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梵音 心尖之上,最为钟爱
梵因跪坐在床上, 肩上披了件厚厚的绒袄,领边那一圈软乎乎的白毛衬着他的脸愈发小。他眨眨眼,轻快应下:“好啊。”
他神色间无半点意外。
反倒是克弥斯汀, 被这简利的两个字给扰乱了心神。
他凝视着那双粲丽而明妍的苑紫色双眸,微动了下唇, 话到嘴边, 却又给抿回去。
斟酌犹豫实在不是莱西少将的作风, 可此刻他却久违地迟疑起来。
生怕一个说错了话,就把小阁下给吓到了。
“哥哥想问什么?”梵因伸出手, 替他把微折的衣领翻好, 眸色温和地回望着克弥斯汀, “没关系的, 都可以说。”
他要收回的手被克弥斯汀握住, 四指扣在他的腕边, 略带薄茧的大拇指指腹轻柔摩挲了下雄虫柔软细腻的掌心。
“这样的行为,会让你觉得反感吗?”
“不反感。”梵因摇摇头,手腕轻转反牵住克弥斯汀的手, 眼眸微弯, “是哥哥的话, 就不反感。”
“如果不是作为哥哥呢?”克弥斯汀忍不住牵紧了些, “以其他的身份,牵手,拥抱,或者…再进一步。”
“也不会反感。”梵因的声音低了一些,“只是…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克弥斯汀见他边说,面颊与脖颈跟着润上一层薄粉,似桃花脂化在初春的第一捧冻雪上, 清滟而秾丽,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看。
“就是。”梵因停了一下,似在斟酌语言,“哥哥身份的转变,我可能还要点时间接受才行。之前你在我心里,是和亲生兄长一样的存在。但现在不是了。”
梵因:“感觉你想把我作为恋爱对象发展。”
他轻唔了声,“应该没有感觉错吧?”
话落,他略带紧张地抬眸看了眼克弥斯汀。
小阁下简直不知道,他现在这幅双颊泛粉、眼眸明润含水打直球的模样,有多想让虫凑过去亲亲他的脸。
莱西少将指尖轻动,却只是克制着摁进沙发里,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碰梵因。
其实小阁下还是说得含蓄了。
明明是莱西少将的不轨之心终于藏不住开始冒头,看守了多年的小阁下终于成年了,就想要和小阁下发展不纯情、不清白的关系。不想再扮演那个温柔贴心、善解人意的竹马骑士了。
只是得循环渐进,要是一下撕开面具,会把小阁下给吓跑的。
只是让莱西少将措不及防的是,他才迈出试探性的一步,梵因阁下就利落干脆地打了一击直球过来。
克弥斯汀半带玩笑的口吻:“原来我的心思那么明显吗?”
小阁下比他想象的要敏锐很多。
梵因抿唇笑了下,靥边盈出一道浅浅的酒窝,眼眉间的清冷融成了微甜的春酒,盛进这弯笑里。
简直不要更明显了。
克弥斯汀感觉今晚的自己格外沉不住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恩…其实也没个准确时间。”这个点放在平时他已经入睡了,梵因捂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水汽来,声音不自觉地糯了点:“模模糊糊感知到的话,大概是我十六岁的时候,你跟我说完‘两年内都没有恋爱以及结婚的打算’后?”
克弥斯汀:“……我还一直以为你那个时候没开窍。”
他忍不住轻摁了下眉角,“想不到我才是犯蠢的那个。”
“梵因,你……”他顿住,又轻叹:“算了,那会你未成年。”
“哥哥是想问,我那个时候对你是什么想法?”梵因拍拍他的手,“虽然是未成年,但你从来都没有越界,甚至连一点暗示都没给我,不用自省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下,“也不用觉得自己在犯罪。”
“至于我对你是什么想法。”梵因的语气认真而诚恳,“就是哥哥呀,和我雌兄一样的存在。”
“现在的话…刚刚已经说过了。”小阁下抽回自己的手,规规矩矩地拢在膝盖上,苑紫色的眼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呢,是喜欢我吗?”
明明已经察觉出来了,却还是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克弥斯汀微微颔首,“是,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克弥斯汀其实也不清楚。他只是在某天忽然惊觉,他不再把梵因单纯地视为弟弟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护了宠了十几年、亲眼看着长大的小阁下起了别样的心思。
即便他们相差了七岁。
即便小阁下还是一副懵懵懂懂、天真又冷淡不知情爱为何物的模样。
你要问克弥斯汀,他喜欢梵因哪里。
他只能给出最俗套,却也最符合他想法的回答。
梵因的每个模样,他都喜欢。
或者是,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长成了莱西少年钟意的小阁下。
没有理由,也无需罗列心动点。
光是梵因.斯特温这个名字,就足矣让克弥斯汀十二分喜欢。
“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了。”克弥斯汀看着他,唇角很淡地弯了瞬,“不是恋爱对象,是结婚对象。”
出乎他意料的是,梵因听到这话后只是怔了几秒,面色反倒归于平静。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疼处或者软肋,下意识蜷进了自己的保护壳里。
克弥斯汀并不介意他突然的冷淡,只是温柔而歉然道:“抱歉…这么说没有给你压力的意思,请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抉择权一直在你手中,请不要为此为难。”
“不用和我抱歉。”梵因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异常了,他轻抿了下唇角,“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
梵因极少见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克弥斯汀。”
“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呢?”
梵因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眼底浮现出的拗色与固执。
“今晚来之前,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喜欢你,除了想从你身上得到回馈的感情外,还想要别的吗?”克弥斯汀轻轻顺了顺他的发尾,“答案是无,我对你别无所求。我清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你而已,你身上的那些附加之物,我并不看重。”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管你的名字后是不是缀着斯特温这个姓氏,不管你是叫梵因还是别的,也不管你是A级还是F级,我都不在意。”
他喜欢的是梵因的灵魂,想一直陪着他的小阁下。他甚至不需要梵因回馈给他同等份的感情,他的小阁下就站在那里,等他走向过去就好。
克弥斯汀在他掌心放入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
“说再多的漂亮话,也只是空谈而已,我会在之后用行动证明的。”他一根根地屈起梵因的手指,让他攥住这枚印章。“这个,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表示。”
梵因盯着被自己虚虚攥住的印章。
这是象征着克弥斯汀.莱西个虫身份的私虫印章,只要是家里有产业的虫,在破壳而出的那一天,家族就会为他配备这样一枚印章。里面储存着个虫的公民信息、身份码、基因链、指纹还有电子签名。
私虫印章,尤其是对贵族出身的虫族而言,是极其私密且重要的东西。就是亲密如梵因和斐嘉,也不会把私虫印章交给彼此。
克弥斯汀把这枚印章给他,无异于把自己拥有的全部交付给了梵因。他拿着这枚印章,可以肆意挥霍克弥斯汀名下的产业,享用他的财富,变卖他的房产,甚至是小规模调动他的军/队。
梵因当然不会收。
克弥斯汀也不急着再次送出,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捻着梵因的发尾,温声:“梵因,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呢?”
“为什么会愿意去适应身份的转变?”银发一圈圈绕上指尖,又松开。克弥斯汀敛着气息,克制着眼瞳的兽化,尽可能的收着军雌天性的攻击性与侵占欲。他不想吓着一点梵因,“可以告诉我吗?我很想知道。”
“因为是哥哥。”克弥斯汀勾缠把玩着他的发丝,指尖会有意无意地触过他的后脖。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被时不时地挨蹭一下,梵因并没有任何的紧张与不适。
他轻捻住袖口边那圈白绒,苑紫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如果是克弥斯汀.莱西的话,我愿意试试的。”
以后非要选一个雌虫结婚的话,如果那个雌虫是克弥斯汀。是陪他从幼年期到少年期,看着他长大,在很早之前就看透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却还是给予毫无理由地回护、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明目张胆的偏爱的克弥斯汀。
梵因是愿意的。
克弥斯汀.莱西喜欢的是他,不是梵因.斯特温。
梵因轻轻敲了一下克弥斯汀的手背,示意他翻过手。然后捉着他的手腕,在掌心缓慢而认真的写下三个字。
他边写,克弥斯汀边在脑中拼凑笔划。不管怎么排列,都组不成字或者词,也不像是拼音。
克弥斯汀直觉这几个字对梵因的意义很重要,“可以告诉我,是哪几个字吗?”
是
“谢梵音。”
他不只是雄虫梵因.斯特温。
人类谢梵音的过往和记忆,永远在他的灵魂里磨灭不褪。
虫族语言发音和人类语言发音出入极大,中文对他们来说更是晦涩拗口。克弥斯汀默声念了几遍才把这三个字念通顺。他望着那双仍显平静的眼眸,却又觉得此刻的梵因有哪里不一样。
“这几个字,有什么含义吗?”
“梵音,是一种觉悟者的声音,也指使之清醒、宁静的声音。”梵因声调轻慢,“还有一层意思,是寄托了心思清彻、性情内敛而与世无争的祝福,希望收到这个祝福的存在,平安顺遂,得觉悟者保佑。”
只是这个祝福并不是给谢梵音的。
“阿音。”
这两个字被他衔在齿间,温柔唤出。
梵因猛地攥住了袖口,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抬眼,双唇翕动几下,半响才道:“你是在叫我吗?”
“是。”
“上个月我去域外执行探巡任务,意外登陆了一个从未被发现过的奇景星,上面存在着一种通识开慧的生物,他们自称羽族,身为人形,头长尖角,背生四翼,皆被白羽覆盖。”克弥斯汀说,“过程很有意思,我下次再和你说。我在这个星球上渡过了非常愉快的几天,知晓了他们族里的一个小习俗。”
“阿字,在他们的文化里是心尖之上、最为钟爱之意。他们对伴侣的昵称,便是择伴侣名字里的一个单字,前面加上一个阿字的唤法。”
“阿音这个称呼,你喜欢吗?”
“我想这么唤你。”
梵因垂了垂眼,脑中闪过一些久远的声音。
“阿音,你要乖一点,这样爸爸妈妈才会喜欢你。”
“阿音,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需要,你根本就不会出生。所以你懂事一点好不好?你已经拥有了你哥哥最羡慕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一个玩偶呢?”
“阿音,谢梵音,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和他血缘关系最深最近的哥哥,曾站在高高的楼梯,满含厌恶与憎恨地对他说出这句话。质问他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不去死。
然后谢梵音就真的死了。
当着他的面,血溅了他一身
“梵因。”他听到克弥斯汀又喊了声他现在的名字。
“不喜欢的话,我不这么叫就是了。”克弥斯汀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脊,“不要想了,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东西。”
他不知道梵因在想什么,只是直觉那对梵因而言是很不好的存在。
“没有不喜欢。”梵因微微弯了下眼,“我很喜欢,哥哥和我说的那个寓意。”
心尖之上,最为钟爱。
可能他就是个俗人吧。
他真的只吃这套。
“下周生日宴上的第一支舞,我和哥哥一起跳。”梵因伸手抱了他一下,微淡而清远的雪檀枝气息让他慢慢放松下来,“不要迟到啊。”
“一定准时、如约而至。”克弥斯汀又看了走了半圈的曲形分针,虽然很不舍,还是把小阁下从怀里拉出来,“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这句话,梵因听克弥斯汀和他说过无数次。从前是最让他安心的存在,可是后来,却成了他夜夜难眠、字字如咒如刀,叫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会疼痛得想要落泪。
他们分别前,克弥斯汀也是这样跟他说,阿音,睡吧,我守着你睡着了再走。
克弥斯汀说,雄虫的二次分化会有点难捱,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就不疼了。我保证,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只是他渡过二次分化初阶,醒来后既没看到克弥斯汀,也被近乎剖血碾骨般的疼痛覆盖。
骗子。
第62章 失约 克弥斯汀是骗子
雄虫的二次分化一般是发生在过完18岁生日后一个月, 时间长达15天,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雄虫开始感受到内在觉醒, 体内的基因和激素水平发生变化,这个阶段时间为3天, 他们通常是在昏睡中度过, 以便为了第二阶段的分化储存精力和体力。
第二阶段, 分化素和激素已完全分泌完毕,会催生雄虫经历骨骼塑形与外形调整。在这一阶段, 雄虫会经历情绪和心理的波动, 可能包括焦虑、易怒、情绪不稳定等。这期间, 它们可能会有一些梦境和幻觉, 这些通常是它们内心深处本能的暗示。
精神力越高的雄虫, 在分化二阶期间情绪越是敏感亦躁, 受不得外界的一点刺激。虫族通识,雄虫二次觉醒的基因等级和他们初次觉醒的精神力等级划等号。精神力等级越高的雄虫,在分化二阶期间所经历的身体分化痛越轻, 他们的精神力会演生出一种分化抗痛矩阵, 帮助他们屏蔽掉大部分的分化痛感, 让他们相对不那么痛苦地扛过分化二阶里的身体分化痛。
但相对应的, 这段时间里,雄虫的情绪会格外敏感,精神力等级越高愈是。单是对抗住内在的焦虑易怒,稳定心绪保持平静,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精力。外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得他们精神力动荡,轻则引发紊乱, 重则产生精神力暴动。
情绪尚有轻微波动都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更别提情绪跌宕、经历大悲大喜了。
……
在梵因进入二次分化前,他给克弥斯汀做过一次精神梳理。
年满16岁的雄虫神经海慢慢发育完全,开始具备给雌虫做精神梳理的能力,但大部分雄虫都是等成年后再开始的。
精神梳理是梵因主动提起的。那天约会的时候,他说近来感觉精神游丝愈发活跃,连带着晚上都有些睡不好觉了。但是精神力又和体力不一样,不能直接宣泄耗尽。
说这话的时候,梵因自己都没意思到,他的声音不自觉就糯了一点,语气里含着稍许抱怨,听上去,就特别像撒娇森*晚*整*理。
说完后他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克弥斯汀。
黑发军雌正替他调整着遮阳帽的弧度,察觉到小阁下清凌凌的视线,轻扬了下眉梢。
“哥哥。”他微微仰头,双唇被冰饮冻润得殷红剔透,色泽艳胜玫瑰。苑紫色的眼眸藏在帽檐打下的阴影里,眸光盈潋流转,有种说不出来的蛊,“精神梳理,想试试吗?”
克弥斯汀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帽檐,“别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有什么无形地东西轻轻戳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没有什么实质触感,像是被一缕风吻过一样。
意思到那是什么东西后,克弥斯汀顿住:“……精神游丝外放?”
“我想试试,就一会。”小阁下用最清冷的声线说着最软的话,“哥哥不会拒绝我的,不是吗?”
克弥斯汀的拒绝在这句话里轻易溃败。
只是……
梵因约莫是忘了,精神力梳理不是单方面的,是交互来往的。
克弥斯汀轻叹口气。
只希望待会别那么快失控,吓到小阁下才好。
……
怎么说呢,小阁下活跃了好几天的精神游丝是平静下来了,但不是以精神梳理的方式。他给克弥斯汀的精神梳理根本就没进行多少。
是被生生给折腾累的。
字面意思的折腾。
感觉到来自雌虫的精神力稍有放松的意味,梵因的精神游丝蹭一下缩回了自己的精神海里,活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
他眼稍红红地抬头,苑紫色的眼盈满了生理性的水汽,眼睫都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哥哥,你太过分了。”说着说着,小阁下的脸又晕上层淡薄的红,他不会骂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憋了半响,除了把自己越憋越红以外,只憋出半句:“哪有你这样的……”
“抱歉。”克弥斯汀轻咳一声,语调温和而诚恳,“第一次和你有精神接触,它比较兴奋,我控制不住。”
何止是控制不住。
那简直是发了疯一样。
他只是试探着往雌虫的精神域里伸出一根精神游丝,才触上浅层,都还没来得及探寻,就被属于军雌的精神力给整个缠住,强/制/性地牵出他更多的精神游丝,揉着捻着,往克弥斯汀的精神域深处拖拽。
就像是站在湖边的人,只是想往湖里扔了一颗石子试试水的深浅,结果反倒惊扰了湖底沉睡的触手湖怪。湖怪哗一下从水底钻出,先是用触须绕上人类的脚踝,把他拉下水。等人类落入深湖后,所有触须都缠卷裹上了人类的四肢躯干,放肆把玩,四处游走,恨不得在这个人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留下自己的烙印与须痕。
精神海里一些异样的反馈让梵因忍不住反驳:“……我觉得哥哥并没有多诚心道歉。”
甚至想再来几次,做的更过分一点。
他抿了下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告诉我的。”
“……”克弥斯汀沉默几秒,“我们可能是结下精神印了。”
精神印。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他们在彼此的精神域里留下了一缕属于自己的精神力,和他们自己的,打了个结。这个结就是一个连接,让他们能隐约感觉到彼此的情绪。
精神印,一般只有在雄虫给雌虫做深度精神梳理的时候才会产生。
不一般的情况,就是说明两个虫的契合度特别高。
克弥斯汀看着小阁下抿成一条线的唇,轻声:“阿音,对不住。在这之前,没有别的雄虫进入过我的精神域。确实是我失控,下次,我会控制好它。”
“你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小阁下移开视线,“下次…下次再说。”
其实他也没有多讨厌。
只是被太过的刺激整得有点羞耻而已。
……
不过,没有下次了。
精神印,忽然就从梵因的精神海里消失了。
后续无深入精神接触的情况下,精神印一般是在半个月内慢慢淡去,在一个月后完全消失。
精神印,是不能人为地抹掉的。突然消失,原因只会是和他结下了精神印的雌虫生理性死亡,或者是精神力衰竭引发了精神域崩溃,亦或是脑死亡。
克弥斯汀在域外执行巡检任务。
是风险级别最高的那档,未被探寻过的领域存在未知外星生物、攻击性文明、随时会爆发的星磁风暴与黑洞渊流等各自不确定因素,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致命程度。
克弥斯汀在巡检任务中受过伤,可是他从来不把伤痛展现给梵因看。每次站在梵因面前时,都是毫发无损的模样。
这次……
梵因不敢细想克弥斯汀在域外星经历了什么,他想让自己稳住心神,努力说服自己,克弥斯汀没有事,会平安归来。
可是消失的精神印骗不了他。直白而残忍地告诉梵因,克弥斯汀非死即伤。这个伤,可能是精神域永久性崩溃的程度。
在二次分化第二阶段的关键期,情绪大起大落,会经历什么?
情绪激化会引发精神力出现异常波动。思维随之混乱、情绪波动也恶化循环走向极端,注意力无法集中,分化抗痛矩阵无法维持,分化痛成倍反噬,让格外敏感的痛感神经感知到。
医疗仪器的红色预警很快引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梵因浑身疼得看东西都是模糊的,明知道隔着营养液罐,外头的虫听不到他说话,他也还是启唇:“克弥斯汀……”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意识就被脑中徒然加剧的疼痛拽入了黑暗里。
……
只差一点点,梵因就要死在二次分化里。
二次分化二阶段,是雄虫一生中最重的一道生死坎,这句话,并不是平白说说的。
轻则基因等级下跌,中则身体报废,基因链全崩,或者是精神力枯竭,重则直接死亡。
如果不是他的雄父和雌父及时赶到,他真的会死在二次分化里。
他的雄父用精神力及时稳住了他重度紊乱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的精神海。雌父则割手喂血,镇压住他暴乱将溃的基因链。
如果不是他有一个底蕴厚实、足够强大的家族做后盾,最少值七位数的药物和有机液跟流水砸在他身上,不间断地砸了一年,让他的基因才堪堪稳在C级底层。那他即便有命熬过九死一生的二次分化,也会变成一个基因崩溃,腺体报废,余生都要与医械药物相伴的废物。
二次分化期结束后,梵因在医疗舱里躺了足足半年,期间在药物作用下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刻。半年后他的精神海和基因链才得稍微稳定下来,他的亲虫才敢让他离开医疗舱。
他在离开医疗舱后的三个月才从雌兄口中得知了克弥斯汀的讯息。
他的雌兄阿莱特怕再刺激到他,没直接说克弥斯汀死了,只是说,距离破渊失联已经十个月了,至今为止没有传来任何的信号和回音。
破渊是克弥斯汀的战甲,还是他给取的名字。
彼时正值十月深秋,天气稍凉,梵因却已经披上了过冬时才穿的绒氅。柔软厚实的绒氅披在他的肩上,几欲让虫担心他单薄清瘦的身形会被绒氅压垮。从氅衣里漏出的那截手腕,更是苍白伶仃得仿佛一触就碎。
梵因垂下眼睫,呈浅琥珀色的药茶里映出一双冷淡无澜的眼。
他问,搜救队那边怎么说?
“搜救队在破渊最后的定位坐标,以及出现星磁风暴的地方搜寻过不下于百次。但连一块碎片都没找到。”阿莱斯看着弟弟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一阵哀痛,既是怜惜自己的亲虫,也是为下落不明的好友。
“我知道了。”梵因盯着手链下坠下的两颗珠子,一青一蓝,那是克弥斯汀在生日宴上送他的礼物。他的语气是出乎阿莱斯意料的平静:“我问过克弥斯汀的随行副官,他是在任务结束后,独自偏离原定返回路线才遇上的星磁风暴。他为什么会偏离路线?”
“副官不肯告诉我。”梵因偏开头轻咳两声,脸颊呛上一层薄淡而诡艳的桃花色。他抿了口药茶,声音稍微沙哑:“哥哥,你也知道原因是吗?”
阿莱斯久久的沉默不语。
“梵因。”他轻呼出口气,“别问了,你的身体才稍微好转,真的不能经受一点打击了。别说雌父和雄父知道了会如何,哥哥也不能做朝亲弟弟捅刀子的罪虫。听话,不要问了好吗?”
“不好。”梵因回绝地果决而利索,他看着阿莱斯的眼睛,眸色无波,可静潭之下,却是如顽石般坚固而尖锐的执拗,“你们不说,我也会自己查到的。”
阿莱斯轻蹙了下眉,“梵因。”
“你们都瞒着我,费尽心思地不让我打探克弥斯汀,连提都不能提。”梵因声调微轻,“是不是因为,克弥斯汀的失踪,是因为我?”
“我是那个罪魁祸首是吗?”那双苑紫色的眼不知何时漫上层濛濛雾气,梵因看着雌兄,唇角很轻地扯了下,“哥哥,我说对了是吗?”
“告诉我吧。”梵因知道雌兄在担心什么,“不会出事的,我保证。我自己的心理状态,我自己清楚。”
阿莱斯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克弥斯汀绕路返航,是为了去阿尔刻纽斯星。这颗星球上生长着一种异植,且只在阿尔刻纽斯生长,名唤Painsthrall。”
“这种异植花期分泌的花露,对二次分化期的雄虫来说,有止疼的奇效,且毫无副作用。”阿莱斯顿了下,“没有被广泛开采使用,是因为这种异植无法被移植栽培,只能在阿尔刻纽斯星存活。而阿尔刻纽斯星是坐标不定的漂泊星,除了常年在域外星活动的特巡部外,没有谁找得到他们的踪迹。”
上齿猛地陷咬进下唇,喉间也反涌上一阵咸腥液体,梵因把一嘴的血生生咽下,闭上了眼。
在进入二次分化期前,他趴在克弥斯汀腿上翻看着雄保协会那边送过来的二次分化引导手册,看到二次分化二阶段的科普时,轻叹道:“他们说的都好吓虫,感觉光是生理性痛潮就很难熬了。即便有分化抗痛矩阵,我也感觉还是很疼。”
“不怕。”克弥斯汀把小阁下翻了个面,轻轻勾了下他的鼻梁,“我不会让阿音疼的。”
“我随口一说。”梵因用鼻尖轻轻顶了下他的手心,“没这么娇贵,这是雄虫必须要经历的,我不怕。”
“可我不想你疼。”克弥斯汀俯下身,轻吻落在他的眉心,“我见不得阿音受一点疼,吃一点苦。”
克弥斯汀从来不对梵因许下空口承诺,他答应梵因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没做到的。
因为梵因随口一句喊疼,他没有半点犹豫的改了回航道,深入极险之地,想为他的小阁下摘得止疼的异植。
只是克弥斯汀也没预料到,百年难得一见的星磁风暴,会被他撞上。
头一次失约,就是永别。
他亲自给护了疼了十八年、生怕磕着碰着一点的小阁下,带来了近乎致命的伤害与痛楚。
只是生理上的伤害可愈,心伤却久久难平。
余痛绵延至今,何日平息仍未知晓。
……
梵因还是没忍住,咳出一大口血。
昏迷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阿莱斯惊色难定的脸。
真是对不住,好像又吓到哥哥了。
意识彻底跌入黑暗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克弥斯汀是骗子。
可是骗子能不能回来啊。
他真的很疼。
第63章 发烧 “可是好像挺难的。”
梦境冗长, 梦中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可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
从后脑勺蔓延开一阵一阵的疼痛, 顺着往天灵盖走,像是有人拿着重锤要砸穿他的脑袋一样。梵因轻皱了下眉, 还没睁眼, 就被一只冰凉而略带潮气的手给盖住了眼睛。
梵因此刻并未完全清醒, 半梦半睡间,他嗅到了一丝清淡而冷的气息, 似冻雪, 又似被冬夜冰雨洗涤过的檀木。他本能习惯地用眼睛蹭了下那只手, 声音侬倦而软乎:“哥哥…我有点难受。”
察觉到那只手似乎要撤离, 梵因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睁开一点眼, 视线里晃过斑驳陆离的色块, 顷刻又蒙了层雾色滤镜。
热浸浸的泪珠子挤满那双苑紫色的眼眸,把两尾银睫也润得湿漉漉的。梵因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一开口, 声音就哽得厉害:“克弥斯汀, 你说话不算数。”
小阁下委屈得要命。
明明说好守着他睡着了再走的。
大骗子。
他吸吸鼻子, 银睫一阖, 眼泪就顺着眼尾淌进鬓角,在枕巾上晕开暗色的水痕。
“我真的很难受。”
“你可不可以,等会再走。”
梵因感觉到有虫在床沿边坐下,那只手顺着他紧攥的力道,落到他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肩。
确定了他暂时不走,梵因才松开紧蹙的眉, 紧攥的力道也慢慢放松。
意识再次沉坠入黑暗前,梵因似乎听到有谁贴着耳畔温声哄他:“阿音,睡吧。”
“我守着你,不走。”
…
…
真正醒来,已是日暮西沉时分。
梵因是被斐嘉轻声唤醒的。
梵因感觉头昏沉得厉害,整个眼都格外费劲,他用手背捂住眼,声音倦倦:“怎么了?”
“诶呀你别乱动。”斐嘉忙把他的手拉回原位,“吊水呢,都没感觉的吗?”
“怎么了?”梵因缓了一会才彻底清明,一开口,嗓音干涩得厉害,“是…”
“先喝点水吧。”斐嘉喊家政机器人送杯温水过来,扶着梵因坐起,边给他喂水,边说:“今天早上你发烧了,烧的温度不算低,吊了两瓶水才稍微降下一点。”
“这次发烧,应该是精神力轻微紊乱引起的,烧的最严重那会你还有些认知失调。” 等梵因喝完了水,斐嘉才接上后半句,声音轻了一点:“哥哥,你拉着我的手,喊莱西少将。”
梵因对自己发烧期间的事情并非全无记忆,他连一丝惊讶都没流露,面色平静地卷起斐嘉的袖子,看着那一圈浅红色指印,眼睫轻颤,“抱歉,攥疼你了。”
“没关系的,并没有很疼。”斐嘉看着哥哥没什么血色的脸,许多想说的话到了唇边生生咽下,最终化为一句轻叹:“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热汤?”
“不用。”梵因摇摇头,“我现在没胃口。”
“斐嘉。”他喊了声弟弟的名字,“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好吗?”
斐嘉从来拒绝不来哥哥的请求。
即便他并不想和哥哥聊起克弥斯汀。
可———
斐嘉稍微直起腰来,让贴在他怀里的梵因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他伸手把梵因落在颊边的一缕银发捋到耳后,看着他还有点淡红未褪的眼尾,把叹息咽回喉咙里,软了语调:“哥哥,我们…忘一点好不好?”
不要全部遗忘,只是把感情从回忆里抽调出来,不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克弥斯汀.莱西很好,那些过往也很好,只是他私心不想让梵因长久地困在那段美好里。
他舍不得他的哥哥再为此难过。
今早梵因泪眼濛濛地拉着他的手,把他当成克弥斯汀的时候,声音哽咽地说我很难受的时候,斐嘉心疼得揪成一团,没忍住也跟着红了眼圈。
梵因轻轻勾了下他的尾指,“好。”
“可是好像挺难的。”
许是处在病中作祟,又受了梦境的影响,以往那些深埋心底、难以诉诸于口的隐秘心绪与心事,连名字都不敢轻易提及的人,在此刻终于得以剖展流露,衔入唇齿间,被他轻调慢字地娓娓念来。
他说,其实我真的有想过遗忘的,我是个怯懦鬼,困在过往里也确实很难受。可是,一个陪了你十八年的虫,你怎么可能用六年就忘掉呢?
“如果可以忘掉,那么轻易地就把与之相关的感情与回忆割舍,那一定是不够重要。”
“克弥斯汀,好像比我想象的要重要很多。”
他的理性告诉他,你应该走出来,总是困宥在过往里,那当下就一定过不好。
梵因和自己说,你当人类谢梵音的时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说不要就不要,连性命都不看重,那么锋利的一把刀,扎下来的时候你躲也不躲,说死就死。怎么到了现在,就不行了呢?
你向来凉薄冷血,说断就断。不管是人事物,还是感情与牵绊,你都可以干脆利落地割舍掉,及时抽身。
怎么就不行了呢?
明明都还没喜欢上,你连自己对克弥斯汀存的是什么感情都没分辨清楚,怎么就矢志不渝,情深不寿了呢?
那天晚上他在落地窗前干坐到天明,看着窗外的月亮从高悬于天际到渐渐西落,再到天端破晓,出现第一缕朝阳。
他反复地质问自己,谢梵音,你怎么就放不下了呢?
他的脑中又冒出另一个声音,是他的感性在说话。穿到虫族世界重活一遭,成为梵因.斯特温后,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悄然滋生出来的感性柔软。
那道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反驳他,不是矢志不渝,也不是情深不寿。你或许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为克弥斯汀心动,可你在自己感情尚未明确的时候,才十八岁的年纪,就愿意和他携手一生。
那天克弥斯汀跟你说,不是恋爱对象,是结婚对象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逃避和不信,你觉得克弥斯汀只是被喜欢冲昏了头脑,一时上头冲动下说出来的。
当谢梵音的时候,你的父母也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情定终生,一到婚龄就结婚的恩爱伴侣。可是后来呢?激情褪去,镜面碎裂,他们不也还是分别流连在年轻情人的怀里,为了利益维持着徒有虚表的婚姻壳子吗?
梵因.斯特温的双亲对他足够疼爱关怀,他们给予了他足够的爱意与亲情,可他的雌父雄父并不恩爱,这是分的很清的两码事。他们是最典型的联姻式婚姻,与其说是伴侣不如说是合作伙伴。对外,他们甜蜜恩爱,可虫后,他的雌父专心带兵打战,对星盗头子投入的精力与关注都比对他雄父多。
他的雄父则是典型的贵族高阶雄虫,有一位身份地位足矣与之匹配的雌君,还有着数不清的追求者。他们前仆后继、狂热又痴迷的追随在A级阁下身后,他的雄父大多数是看不上的,只会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挑一个春风一度,全当换换口味。
可他的雄父不会允许非雌父外的虫孕育他的血脉
两世的双亲,还有数不胜数的例子都证明婚姻这种东西只是一个迟早会破碎的镜子而已,诺言是可以被违背的,情话是可以轻易遗忘的,什么都当不得真,不能作数。你若赔了真心进去,迟早会被碎镜割的鲜血淋漓。
可是,如果是克弥斯汀的话,梵因是愿意试试的。
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
如果连克弥斯汀都不行的话,那其他人也不行了。
他明白他所有的回避与怯懦,知他的敏感不安,了解他所有的瞻前顾后,看透所有,却仍旧坚定不移地走向他,他不要求梵因付出和回馈一点,唯一要求的,是可以陪在他身边就好。
克弥斯汀对梵因没有任何要求。
他会朝梵因走一百步,让他的小阁下在原地等自己就好。
在他还没喜欢上梵因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毫无要求的纵宠,明目张胆的偏爱,十八年的时间,从未有过动摇与改变。
克弥斯汀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敲开梵因厚重的心门,让藏在里面的谢梵音试探着走出来,愿意牵住他的手。
只是还没牵稳,还没等谢梵音完全从门里走出来,用了十八年叩门的那个人就死了。
死在了梵因不知心动,却愿意和他携手一生的时候
“我听过一句话,说。”梵因声音停了下,“只有永远失去和最难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克弥斯汀.莱西就已经足够好了,而永远失去意味着再也得不到,愈是想要放下,愈是难以放下。他对梵因太特殊了,前后两世,遇上了一个克弥斯汀,其他人对他诉说过的喜欢与爱慕,都再难入梵因的眼。
时隔六年,梵因终于还是对斐嘉承认:“我从来没有放下过克弥斯汀。”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放不下,不只是因为莱西少将陪了你十八年。”斐嘉反握住哥哥的手,“你割舍不下的,是不是有他对他的依赖欲和安全感,你有没有试过在其他虫身上寻求新的感情,替换掉这部分呢?”
“有啊,我这么软弱的虫,怎么可能没试过?”梵因轻弯了下唇角,似无奈,似自嘲,“替代不了,根本不行。”
是不行,还是哥哥不想呢?
同冷淡内敛的梵因不同,斐嘉的性格是事事要较清,凌厉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只是他从来不会把这部分对向哥哥。
斐嘉问:“你是在谢尔利特身上试过吗?”
“没有。”
两个字咬的轻而利落。
“谢尔利特和克弥斯汀,不一样。”
他一直都分得清。
斐嘉又问,哥哥,多恩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存在呢?
梵因沉默了。
一开始,是因利联姻多出来的雌君,只想着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
可谢尔利特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非他不可,想要他也动心,想要和他成为真正的伴侣与家人。
谢尔利特演得太好了。
只差一点点,梵因真的要喜欢上他。
在他冒着暴雪,连夜赶回,在跨年夜的钟声里和他说新历快乐的时候。
在那个暮夏夜,他抱着自己在阳台吹晚风,声调温柔地规划两个虫未来的时候。
在去年谢尔利特生日,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梵因阁下,平安喜乐,顺遂无忧的时候。
梵因不是没有心动痕迹的。
他是内敛慢热了些,冰块再冷,捂久了,尚还能融成汩汩春溪。
克弥斯汀在他过往留下的痕迹太深太重,他是放不下,可他从未把谢尔利特和他混为一谈。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和谢尔利特好好谈谈的准备,告诉他,克弥斯汀是过去,可他是未来。他是想要认真和谢尔利特一起,有一个真正的家的。
真的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如果不是发现他把自己当成楚淮的替代品。
是犯蠢被蒙骗了也好,是他性情软弱也好,他确实沉溺进谢尔利特演骗的温柔与深情里,真的相信了他对自己情根深种,矢志不渝。
只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梵因轻扯了下唇角,语调淡淡。
“是你说过的。”
“不重要,也不中用的雌君而已。”
第64章 原著 那很稀有,很珍贵,很美。……
在斐嘉的小公寓待的这几天, 梵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吃吃喝喝睡大觉,陪斐嘉看电视剧打游戏, 专注放松心情调整情绪。
当然也不全是吃喝玩乐。
他把《谁说雄虫不能开机甲》这本足足有一百二万字的原著给细读了一遍。
《谁说雄虫不能开机甲》这本书讲述的是讲述的是星际未来时代的Alpha少将楚淮,在战场意外身亡, 魂穿进虫族世界成了一位未成年雄虫伊蒂安。
穿过来一个月, 他了解到虫族世界的社会规则和性别定位后, 二话不说连夜出逃,在各种阴差阳错下伪装成雌虫进入军校, 重拾机甲梦, 从军校联赛杀到星级战场, 成为了第一位雄虫元帅的故事。
原著给楚淮的人设定位是美强爽大佬.专注开机甲.万人迷而不自知的事业批。都出现了万人迷这种字眼了, 那可以预见楚淮身上会有多少单箭头了。
包括但不限于帝国未来储君、议政院最年轻的政治家、天才科学家、域外势力最大的星盗头子等各路牛逼存在。大佬们一开始都是不屑一顾, 到后来纷纷爱上, 为这个与众不同的雄虫吸引着迷,甘愿做狗。
但楚淮不care他们,他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冷静理性的铁血事业批人设不崩。任凭各路大佬们如何疯狂雌(虫)竞, 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本书事业和感情线的比例是非常可怜的8.5:1.5, 楚淮和官配艾德里安.莱耶斯少得可怜的感情线塞巴在各种事业线和正剧的边边角角里, 得认真去抠才能品出一点糖来。
楚淮和艾德里安的感情线走向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先走/肾后走心, 当最疯的那条狗才能抱得美人归。
但其实说句实话,梵因觉得这本书改成无CP也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谢尔利特.多恩,这个戏份不算少的男配,在故事里是最先知道楚淮雄虫身份,最早知道他真名是楚淮的雌虫。他为这个区别于其他阁下,冷厉而锋锐、野心勃勃的雄虫深深心动着迷,他在楚淮身上看到了和自己近似的灵魂, 他单方面为之共鸣。
但楚淮从来都只把他当朋友。
他在暗处看着楚淮从军校走入帝国军团,一路光芒渐盛,灵魂被淬炼得愈发明亮而锋利,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虫为之折腰臣服。即便他已成为议政院最年轻的政客,放在这群追求者当中,也算不得多出色。
里面有一段这样的话。
【谢尔利特自认不是什么性情高洁的好虫,如果他是,他就不会在这个年纪就爬到议政院的权力核心层了。他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想要的,最后都会得到,哪怕用尽不光明的手段。
只有楚淮,让他瞻前顾后,犹疑不定。
他不是没有想过,揭穿楚淮假扮雌虫的身份,折了这个雄虫的机甲梦,拧断他的双翼。备受打击下,他心里的火会不会就此熄灭?他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如果他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从心理和精神上控制了楚淮,或许能把这只折了翼的鹰豢养成依赖自己而生的金丝雀。
可是谢尔利特舍不得。
他喜欢的,不就是野心勃勃、生机张扬的楚淮吗?
他舍不得让他心里的那团火就此熄灭。】
07陪梵因也重看了遍,看到这时忍不住锐评:“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在各种阴暗地扭曲爬行,独自演完苦情戏码后,愿意放手成全,认为自己特别了不起?”
“问题是他想,他能做得到吗?”07哼哼,“别说楚淮那群身份了不得的追求团了,就是单拎出一个艾德里安,也不是他能得罪的存在。”
“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吧?”07吐槽,“真会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还非得扯一层深情暗恋的幌子。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政客虫。”
“他对楚淮的这份心思从来就没熄过。”梵因抿了口药茶,语调冷静地分析给07听:“不然在他掌权整个议政院后,首先就要杀掉艾德里安。临近结尾,楚淮和艾德里安感情已经很深了,杀掉储君殿下,既是抽调楚淮身后最强的后盾,也是从感情上给他致命打击,他才好趁虚而入。”
“公认通识下,雄虫不能遭受太重的情感打击,忌大喜大悲,太大的情绪波动都会引起阁下们的精神应激,轻则短暂昏厥,头疼两日,重则引发精神力暴动,精神海崩溃而亡。”
“精神力暴动下,就算不死,也有极大可能引起认知失调。出于对自身的保护,阁下们在醒来后会选择性屏蔽给他们带来重大精神伤害的记忆,可能是短暂遗忘,也可能是终身再难想起。”
“谢尔利特存的就是这个心思。”梵因轻点07投射出来的悬浮屏,跳转页面,把书翻到谢尔利特的独白章,“他想要一个空白崭新的楚淮,让他彻底遗忘艾德里安,和自己重新开始。”
07忍不住抖了下机械翼,“他真的喜欢楚淮吗?真的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与好胜心吗?他自己也承认了,他想要的,都会得到。只有楚淮,于他而言始终是求而不得的。到最后,他真的分得清自己对楚淮,是喜欢还是不甘吗?”
“谁知道呢。”梵因垂下眼,看着谢尔利特独白章里有关自己的那部分。
【梵因.斯特温,我的雄主。
第一次见到梵因的时候,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想法。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最寻常不过的贵族雄虫。
漂亮,优雅,金玉堆里养出来的矜贵与清高。
他的面色不见一丝血色,身形也极单薄,伶仃一截的腕骨仿佛一捏就碎,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心
直到在混乱中,我上了他的悬浮车。
他会飙车,车技好,枪法也好,比我都好。
当他打完最后一发离子束森*晚*整*理,转过头来看我,银发在风中四散飞舞,针状的眼瞳里漾着金芒。
我的心跳声徒然加快。
我为之喜悦。
那一瞬,我在梵因身上看到了楚淮的影子。
近似的锋利与灼眼,同样的生机张扬。
稍加打磨,那将会是楚淮最完美的替代品。】
【他和我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区别于楚淮纯粹的锋锐与尖利。
他是既锋利,又柔软的。
当然还是后者居多。
那份柔软内里深藏在他的冷淡内敛下,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触到微乎其微的一丝。可它并不是一下剖析展露在我的面前的,只是似有似无地挨着蹭着,始终保持警惕与防备,不肯从栖身的冰层里探出。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我要捕获这份柔软,我要敲碎他的冰层,让它完全坦露在我面前,勾缠上我的指尖,任我揉圆搓扁。
那很稀有,很珍贵,很美。
而我还没有收到这样的东西。
————名为“真心”
我想,我也是有点喜爱梵因的。
婚后半年的那个秋夜,大雨倾盆,我从议政院加完班回到家已经是三点多了。但迎接我的却不是冷冰漆黑的客厅,沙发边亮着一盏浅橘色的落地灯,梵因坐在灯下,裹着毛毯,蜷成一团歪在沙发边睡着了。
很难说出那一刻的感受。
从来没有谁点着一盏灯等我回家。
家。
那是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对这个字有了具体的理解与感知。
哪怕我知道,梵因并不是刻意在等我。
他只是熬夜赶论文赶累了,靠着沙发小憩一下。
没关系。
我可以自欺欺虫。
偶尔软弱一下,也不丢虫。
梵因睡眠向来浅,哪怕我的动作尽量放得很轻,还是惊醒了他。
他揉揉眼,说你回来了啊?
又问我,我有点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夜宵?
十分钟后,我和他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面前各摆了一碗甜汤。透过腾腾热雾,我看到他随手把长发绑起,扎成一个潦草的丸子顶在脑后。袖子也是随意折了折,然后就开始享用夜宵。
他喜欢偏甜口,但是又不能太甜的食物。这碗云糖雪米汤就刚刚合适,云糖团子圆溜溜的不太好捞,他特别认真地舀起一颗,腮帮微鼓的吹了吹热气,两口分食而完。嚼的时候右脸会微微鼓起,银睫耷下,眼梢眉睫会流露不明显的餮足来。
那一刻我忽的很想去摸摸他的头。
在那一刻我清楚知道,我是有点喜欢梵因的。不是和楚淮有三分肖似的影子,只是梵因.斯特温。
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没由来的心动。动了就是动了,不讲道理,我也不是非要究清不可。但我确信,我贪恋梵因带给我的温情与心安,我想要抓紧,并索取更多。
我迷恋与楚淮身上那种纯粹的锋利与明灼。
也贪恋梵因带给我的柔软与安心。
为何他们不能是一个雄虫呢?
我稍作遗憾的想。
……】
…
…
【在那之后,我对梵因愈发好了。
不是那种套路式的好,我知道那样是打动不了梵因的。我也不屑于用那种低级手段去对待我的阁下。
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付诸十二分的耐心与专注,奉上所有的温柔,永远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他,要真诚,而让他看到你把真心捧到他面前,要让他相信你对他是真的情根深种,要让他在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到真切的爱意。
即便是演的,可日复一日的坚持,他总归是会信的。
梵因,看着冷淡,其实心肠最软。只是捂化最外层的坚冰,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
我说过,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温水煮冻冰,慢慢融化。
煮得越久,最后融出的水就越清甘甜美
好在我的坚持与耐心并没有白费。
一年多的时间,冰层终归被我撬开了一点。】
【说来也是我走运。
第一次和梵因的亲密接触,其实是阴差阳错的。
他在宴会上遭见色起意的不轨之徒算计,中了诱情剂。
我赶到的时候,那个色欲熏心的雌虫已经被梵因用精神力整得口吐白沫双耳流血了。
而梵因,难受地蜷在床角,面色潮红,手里紧攥着一块茶杯碎片,满掌的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指尖淌到白色的地毯上。
那片红色着实让我觉得刺目的很。
我把那个雌虫踢到一边,走过去,小心地把瓷片从梵因手里抽走,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梵因用那只血淋淋的手攥住了我的手。
他像是受伤了寻求安慰的小兽一样挨过来,贴近我怀里。
我听到他轻轻呜咽了声,哽着声音说。
“哥哥,我难受。”】
第65章 独白 简化成三个字:神经病
梵因翻页的动作微顿。
07看了眼面色无甚变化的宿主, 想。
其实就算没有戳破谢尔利特,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楚淮出现, 他们正常地走联姻再到真正成为伴侣的发展过程,就算再相处十年, 谢尔利特也不可能取代克弥斯汀吧。
用取代好像有点不对, 或者说, 覆盖掉克弥斯汀在梵因心里留下的痕迹?
克弥斯汀对梵因而言,实在是太特殊, 太重要了。
在给梵因投射梦境剧情回影的时候, 07无意间看到了一点他的记忆。
人类谢梵音穿成雄虫梵因.斯特温, 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 看清楚的第一个虫就是克弥斯汀.莱西。
雄虫从卵壳里出来睁眼后, 头三天看到的全是黑白色块, 到了第四天,黑白滤镜才会慢慢褪去,世界开始慢慢着色, 色块从黑白变成彩色。到了7天后才能清楚视物。
睡醒的小阁下在一片朦胧柔和的天光里迷迷糊糊地睁眼, 感觉自己的手中抓住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一些, 还没看清楚那个东西是什么,就被抱了起来。
他看清的第一个颜色,是克弥斯汀的眼睛。
比天青色还要再深一点的浅霁青色眼瞳,带着被雨水洗濯过的清透感,温润而明净的色泽,像是映着春日第一枝烟柳新芽的潭面,又像是如酥小雨下似有似无的一缕草色。
那双眼里盈着浅浅的笑, 认真地看着自己。
“梵因阁下,你好。”
“我是克弥斯汀.莱西。”
来到这个世界,他抓稳的第一样东西,是克弥斯汀的手。
分辨的第一个颜色,是克弥斯汀的眼睛。
缘大过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梵因对克弥斯汀生出了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欲。
并不明显,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窥见。
私下只有两个虫相处的时候,小阁下喜欢趴在克弥斯汀腿上午觉,蝶翼下一方小小的空间昏暧又舒适,雪檀枝的气息似有似无地盈在呼吸里,倦倦地催生出睡意来,他能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枯燥繁琐的文学课学得烦了,他也不和克弥斯汀直接抱怨,留言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哥哥,我想吃你做的雪糖酥了】
彼时的克弥斯汀正在军校训练,看到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为了这一句话,他连夜迁跃回到帝星,给小阁下做了碗雪糖酥,陪他上了两节课后,又匆忙赶回。
为了不让梵因介意,他走之前还特别嘱咐:“心情不好了都可以直接和我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封闭式训练的时候不一定能及时看到,但拿到智脑环后我就会第一时间回复。”
“下次回来,给你做新的甜食。”
捱过凶险万分的二次分化期,躺在医疗舱里那半年,梵因稍微清醒,就会给克弥斯汀的社交账号写私密留言。
没对家人诉出口的痛楚与难受,全写进了留言里。
他写了九百多条了,那个灰色账户还是没有亮起,像之前那样一条一条的认真引用回复他每一句话。
第一千条,他留言:【克弥斯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可第一千零一条是:【帝星今天下雪了,我翻出了你送我的绒氅。现在穿有点小了,你要不要重新送我一件啊?】
无知无觉,愈生愈重。
他用了十八年的温柔与耐心,让那个戒心重、敏感多思又犹疑不定的谢梵音从层层伪装里走出来,试探着对他伸出手。
只是克弥斯汀没能牵稳他递过来的手
07看着梵因悬停在翻页键上的手,在心里轻叹。
小梵,停顿的这几秒,你在想什么呢?
梵因翻过一页,才看两行,就忍不住皱起眉。
07探头一看,沉默了。
【梵因把我当成了他的雌兄。
他是家中幼子,又是阁下,长兄比他大了十岁,阿莱斯.斯特温对这两个雄虫弟弟的看护和宠爱又是出了名的。他出事了,下意识寻求长兄的帮助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小心翼翼地拉下那只血淋淋的手,从空间钮里取出治疗喷雾边给他治疗,边压低声音说:“梵因,我是谢尔利特。”
他意识并不清醒,蜷在我怀中,难耐地蹭着我的肩,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的恹弱小兽,自救不得法护,本能的向靠近者寻求帮助。
可我不是施以援手的好心者。
我是借机而入,不怀好意的狩猎方。
但我也要猎物,心甘情愿地落入我的餐盘里
“抑制剂好像也没用。”我看着地上三管空掉的针剂,轻叹,“梵因,他给你打的诱情针里有狐靡草的成分。这种催/情/药/物,寻常的抑制剂是消解不了的。”
我撩开一点纱帐,并没有入内,只是对账里的雄虫伸出手。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比抑制剂更好的选择呢?”
“你的雌君,就站在你面前。”
“选我吧,我比抑制剂更好用。”
我对梵音说。
“梵因,我没有和别的雄虫亲近过,不脏。”我知道他有洁癖,所以故意说了这么一句,当然也确实没有过。
“如果你不排斥和我亲近的话我们试试好不好?”
“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难受。”我摸到他的手,轻轻勾住他微潮柔软的指尖,“如果你不想继续了,随时喊停。”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用微到近乎不可察的力道,蹭了下我的手指
帐内光线沉暗,冰荔酒的甜香溢满这一方空间。
梵因放任我解开他的抑制扣,却在我俯身要去吻他的时候偏开头。
他说,不想接吻。
我轻轻拍了拍他发颤的肩,说不接吻就不接吻。别怕,我们慢点来。
我取过床帏的系带蒙住他的眼。
“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就抱住我。”
冰荔酒的味道确实很好。
冰凉清甘,余香绵长,让虫回味无穷。
蒙住眼的梵因,从上位俯视角度而看,和楚淮有惊人的相似。
尤其是,他们锁骨边,都生着一颗淡色的痣。】
07看着梵因一下坐起来,冲到洗漱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07:“”
好嘛,午餐白吃了。
等梵因出来,小系统端了杯糖水给他,小声劝道:“小梵,看了不舒服的话,别看了吧。”
“不行。”咽了小半杯水,梵因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他轻拧眉心,“正文里并没有太详细提到谢尔利特是如何做局铺路的,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少了,只能从独白章再找一下。”
“二十七页到五十页都是有关情感独白,不用细看。”07说,“直接从五十一页看起。”
“谢谢。”
梵因快速拉到五十一页,第一行字就让他的双眉又皱深了些。
【德维尔.莱西甚至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私生子的存在。
当我告诉他我的身份时,他的表情先是茫然,最后转换为困惑不解。
他问我,所以呢?
所以呢?
多么轻巧的三个字。
帝国最显赫的世家豪族之一莱西出身的直系阁下,生在权力之巅,一落地就享有无尽追捧与荣光,追逐在他身后请求他回头看一眼的雌虫怕不是有半个团不止。高傲又滥情的贵族雄虫,心情好了就随便挑一个睡一下,至于有没有留/种,怕是浑不在意。
我掐住他的脖子,有些失控了。
为什么给予我这一身高等基因,却又让我在低等星的地下城出生?
为什么宁愿认下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雌虫做孩子,却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为什么】
后面一连串的为什么看得梵因眼睛疼。
作者搁这写rap词呢?
废话太多,太矫情,总结下来就是,谢尔利特是贵族雄虫与低等星的亚雌春风一度后生下的私生子,体内流淌的高等血和出生的低劣环境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落差,没调理好后直接心理扭曲了,恨上了所有贵族群体,认为他们通通该死。
简化成三个字:神经病。
至于谢尔利特的雄父。
德维尔.莱西。
克弥斯汀的堂兄,比他大了十五岁。
按照血缘关系来讲,谢尔利特应该叫克弥斯汀一声小叔叔。
梵因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莱西和斯特温这两个姓氏本就是世交,除了克弥斯汀外,梵因和莱西家族其他直系虫或多或少都有点来往,碰面了会点个头,宴会上会凑到一起聊天的那种交情。
德维尔.莱西,梵因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是个热情又直爽的大哥哥,每次见面都会亲亲热热地喊他小梵因。他二次分化基因等级暴跌,德维尔隔三差五的登门探望,给他带各种礼物开导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至于人家的私生活。
梵因不作过多评价。
虫族社会的两/性/作/风早已定调,他现在是雄虫梵因.斯特温,就不会用人类谢梵音的三观和道德水准要求这个世界的雄虫。他怎么做是他的事,规束自己就好,少审判别人,不是,别虫。
梵因抿了口糖水,继续往下细读,越看越无语。
因为仇恨他贵族出身的雄父,所以仇恨上整个旧式贵族群体。
因为心上人选择了帝国储君,所以连带着连皇室也要搞掉。
株连九族都没这么狠吧。
所有让他不满的、不顺的、不快的,都要通通弄掉,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纯种神经病。
在大量的矫情独白和情感剖析里,梵因找到了少量的有用信息。
他把这些信息全部手写下来,用了一天时间做了个规整梳理,结合谢尔利特的社交圈,做了个大致的串联,模糊还原出他已经埋下的暗手,和未来将要布局的走势。
梵因用红笔圈出两个名字,发给一个名为【Sawyer】的账户。
/V.S/:【麻烦帮我查一下这两个虫。】
/S/:【收到,一周内给您结果。】
他还拜托了07一件事
把原著通读完,梳理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又进行一个整合串联。再忙了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梵因和学校申请的假期很快到了尾声。
离开斐嘉的公寓后他直接回了学校宿舍,复学第一天就被导师参加一个全封闭性的课题报告会,为期五天。
报告会的规格极高,所有参会的虫都上交智脑环和其他外联设备,报告会的所有资料都是纸质的,杜绝任何外传泄露的可能。
等课题报告会结束,梵因拿到智脑环,屏幕上最先挑出的提示就是来自【Sherlite】的57个未接电讯,有语音,也有视频。
梵因直接左滑删除,但删完又点开电讯界面,虽然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回拨了个语音电讯过去。
那边秒接。
“梵因。”谢尔利特的语气是一如往常的温柔,让虫觉得如沐春风的舒适,慢条斯理,倒是挺悦耳的:“我亲爱的斯特温阁下,或许你愿意和我解释一下你失联这么多天的原因吗?”
“一个比较紧急的课题报告会。”梵因的语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来得及说,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我的雄主向来以课业为重。”谢尔利特轻叹口气,“只是宝贝,你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我的发/情/热都是打抑制剂捱过去的,我真的很想你。”
所以?
梵因洗过手,擦干手上的水珠,不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今晚回来住吗?”谢尔利特含笑问道,“十多天了,也该消气了吧?”
第66章 破防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不回。”
边说着, 梵因从冰箱里取出两个既不方又不圆的淡绿色果子,匀着力用餐刀背面把果壳每一处敲了两遍。敲了一个后语音电讯那边的虫还是没应声,他直接说:“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挂了,这边毕竟忙。”
07看着宿主宝宝手上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动作, 沉默:“”
恩, 忙活晚餐怎么不算忙呢?
和讨厌鬼聊久了影响进食心情能理解。
“梵因。”在他要摁下挂断键前, 谢尔利特恰到好处的出了声。只是话里失了那份让虫如沐春风的柔和,嗓音低沉, 没什么情绪:就你还没消气, 也该回来和我当面谈谈,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07语气嫌弃:“你这是求和好的态度吗?连个对不起都没有, 以为自己是*明寺吗?”
吐槽役的小系统实在是太好玩了, 浅淡温尔的笑意漾上梵因的眼眸, 他用指腹轻轻刮了下光团子的翅尖,示意自己没被影响到,没事。
“我没有生气。”梵因敲完第二个果子, 取出切水果专用的砧板, 对半切开后, 空气中一下溢开一股酸酸甜甜的果香。果肉呈半透明的浅粉色, 轻轻一刮就从果壳脱落颤巍巍掉地进碗里,质地神似果冻。
“谢尔利特,是你在生气。”梵因语调平静地道,边挖了两勺蜂蜜调入碗中,“因为我不回去?”
梵因不明白谢尔利特有什么好生气的,以前他去其他星区外访一去就是一个月,他可一句都没有多说。
“不是。”谢尔利特一口否认, 他停顿两秒,语气不见缓和,反而愈发冷淡起来:“先是斐嘉,然后是课题报告会,现在又有了别的事情。梵因,在你这里,是不是所有事情的优先级都高于我这个雌君?”
07小声哼哼:“你知道就好劝你不要多问,省得自取其辱。”
梵因有点无奈地睇了小系统一眼,放完蜂蜜,浇上绵绵汁,他又往碗中开始倒坚果碎。动作有条不紊,半点不受谢尔利特影响。
“谢尔利特。”梵因轻叹口气,“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谢尔利特解领带的手一顿,看着镜中的雌虫眼中浮现明明白白的微愕。
梵因居然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蓝牙耳机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冻淩淩的冰:“结婚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不是那种会把婚姻和伴侣放第一的雄虫。你现在来质问我这个,真的没意思。”
“梵因,这是两码事。”谢尔利特沉沉呼出一口气,攥着领带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回家了?”
家?
梵因无声轻嗤,握着勺子在碗中顺时针搅动着,轻描淡写地回:“没有,只是这段时间确实不准备回来住了。”
“谢尔利特。”他端着碗走到阳台的小圆桌前坐下,抓了抓头发随手扎起,“热期分泌过盛的荷尔蒙素没褪尽就再去打两针抑制剂,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先冷静两天再联系我。”
话落,他直接摁了挂断键。
他搅了搅碗中黏糊软稠的粉白胶状物,裹上半勺坚果碎舀入口中,甜酥酥的、带着一点酸、一点脆的口感让斯特温阁下忍不住满意地眯了下眼。
帝国理工提供的单身公寓环境极好,阳台外就是一处天然湖泊,再远眺就是绵延起伏的山脉,西沉的落日卧在其中,天际呈现极为漂亮的紫蓝色来。
“小梵,心情很好吗?”07看着宿主宝宝神色里很明显的舒惬与放松,受到了感染,语气也轻快起来:“感觉这通电讯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呢?”
“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虫弄糟我的心情?”梵因调出智脑环的摄影模式,把这一刻的落日风光记录下来,“我已经不会再为谢尔利特难过了。”
“心情好,是因为今天的晚餐味道很好。”拍完落日,梵因习惯性地把照片上传到那个永灰账号的留言板上,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忽的就柔软下来:“有虫和我说过,摆脱负面情绪最快的方法,就是及时原理这些负面情绪的来源。让你难受的东西,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本身就是不值当的。”
“不值当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理会。”梵因看了眼07,“用人类世界的话来说就是不要再投入沉没成本了?”
07是除了谢尔利特外,第二个知道‘谢梵音’存在的人或者说球?
“可以这么说吧。”忽的想到什么,07合拢的透明翼啪一下甩开,“我的内存库里有近万部的地球电影!小梵想看吗?”
“好啊。”梵因微微一笑,“吃完晚餐,一起看。”
而梵因阁下的雌君,此刻可就没有这么愉悦的心情了。
语音电讯被梵因格外利落地挂断,不欲和他过多交流的意思十分明显。谢尔利特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捏碎。
镜中映出一双针状的兽瞳。
谢尔利特闭上眼,厌恶看到自己这副被情绪所控的模样。
明明是要挑起梵因的情绪,怎么到头来动怒的是自己?
几个呼吸间,谢尔利特已然冷静下来,开始倒推复盘。
从星渊玫瑰号下来后,梵因就开始若有若无地回避起他来。
亲吻是要躲开的,同床是婉拒的,就连雌君三个月一次的热期都可以不管不顾。明明以前————
方才梵因那句“我不是那种会把婚姻和伴侣放第一的雄虫”,真真是叫谢尔利特觉得刺耳极了。
婚姻开始,两虫是有名无实的合作关系,那能一样吗?
在坐实了伴侣关系后,谢尔利特能很明显感觉到梵因对待外虫和自己虫完全是两种态度。
就像是漂亮矜贵、血统纯净的品种猫,你可以远远欣赏他的美丽,赞叹他的优雅,但若是想上手摸一下,猫猫就会马上跳开,连个尾巴尖儿都不给你碰到。
当你把猫猫喂熟后,天性矜持冷淡的猫并不会马上敞开肚皮任挼,但是却会主动跳上你的膝盖,团成一只猫猫球在你怀中小憩。会主动蹭蹭你的手指,允许你从耳尖一路摸到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在这之前,他出差外访再久,梵因也没个态度,最多叮嘱一句工作顺利一路平安。可是慢慢亲近起来后,梵因会要他在其他星区外访的时候给自己带当地的一些特色小玩意,会提前搜寻好外访星区的一些美食,让他在工作之余也去试试。
梵因阁下,其实是很会生活的一个雄虫。
他出完差归家那天,不管再晚,梵因都会等他回去。就开着一盏浅橘色的落地灯,裹着毛毯窝在客厅沙发边看书写论文。听到开门的动响,会裹着毛绒绒的毯子走到玄关处给他一个拥抱,很认真地说一句,欢迎回家。
一些要、存在于细枝末节的仪式感。
可有可无,但谢尔利特很喜欢。
不管是毛绒绒的、带着冻荔酒淡香的拥抱,还是那双微微弯着,盈着浅淡笑意看着他的苑紫色眼眸,提前备好的、入口温暖而熨帖的甜汤,都让谢尔利特觉得很放松,从身到心的放松下来,肩膀和灵魂都是轻的。
明明在不久之前,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梵因还乖乖地被他搂在怀中,轻声细语地说等过段时间,他们都有空了,去哪个奇景星玩几天。
谢尔利特圈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汲取着清冽微甘的荔酒味道,闻言闷笑说:“梵因阁下这是想补上蜜月旅行?”
“诶不是。”小阁下实在是很容易害羞,一害羞脸就开始泛红,薄薄一层的桃花色晕在冻雪似的面颊上,漂亮得不像话。但他还是绷着个脸,轻轻踢了谢尔利特一下,语调也是冷冷淡淡的:“只是出去玩你唔。”
谢尔利特实在是很喜爱这个时候的梵因,鲜活的,柔软的,不轻易展现给外虫看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很想亲亲他的小雄主。
真的很可爱
怎么忽然就冷淡起来了?
梵因忽然的回避与冷待让谢尔利特没由来的烦躁,还有一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慌意乱。这些情绪让他忍不住频频试探梵因,想要他生气,和自己吵一架都好,想借此攥夺到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只是梵因没如他所愿的挑动情绪,反倒是他自己动了真怒。
不该是这样的。
梵因不能不在乎他,不能不爱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脑海,谢尔利特手上动作一滞,可随后又没觉不妥。
好歹是亲热过的,名正言顺的雄主,方方面面都合他意的阁下。
他对自己的阁下上心,很正常。察觉到伴侣之间的偏轨,想要拨回正轨,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谢尔利特给自己的秘书发了条简讯过去。
/Sherlite/:【留意一下,近日有没有哪里出售无暇级的天缥玉*】
天缥玉是青绿色系珠宝里最名贵的一种,便是有瑕级别的最少也是七位数一克起步,更别提无暇级了,只在最顶尖的拍卖场上流通。
而梵因有收集这种玉石的爱好。
他格外偏爱青色系的珠宝。
青色系
谢尔利特抬眼,镜中的雌虫有一双深碧色的眼。
原来如此。
所有的怒意与烦躁就这么被轻飘飘地吹散了。
他的雄主,这么喜欢他的眼睛啊-
“小梵因呀,明天的讲座你真的不能去参加吗?是你很感兴趣的一个学术课题诶,你都不动心吗?”
梵因的直系导师是个年纪不过五十,却已经拥有了两分钟都念不完的牛掰头衔,发表了将近五十篇ZSMM*核心期刊论文的学术大佬,在雄虫生理医学专业细分出的原型精神量与情绪感知学领域更是一骑绝尘的领头虫物。
恩,性别雄虫。
少见的天赋派学术型阁下。
只是性格却完全没有一个进修生导师该有的沉稳严肃,相反,在课业之外,他的性格还没有梵因来得沉静,跳脱又活泼,还有些任性的孩子气。
比如,学生说自己有事不能替他去参加某个讲座,缇亚.切尔西居然开始抱着自己的学生撒娇。
“梵因,阿因,你是老师最贴心最乖巧的学生对不对?代替老师去签个到就好,只要参加完开幕式,签个名合个影马上就可以开溜。”小教授长着一张娃娃脸,蜜金色的眼眸是很圆钝的眼型,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的时候,叫虫无法轻易拒绝他的要求,“不会耽误你太多要求的,就当是老师求求你啦好不好?”
梵因有些无奈,“缇亚老师,抱歉,这次是真的有事。”
“好吧。”缇亚有些沮丧地松了手,末了他又板起脸,“你说的有事不会是和你的雌君约会吧?那我可不允许。”
娃娃脸小教授拧着眉,“我唯一的学生,可不能是一个满脑子只有雌君和情爱的雄虫。”
“不是,老师想哪去了。”梵因也不生气,边把散了一桌、密密麻麻记满了实验数据的纸张收拢整理起来,语调温和:“是去看望一个故虫。”
把厚厚一垛数据纸码齐,用燕尾夹夹住,梵因接着去整理四处摊开的专业书,把它们一起归拢放在书桌左上角,边说:“是已经故去的一个哥哥,明天是他的生日。”
缇亚沉默十来秒,干巴巴:“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他们说话的这点时间,梵因把缇亚乱七八糟的书桌给收拾了遍。缇亚看着整洁一新的书桌,感叹:“小梵因,你真是我见过最贤惠的雄虫了。”
“一直给老师当学生好不好?”缇亚摸摸他的头,“等你读博了我的职衔也该升个几阶了,做你的博导应该不成问题,继续选我呗?”
“我保证你一直都会是我唯一的学生。”小梵因的头发手感过好,缇亚没忍住顺着捋到发尾,他笑眯眯道:“最喜欢我们小梵因啦,其他的虫我可看不上。”
“如果老师愿意继续带我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梵因抿唇笑了下,“我也很喜欢跟老师做研究。”
“今天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去休息吧。”缇亚从书森*晚*整*理桌下抽了三本最少是5cm起步的专业书抱给梵因,“上次给你的书都看完了吧?看完这几本总结一下感悟和心得,试试能不能发一个中级刊。”
别看缇亚生活上懒懒散散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可课业和研究上可是个十打十的卷王,对自己的学生要求也是如此。
梵因当初选他做进修生导师的时候,缇亚就预警过,“跟我做研究很辛苦的噢,该学的课程都要拿A,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知识也要精研深读,十天半个月不离校是常有的事儿。斯特温阁下,你能吃这个苦吗?”
梵因当时的回答是,乐意至极。
进修生是三年的学年制,梵因才上了一半不到,就把学校安排的课程给全部学完了,现在在学缇亚给他安排的课程。也没个什么系统学法,缇亚杂七杂八的教,梵因就杂七杂八的学,什么领域都沾点边儿,但可不是浅尝辄止了解一下,是都要精学细读的。
说实话,谢尔利特的事情上,梵因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学习实在是太忙了。
但梵因还是很喜欢跟着缇亚学习的。
他很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雄虫导师。
第67章 生日 “哥哥,生日快乐”
/Sawyer/:【斯特温阁下, 我在学校东门。】
/V.S/:【1】
梵因关掉回复框,手正要探向妆盒,07已经用机械翼勾了一根浅蓝色的发带递给他。
“谢谢小七。”
梵因抬手, 把发带绕进编好的头发里,最后挽成一个盘头, 风格近似复古法式, 繁复又优雅。发带正好打了个蝴蝶结点缀在盘发中间, 发带尾坠下的雪粉色宝石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
07看着站在落地镜前整理颈带的梵因,想。
小梵这个模样, 真的很像准备去和男朋友约会, 精心收拾妆点自己的大小姐。
虽然梵因阁下并没有化妆, 也没有佩戴什么华丽的饰物, 只是在衣着和发型上收拾得略精致了些。可对比于往日简约舒适为主的风格, 这样稍微的收拾一下, 就有种别样的惊艳。
诶……宿主宝宝真是太好看啦!
……
十分钟后,帝国理工东门。
梵因还没走近,悬浮车主驾驶座走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军雌, 肌肉扎实, 红发黑皮, 面容冷肃, 横亘左脸的一道旧疤更是为他添了几分凶气和匪气,让他看上去气势愈盛,十分唬虫。
梵因半点不惧,还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同他打招呼:“索亚先生,好久不见,假期过的怎么样?”
索亚先是对他微微躬身以示礼节,才回:“太闲了, 不习惯。总担心阁下的安危。”
“不用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梵因知道这位过分忧虑他虫身安全问题的索亚先生下次见面还会这么说。
不出他所料的,索亚下一句话就是:“长官让我保护好您的安危,我没守在您身边就是离岗失职。请恕我擅自决定,下次您就算给我强制性放假我也不会离开您身边超过一天了。”
梵因:“……”
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索亚是克弥斯汀的私虫副手,在他失踪前,他给索亚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是保护梵因.斯特温的安全,然后索亚就一直不折不扣地执行到现在。完完全全把自己视为梵因的保镖司机还有打手。
梵因劝他离开过,结果索亚当场单膝跪下以示忠心和诚心,说莱西少将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命令我誓死执行完成。请阁下安心,我此生都不会背叛您,我当如效忠莱西少将一样效忠于您。请不要赶我走,我会是您最好用最忠诚的刀。
梵因…梵因还能说什么?
这一保护,就是六年。
克弥斯汀……也已经离开六年了。
上车后,索亚问:“斯特温阁下,还是先去那家店吗?”
“今天不去了。”梵因摇摇头,“直接去明湖那边。”
“好的。”
明湖位于帝星二环西城区,是一处风光极佳的天然湖泊,连同背靠的明慕山都是克弥斯汀的私虫产业。
军雌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为了防止乱七八糟的虫进入,克弥斯汀破费了些心思在明湖这一带附近围了一圈军/工级别的保护设备。光是外虫进入的审批关卡就有三道不止,梵因还笑过他说,就算帝星的房子寸土寸金,莱西少将也不用如此紧张吧?还能有谁威胁到你一个S级军雌的虫身安全?
彼时的克弥斯汀闻言把小阁下整个捞进怀里,轻柔的吻落在他的侧脸,透着十二分的爱惜与珍重,他温柔笑道:“我自己当然没什么好紧张的,我是紧张我的阿音。”
“以后要用来安置珍珠宝贝的婚房,安全系数当然是最重要的。”
几秒后,不出克弥斯汀所料的,小阁下的双颊蒙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极清透浅淡的水粉晕在雪白宣纸上,含蓄而柔美。
害羞了,但————
小阁下轻轻捻住克弥斯汀的衣袖,苑紫色定定的看着他,“明湖的景色,我很喜欢。”
“院子里,可不可以加一座秋千?要坐的下两个虫那种。”梵因弯了下眼,“我想躺在上面,枕在哥哥膝上睡午觉。”
害羞,但是会打直球的小阁下实在是太诱虫了。
克弥斯汀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音才成年你要克制一点”,这才勉强压下想把小阁下亲哭的冲动。他温柔地勾了下梵因的鼻尖,“都可以,院落和内居的设计都是你喜欢的风格,等建成后我带你去看,阿音一定喜欢。”
……
确实很喜欢。
梵因站在明苑外,想。
哥哥,我很喜欢。
只是有些想你了。
他转过身,对索亚道:“晚上再来接我吧。”
见索亚面露迟疑,梵因笑了下,“没事的,全帝星除了皇宫外,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也是。
这点索亚倒是相信,他点点头,“那我晚上九点来接您可以吗?”
“好。”
梵因从衣袋里摸出一枚浅青色的印章来。
因为长久的不离身,印章已经染上他的体温和气息,手感温融细腻,泛着时常被捻在手中把玩摩挲才有的柔润光泽。
他成年夜那晚,克弥斯汀要把自己的私虫印章送给他,第一次他并没有收。可把他哄睡后,克弥斯汀又把这枚印章放在了他枕边。
后来他要还回去,克弥斯汀哄他:“阿音先替我保管着好不好?就当是我把它寄存在你这儿了,就当是哥哥在请求你,可以吗?”
克弥斯汀实在是太会哄人了,梵因到底还是松了口,说那我替你保管一阵子,等你出了任务回来就还给你。
只是…
再也没有还回去的机会了。
梵因用这枚印章开了明苑的安全禁制,一句顺畅无阻的进到内居。
他环视了一圈悉数按照他所喜欢的风格装潢设计的外厅,轻声开口:“哥哥,我来给你过生日了。”
“今年就没准备生日蛋糕了,试试长寿面吧。”
话落,他脱下外套,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食材进了厨房。
梵因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比对他和谢尔利特的婚房都熟悉。
梵因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做出一碗稍微满意一点的长寿面来,他看着乱七八糟的灶台,轻叹口气,像是自我调侃又像是说给谁听:“长寿面复刻的不怎么还原……算了,凑合吃吧。”
哥哥不会嫌弃的。
他做的东西再难吃,哥哥也会全部吃完。
梵因一个人吃了一大碗长寿面,吃完后也没让家政机器人帮忙,自己把厨房收拾干净。
收拾好后,他把带来的鲜花插瓶剪枝放到玄关处,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到书房。做完这一切,梵因上楼洗了个澡,躺进主卧被窝,在水调的催眠香氛和雪檀枝熏香里,睡了个极沉极安稳的午觉。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做的梦也很好。他在梦里见到了三十岁的克弥斯汀。
虫族平均寿命150岁,三十岁才走过了五分之一的生命历程,还年轻得很。
梦中的青年面容并无多大变化,只是黑发留至齐腰,像是一匹墨色的绸缎一样散在身后。
他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护栏边,头顶是璨璨烟花雨,身后是瑰丽无边的茫茫星海。银河流淌,星云转动,都不及那双温柔含笑的浅霁青色双眸。
他说,阿音,久等了。
……
这是梵因这几年来做过最好的一个梦了。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头往枕头里埋了埋,浓长微翘的银睫安静地贴着下眼睑,在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覆下两道淡影。
双唇翕动了下,呓语轻到近乎不可闻:“哥哥…大骗子。”
抱怨的口吻,可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怨气,反倒更像撒娇。
07牵着被子一角往上拽了拽,盖住梵因的双肩。
然后非常果断地屏蔽了谢尔利特的第七个视频电讯申请。
还是不要让讨厌鬼来打扰小梵睡午觉了。
……
梵因这一觉睡到天色完全黑透才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香薰灯漏出的柔和橘芒,灯罩内的香薰蜡烛已经快燃到底,灯台上的走马片随着蜡烛燃烧产生的热空气动力慢速旋转着,不时发出轻脆的叮叮白噪音。
梵因盯着旋转灯台看了几秒,又闭眼缓了缓初醒时的沉倦感,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水薄草的气息盈满口腔,梵因吐掉漱口水,取过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听小系统汇报在他睡觉的时候谢尔利特打了15个视频电讯,而它全部给屏蔽掉了后,轻扯了下唇角,说不出是讽还是不以为然。
“做得很好。”梵因用指腹轻轻贴下趴在他肩上的光团子,语调温和:“谢谢小七没有让无关人员来打扰我的睡眠。”
“不谢呀。”小系统用透明翼卷住宿主的手指,蹭蹭,轻快道:“小梵太客气啦,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烹饪机里已经有做好的粥食与面点,我操作机器尽量按照地球的口味复刻了,小梵下楼就可以去吃晚餐啦。”
“这么贴心吗?”梵因温声,“小七很会照顾人呢。”
“不算会照顾啦其实,我才是被照顾得更多的那个。”07眨眨眼,“能帮到你们一点小忙,我就很开心啦。”
“小梵,你不准备给谢尔利特回个视讯吗?”
“暂时不想回。”梵因在餐桌前坐下,香甜热乎的粥食落肚,久违而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他慢慢嚼完,才道:“不想让无关人员破坏我现在的好心情。”
还有一个原因。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他就是不想在明苑里和谢尔利特有任何的接触,打个电讯都不想-
晚上九点,索亚来接他回学校。
回程途中,素来默不作声只管当好专职司机的军雌少见地主动和梵因搭话:“阁下,今日过得如何?”
梵因微微怔了瞬,温和回应:“过得很愉快。”
愉快就好。
索亚抬眼,两虫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撞。
索亚率先开口道歉:“抱歉阁下,是我冒犯。”
“索亚,你想问什么?”梵因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好脾气地弯眼笑了下,“没关系的,可以直接问。”
“我不理解。”索亚说,“为什么每年的今天您去的是明苑,而不是长官的星墓?”
军雌向来不懂委婉为何物,梵因说了直接问,他就当真直言了:“您是还没接受长官去世的事实吗?”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说完后,索亚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稍有不妥,他语气硬邦邦地补上一句:“虽然我并不懂长官,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希望您不要为此感到难过的。已经六年了,阁下记得长官就好,终归是要向前看的。”
索亚先生是误解了什么吗
梵因轻眨两下眼,没有给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微笑应下:“好,谢谢您的关心。”
每年一到克弥斯汀的生日,他去明苑待上一天而不是去克弥斯汀的星墓探望.,其实并不是不敢面对克弥斯汀已经去世的事实,而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哥哥过生日。
克弥斯汀还在的时候,生日宴他一般会提前或者延后一天举办,真正生日那天,他只和家人还有三两亲近好友一起过。
当然,小阁下既不算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朋友,是他的特邀嘉宾。
从特邀嘉宾能下地走路动手做事后,每年都会做一个小蛋糕给克弥斯汀。不管做的卖相如何,味道如何,克弥斯汀都会认认真真一口一口吃完的。吃完后手一伸,难得流露出少年气性来,眼眉含笑地和他的小阁下讨要生日礼物。
他送的每一件礼物,小到手工挂件,大到定制轻甲,都被克弥斯汀妥帖收藏起来,单独保管在一个空间内。
哥哥去世了,他也不想在他生日这天去探望一个冷冰冰的,只刻着他名字的墓碑。他更愿意去到哥哥家里,安安静静度过这一日。做蛋糕,送礼物,午睡,在院子里看书就像是克弥斯汀还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最寻常的一天。
他在克弥斯汀永灰的星网账号上写到:
【哥哥,生日快乐。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一盏手工的蝴蝶灯,尽量按照你的蝶羽模样复刻了,希望会喜欢。】
【明年就真的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给你了明年再说吧。】-
回校前,梵因让索亚绕路去了一趟雪枫巷。
雪枫巷位于东城区边缘,三环边快接近四环的外城区了,90%的非帝星户籍外来虫口都居住在此。部分自诩身份尊贵上流权贵们是不轻易踏足这里的,尤其是旧式贵族,他们平等的瞧不起所有非帝星土著虫族,认为生活在三环外的虫根本就不配和自己接触。
梵因倒是没这个想法他最多感慨一句果然哪个世界都存在地域歧视。
虫虫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
尤其是这还是一个极其看中基因等级和出身阶级的世界。
他来雪枫巷,是因为这里有一家私虫手工甜食店的蛋糕做得很好吃,是智能烹饪机怎么都做不出的味道。
店家一上新品,梵因就立马下单预订了,约了今晚过来取。
只是他的蛋糕还没取到,另一块柑橘酒味的小甜糕倒是先黏了上来。
或者说,强制性的黏上了他。
甜食店位于雪枫巷深处,虽说是巷,但其实是一条宽敞明亮的娱乐街,监控设施和安保机器人随处可见,安全系数很高。梵因之前一虫来取过很多次蛋糕,就没让索亚下车跟着了。
只是
梵因才迈上台阶,距离蛋糕店还差几步路程的时候,旁边的酒吧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道黑色身影风一样的掠了出来。他还没看清,肩膀就被搂住了,似有似无的柑橘果香盈上呼吸。
“宝贝,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路过的虫听的。
后腰被冰凉锋利的匕首抵住,比梵因高了大半个头的虫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帮我一个忙,我不会伤害你。”
细听的话,不难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隐忍的颤。
梵因半点不慌,轻拎拎地掀眼,“先生想要我帮什”
声音蓦的止住。
帽檐阴影里,偏光眼镜后,藏着一双极漂亮的异色瞳,左红右紫,形似猫眼。
第68章 小淮 捡个主角攻回家
梵因的反应让楚淮微微皱眉。
他攥紧了些匕首, 随时警戒,刻意把声音压沉:“你认识我?”
梵因没应他的问题,眼睛余光瞥到酒吧里走出来的三两高大身影, 他偏了偏头,外虫看来, 就是他靠在楚淮肩上在亲吻他的侧脸, 像极一对处在热恋期的情侣。
他贴着楚淮耳畔, 轻声:“这位阁下,不管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建议你先打一支抑制剂。”
不等楚淮反应, 他拉着楚淮推开了甜食店的门, 两人十指相扣上那一瞬, 借着袖口的掩饰, 他递了一支抑制针过去。
好在甜食店内此时没有客人, 在柜台后算账的亚雌店长一抬头,就看到熟客领了一个全身黑的陌生酷哥进门,不由怔住了。
“我来取蛋糕。”梵因面不改色, “能否借用一下您的洗漱间, 我朋友状态有点不对, 需要稍作调整。”
“当然可以。”店长忙不迭点头, 指了指门帘,“洗漱间直走到最里面就是了。”
楚淮轻抿薄唇,“多谢。”
店长把梵因预订的小蛋糕从冰柜中取出,手上进行着打包动作,边朝梵因挤眉揶揄:“不是朋友,是新欢吧?看来斯特温阁下口味有变嘛。”
“普通朋友而已。”对方还是一脸不信,梵因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他直接转了话头:“巧司卷和海盐焦糖慕斯,也帮我打包两份。”
“好嘞,还要其他的吗?”
“两杯茫茫雪顶,一杯重糖双倍牛乳,一杯轻糖。”
“冰饮是现做的,需要等十五分钟噢。”
“好。”
等所有甜食和冰饮打包好后,楚淮也从里间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从一身黑换成了白卫衣配工装裤,脚上蹬了双高帮马丁靴,棒球帽的帽檐仍旧压得很低。
他一走近,梵因嗅到一股甜橙味阻隔剂的味道。
梵因把那杯轻糖的茫茫雪顶递给他,见楚淮轻拧双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莫名有些好笑。
轻而柔软的笑涟在他眼中泛开,“三分糖,不是很甜。”
楚淮:“……”
他是介意糖分和甜度吗?
居然还有心情请威胁自己的人喝冰饮…这雄虫心也太大了吧?
只是……
楚淮板着脸接过这杯轻糖茫茫雪顶,并拎走了大袋小袋的打包甜食。
梵因嘬了口奶味和甜度都拉满的冰饮,看着这位原著主角攻留给他一个酷酷拽拽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往门外走去,眸中笑意愈盛。
楚淮阁下假扮雌虫假扮得久了,行事作风也完全向雌虫靠拢了呢。
“我的悬浮车在巷口。”出了甜食店后,梵因主动挽住楚淮的胳膊,在精神力的干涉下,他的声音只有两人可以听到:“暗处还有虫在监视你,麻烦抱住我的腰,演戏逼真一点。”
好瘦的腰。
这是楚淮环上后,唯一的想法。
不带任何情欲与狎昵意味,就是纯粹的直观感受。
还有就是…
真是性格奇怪的一个雄虫。
面对用匕首威胁自己的虫半点不慌,点破他雄虫的真实身份后秉着十足善意给了他抑制剂,还给他打了掩饰。莫名其妙请他喝了一杯冰饮,出来后主动给他假扮情侣做掩护,邀请他上自己的悬浮车。
这…未免也太好心一点了。
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陌生虫释放这么多的好意?
要么是对自己别有所图,要么就是善良过头。
更奇怪和诡异的是,楚淮发现自己对他居然生不起一点的戒备心。
真的很见鬼。
……
对于斯特温阁下取完甜食,领了一个陌生雌虫上车这件事,索亚没有表现出半点的讶异。他只是看了一眼楚淮就挪开眼,对梵因微微颔首,“阁下,目的地还是帝国理工学院吗?”
“先生。”梵因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楚淮,语调温和,“您的目的地,告知一下?”
楚淮轻敲两下智脑环,悬浮屏开了防窥模式,除了他谁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他一目三行地扫完秘讯,蹙紧双眉。微为张唇正要说话,面色忽然一变,手指猛地攥紧座上的绒垫。
几乎就是一个呼吸的事情,浓郁的信息素瞬间在车内弥漫开,像是有谁打翻一瓶度数极高的柑橘酒。
梵因反应极快地抖开毛毯盖住楚淮,利落下了指示:“净化模式开到最大。侧柜有军雌专用抑制剂。目的地帝国理工学院。”
梵因话落,索亚就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见楚淮又摸出一支抑制剂就要往腺体扎下去,梵因截住他的手,语气严肃:“不能再打抑制剂了,非但压不住发/情/热,还会对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楚淮的双瞳隐隐有兽化的趋势,他咬了咬后槽牙,“我的身体我比你清楚,出不了事的。”
“你没有我清楚,我是雄虫生理医学专业进修生。”梵因松了力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放柔语调:“阁下,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并且保证,平安无事帮你度过这次假性发情热。”
“你听我的。”梵因认真道,“这针抑制剂打下去,假性发情热催变成真的发情潮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可能只有标记一个雌虫才能解决。”
楚淮闭上眼,放任梵因从自己手中抽走针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影响,梵因自己先吃了两颗抑制药,才去检查楚淮的身体状况。
“冒犯了。”在楚淮的默许下,梵因解下他的抑制颈扣,拉开卫衣兜帽,看着已经蔓延到背部的精神能量纹,他微微皱眉。
“你是不是经常超负荷使用精神力?”
楚淮支开一点眼睛,声音微哑:“……偶尔。”
“偶尔可不是这个样子。”梵因抿唇,靠近楚淮,“你……放松,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域。”
楚淮一下睁开眼,双瞳竖成针状,可只是一瞬,马上又变回了圆曈。他歪了下头,轻笑:“阁下……你还真是胆大。”
别人的精神域是说探就探。
梵因语调淡淡:“我们彼此彼此。”
这位不也是对他毫无戒心吗?随便检查摆弄,一点都不挣扎。
梵因的脸在视线里慢慢放大,楚淮轻啧声,又阖上眼。
额头抵上楚淮的前额,梵因只觉热得惊人。
他的精神游丝顺畅无阻地探入到楚淮的精神域。
刀光剑影,光怪陆离。
这是梵因对楚淮的精神域的第一感受。
区别于他接触过所有虫族的精神域,楚淮的精神域既没有雄虫的柔和包容,也没有雌虫的沸腾暴动。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像一把刀。
一柄月光下的冰刀,清透雪亮,轻薄一片,锋利到极致。刃身反射着冷泠寒光。兵刃无需见血,已经足够震慑人。
那是属于Alpha少将楚淮的精神域。
踏入其中,随时要担心会被冻伤和割伤。
梵因没有这个顾虑。
他的基因等级跌至C级底层,可精神力等级却是实打实的A+。
还有就是……
梵因稍稍退开一点,耳尖盈上一点不明显的红, “你控制一下你的精神力,别缠……不然我没法替你检查。”
其实他说的还是委婉了。
他的精神游丝探入楚淮的精神域,就像往猫猫堆里丢上一只喷了浓缩猫薄荷水的毛线团,勾得所有猫猫都躁动活泼地扑过来,追着毛线团又追又咬,恨不得抱在怀里蹭。
楚淮沉默了。
精神力和大脑所有神经相连,可以凝结成精神游丝和精神触手,没有独立思想和人格,但是会直观反映出你的情绪与感受来,是你最诚实、不加掩饰的表现。
就好像现在,对梵因的精神力探入他的精神域里,他自己主观意识可能只是觉得不排斥,有点舒服,可他的精神力却能反应他更深层更直白的感受:喜欢!想缠,想贴贴,想和它一起玩!
楚淮神色微僵,狠狠摁下跃跃欲试的精神力,语气生硬:“抱歉,是我冒犯了。”
“没关系。”梵因再次探入精神游丝,感受着蠢蠢欲动但是又被主人摁着不敢动弹的精神力,唇边抿出一丝笑,“配合我检查完就好。”
随着精神游丝渐渐深入,他唇边的笑意很快消失。
虽然说楚淮的精神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类型,但他却见过很多类似的症状。
高危险性和高攻击性,极度的兴奋和暴乱,精神流紊乱,随时有引发精神力风暴的可能。精神核跟随脆得跟饼干一样,只要他想,轻轻一捏就能废掉楚淮的精神域,让他变成一个脑瘫废物。
这种症状,只会出现在常年在星海征战的机甲兵,还有开拓域外星领域的特殊巡检者身上出现。因为他们需要长年累月的高耗能使用精神力,时时刻刻保持紧绷状态,与机甲同频通感。
可是楚淮现在还只是一个军校生。
梵因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原著剧情,发现原著里也没有相关的提及。
不过…也没事。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梵因撤回自己的精神游丝,“有些问题,但是能解决。”
“虽然不知道你的精神域和你的体质为什么并不匹配。”此话一出,楚淮猛地睁眼凝住他,气势极盛,可梵因并不怵,只是自顾在空间钮里翻找药品,“但基本可以断定了,你的假性发情热是由精神力暴动和精神流紊乱引起的,安定了精神域就好了。”
楚淮眯了下眼,刀片滑到指尖,“解决办法是什么?”
“我。”梵因翻出一个透明药盒丢给楚淮,“我能帮你解决。”
或者说,目前只有他能帮楚淮解决。
楚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轻扯了下唇角,“阁下,你不会是打算献身吧?莫不是忘了,我这雌虫是假扮的,我和你同性别。”
“……”梵因微笑,“想什么呢,是精神梳理。”
“我是雄虫,你也是。”楚淮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我还从未听说过同性之间也可以做精神梳理的。”
虽然并不是本世界土著,但最基本的生理常识楚淮还是慢慢补齐了的。
同性相斥这个定律并不适用于雄虫身上。雄虫和雄虫之间是可以给彼此做精神安抚的,在精神性应激、情绪紧张不安的时候,来自同性的精神安抚比任何药物都来得有用。可精神梳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面前这位的精神力和自己一样,也有异变。
“现在听说了。”梵因又翻出一片阻隔凝胶递给楚淮,“这个贴一下,里面含有镇定情热的药物,能暂时安抚住腺体,停止分泌情热因子,阻隔信息素气味。”
“刚刚的药也”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到楚淮打开药盒摸了两颗干吞咽下。
梵因轻轻撑了下额头,拧了杯瓶装水递给楚淮,“先生都不问我一下那药效果是什么吗?”
楚淮喝了两口水,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情潮的稍有缓解平息。他顺着梵因的话随便问道:“药效是什么?感觉市面上没见过这药。”
“这药是我老师朋友研制的,造价过高,所以没有对外售卖。至于药效,就是缓解情热,专门针对假性发情热用的。轻度可以直接消弭,重度则是缓”他看着对自己低下头的楚淮,声音一顿,“你做什么?”
“劳烦阁下帮我贴个凝胶。”楚淮把卫衣兜帽又拽下一点,毫无戒心地把最为脆弱敏感的生理部位呈现在一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雄虫面前,“我的手受了点伤,不太方便自己贴。”
“”梵因撕开保护贴,让凝胶一点点挨上那片微微红肿的腺体,“先生,药物有点刺激成分,可能得忍一下。”
“楚淮,或者伊蒂安。”他抬起头,随便整理了一下兜帽,看着小阁下微怔的眉眼,轻扬眉梢,“我的名字,叫哪个都可以。”
楚淮是他原本的名字,伊蒂安是他身为雄虫的名字。
读完了原著的梵因知道,两个都是真名。
楚淮这个名字他告知了谢尔利特,伊蒂安这个名字在他坦白雄虫身份前,只有艾德里安知道。
“小淮?”梵因试探着喊了一声,见楚淮抿住唇,眼里泛开一丝明快笑意,“不可以这么叫吗?”
“随你。”
“礼尚往来,你的名字?”
“梵因.斯特温。”
斯特温?
谢尔利特的雄主?
楚淮侧眸看了眼银发紫瞳的小阁下。
谢尔利特眼光不错。
他懒散地靠上椅背,腰背都放松下来,“你要带我回家?”
“你没告诉我你的目的地。”梵因滑出聊天悬浮屏,边回斐嘉的消息,“现在告诉还来得及。”
楚淮轻唔了声,“我还以为梵因阁下会收留我一晚。”
少年歪了下头,懒洋洋地森*晚*整*理掀眼,一错不错地盯住梵因,“头有点疼,还等着阁下的精神梳理呢。”
梵因也很淡定,“随意。”
“你对所有陌生虫都是这样吗?”
善良过头,给予超出范围的好意与帮助。
“不是。”梵因垂下银睫,思量着楚淮要是继续过问的话,他要怎么回答才好。
总不能说在平行时空里,你救过我的弟弟,还守护了我死后的清静吧?
但楚淮只是恩了声。
“还是警惕一点得好。”
“不要看谁可怜,就随便捡个虫回家,同性也要注意。”
梵因:“”
主角攻是对他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印象吗?
算了。
保持这个美丽的误会吧:)-
楚淮的精神域出现的问题比梵因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
除了在悬浮车上检测出的精神力暴动、精神流紊乱和精神核脆化外,梵因还发现他的精神域边缘也不稳定。
如果把正常虫的精神域边缘看作是一道城墙,精神力等级有高低划分,“城墙”也有对应的厚薄程度。可不管怎么样,至少都是一道完整的墙,而楚淮的精神域边缘,只能算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筛子。
“筛子”还在不断往外扩张。
梵因不由想起原著后期,让楚淮九死一生的第三次精神力进化。
【“少将的精神壁垒过薄,承受不住精神能量的冲击。如果之前有谁给他加固过精神壁,稍作过精神梳理的话,那他不会这么痛苦。”医生看了眼躺在医疗舱内的楚淮,苦笑,“少将的精神域是我见过最特殊的精神域了以我浅薄的专业水平,目前只能看出这些问题来。”
伴侣精神域坍塌,昏迷不醒,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艾德里安恨极了这种感觉,他竭力控制着兽化的双瞳,声音沉冷:“他到底还能不能醒?”
即便储君刻意收敛,可来自S级军雌的气势还是吓得医生牙齿打颤:“能但、但是得看少将自己。”
“精神修复液只能帮少将稳住精神核。如果少将的意识能从游离状态中醒来,精神核还在,那就能自发重构精神域。”
“意识走出游离黑洞只是第一步,重构精神域,少将需要压住暴走的精神能量,独自对抗精神乱流,还有”】
脑中闪过这段原著内容,梵因轻叹口气。
楚淮注定要经历凶险万分的第三次分化,那他
尽量让对方到时候不要那么痛苦吧。
能帮一点是一点。
梵因跪坐在床边,解下自己的抑制环。银发一半拢在身前一半散在肩上,他微微仰头,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楚淮,伸出手。
“开始吧。”
第69章 齿痕 谁碰了你?
“我只给我弟弟在正常状态下做过精神梳理。”
“中途有任何的不适, 你随时喊停。”梵因轻抿了下唇角,往床里侧退了几步,给楚淮腾出空间, “我不确保不会出现意外状况。”
楚淮挑了下眉,“最严重的意外状况, 会致命吗?”
梵因怔了瞬, “那倒不会。”
“那没事了。”楚淮耸肩, “来吧,我不怕疼。”
“不会疼…”梵因轻咳一声, “可能会…有点难捱。”
不等楚淮细问, 梵因说:“楚淮, 看着我。”
声调冷冷清清的, 让人不自觉就顺了他的话。
他把落到颊边的长碎发给撩到耳后, 垂眸看着楚淮。苑紫色的瞳珠被暖橙色的夜灯光映得明邃而绮艳, 比最顶级的苏纪石都要来得名贵和漂亮。
淡金色的流茫呈水波状在雄虫眼里缓缓漾开,美得神秘又瑰丽。随着金芒渐盛,一双苑紫宝石似被浅金流沙覆住, 又像是铺开两团琉璃色烟云。
直观的, 惊艳的, 叫人望之怔神、屏住呼吸的美丽。
楚淮见过其他雄虫动用精神力的外显征兆, 可是都没有梵因来得漂亮。
紫金色缓缓流动、旋转,凝笼成两个小小的漩涡。
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勾进去,吸引着不由自主的沉沦,跌入一潭美梦,再也不愿醒来。
楚淮望着他的眼睛,一时失神,直到指间插/入温凉柔润的手指, 他才猛然醒神。
“别乱动。”梵因扶住他的后颈,俯首抵住楚淮的额头,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楚淮,看着我。凝神,不要想其他的。”
楚淮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他调整呼吸,竖成针状的双瞳恢复成人形圆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那双眼睛里。
数了一百秒都不到,眼皮就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楚淮没作抵抗,放任自己的意识在袭上的困倦里涣散沉陷。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的肩背被谁有规律的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哄小朋友睡觉那般。
“睡一会吧,不会难受的。”
……
似梦非梦间,视线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层水玻璃一样。玻璃外,只有金银两种颜色在流动。
皎洁微冷的银,如月泽,又似冰霜,凝成柔软水顺的绸,无风飞扬四散。
明璨温暖的金,则是落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雨。烟花落尽后,又化为翩翩腾飞的蝴蝶,绕着银绸飞舞逡巡。
金色的蝴蝶穿过水玻璃,悬停在他的指尖。
牵引着他,握住一段银绸。
银绸缠上他的四肢,将他层层围起,把他裹入一个银色的大茧里。
明明是密不透风的闭塞环境,可楚淮却没感觉出任何的不适。他只觉得无比的安逸与舒适,每一寸皮肤都被柔软温暖的物什贴住,叫人熨帖而安心,轻易就催生出倦意,只想不管不顾,蜷在这个温暖的茧里,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缠在四肢的银绸并不安分,时不时蹭一下他的手腕,卷紧一点他的脚踝,像是在挣扎。楚淮有点不满地挣动了下,呓语轻喃:“别动……”
……
此刻被楚淮手脚并用死死缠抱住、抬个头都格外艰难的梵因无奈地叹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每次给其他阁下做精神安抚的时候,事先都是笑容甜蜜的同他撒娇保证,我一定安安分分管好自己,保证不打扰到你。
可最后的结果无一都是,安抚还没进行到一半,他就被阁下们哼哼唧唧地抱住了,怎么劝怎么哄都不撒手。安抚结束了还要蹭着他的颈窝撒娇说梵因呀今晚留下了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被迫当人形抱枕多了,梵因也就习惯了。
也怪他自己,漂亮阁下们抱着他的手晃一晃,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撒个娇,他就忍不住心软应下了。
上流贵族圈内,小范围的流传着一个小八卦。
那就是,斯特温家的虫,虫均颜控。
至于保真不保真…就只有斯特温家的虫知道到了:D
只是……
梵因抿住唇,不明显地抖了下,生理性的薄红从肩颈一路蔓上面颊,且有颜色愈来愈深的趋势。眼里也不受控地沁出一层水雾来。
能不能不要玩他的精神游丝啊!
梵因咬住下唇,忍住溢到喉间的轻喘,努力调整呼吸。集中精力调动精神游丝,凝成一股精神鞭,发狠抽开缠上来的精神触手。
他轻叹口气,闭上眼继续深入楚淮的精神域。
难受的人很快多了一个楚淮。
意识里层世界里,蜷在“银茧”里快要睡着的人感觉茧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热得他浑身都躁动起来。身体里也仿佛燃了一把火,顺着四肢百骸流烧全身,血管都几欲燃沸,烧得他意识错乱,认知都出现了偏差。
他不记得自己现在是雄虫伊蒂安,还把自己当成了Alpha楚淮。
他应该是到了易感期,所以信息素和精神力也跟着躁动起来。
怀里……是什么?
温热柔软,手感很好。
还有似有似无的浅淡香气萦在呼吸间。
这股味道很好闻,清冽温醇的酒味里掺着清甜果香。应该是一种鲜嫩多汁的水果,甜得恰到好处,没到熟透发腻的程度。浸在冰酒里,浅抿半口,清甘醇和。
是什么?
omega的信息素吗?
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此刻的楚淮少将无暇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抱着一个omega,也分不出神思考这是不是敌方派过来的诱饵或者间/谍。
他拧着眉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只有朦胧雪净的银白,他忍着不耐和烦躁拨开“omega”的长发,秉持着最后一点Alpha的风度与礼貌,哑着声音说:“委屈一下…事后我会去你家拜访求婚的。”
话落,他寻着记忆里omega生长腺体的右颈侧,不甚温柔地咬下去。
这一口着实是没怎么留嘴,疼得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抓着他的手臂痛哼出声。
力道没控制好……咬疼人家了。
听说omega都特别娇贵怕疼,楚淮抬手生疏地拍着怀中人的肩安抚道:“别怕…下次我温柔点。”
梵因:“……”
你还想有下次?
该庆幸还好虫族的腺体都长在左边吗?
楚淮说完,又把他抱紧了一点,声音含糊:“再借点信息素可以吗…还挺好闻的。”
“你跟我的契合度,一定很高。”楚淮蹭蹭他的肩窝,“你别怕,我不是那种渣A…等醒了我就跟你结婚…先委屈你一下。”
梵因:“…………”
你还怪负责的嘞。
肩膀上又是一痛,咬完楚淮还用齿尖磨了磨。
真的得加快速度了!
梵因不介意被当人形抱枕,不介意和阁下们贴贴抱抱……可他真的不是雄同啊!
……
平息完最后一处精神流,精神力用尽的梵因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来得及控制精神游丝回来,也没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连从来不和别虫一起睡这个毛病都暂时遗忘了。头一沉眼一闭,三秒内就陷入了沉睡状态。
目睹全程的07扑腾着翅膀默默拉过被子给抱在一块儿睡得香甜的两位阁下盖上,沉思:这么睡……真的不会落枕吗?
盖好被子,小系统还贴心地给关了灯,然后和之前一样,落到梵因枕边进入休眠状态-
隔天,上午九点。
“小梵,小梵!”07尽职地担任着统工闹钟,贴在梵因耳畔轻声喊他:“要起床啦!不然会迟到的!”
“唔……”梵因蹙眉咕哝一声,下意识把头往柔韧而富有弹性的地方埋了埋,含着一点侬软鼻音哼哼:“不想起…困。”
“可是小梵,你真的不可以再睡了。”虽然很想让宿主宝宝多睡一会,但是。“你半个小时后有分子生物学的公共课,老师要点名的!现在要起床准备洗漱了噢!”
公共课,点名。
检索到关键词,梵因一下睁开眼,虽然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但他还是一下坐起————
坐,没坐起来。
腰上横着一只手,把他紧紧地箍在怀里。感觉到他的挣扎,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顶的声音困倦微哑,压着点不耐敷衍哄着:“再睡一会……还早。”
梵因:“……”
他闭了闭眼,对07说:“帮我查一下第一军校的早课训练有哪些。”
07:“……好。”
……
事实证明,早课点名威胁对任何大学生来说都有用,即便换了虫族世界也一样。
对于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的楚淮同样适用。
十分钟后,两人双双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楚淮也没过问梵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军校课程这件事,他周身还萦绕着睡眠不足带来的低气压,机械性地嚼了两口吐司片,再面无表情地吞下,脸沉得随机吓哭一个小虫崽。
梵因把牛奶推给他,“干吞不噎喉咙吗?”
楚淮:“……谢谢。”
梵因这会还没来得及梳头,头发只是用一支笔作发簪草草挽起,圆领睡衣也还没来得及换,脖子和右颈侧两个牙印清晰可见,其中一个还有些泛青。
楚淮:“……”
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还有这位梵因阁下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的和他坐在一起吃早饭?
正常剧本不应该是尖叫再给他一巴掌吗?
“你的精神域。”梵因翻看完最后一件邮箱,抿了口牛奶,说:“主要问题是精神流紊乱、精神力暴乱和精神壁……”
他尽可能减少专业性术语给楚淮描述清楚他精神域的问题。
楚淮听完后,叼着吐司片面无表情道:“你不如直接说我精神域哪里没问题好了。”
感觉就没一块儿好的。
“昨晚只是作了一个初步梳理,之后还要继续。”梵因抬手,和楚淮碰了一下智脑环,“通讯码交换申请发过来了,你通过一下,后续有空了联系我就行。”
“吃完早饭你要是还困的话就再睡会。”梵因看了眼时间,把没吃完的半块三明治塞进打包袋里,“公寓密码是0911,冰箱里有吃的,你随意,我先去上课了。”
楚淮:“……”
他和梵因之间是不是跳过了什么步骤?怎么突然就熟稔到他可以放心把一个才认识24小时不到的人留家里了?
他沉思的这两分钟,梵因进卧室换了套衣服出来。浅蓝色的针织衫,马尾高束,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细边框眼镜,看上去清隽又文气。
“很好看。”楚淮多看了两眼,夸得真心实意:“如果我是雌虫的话,你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雄虫类型。”
或者说,他还是Alpha楚淮的时候,就偏好这种类型的omega。
干净斯文,书卷气很足的淡颜系小白花。但也不是柔柔弱弱的那种类型,最好是温柔而坚韧的,让人心疼又怜惜。
梵因从头到尾,字面意思上的都符合他的审美,除了是浓颜系以外,还是那种眉眼秾丽,一眼惊艳的瑰艳大美人。
“谢谢。”梵因的目光扫过他无名指上的素戒,玩笑道:“我也很喜欢小淮,可惜性别不对。”
楚淮托着腮,对他挥挥手,“拜拜。”
“回见。”
距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好在距离上课的公共楼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这也是梵因还有闲心在宿舍吃了会早餐的原因。
“梵因,这边!”隔壁药学院临床药剂学专业的朋友对他招招手,示意这边还有空位。等他走近落座后,打趣道:“难得看你踩点到,昨晚和哪个帅哥约会去了?”
“没有。”梵因把学生卡插/入卡槽,在弹出的悬浮屏上输入密码,轻点几下调出电子课本和用来做笔记的虚拟框,心里默默:没有约会,但是有帅哥。
是吗?
朋友隐晦地看了一眼梵因的脖颈,本想再揶揄两句,满脸严肃的老教授已经抱着课本走进教室,不由噤声忙端正好坐姿。
……
60分钟的大课过得很快。
主要是老教授讲得全是干货,你必须得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去听,稍微走个神,可能就落了重点。
因为一节课全是重点。
公共课=水课的说法是不存在于帝国理工学院的,这所难考程度排进全帝国TOP3的顶级理工学府,是不存在水课这种说法的。
考进来难,毕业考出去更难。学分和绩点极难获取,但凡你有两次课堂小测不及格,或者是点到的时候不在,那这门课可能就要重修。
帝国理工学院不收混子,就算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混子,也能把你改造成精英。
这句话并不是白说的。
下课铃响,全教室的学生都不约而同、非常有默契地往后一靠,放松紧绷了一个多小时的肩颈。
知识点还没讲完,但老教授没有拖堂的习惯。留了课后作业后,宣布下课。
“去校外还是去食堂吃饭?”朋友和梵因并肩往教室外走,兴致勃勃:“听说A区食堂出了一道很好吃的新菜,要不要去试试?”
“你去吧,我回宿舍有点事。”梵因应道,他垂眸看着智脑环,微微皱眉。
他的智脑环和他的课表智能同步,上课的时候会自动开启消息免打扰模式,下课自动解除。
免打扰一关,提示框内就弹出了99+的未接电讯和信息,有的来自雌兄阿莱斯和弟弟斐嘉,有的来自索亚,还有几个是谢尔利特打过来的。
这时,星网又推送了一条实时新闻:【星际奇迹!坍塌迁跃点惊现一具报废白色机甲,疑似……】
梵因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完,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梵因。”
朋友适时出声:“那我先走啦,回见。”
“回见。”
梵因看向谢尔利特,眉眼平静无澜,“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回…”话未说完,谢尔利特眉眼间的温和笑意忽然凝固,神色瞬间沉下来,吓得趴在梵因肩上的07忍不住抖了一下。
竖成针状的兽瞳一错不错地锁定在藏在发丝间、半隐半现的齿痕上。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谁碰你了?”
第70章 诈尸 您的竹马哥已上线
07:QAQQQQ
卧槽好可怕的眼神。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 07怀疑他真的会对梵因上手的。
倒不是说打他。
谢尔利特看上去像是要把梵因的脖子咬穿,在那个陌生雌虫留下的齿印上,覆上一个更深的、属于自己的痕迹。
梵因下意识抬手贴了下昨晚被楚淮失控咬过的地方, 他这一动作让谢尔利特眸色愈冷,连带着说话也刻薄起来:“怎么?看样子你的新欢让你很尽兴?想必是很招斯特温阁下喜欢, 可以让你在外流连半个月不回家。”
即便再怒, 谢尔利特也还是控制了音量, 没让别虫听到他们的对话。可他们身处公共场合,明里暗里看过来的、带着探究欲的目光还是让梵因蹙了下眉。
他把那句“你发什么癫”给咽回去, 语气平静:“去那边说。”
谢尔利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深吸口气, 试图通过调整呼吸节奏来平复情绪。
只是……
“阻隔剂都用上了。”他侧眸看着梵因, 唇角微弯,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来昨晚很激烈嘛,沾了一身信息素?”
走出一段距离后,梵因才开口:“谢尔利特。”
“我建议你脑子降温了再来和我说话。”
话落, 梵因的智脑环忽然震动起来, 弹出一个视频电讯申请的提醒框, 来电人:【Ales】
刚才打了将近三十几通电讯, 这会又打过来…
梵因正要去接,手腕被谢尔利特攥住,力道重得他忍不住拧紧了眉。
“梵因,看着我。”他拽着梵因的手腕,强行把雄虫拉到自己身前,态度强硬,声音沉怒:“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说过的话?”
雄虫体质娇贵不耐疼, 这是皆知的生理常识。因为痛觉神经格外发达,阁下们对疼痛的忍耐度真的很低,稍微磕着碰着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梵因已经算是很能忍疼的了,可眼里还是不受控地浮现层朦胧水泽,很快润湿银睫,眼眶也红了一圈,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是所有雄虫捱疼时都没法控制的生理性反应。
谢尔利特面色一僵,下意识松了力道。但没放开,改为松松圈着梵因的手腕。
梵因眼雾濛濛地看着谢尔利特,眼圈泛红,鼻尖也有些微红,可神色却还是冷淡的,声音也没什么情绪:“我说过的话太多了,你指哪句?”
其实,梵因是知道谢尔利特要提的是哪句。
是在那阴差阳错、极其混乱的一夜后,天色蒙蒙亮时,他才将将清醒。谢尔利特摘掉早就被泪水浸湿的布条,俯身亲了亲梵因烧得极艳的眼尾,温柔轻声:“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小阁下闭着眼,气息不稳地摇摇头。
他缓了会,轻轻攥了下谢尔利特的肩,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的:“你…刚刚说的话…我记着了。”
“不要食言。”他真的倦极,睁个眼都格外费劲。眸中春泽濛濛,湿潮潮地盯着你时,叫虫不自觉就陷进去了。
“我也会对你好的…没有别虫,就只有我们两个。”
“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慢慢来。”第一次,梵因主动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像是乞怜的小兽那样,轻轻蹭了蹭,蹭得谢尔利特心软得一塌糊涂。
梵因说,谢尔利特,我信你了,不要食言。
谢尔利特应声说好。
……
谢尔利特是在指责自己食言?违背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承诺?
先不说他有没有找别的虫…就算有…
梵因重复了遍,字句咬得轻慢而疏冷:“谢尔利特,你说哪句?”
他抬眼,浅色的眼睫似悬停在宝石上的银蝶。
一开始就没践行过承诺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熟料谢尔利特反倒冷静下来。
他看着梵因雾潮未褪的眼眸,忽的笑了,咬字缱绻而温柔:“梵因,你在生气吗?”
梵因一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他挣开谢尔利特的手,语调冷淡:“你的思维实在让我惊叹,脑子烧得眼睛也不好使了吗?”
“宝贝,讲话不要这么刻薄。”谢尔利特的目光凝在梵因腕间被自己攥出的鲜红指印上,着实觉得这些痕迹让愉悦极了。
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翩翩的多恩先生,语气也是让虫如沐春风的柔和:“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句,只是不愿提及。让我猜猜,不愿提及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也背弃承诺了?所以你恼怒生气,找了别的虫报复我?”
不得不说,谢尔利特对情绪的捕捉真是惊人的准确。
只是方向不对。
梵因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两分稀薄的怒意,可谢尔利特感觉到了。
他是性情冷淡内敛了些,可他不是斩净七情六欲的圣人。
梵因是全心全意信过谢尔利特,真心想要和他一起走下去的。
真切付诸了感情,可兜住的却不是同等的真心与爱意。所有的温情甜蜜皆是虚幻迷离的骗局,泡影散去后,一切都四分五裂,一地的玻璃碎渣映出他识人不清、可笑又滑稽的模样。
疼痛是真的,愠怒也是真的。
时至今日,梵因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些介意的。
被最亲近的枕边人视作别人的替身,你满心欢喜与期待的想要和他成为真正的家人,可他却想把你打磨成最完美的替代品。
真的很恶心。恶心到和谢尔利特有一点肢体接触,都让他想吐。
不可否认,看到谢尔利特失态冷声质问他的模样,梵因是有些快意的。
谢尔利特还在说:“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传到你耳朵里?”
“我和米勒阁下只是合作关系,你何时也信了那些乱编的娱乐八卦?”
07适时给他补充信息差:“呃,谢尔利特十来天前和外宣部的同事雄虫米勒一起吃饭被拍了。我没有帮谢尔利特说话的意思哈,客观陈述,照片没问题,谢尔利特和米勒阁下也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同事关系。只是八卦方P得很暧昧,写的也很狗血…就,恩,相关话题还登上了娱乐榜第一。虽然只待了半个小时就被撤了。”
梵因:“。”
首先,他已经把“谢尔利特.多恩”这个名字设为了屏蔽词,智脑环会拦截所有有关的新闻推送和讯息。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关注谢尔利特的动态了,这条八卦自然也看不到。
如果不是还不能撕破脸,他真的会把谢尔利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的。
其次。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认为自己在乎他到看见个八卦新闻、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就吃醋分居,找别虫转移注意刺激他?
梵因觉得真是……
难评。
但是并不妨碍他借机演下去。
“有些消息不会平白无故传出,只怕并非空穴来风。”梵因思索着之前的自己,知道并且相信这则绯闻会是什么反应。他垂下眼,声调淡静:“在你彻底解决好这件事前,我不想看到你。”
“以后不会类似新闻出现,传言也不会有。”谢尔利特伸手,想要碰一下梵因的脸,却被他凝眉躲过。谢尔利特举着手,无奈:“好……我一定把风言风语处理干净。只是宝贝,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过别的雄虫,手都没牵过。”
梵因淡淡地恩了一声。
言下之意是看你表现。
“你呢?”那处齿痕被发丝盖住,可谢尔利特的目光还是久久地停在上面,“梵因,他碰了你吗?”
趴在梵因右肩的小系统默默挪到了左边。
不是这个目光真的很惊悚啊QAQQQQ
也不知道为什么,07总觉得谢尔利特温柔含笑注视着你时……莫名让人怵得慌。
笑得它心里毛毛的,背后也凉飕飕的。
“没有。”梵因的语气从始至终的疏淡冷漠,“信不信随你。”
“信。”谢尔利特微笑着注视梵因,“你说的话我都信。”
“只是梵因,不要骗我。”谢尔利特上前一步,温热的吐息落在梵因耳侧,生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最讨厌别虫骗我。”
生理性的反胃感又开始上涌,梵因忍着不适,“你还有什么事吗?”
送客意味十分明显。
“我本来是想接你回去的,但现在来看,得到的答案肯定只有拒绝。”谢尔利特轻轻摩挲了下他的脖颈,偏头,轻吻落在他的鬓角,“下次再来,我会准备好道歉的礼物和足够诚意的邀请,希望那时,你愿意和我回家。”
“住外也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也希望你稍微消气后,至少接一下我的通讯申请,不要再打十几个电讯都不回了。”见梵因退了一步,躲开他要贴上额头的吻。谢尔利特眸光微敛,但唇边还是盈着温和笑意的,“至于那个雌虫,留着解闷逗乐就好。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
“讨厌鬼要是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雌虫,而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不知道作何感想。”和谢尔利特分开后,07还是忍不住编排两句:“还处理好…他几个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就此打住,不要再有近一步接触了。”梵因眸色淡淡,“当个逗趣玩意可以,娶回家当雌侍不行。”
“你要是真的想娶个雌侍回家他也不能说什么吧…要是拦着不让的话可是触犯了阁下的婚姻权力。”07嘀咕,“小心雄保协会的参他一本。他现在正处在晋升关键期呢,可经不起这样的控告。”
而梵因的雄父,正是雄虫保护协会十二会议席的首席。
梵因轻哂,“不用管他。”
他弯眼,轻轻勾了下小系统的翅翼尖,“谢谢小七。”
07[ovo]:“诶?”
梵因但笑不语。
小系统的单口吐槽相声真是他这段时间的快乐源泉。
就连被谢尔利特弄糟的心情,听光团子絮絮叨叨念上两句,也会变得轻快明媚起来。
虽然不懂,但小系统还是用软化的透明翼卷住梵因的手指,蹭蹭。
“小梵永远不用和我说谢谢。朋友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对了,小梵……”
07还没说完,公寓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楚淮倚在玄关处,“不是十点半下课吗?”
怎么十一点才回来。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梵因弯腰换鞋,温声:“怎么了?精神域又不适了吗?”
“没有。”楚淮面无表情,“怕你出事。”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歧义,他语气生硬地补充:“昨晚那群人不是什么善茬,我担心他们找上你。”
“即便是在学校内,也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好。”梵因没过问‘那群人’的消息,只是微微颔首,“我会注意安全的。”
“午饭想吃什么?”梵因散了马尾,放松绷紧了一上午的头皮,边回缇亚的信息,“帝国理工的食堂味道都还不错,不比第一军校差。要试试吗?”
“出去吃,我请你。”楚淮站在他身后,双肘抵着沙靠背,盯着雄虫找不出一丝发缝的头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的发量看上去不像是学医的进修生。”
梵因:?
“不是所有医学生都会秃头。”明快的笑意盈上他的眼眸,梵因是真的被逗乐了,眉梢眼角都漾着淡淡的愉悦,“小淮长官,请不要刻板印象。”
“好吧,那就出去吃。”和缇亚老师约了时间,梵因关掉智脑环。他侧过身体,支颐笑眼盈盈地望着楚淮,“请问小淮长官打算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被大美人的笑靥措不及防杀到的楚淮恍了下神:“……都可以,地点随便挑。”
“那就……”他的话还没说完,智脑环又开始震动,这次来自索亚。
“稍等,我接个视讯。”
梵因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方才被谢尔利特一打岔,都忘记要回那99+的未接电讯了。
视讯的悬浮框采用了加密处理,除了梵因外谁也看森*晚*整*理不清视讯联系人是谁。他又戴了蓝牙耳机,楚淮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视讯那边的虫不知道说了什么,楚淮看到梵因怔住,上扬的唇角一点点放平,表情几乎凝固在脸上。
他的肩膀紧紧绷住,指关节用力到泛白,面上血色褪尽,声音也在发颤:“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