, 跟他确认身份。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可他的爱人永远被留在另一个世界。
离别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可是怎么能在那个时候……
厉湛北一个人要怎么面对那场婚礼。
厉湛北太可怜了。
何星洛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整个身体都蜷缩着、颤抖着, 他浑身哭得泛红，因为应激而短暂出现了过敏反应。
他希望厉湛北能够忘记他, 或者忘记那一场婚礼。
……
何星洛哭得实在太伤心，护士茫然失措地看着他。同一个病房的家属们一齐凑了过来, 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孩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他住院好多天了，一直也没人来看护。这些天都是医院的护工照顾他，难不成家里人都没了？”
“年纪轻轻, 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
何星洛根本听不见这些话，他只是感觉到很伤心，像是心口被掏空了一样。直到他浑身的力气都被哭得没有了，才渐渐平复下来。
护士隔半小时就来看他一次，发现何星洛平静下来, 又重新推机器进来替他做检查，何星洛艰难地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何星洛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是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
送到医院时的他症状并不算太凶险，只是断水断食太长时间，症状类似于绝食了很多天。只是很奇怪在经过急诊医生救治之后并没有在预料的时间内醒来，所以还去重症监护室躺了几天，一天前被转到普通病房。
护士见他状态好一些，有多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是健康监测APP自动帮你打的电话？”
何星洛抬手看了看手表。
这么神奇吗？
不过他没有心情感慨科技的日新月异。
他只关心：“ICU躺一天得多少钱啊？能……分期付款吗？”
护士：“……”
护士：“何先生不用担心，您的家人已经帮您结算过费用，护工和后续康复的费用也已经提前汇入账户了。”
何星洛：“？”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亲妈和继父还有弟弟轮番跟他要钱，但是因为三天没回复而破防的信息。
哪个野爹替他付的钱？
护士打量他的表情，福至心灵：“我搞错了，是不留姓名的好心人。”
何星洛：“。”
不管是什么吧，他现在只想赶紧出院。
护士充满不信任地看着他。
何星洛想起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非常坚决地表示：“我很难杀的。”
护士：……
哭到过敏起红疹的人怎么敢这么大言不惭。
虽然何星洛再三要求，但他还是在医院努力复健三天，才得到康复科医生的出院许可。
出院那天，他看到天价的账单。
两眼一黑。
又一黑。
离开医院之前，他特地去收费处问了一下他的债主是谁。出乎意料的，替他支付医疗费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做好事不留名，这个野爹还挺讲究的。
·
何星洛住的小区是个新楼盘，地段不好、面积也不大，但是胜在便宜。他从大学开始拼命压榨自己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不会被赶走的，永远都属于他的家。
开门。
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家。
他按部就班地收拾，打开冰箱，找出能凑合将就一顿晚餐的食物。
一边吃，一边处理工作消息。
何星洛是自由职业，不需要每天去公司坐班，但工作日程排得很紧。他在医院的时候已经为耽误的工作给各位甲方爸爸滑跪道歉，和商议补救方案。
现在要开始报仇雪恨般地补作业。
他手头最着急的工作是一个私人展馆的设计方案，甲方从一开始就催得特别着急，中间耽误了二十多天更是罪罪的。
好在只剩收尾阶段的工作，不到一周就可以完成。
完成当天的工作已经是深夜，抬头望向窗外的灯光时，总觉得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并没有去过什么游戏世界，只是在一直坐在这里画图。
他深叹一口气，关了桌上的灯。
转身，去洗漱。
到了卫生间又折返回来，发现自己忘记吃药了。
这感觉挺奇怪的。
他在游戏里吃药，出来了还是吃药。
如果是从前，那么他打开瓶装水，随便对付一下就吃了。可现在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很耐心地把水壶拿出来烧了水。
厉湛北在短短半个多月就帮他养成了喝药要用温水送服的好习惯。
何星洛对着水壶发了一会呆。
回过神时，水开了。
他兑了一些冷水，囫囵磕了药。重新去洗漱，瞥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目光骤然一缩。
他靠近，伸手拭去镜面升起的雾气。
他的身上有厉湛北留下的痕迹。
已经很淡了。
可是那个位置，他的印象很深刻。
……是在肩窝处。
在医院的时候，洗漱条件有限，所以何星洛也没有关注过。现在看到，实在让他非常、非常、非常地高兴。
他和厉湛北发生地一切并不是他的某种幻想。
或者是梦境。
厉湛北是真实存在的。
何星洛伸手捂脸，蹲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其实和厉湛北是一样的，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婚礼，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遇见他的爱人。
他即便再努力去记得，也终究有一天会忘记厉湛北的长相、声音，忘记他的眼神，和所有的小习惯。
遗忘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何星洛匆忙穿上衣服，回到工作室开电脑。他很久不画人像了，才一落笔就被泪水打湿。
调整呼吸再重来。
他重新擦干净屏幕，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厉湛北的样子。
从天黑一直画到天亮。
他总是不满意，下颌线、睫毛、瞳孔的颜色，都画不出他想要的样子。只能不断重复画图、修图的过程。
始终画不出厉湛北爱着他的样子。
“对不起。”
他擦着再次被泪水打湿的屏幕，微颤的嗓音说：“我只能画成这样了。”
何星洛把图像保存，设置成壁纸。
然后抱着他睡觉。
·
接下来的很多天，何星洛都没有再出门。
他在家里工作，饿了就随便吃几片饼干或是别的什么对付一下，在非常极致的时间里，把手上的项目全都完成。
月底他拿到了展馆项目的尾款。
一笔还算丰厚的酬金，再加上从前的存款，差不多可以把这次医院的费用还清。
算完这笔账，何星洛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可还是打不起精神。
他在沙发上枯坐着，手机在他腿边震动了好几下。捞起来一看，是一位常联系的学姐有新的项目推荐给他。
往常他是不会拒绝的。
可这一次，他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耗神，他还没有恢复过来。
何星洛动了动手指，回复。
“谢谢学姐，最近不接了。”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或许也听说了何星洛住院的事情，回过来一句：“好好休息，下次再合作。”
何星洛看了一眼，就没再管。
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他意识到自己该吃药了，但是家里的桶装水和食物都几乎耗尽。只能洗把脸，出门去楼下买一点。
冷水泼在脸上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感觉。
很痛苦，却真实。
他差一点就把整个脑袋放到水龙头下去冲，这时刚好门铃响了。
何星洛开门。
内心十分疑惑。
他没有网购、没有快递，这个时间会是谁？
打开门，是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看起来像是维修工人。
来人主动出示证件，并介绍：“何先生您好，我是简丛传媒的工作人员。一个月前您在使用我们的游戏设备时触发了告警装置，发生事故当天我们就将游戏仓召回检修，排除故障之后您的全息游戏舱已经送回来了。”
“请问现在方便签收吗？”
何星洛：“？”
什么东西？
何星洛看着外面好大一个舱，非常确定他不会花钱买这种东西。可是对方递过来的维修单又的确是他的地址，甚至个人信息也都对得上。
工作人员非常熟悉客人的犹豫，立刻补充：“本次检修不额外收费哦。”
何星洛：“……”
他竟然穷得这么明显。
不过如果真如对方所说，他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出了意外，那么一切就跟他原先以为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何星洛从手机里找到野爹名字，问：“这是你们公司老板吗？”
工作人员一看，“股东之一。”
何星洛又问：“你们这是个什么游戏？”
工作人员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客户的问题：“亲，是全息恋爱类攻略游戏《恋·继承人》，祝您恋爱顺利哦~”
“…………”
吗的。
垃圾游戏，竟然真的是你。
第54章 054 “要不然，你喝点中药调理一……
054
何星洛笔走龙蛇地签收了游戏舱, 在客厅和这个庞然大物面面相觑。他摸着下巴，觉得事情实在好不对劲。
他打开手机浏览记录，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个游戏的官网地址。
……
何星洛“啪”一下点了进去。
游戏的确是那个游戏, 但是有两个疑问。
第一, 攻略对象没有厉湛北。
第二，他不是会为这种游戏花钱的人，尤其眼前的游戏舱看起来价值不菲，不管是购买还是后期维护都需要很大一笔费用，这不符合他的消费习惯。
好在手机里可以找到一切。
半小时后。
何星洛在社交平台的一条私信里, 找到了来源。有一位自称是这个游戏团队的网友，给他发了私信, 表示喜欢他的设计风格, 希望在游戏里建一座美术馆。
出于这个原因, 对方寄来了这一个全息游戏舱。
原来真的不是他买的。
自己吓自己~
何星洛没有挂靠任何工作室，所以偶尔会在社交平台接单。虽然全息游戏这个品类他从前没有接触过, 但是他向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无论如何也会积极尝试。
毕竟这次合作不成还可能有下一次。
万一对方跳槽到适合他的平台呢：）
这是何星洛的一贯思路, 找到这一条私信的时候，他就对整件事有了大致的把握。
不愧是他。
打工皇帝人设不崩。
只不过或许的确是这个游戏出了问题, 他似乎记不起来自己进游戏舱前后的事情。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
至于第二个问题。
何星洛找到了这个游戏的超话，关键词搜索“厉湛北”，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
“垃圾游戏, 黑心策划！这个游戏的总裁线到底有可能攻略成功吗？测试服都出来七十二小时了，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人成功过！”
“厉湛北这个男人，激起了我的挑战欲。”
“厉湛北真的太反复无常了吧，前一天他还好好地走剧情，第二天突然就翻脸了？？？这是为什么, 有任何理由吗？”
“论坛有人总结过，厉湛北比较配合剧情的时候，都是他的管家在的场景。一旦只有他和主控两个人，这个男人就完全是不同的温度。”
“吗的，这还有天理吗？”
“……”
何星洛点进官博，再次搜索。这一次，他找到了这个游戏正式开服并在正式服中删除总裁线的公告。
发布时间是两个月前。
远远在他接触这个游戏之前。
也就是说在他进入游戏之前，厉湛北就已经不是这个游戏的可攻略对象了。
……
这个游戏问题很大啊。
何星洛从视频网站找到了这个游戏的录屏，接着亲自进游戏舱作对比。
普通玩家进入游戏时有三个可攻略对象。
而何星洛进入游戏以后，只有一个面板提示：【欢迎回来，玩家何星洛是否继续攻略任务厉湛北？】
“…………”
这就很坏了。
这是冲他来的。
何星洛从游戏舱出来，感觉头晕目眩，并不完全是他没吃饭的原因。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位id是momo的网友的对话框。
【你好，我想我们应该见面聊聊。】
对面秒读。
十分钟过后，才发来回复。
【……你都知道了？】
何星洛闭了闭眼。
吗的。
果然没有被骗是因为没遇到专门为他而设的骗局，这不就来了？针对打工人的骗局，真是层出不穷。
不过对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会后。
对面发来了地址，是简丛传媒的公司大楼。出于谨慎，何星洛用国内外地图分别检查了这个地址，确认没有问题才出发。
他甚至在路上下载了国家反诈APP。
【到了】
【我来接你，一头红毛就是我】
何星洛盯着这个信息多看了一秒，感觉更不靠谱了。五分钟后，一辆骚包的跑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人一头红毛，戴着一副非常大的墨镜。
何星洛：……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厉之韬怎么也是有原型的。
车上的人自我介绍：“嗨，何星洛。我是momo，很高兴见到你。”
……
这对话是刚学过幼儿英语的吧。
何星洛甚至不需要思考，十分丝滑地接了一句：“me too.”
车上的人：“我的名字是陈韬。厉之韬的韬。”
何星洛点头。
好的人机哥，并不难认出来。
陈韬带何星洛进了简丛传媒大楼，进门又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陈韬会心一笑，“当初建这栋楼给设计团队送了不少钱，为了物尽其用就直接用到游戏里了。”
何星洛点头。
陈韬带他到一个没人打扰的休息区。
何星洛开门见山地问：“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韬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非常坦诚地告诉他：“我们的游戏，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何星洛点头。
这个他当然已经知道到了。
“全息游戏并不新鲜，但是市面上大多都是对抗性强的游戏，恋爱攻略这种类型做成全息游戏投资高、回报慢，很多人都不愿意投。”
陈韬摊手：“所以当时这个项目找到我，我也是拒绝的。”
“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被一个条件打动了。”
“所以在这个游戏创作之初，就有一个隐藏玩法。只要特定对象登录游戏，就会自动开启隐藏玩法，这个特定对象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朋友。”
陈韬耸肩，“你既然从游戏里出来了，也应该猜到我这个朋友是谁了。”
何星洛点头，但是表情很困惑。陈韬的用词真奇怪，什么叫从游戏里出来了？
“你知道我被困在游戏里？”何星洛问。或者说，困在游戏里的人不止他一个。
“我知道。”陈韬表情不是很好看，“因为最初被困在游戏里的人是周厉屿。”
“当然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被困在游戏里，只知道他在登录游戏之后触发了告警系统，医疗团队把他从全息舱里救了出来。”
“可他一直没有醒。”
何星洛骤然捏紧自己的手心，陈韬这番话的意思，他甚至不敢深想。
“医疗团队想尽办法替他做检查确认病因，连基因检测都做了好几遍。可是毫无成效，他很健康，但是醒不来。”
“很久以后，我才试着从游戏去寻找原因。”
“因为所有游戏账号都是实名制，和个人身份信息绑定，所以在周厉屿之前并没有人尝试过隐藏玩法。”
“我找技术做过排查，发现隐藏剧情无论如何都走不通，我才意识到或许是这个游戏出了问题。”
“等等！”何星洛打断对方，“我在游戏的超话看到，普通玩家也很难攻略厉湛北，这为什么会是你断定游戏出问题的原因吧？”
“普通玩家只是攻略成功低，并不是完全不可能。”陈韬低声解释：“只要每次做攻略任务都挑何管家在的时候，还是有极小的概率达成OE结局的。”
“……”
一个攻略游戏，他在说什么OE。
陈韬蛐蛐：“这是某位投资人的恶趣味，测试服不到一个礼拜就紧急关闭了这条攻略线，当时被骂得可惨了。”
何星洛：“……你继续说。”
“事实上，隐藏故事线出现的问题是和普通玩家的总裁攻略线发生了重叠。”陈韬说：“当然我们可以从技术的角度纠正这个错误，但是毕竟周厉屿还躺在病床上，我也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并且从理论上说，只要厉湛北能完整走一次剧情，那他就能从游戏里出来了。”
“可是能进到隐藏游戏，还能让他老老实实走剧情的人，只有你了。”陈韬面露抱歉：“这事总归不太好直接说，所以才用了一些迂回的办法联系你。对不住了，兄dei。”
何星洛蹙眉：“……你就不怕我也卡在游戏里了？”
陈韬立刻举起双手：“冤枉啊，sir。我虽然是资本家的孩子，但是草菅人命的事情肯定是不干的。我联系你之前，特地捏了一个电子宠物，除了发布任务以外，基本只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但实际上077最核心的设置，就是在检测到你健康值低于平均水平的时候，强制让你退出游戏。”
“……”何星洛：“这就是我突然出游戏的原因？”
陈韬猛点头：“啊，对啊！”
他的婚礼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结束的。不过，何星洛还有疑问：“那我为什么昏迷这么多天？”
陈韬表情一变，忽然扭扭捏捏，“这可是你主动问的啊。”
何星洛：“？”
陈韬唏嘘：“我当时听说你也没醒，我吓得连夜找所有佛堂都跪了一遍。第二天，带了个一百岁的老中医去看你，就为图个吉利。”
何星洛问：“然后呢？”
陈韬低声：“老中医说你醒不过来是因为太虚了。”
何星洛：“……”
吗的。
这是绝对是污蔑！
何星洛郑重否认：“这不可能。”
陈韬语重心长地叹气，“年轻人，你是不是日夜颠倒总是熬夜，又吃垃圾食品又不爱健身？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当场就找关系把你塞进了ICU。”
“要不然，你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何星洛：……
原来就是你小子让我多花了ICU的钱。
等等。
那个医疗费他好像也不用还了。
何星洛沉思，“你当初不肯直接找我是为了保密，那现在不用保密是因为问题已经解决了？”
陈韬一脸喜色，说出了今天最高兴的一句话。
“是的，周厉屿也就比你晚了几天醒来。”
“那他人呢？”何星洛问。
“他昏迷时间比较长，超过了八个月。”陈韬满脸欣慰，面带微笑地分享好友近况：“所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复健，目前正在努力学走路~”
“你想看看视频吗？”
“……”
他是真损啊。
第55章 055 三个人的爱情固然拥挤，但就挤……
055
视频中的男人穿着病号服, 在康复医生的指导下复健。拍摄的角度是从背后，十几秒后男人转过身来，不笑的时候果然还是凶巴巴的。
然后摄像头往下滑视频结束。
陈韬把手机收回去, 意犹未尽地说：“他不让拍了。”
何星洛很轻地点点头, 有点没法把视频里的男人和厉湛北联系起来。厉湛北是一个游戏中的NPC，周厉屿却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何星洛说不上来，但他其实有一些低落。
或许是因为那意味着厉湛北确实就此消失了。
何星洛下意识捏紧了手机，表情不变地问：“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陈韬听见他微颤的声音，以为何星洛是因为后怕。他赶紧说：“我主要是怕你接受不了, 如果你没发现自己玩的游戏跟其他人不一样，只当做是普通的游戏事故, 那对双方都是好事。不过你放心, 该给你的赔偿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何星洛听他这意思, 像是根本不知道被游戏困住究竟是什么状况。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游戏事故——
因为游戏里留下的痕迹，被带到了现实。
何星洛忽然抬头, 打断他：“周……周厉屿醒来之后什么都没说？”
陈韬一愣：“啊。”
什么意思？
“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我的确很难发现自己玩的游戏和其他玩家不同, 因为我进这个游戏只是为了熟悉这个游戏的画面风格。”何星洛平静地说：“尤其是在出意外以后，我更不会去搜索这个游戏的内容, 只会觉得无良商家害我性命，然后寻求律师的帮助。”
“当然你们也一定会给出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给我一笔远远超过我损失的赔偿。”
“可我并没有联系你们, 甚至没有找过律师。”
“你不清楚我的想法，把游戏舱送回来其实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是这样吗？”
“……”陈韬一噎，弱弱问道：“那你为什么没联系我们啊？”
何星洛默了默。
“周厉屿醒来之后，记忆方面没有问题吗？”
“？”
陈韬一惊：“什么意思？”
何星洛说：“我不记得进入游戏舱前后的事, 所以才会搜索这个游戏，继而发现自己玩的内容和普通玩家不一样。”
陈韬：“！！！”
陈韬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口中道：“你、你等会啊，周厉屿的医疗团队里有个非常牛逼的脑神经专家，按分钟计费的那种，我找他帮你看看！”
“怎么会这样，这游戏真是邪门了，比我以为的还要更邪门！”
“……”
何星洛没再说什么，也接受了脑神经专家的检查。
检查结果和上一家医院相同，显示他并没有任何脑损伤，推断是因为游戏过程中的意外造成某种刺激，造成了记忆紊乱。
也就是说他只是单纯丢失了一段记忆，所以他进入游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以为自己猝死了。
毕竟以他的作息和工作强度，猝死一点也不奇怪。
“身体的剧烈疼痛？”
脑神经专家听他这么描述，仔细询问了他的状况，找来了更多专家会诊，做了更多检查，最后也得出了一个轻微营养不良的结论。
……
不过何星洛在专家们刨根问底之后，似乎自己猜到了原因。
有时候谜底就在谜面上——
他进入游戏舱的时候，是他连续工作的第三个月，不睡觉的第三天。那么身体出现一些症状，实在太正常了。
何星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陈韬立刻上前来扶他，“怎么了，头疼？你放心这一批专家不行，咱们就再换一批。”
“你救了我兄弟那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兄弟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从今往后，我养你！你住那个小区太偏了，要不给你重新买一套市中心的别墅？”
何星洛的脚步停了下来。
陈韬好脾气地问，“咋了，不爱住别墅啊？那大平层，一层楼一户的那种？”
何星洛像是被钉在原地，并不回答他。
陈韬奇怪的顺着何星洛的视线往前看，几步以外，他们的正前方。周厉屿坐在轮椅上，看样子是护工推着他去复健。
从进入这家私人医院开始，何星洛就想过周厉屿会不会也在这里。真的见到了，却和他想象中演练得完全不同。
因为周厉屿看起来跟厉湛北实在太像了。
实物比起陈韬给他看的视频更像。
冲击感也更强。
第一次在游戏里见面的时候，厉湛北就是这样闷闷不乐的表情，好像对一切都不满意一样。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凶。
可两个人并不完全一样。
何星洛在心里提醒自己，默默作心理建设。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回到现实里，还能继续作数吗？
护工已经把轮椅推到两人面前，停了下来。护工跟认识的人打招呼：“陈先生。”
陈韬点点头，他的鹰之双眼一下子就看破了男人的诡计，好笑地说：“今天这么晚去复健啊？呦，还他打了发蜡，是怕汗水打湿了秀发？”
护工微笑。
何星洛：“……”
何星洛撞进了周厉屿径直望向他的眼神，对方像是试图捕捞很久了。要不说阴鸷大佬有一半要坐轮椅呢，周厉屿看起来也不阳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不过毕竟坐在轮椅上，他的阴鸷杀伤力为零。
“我正在认真地替你感谢人家，到时候会把账单发给你助理。”陈韬对轮椅上的人无语，“你瞪我干什么？”
他转头告状，“他瞪我。”
何星洛：……
何星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韬悄悄挪过来说：“任何人被发现偷偷在游戏里搞同人，还被对方刚好撞见的话，即便是我屿哥也会尴尬的，要不你先搭理他一下？”
“……”
“你俩有很多年没见了吧？”
周厉屿细微地调整了坐姿，期待地看向何星洛。
何星洛苦恼于该怎么拿捏两个人相处的分寸，疏离客气地说：“的确很久不见了，周先生。”
何星洛的表情很冷淡，可周厉屿还是看见了那一瞬间的犹豫。那场未完成的婚礼，何星洛当然和他一样难过。
何星洛需要时间来消化发生的一切，这都是应该的。
周厉屿焦躁地捻了一下手指，但是也并没有对何星洛的态度有任何不满。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何星洛一见面就毫无芥蒂地把对厉湛北产生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何星洛的迟疑和不确定才是正常反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没有选择通过电话联络何星洛，只有真真切切看到本人，他才能知道对方的态度。
不过周厉屿也并不想何星洛太过为他担心，才让陈韬把真相和盘托出。
周厉屿特地来找人，也是为了让何星洛亲眼看到他很好。
只是医院人来人往，并不是对话的好时机。
可何星洛看起来实在不太好，人也很憔悴，周厉屿正要开口问问他的身体状况，就听见何星洛跟陈韬道别。这两人，看起来倒是很熟了。
“我送……”周厉屿试图插嘴。
“开着轮椅送？”何星洛在烫人的眼神里，保持镇定：“马路杀手倒也不用非得成群结队出现。”
周厉屿：……
确认过是这个人。
陈韬有点没明白这俩人在演哪一出，和稀泥地说：“我送，我送！”
周厉屿虽然很嫌弃陈韬那些花里胡哨的跑车，但是他还在坐轮椅，只能默默忍了。他半响憋出一句：“不能坐副驾驶。”
陈韬无语：“我的哥，那车上就俩座，不坐副驾驶骑我头上？”
周厉屿：“。”
何星洛的表情到这时候才放松一些，他跟人解释：“有一些事我今天才知道，还需要时间消化。周先生，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周厉屿满含思念与不舍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何星洛：……
这真是阳谋。
不过何星洛到底还是离开了，他现在脑子很乱。为什么他的爱情要这么拥挤，怎么可以有三个人。
周厉屿就不觉得别扭吗？
何星洛大半夜对着手机锁屏看了好久，戳一下，又一下。他画的是厉湛北，但现在又成了周厉屿，这是对的吗？
周厉屿不别扭，只是一味地发照片和视频。
从见面第二天开始，何星洛的就陆陆续续收到周厉屿复健过程的照片和视频，从拍摄角度来看不是偷拍的。
何星洛：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陈韬：wink~
周厉屿每天复健的时间很有规律，早上九点之前一定能收到第一波照片。何星洛逐渐习惯一睁眼就翻开看，照片里经常会拍到周厉屿的早餐，何星洛也就一顿不落地跟着吃。
然后再吃一把营养师建议的各种补剂。
连他的作息也跟着健康起来。
下午的时候通常会收到一段几秒钟的复健视频，大概是陈韬随手一拍，没有早上收到的照片那么精致。
偶尔还会有一些小插曲。
比如周厉屿为了早日康复，偷偷加训被医生发现，然后挨训。周厉屿不服气，但是被强行推回病房。
比如周厉屿不喜欢用拐杖，从病房到康复训练室的这一段路坚持坐轮椅，结果被同样接受康复训练的小女孩贴脸开大。
“叔叔，你还没站起来啊？那你要多努力哦，我已经可以走一百步了！”
……
何星洛看着这些，不知不觉就会笑起来。大概是因为见证了周厉屿一点点复健恢复的过程，何星洛也受到了某种鼓舞。
他一直以来的那种对付着吃一顿，对付着睡一觉的心态在慢慢纠正过来，这些年他一直弦绷得很紧，没有给自己任何余地。
他总是对未来充满悲观，总想着再辛苦一年，再多赚一些钱。他一直闷头往前走，从来没考虑过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从前也有亲近的朋友提醒他，说他接的工作太杂了，不如专注一个领域。何星洛认同对方的观点，但始终觉得自己缺钱。
何星洛下了决心，就行动起来。他把手上的项目一个个做完，然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注册了一个工作室。
然后整理并发布了作品集。
经过这些年的积累，他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这一个新开始，得到了非常多的祝福和新项目。
为了宣传，他甚至还上了一个广播节目。虽然是本地的交通广播，但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这一切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遥不可及。
因为顺利的进展，何星洛心情很好，甚至在一个阳光大好的午后给自己换了新的四件套。这含金量，不必多说~
然后他开始刷手机，发现今天没有新的小视频。
他的电子榨菜断更了！
……
何星洛给陈韬发消息，对方没有回复。纠结完了剩下的半个下午，何星洛终于意识到周厉屿给他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再继续躲避。
更何况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周厉屿已经非常深刻地影响了他的生活。
三个人的爱情固然拥挤，但就挤挤吧。
何星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就打算去换衣服。才刚走到客厅，门外有人敲门。
何星洛心不在焉地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心里想着去找人的话是不是得洗个头再出门，顺手就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门打开，他抬头。
好大一只潮男在他门口。
何星洛手比脑子快，“咣”一下关上了门。
他有潮男恐惧症。
冷静一秒，何星洛重新开门。
周厉屿抱着胳膊，居高临下问：“你在家里藏了人？”
“……”
他还是热衷给自己当小三。
第56章 056 “你的声音不像他！”……
056
何星洛又想关门。
周厉屿强势地从门缝里挤进门,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何星洛无奈指出：“你已经进来了。”
周厉屿听出这话并没有要把他赶出去的意思，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不过仍旧不放心, 眼神悄悄观察房间。几秒钟后, 他眼神骤然一变，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就委屈巴巴地在何星洛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何星洛也打量着对方，黑色羽绒服裹得紧紧的，往下一扫就露出了真相，露出了病号服的半截裤腿和医院的拖鞋。
再看看他头顶戴的棒球帽。
原来是越狱出来的。
何星洛心里“啧”一声, 周厉屿这个有话但硬是不说的样子跟厉湛北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像，他抬了抬下巴。
“有话就说。”
周厉屿看向卧室门口的脏衣篓, 委婉地问：“你一般什么时候换床单？”
“……”
何星洛不语, 只是一味翻白眼。
周厉屿才说了一句话, 他就觉得人好吵。为了见这个人，还差点特地洗个头, 真是浪费感情。
何星洛越想越气，反手抽出一个靠枕往人身上砸。
让他乱说话！
让他明明回来了还不立刻联系他！
害他白白伤心难过那么多天！
该打！
周厉屿完全没预料到, 靠枕直接往他脸上砸去。他也不敢反抗，下意识地捂脸, “别打脸！”
“别说话！”
何星洛一边砸，一边说出憋在心里好久的台词：“你的声音不像他！”
“……”
三分钟后。
周厉屿头发被砸成了鸡窝，何星洛胳膊酸了还不解气, 最后又在人腿上踹一脚。一脸怒气地看着他：“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周厉屿从兜里掏出一对戒指。
“来送给你。”
“这……”何星洛一时愣住，这对戒指和在游戏里那对一模一样，“这个戒指的样式原来是现实中也有的吗？”
“是照着游戏里的样式做的。”周厉屿说：“一小时前刚送到。”
何星洛把戒指拿起来，仔细端详。
周厉屿看着何星洛垂着眼，认认真真的样子, 令人十分熨帖。一点也没有浪费他跟设计师一起消耗的时间，他把戒指拿起来给何星洛戴上。
两个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得很近。
何星洛悄悄看周厉屿的眉眼，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他把手从周厉屿的指间抽回来，可是戒指已经戴在他手上了。
再取下来，又不舍得。
因为失而复得实在很难得。可是周厉屿对于他来说，像是夹生的大米饭，看着是熟的，但其实咬一嘴还是生的。
何星洛的睫毛垂下来，光影映在他脸上。
周厉屿猝然紧张起来，他试探着，轻轻握住了何星洛的手。触感传递的一瞬间，何星洛的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周厉屿慌张地抬头，去看何星洛的表情。
何星洛笑得比哭还难看，带着哽咽说：“我以为永远也进不到厉湛北了，可是如果他在那个世界能好好生活，那我也会为他开心。”
“我不在的话，厉之韬还有小夏他们都会对他很好的……”
“可是——”何星洛怔怔地看了周厉屿半响，“可是你回来了，他怎么办呢？彻底，消失了吗？”
周厉屿听他这样说，心里好像被剜空了一块。
他没办法说自己就是厉湛北，因为直觉告诉他何星洛不会想听这种话，他只能静静地听着，然后等待何星洛平复心情。
何星洛发现最近自己真的很爱哭，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哭，发现厉湛北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被带到了现实也要哭，看到周厉屿和厉湛北越来越像还是哭。
明明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他一点也忍不住。
“是我不好。”
周厉屿跟他认错，跟他道歉：“我应该一醒来就找你，不该瞻前顾后，让你一个人接受失去，现在又要重新接受我。”
何星洛哭得更大声了。
周厉屿：“……”
看来是还接受不了。
周厉屿无奈地等着他哭完，然后起身去厨房给何星洛倒热水。哭得太久了，需要补充水分。
何星洛红着眼睛，瞪着他。
半响，咕哝一句，“还挺会养生的。”
周厉屿等他喝完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
“都给你。”
“这是……”
厉湛北曾经送给他的那种奶糖。
何星洛以为现实中已经停产了，周厉屿解释：“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这个糖，藏了两个月都没舍得吃，最后把其中一颗送给了我。”
何星洛拿起一颗，记忆鲜活起来。
那是他从周厉屿家离开，被亲生母亲接回家的那天。他那时候以为自己有家了，不用再留着福利院的糖，所以转赠给了差点成为他哥哥的周厉屿。
周厉屿低头看着他，嚼着奶糖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想戳。
但喜欢是伸出手又怕挨打的手。
不过何星洛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抗拒他，所以他挨着人坐下来悄悄靠过去试图抱一抱。他的手才摸到何星洛的肩膀，圆圆的脑袋就靠了过来。
周厉屿嘴角才翘起来。
何星洛就直起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开。周厉屿跟着他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了好几步，在卧房门口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
何星洛拿着香水对着周厉屿喷了好几下。
“好了，你现在可以抱我了。”
“……”
闻到了，是厉湛北用过的香水。
有一种这辈子都要做自己替身的无力感。
不过周厉屿还是非常不客气地抱了起来，挨着何星洛脖颈问：“你有买同款的牙膏吗？我可以现在去刷牙。”
“……”
“闭嘴，都说了你的声音不像他。”
“那这样呢？”周厉屿说着，双手捧起何星洛的脸，用一双充满恳求的眼看向他，“你说好会来医院看我的，为什么没有来？”
“因为我男朋友不让。”
“……”
“他不让我想你，也不让我去找你。我答应过他，你不记得吗？”
“……”
人真的不能共情曾经的自己。
周厉屿把人裹进自己的外套里，毫无反击力度地说：“不许再想他。”
何星洛没有答应。
周厉屿凭什么。
周厉屿大有一种何星洛不答应就不肯放开的架势，刚好何星洛刚才哭得很累，在他怀里安心休息。
一时很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何星洛踩在对方的脚背上，周厉屿慢慢挪到床边，抱小孩一样让人坐在他膝盖上。他解释：“我想看着你。”
何星洛没有提出异议，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他肩膀上。
沉默好一会，何星洛才问：“你在游戏里的时候，不记得现实，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进入游戏的吗？”
“嗯。”周厉屿回应他，“当时我以为自己是被控制的游戏角色，但是一眼就看出你跟别人不一样。何星洛，谢谢你救我。”
何星洛“哼”一声，但还是想继续听下去，就没有作声。
“从医院醒过来才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周厉屿主动认错：“对不起，我不该私自把你放进游戏，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何星洛听他说，却仍旧报以沉默。
老实说他真的应该为这件事生气，但他实在太喜欢厉湛北，所以连同整件事都早已经获得了他内心的原谅。
可这依旧不能改变这件事非常冒犯他的事实，周厉屿活该，但他和厉湛北实在太像了，何星洛舍不得骂他。
吗的。
这就是纯元效应吗？
啧。
何星洛等了好一会，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为了弥补遗憾。”周厉屿在他耳边，用很轻柔但是多少有些忧伤的声音说，“七年前，我父母死于一场空难，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那时候，我总是反复想起从前的事。”
“我想起曾经差一点就会有一个弟弟，弟弟不爱说话，也不亲近人。可是很乖，看起来如果不赶走的话就会永远陪着我。”
“所以我把弟弟放进了游戏里。”
“那为什么是管家，不是弟弟？”何星洛蹙眉问。
“呃……”
周厉屿闭了闭眼，“因为游戏主策说，厉湛北的人设不允许有这么可爱又温暖治愈的家人，和他需要小白花治愈的人设不搭。”
“能够符合永远陪伴的设定，只有何管家。”
“……”什么破理由。
何星洛都懒得吐槽。
不过这也算是解决了何星洛心里最大的疑问，有一大块疙瘩消失了。他心情好一点地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弟弟的感情变质了？”
周厉屿喉结滚了滚。
“你喝了下药的酒，在我的床上睡着了，脸蛋很红。”
“……”
他是人吗？
何星洛眼睛睁大了一点，气冲冲地看着他。
周厉屿舔了一下嘴唇，视线落在何星洛哭红的脸上，“就像现在一样。”
他说着，慢慢贴近。
在一个就要贴到的距离里问：“我可以吗？”
用的是那种注入空气的声音。
好大一只学人精。
但是谁让他学到了精髓，让人不舍得拒绝。
何星洛很乖地闭上眼睛。
默许地，微微抬头。
第57章 057 “他有六块腹肌，你没有。”……
057
·
一触即分的试探以后, 是狂风骤雨一样的深入，像是要把错过的，缺失的一下子全补回来, 要身体力行地确认失而复得, 恨不得每一个亲吻都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施虐欲和不安互相交织，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疼痛，以此来确认彼此的存在。何星洛用牙齿咬住男人的下巴，却还觉得不够，又露出颀长的脖颈引诱对方的亲吻。
“重一点……”
他在艰难的喘息中说。
周厉屿心疼地抚摸着他, 像是知道何星洛在想什么似的，尽量让何星洛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每一寸皮肤都能跟他紧紧相贴。
怀抱中的温度上升很快, 热度一再攀升。
何星洛却仍然觉得不安, 他死死攀住男人的肩膀，一秒钟都不肯放开。周厉屿轻声哄着他, 牵着他的手往下。
何星洛亲手解开了男人上衣。
他的手在颤抖，连同喘息都在泣不成声。
周厉屿只好停下来慢慢地, 一点点哄人。他抱着人，把眼泪舔干净, 很有耐心地等人不再抖成筛子。
何星洛在这时候却不需要他的这份体贴，他咬着人说，“继续。”
裤角从被子里滑出来, 落到床边的地上，何星洛的眼神迷离起来，反手攥紧了床单，却还是抬腿紧紧缠住男人的腰。
“不要停下。”
“……”
可他明明已经被欺负得很可怜了。
周厉屿无从下手地看着他，轻声说：“何星洛, 把腰放下来。”
何星洛倔强得不肯放松，咬着嘴唇，无声地坚持。周厉屿没办法似地，喟叹一声，又把人捞起来。
积累足够的痛感，何星洛在感受到真实和安全感。
他跟小猫似的，仰头去舔男人的嘴唇，一下下的，很轻很餍足的样子。可是男人的动作稍有迟疑，他又会不高兴。
周厉屿顺着他，又怕伤到他。
一时束手束脚，肩膀上全是何星洛留下的牙印，都是对他表达的不满。只有完全按照何星洛的意愿，才能得到奖励的亲吻。
夜很深的时候，何星洛才渐渐消停下来。
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手指还要把人勾过来，抬起头咬在男人的喉结上。“不要休息太久。”他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可以继续了。”
周厉屿囫囵把人抱起来，“好了，我知道你很行了。睡吧，别再逞强了，一碰就抖，一动就抖得更厉害。”
何星洛不满意他这句话，脚趾轻轻动了一下。
周厉屿笑，“还能抬起腿吗，你踢我一下试试？”
何星洛听完只能在心里生气，没有发脾气的劲。身体像是不受使唤忽然激灵一下，在人怀里缩得更紧。
周厉屿心疼地抱紧他，“知道了，你睡醒再继续。”
何星洛这才满意地闭眼睡。梦里，他回到了两个人的婚礼，这一次换成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厉湛北消失，他追着人消失的方向跑了很久，直到一点力气都没有摔倒在地上，伸手一捞，什么都没有。
何星洛哭着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猛地起身去找人，直到在厨房找到人才安下心。周厉屿在替他做早餐，摆盘很讲究，看起来也很好吃，但是何星洛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走到男人背后，抱住他。
深呼吸，反复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我以为你走了。”
“我一直在。”周厉屿转身，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吃点东西好不好，你需要补充体力。”
“我不需要。”
何星洛说着仰头去吻男人的嘴唇，身体贴得很紧。他才从床上下来，身上还带着热气，骤然升高了两人之间的温度。
当然也没有来得及穿什么，两条腿都光着。
他身上只有周厉屿在睡前给他套上的睡衣，抬手抱人的时候衣摆跟着往上走。周厉屿低头，非常无奈，“那你至少喝点水。”
何星洛不要高兴的“哦”了一声。
一边喝水，一边幽怨地看着人。周厉屿不为所动，往他嘴里塞复烤过的面包，一次掰一点，把人喂饱的决心非常强烈。
何星洛被喂得不耐烦，就说自己要去洗漱。
周厉屿低头亲他一下，“去吧。”
何星洛不想跟人分开，勾住人的衣角说，“没力气。”
“……”
他现在倒是知道没力气了。
周厉屿认命地把人抱起来，把人放置到淋浴间。“等一下。”他说：“我调一下水温。”
何星洛在他背后自己脱衣服，周厉屿才一回头就被仰头吻住。“你……”他的声音被堵了回去，好久才放开，“过来点，帮你洗。”
周厉屿用坚决地意志力洗了一个非常干净的澡，然后把人安置在镜子前，挤好牙膏往人嘴里塞牙刷，省得自己又被偷袭。
然后任劳任怨地替人擦头发，吹干。
收拾好一切，周厉屿总算松了一口气。
才稍一放松，何星洛从镜子里直勾勾地看着他。周厉屿没经受住引诱，低头在人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何星洛趁机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跳到他身上，双腿勾住他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非常委屈似地，“你说过我睡醒了就继续的。”
“……”
周厉屿意志不坚定，没一会就把他亲手穿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好在何星洛终于不再追逐痛感，轻轻的，很温柔的动作不至于会伤到他。只是仍旧非常缠人，亲亲捏捏，还用那种很眷恋的眼神看着他。
最后乖觉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手指在他胸前点了点，周厉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地，收紧了手臂。“睡吧。”他抵着人的额头说，“我一直在。”
何星洛这才放心地入睡。
他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非常差，真的很需要一场好觉。两个人互相拥抱着睡去，整个卧室安静下来，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周厉屿的心情更复杂一些，他知道何星洛需要安全感，然而反过来何星洛对他的这种需要也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曾经以为会永远失去对方的，不只是何星洛。
周厉屿趁人睡着，又补了一个非常浅的吻，才心满意足地闭眼，去嗅何星洛身上残余的沐浴露的香味。
那是他亲手留下的味道。
……
再次醒来。
周厉屿感觉好像有小狗在啃他。一睁眼，是何星洛在咬他的喉结。
周厉屿喉结滚了滚。
何星洛看他一眼，来亲他的嘴唇。交换过很多个呼吸之后，何星洛才意犹未尽地舔了他一下。
周厉屿：“……”
周厉屿看着他，看看时间，又看看何星洛满身未消褪的痕迹。他发自内心觉得，作为人不能这么禽兽。
他不能这么欺负人。
如果再继续下去，跟虐待有什么区别。
周厉屿尽量维持自己的理智，没有迷失在何星洛多情的双眼中。他把何星洛的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很认真地说：“你知道X瘾也是一种病吗？”
“……”
何星洛停下动作，眼中失去了一切世俗的欲望。
他抽回手，下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床上的男人说：“他有六块腹肌，你没有。”
不知道在拽些什么。
作为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八个月至今仍在复健的周厉屿，低头摸着自己的腹部。
“……”
他挺冤的。
真不是他不自律，植物人又不能举铁！
·
周厉屿在一周后正式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游戏遗留的问题。除了两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经历的并不是普通的游戏事故。
那个游戏世界已经和真实世界无限接近，觉醒的NPC不止一个，越来越多的角色挣脱出既定的宿命，活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从技术的角度，这些是错误。
技术人员排查出非常多的bug，全都是游戏人物觉醒的痕迹。可是真正经历过的人，却想保留这个错误。
周厉屿没有让技术人员修正这些bug，只要求对游戏入口再次加密，保证不会有别的玩家误入，然后永远地保留那个精彩的、活生生的世界。
系统077被内置在温恬制作的第一个陪伴犬体内，留在游戏世界。
何星洛其实有点舍不得，因为077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是主打一个陪伴，甚至还会帮他剪辑CP视频，没了他谁还会这么当他的妈咪。
……
处理完这件事，两个人一起从核心机房离开。走廊上，何星洛牵着周厉屿的手问：“那往后，游戏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周厉屿沉默片刻。
“不知道。”周厉屿注视着爱人的目光，在他担忧的眼神中，好笑地说：“但是何星洛，今后没有了剧情控制，他们都是自由的。”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们自由意志的决择。”
自由。
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依照意愿行事，温恬不再是恋爱工具人，小夏不再是只会追着厉湛北跑的无脑男配，厉之韬也不会再受剧情影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温恬无止尽地表白。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他们原本，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何星洛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又戛然而止。“周厉屿。”他忽然有勇气问出那个一直不敢提起的问题，“我在婚礼上突然消失以后，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默契地走向楼梯间，避开监控。
“你走以后，时间没有结束。”周厉屿说：“除了被主控台切断的婚礼进行曲，一切都还在继续。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找你，李管家始终无法相信你会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消失，宾客中有人报警，警察把所有监控找出来仔细查看，得出的结论是你或许通过某种手段避开了监控，逃婚了。”
“夏煦不肯相信这个结论，要求警方继续调查。温恬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毕竟你跟温恬一直关系都很好，总之是他安抚了夏煦，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我没管他们，也没心情去管。”
“我回到婚礼现场，发现酒店已经开始撤置景，我把婚礼司仪和神父请了回去，继续完成了那一场婚礼。”
“没有宾客，也没有你，结束的时候李管家抱着子涵来接我回家。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你走的时候并没有戴着戒指，我把那个戒指串成项链挂在胸口，就像你一直陪着我一样。”
“大家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太敢在我面前提起你。”周厉屿停顿了一下，带着无奈的笑意：“只有夏煦胆子大，他找律师拟了一个协议要求我不能爱上别人，要永远等你，否则就得放弃我的全部财产，还试图在我身边安插眼线，钱助理收到了一笔巨款。”
“……”
这的确是夏煦的行事作风。
周厉屿的目光沉下来，望着何星洛：“我签了那个协议。”
“你……”
“夏煦有温恬陪着，还有厉之韬让他随时揍一顿出气。可我，除了夏煦没人敢跟我提起你，所以其实是我需要那份合约。”
“周厉屿。”
何星洛觉得他好可怜，但是他自己也何尝不是。他的呼吸重了一下，“我以为见不到你，所以把你画了下来，每天都抱着那张图睡觉。”
“看的次数多了，就觉得自己哪哪都画得不像，我都那么伤心了，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嗯，我知道。”周厉屿见过那张壁纸，他抬手轻轻把人扣在怀里，“所以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只担心你会跟我一样难过。”
“但还是很感谢，能再次遇见你。”
“我也是。”何星洛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我永远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周厉屿，我也喜欢你。”
第58章 058 阴霾盖不住他的未来。……
058
在很长一段分离焦虑和“脱敏期”过后, 两个人逐渐恢复了各自的生活，并且进入磨合期。最大的问题是，他们都实在太忙了。
何星洛的工作室刚刚起步, 周厉屿更是要填补八个月的空白, 两个人都过得争分夺秒。但是不管再忙，当天也一定要见面。
不管是谁先忙完工作，都会驾车横跨半个城区去找对方。
或者睡在何星洛的小房子。
或者睡在周厉屿在公司附近的住处。
何星洛进周厉屿的公司，就如同无人之境，已经非常熟门熟路。偶尔他来找人, 但是周厉屿还没有忙完的话，就会在休息室等一会。
周厉屿怕他无聊, 还添了游戏设备。
陈韬偶尔会来跟他一起玩一局游戏, 聊几句, 顺便来围观一下工作狂的爱情。作为一个单身主义者，陈韬非常不理解, “既然你们每天晚上回同一个家，为什么不同居, 或者直接结婚好了。”
何星洛不乐意听，开始痛击我方队友。
陈韬不理解, “为什么啊，你们都不嫌累的吗？”
何星洛放下游戏手柄，沉默一阵。陈韬认为有情况, 非常勇敢竖起耳朵，打听：“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固定的长期关系，其实非常无聊？”
“还是你终于意识到周厉屿的事儿逼品质，不愿意终日与他为伍？”
“什么？当然不是。”何星洛坚决摇头，不过同时也承认, “在这件事情上，我跟他的确有一定分歧。”
“现在这个互相接来接去的结局，其实是我们双方妥协的结果。”
“他似乎很希望早一点结婚。”何星洛诉说苦恼：“可是我的工作日程已经排到一年以后了，而且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减少工作了。你看，我今天九点就来接他，反而是他还在工作。如果要正式组成家庭，两个人都不着家像话吗？”
“可是我跟他都没办法进一步减少工作，尤其是我的工作室才刚起步，至少要度过初创阶段再考虑婚姻才比较负责任。”
“你这个论断，听起来很难得到周厉屿的支持。”陈韬摸着下巴说。
“可不是？”何星洛叹气，“可我实在不明白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忙，事实是我们两个人都没办法按照他的节奏约定婚期。更何况，我跟他重逢还不到半年，才半年就结婚，谁不说一句恋爱脑？”
“我们是现实，又不是游戏了。”
“……”何星洛重新开游戏，“再来一局。”
陈韬没有反应，一回头——远处是陈韬狼狈逃跑的身影，近处是周厉屿不太好看的表情。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说：我都听到了。
何星洛的游戏人物因为没有操作，落地成盒。
他讪讪地放下游戏手柄，再一想觉得自己也没有说错，于是关了游戏。“忙完了？”他神色如常地说，“那走吧。”
周厉屿不为所动，依旧在表达不满。
“很晚了，你要跟我吵架吗？”何星洛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特地抬起头让周厉屿看到他眼底的乌青，“可不可以等我不那么累的时候再吵？”
“……”
周厉屿嘴唇动了动，忍着没有开口。他自认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会非常严格地保证何星洛的休息时间，每天至少睡够七小时，这种情况下何星洛还会这么累只有一种可能。
“你昨晚又趁我睡着偷偷起来画图。”
“……”
“何星洛，我们就这件事交流过很多次意见。为了能够更长久地陪伴对方，我保证一周至少健身四次，而你要保证不熬夜画图。我遵守约定了，你呢？”
何星洛顿时偃旗息鼓，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至于会不会改，视情况而定。
周厉屿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说了也没有，抬手在他额头轻轻点一下，“你就拿出这一幅乖顺的样子骗我吧。”
何星洛笑笑，也知道周厉屿不会真的跟他生气。
·
不过何星洛前一天熬夜，还真不是因为半夜起床画图。其实是因为，他收到了弟弟的消息。
他的弟弟叶满跟他同母异父，是个从出生就不太健康的孩子，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学校还要长，他们的妈妈魏全珍甚至动过要何星洛给弟弟捐肾的念头。
只不过因为配型不合适，才遗憾作罢。这让魏全珍更加心疼叶满，更觉得亏欠。
好在成年以后，叶满还是顺利接受了换肾手术。现在虽然还是要常年服药，但好歹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把医院当家住。
可大概是因为叶满生病，魏全珍总感觉亏欠他，总是愿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叶满被养成了非常天真且自私的性格。
校园生活的缺失，让叶满缺乏集体生活的经验，但是他又非常希望自己有很多朋友。他交朋友的方式，就是送各种奢侈品礼物。
无论他的朋友开口要什么，叶满都会满口答应。因为他知道，魏全珍会想一切办法满足他的要求。而这个一切办法，就是找何星洛要钱。
何星洛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家里人联系不到他，叶满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在家里闹了一场大的，把自己闹进了医院。
暂时联系不到何星洛，所以魏全珍把唯一的金饰卖掉，换成一个品牌包。
叶满在病床上，把这个包送给了他的朋友。
这么多年魏全珍其实已经很了解叶满的脾气秉性，但这已经是她能变卖的最后一件首饰，所以没忍住说：“好孩子，包送给你了，以后多来看看小满。”
叶满的朋友脸色一变，顿时有些难堪。
叶满也不高兴起来，脸上的笑意勉强维持：“妈妈，你是想说我只有花钱才有朋友吗？还是说不舍得给我花钱？”
魏全珍怕他生气，又担心他提别的要求，这一回没有再惯着他。“小满。”魏全珍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了，爸妈的养老金……”
“那就去找哥哥要钱啊！”叶满委屈得眼眶里盛满泪水，可是他知道刀子往哪里插才更痛：“哥哥那么优秀，成绩好，还很能赚钱，他永远都会过得比我好。可我呢，我只是想和哥哥用一样的手机，穿一样好看的衣服，这都不行吗？”
“他上次来看我的时候穿着西装，是那么闪闪发光，我好羡慕好嫉妒，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小满……”魏全珍担心他又要把自己折腾得加重病情，想阻止他说下去，“对不起小满，是妈妈错了。”
“是的。”叶满冷冷地说。
“妈妈，你不该把哥哥带回家。”叶满的眼神充满怨恨，“哥哥如果像我一样没用，如果像蝼蚁一样生活，为了给我治病，他该辍学，该起早贪黑地去通下水道、去送外卖，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那才是我的好哥哥。”
“可他不仅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而且还学了他喜欢的专业，甚至能参加比赛，能拿奖学金，还能赚那么多钱。”
“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没用。”
“妈妈，当初你是怎么跟我承诺的？”叶满崩溃地看着像骷髅一样的母亲，“你说会让哥哥给我捐肾，他会为了我活着成为我的养分？可是我枯萎了，他没有，他还是过得那么好！”
魏全珍被他说得呆住，她没想到叶满会记得那些话。那时候，叶满还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啊，怎么会这样呢。
魏全珍的毫无反应激怒了叶满，他激动大吼：“何星洛凭什么不理我们，他凭什么过得那么好？家里没有就卖房子啊，哥哥难道会让我们一家流落街头吗？”
“妈妈。”叶满忽然抓起魏全珍的手，“我们去住哥哥的新房子好不好，我查过了那个小区虽然不在市区中心，但是有地铁，周围也有医院！”
叶满的朋友如遭雷击地听完这一切，拿着叶满送的包默不作声地走了。叶满也没有注意他，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魏全珍。
即便是偏心小儿子的魏全珍，也觉得这太过分了。
可是叶满却已经陷入了沼泽一样，不肯自拔地安排起来：“妈妈，一家人不应该住在一起吗？这样爸爸也不用那么早起床去工作，他可以在小区里应聘保安，这样你和爸爸都能更轻松一点，哥哥也会有动力赚更多钱的！”
“妈妈，你去跟哥哥说好不好，你跪下求求他！”
“叶满！”魏全珍阻止他说下去。
叶满察觉到魏全珍不赞同，立刻不高兴，表情扭曲：“妈妈是担心我们拖累哥哥吗？可是当初你把哥哥接回家不就是这个目的？”
“我现在不住到哥哥家里去，万一他结婚了怎么办？难道我要靠你和爸爸那一点点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吗？”
“妈妈是觉得我不配过好日子吗？”
回应叶满的，只有魏全珍的哭声。病房里的人不知道，何星洛其实就在病房外，他许久不出现，预料到叶满一定欠了医院很多钱，所以才来医院缴费，顺便找医生了解情况。
当时何星洛才刚和医生聊完新的治疗方案，正要去病房看他，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一段。他还连累医生在病房门口尴尬了好一会。
何星洛没有进病房，也没再听下去，甚至没有什么心情去反驳什么。
他只问：“缴费直接去柜台就可以了吗？”
医生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好一会，这时才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哦，是是！”
何星洛跟医生道谢，然后去柜台一次性缴费五万，应该够叶满用好一阵子。他交完钱就出门，没有再回病房。
可当天叶满似乎还是知道他来过。
从晚上开始，叶满就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他语无伦次地恳求、谩骂，说到最后永远都只有一个主题。
叶满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何星洛永远欠叶满。
何星洛在福利院的那些年，见过很多比叶满更可怜的孩子，但也因为福利院的经历，让他始终对叶满有最基本的耐心。
这种耐心甚至抛开了所谓的血缘和亲情，只是对一个病人的宽容。
并且何星洛从没想过要逃避责任，不管魏全珍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带回家，可也确确实实抚养了他很多年。
那个家庭的状况，至少在头几年确实因为要多养一个孩子而雪上加霜。他上学和吃穿都需要花钱，每一分钱都是从叶满的医疗费里硬挤出来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养育之恩是他应该要认的。
可是何星洛也并不打算一直被困住，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被绑住手脚。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周厉屿。
何星洛半夜被叶满的消息震醒之后，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去工作室的一个旧书桌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他也曾经中二过，当时他在笔记本记下了所有在继父家里的花费。那时候他想着，这笔钱一定要还，无论如何都要还。
背景音是魏全珍的唠叨声。或许还有别的，但是何星洛记不清了。
因为年代久远，甚至能追溯到十多年以前，所以何星洛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算清最后的数字。不出所料，这个数字并不十分巨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少。
两万一千元。
这是从他十三岁被魏全珍领回家开始，直至抚养他成年的所有花费。
算清这个数字以后，何星洛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单是他大学第一年拿给家里的钱，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何星洛打开各个银行卡里的钱，拼拼凑凑地在这个数字后面加了一个零，凑齐了二十一万。这是他给家里最后的一笔钱。
做完这一件事，工作室的台灯已经亮了很久。何星洛长叹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地回房间，还要担心吵醒人。
他才拎起被子，就被人拦腰抱住按到床上。
周厉屿半梦半醒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何星洛还以为被发现了，哭笑不得地喝了水，又被揉到被子里去，紧紧裹住。
“别乱动，会着凉。”
“哦。”何星洛带着笑意说。
何星洛是真的觉得好笑，大少爷的房间有恒温系统，他这里没有。周厉屿对此很有意见，始终固执地认定不盖好被子会着凉，每天睡前都要检查他是不是盖好被子。
半夜他动一下，随时都会被按回去。
床边的感应灯亮了又灭，何星洛的心情也很快平静下来，在另一个人的心跳声中慢慢睡去，然后他在明媚的阳光中得到了一个早安吻。
阴霾盖不住他的未来。
往后余生，都会圆满、且幸福。
第59章 059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呀？……
059
何星洛原本打算年底给工作室租办公室, 这样能离周厉屿更近一些，约客户见面聊项目也更方便。
现在账户少了二十一万，这个计划就要延后。
为了不延后太久, 何星洛多接了一个项目,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连续半个月没有去接周厉屿下班。
每天都是周厉屿忙完工作来找他。
时间一长，周厉屿当然会发现不对劲。
何星洛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的工作日程就放在桌面上，周厉屿一打开就能看见。“你这个月原本会休息四天, 现在不仅休息日没有了，甚至还每天多工作三小时。”周厉屿一脸严肃地询问：“何星洛, 你很缺钱？”
“我说大少爷, 你问问有多少人不缺钱。”何星洛停下笔, 给人顺毛，“我很快就能结束, 你先睡好不好？”
“哦，我来找你。”周厉屿寒声, “然后我一个人睡。”
“……”
何星洛听他这样说，只好暂时妥协, “五分钟，我整理保存文档，结束就来找你。”
周厉屿显然对这种承诺不太信任, 他抱着胳膊杵在那不动，意思是要等何星洛忙完一起回房间。
何星洛知道劝不动他，就随他去。
周厉屿掐着时间，等到五分钟就开始按捺不住。他捏着何星洛的腰，来跟他挤同一把椅子, 然后每隔几秒钟就亲一下。
何星洛被亲得心猿意马，无法集中工作。
“你……”
他才转身，就看到周厉屿幽怨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何星洛默默移动鼠标点了保存，强行把这句话变成：“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用这种方法讨好我……”
被亲吻打断。
“没有用。”
这个吻被加深，何星洛用潋滟的目光看他。“那要怎么样，”主动亲吻的人放低声音说，“你要惩罚我，不让亲？”
“然后冷脸做恨？”
“……”
“但你的身体很热。”
“腰往上抬一点。”要冷脸做恨的人说：“你挤到我了。”
何星洛搂着他脖子，低声笑起来，“你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怪可爱的。要是能保持一晚上这个表情，好像也很厉害。”
这下换何星洛被堵嘴。
嘴唇很快被亲红了，又被停下来欣赏了好一会。何星洛还要低头继续，结果被拦住，“你说的，不许你亲。”
“只能你主动？”
“嗯。”某人冷脸说：“今天晚上，只能我亲你。你要把主动权全都交给我，不能拒绝，也不能反抗。”
“……”
任人鱼肉啊。
何星洛眼神充满怀疑，还没把质疑说出口，就被人抱起来。“你也不许说话，”某人要求，“这是你不言而守信的后果。”
“不是……”
“你……”
“够……”
“别说话。”周厉屿把人裹在身下，用眼神锁住，“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就不要说了。”
什么意思？
何星洛非常困惑地睁大眼睛，紧接着要说出口的话被撞得稀碎。直到周厉屿抓着他的指尖亲吻，才被释放。
何星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厉屿好像真的在生气。
……
第二天。
何星洛浑身酸软的醒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周厉屿坐在床头，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何星洛凑过去看一眼，又要缩回被子里。
结果被人强行拎起来。
“这是你上个月在看的办公室。”周厉屿开门见山地问：“我倾向于世贸中心的写字楼，这栋楼里没什么不正经的公司，剩下的十六楼视野比较好。何星洛，你觉得呢？”
何星洛沉默几秒，“你知道我在找办公室？”
周厉屿放下平板，依旧冷脸：“我很关心你，何星洛。可是很显然，你并没有很关心我的财产状况，世贸中心和距离三公里以外的别墅区都来自同一个开发商。如果你注意过的话，那个别墅区是你曾经留宿过的地方，而开发商是集团控股的子公司之一。”
“我听到你跟房产经纪打电话，原本因该是月底就签合同的。何星洛，但我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惊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没等到你主动告诉我。”
“我只能理解为你想主动解决问题，这一点我可以充分尊重你。”周厉屿说：“可你的解决方式却是牺牲所有休息时间用来工作，这证明你遇到的问题跟钱有关，而且你想尽早解决。如果是这样的话，让我帮你。”
“周厉屿，我……”何星洛瞬间清醒过来，非常难堪地暴露在周厉屿敏锐地目光之下，“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事情。”
“没关系，何星洛。”周厉屿低头亲了亲他，“我只是不喜欢这一次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因为你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不会追问你，这件事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我仍旧非常爱你。”
“……”何星洛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我也很喜欢十六楼的办公室。因为你的办公室也在十六楼，所以喜欢。”
“既然如此，那就去签字吧。”周厉屿一锤定音地说：“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协议，主要你签字，整栋楼都是你的。万一有什么你看不惯的人，直接让人搬走，违约金我来承担。”
何星洛：“。”
这位大少爷最终还是露出了他霸总的真面目。
·
何星洛搬办公室的事情终于提上日程，他的工作室也终于有了一个更为正式的办公地点。这个决策非常明智，因为第二天叶满就找上了门。
当时刚好周厉屿在家量尺寸，打算趁着何星洛白天不用在家工作，找工人来给全屋铺上地暖。周厉屿开门的时候，叶满见这个架势立刻就误会了，以为他是下一任房主。
叶满知道何星洛给了家里二十一万，在他看来只有卖房可以筹到这么多钱。既然卖了房，就不能只给二十一万。
周厉屿不认识他，自然要问叶满的身份。
叶满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很凄惨，也认为自己很需要舆论的支持。于是，他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说：“我是上一任房东的弟弟，我爸爸好心收养他，还供他上最好的大学，可他却只给了家里二十一万就不肯理我们了。爸爸妈妈都被他气病了，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才上门来找他。”
“你买这套房子，不止给了他二十一万吧？”
周厉屿冷静地看着他，适时地问：“养育之恩，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我也说不好。”叶满故作为难地一笑，回想自己来之前搜索到的数字，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可能要再给一百万吧？”
一百万。
是这套房子能卖到最高的价格。
周厉屿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镇定地看着叶满，和跟在叶满身后怯懦又精明的女人，非常平静的说：“我会替你转告他。”
叶满当即高兴起来，往房间里张望，“这个房子的家具……”
“现在是我的了。”
周厉屿打断他。
叶满虽然贪婪，但是并不敢和陌生人硬碰硬，更何况周厉屿的体格和气场都不是他能对付的。于是，他只是恋恋不舍地说：“你别忘记转告我哥哥。”
·
何星洛知道叶满来找他，是因为物业突然联系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何星洛甚至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原来叶满不仅仅上门找人，他还直接到小区的物业管理处确认他是不是卖房了，并且准确地报出了他的门牌号询问业主还是不是何星洛。
尽管叶满撒泼打滚加威胁，但是出于对业主隐私的保护，物业当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等叶满离开，他就联系了何星洛。
何星洛心一沉，当即就想到周厉屿在家里，叶满一定也会去找他。他哆嗦着找出手机给周厉屿打电话，他的指尖冰冷，却在电话拨通的一瞬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何星洛，别怕。”
周厉屿抱着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头，“我在，以后都不会让他欺负你了。我之前不该跟你生气，对不起。”
何星洛一听就明白，周厉屿知道了一切。
何星洛倒不会因为家庭状况而感到自卑或是什么，毕竟家庭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之前没有说只是因为觉得家里的事他可以自己解决好。现在他反而更担心，周厉屿会太过于担心他，甚至会因为之前闹的那个不大不小的别扭而自责。
何星洛任他抱着，过了很久才从这个过于紧的拥抱里探头。“你看，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何星洛说：“你一定会非常担心我，可我已经习惯了。”
“……”
“不许习惯这种事。”周厉屿霸道少爷脾气上来，捏着他的下巴说：“以后都不许再去习惯这种事，这件事交给我解决。”
“昂？”何星洛被捏住脸颊：“%……&&3#@”
你要怎么解决？
周厉屿垂着眼，满是心疼。他说：“你弟弟以父母的名义，跟你要一百万。”
“一百万？”
何星洛知道叶满贪心，却没想到他这么敢张口，“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不去抢？”
“他没抢，你主动给的二十一万？”
“……”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何星洛瞬间心虚，小声辩解：“我真的没事，那是我打算给的最后一笔钱，毕竟也确实养我那么多年……”
周厉屿又把人抱起来。
“呜呜呜。”
“不许撒娇。”周厉屿闷着人说：“你的确成长得非常好，所以作为感谢，这一百万务必由我来给，以后他绝不敢再来烦你。”
“想说什么？”周厉屿松手，满脸写着不许拒绝。
何星洛眼眸明亮地望着他：
“周厉屿，你真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求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