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避 落花时节又逢君

    “破渊号找到了。”

    这是视讯接通后索亚说的第一句话。

    梵因先是愣怔, 眼里浮现一点困惑。

    索亚完全不是会开玩笑的性格啊。

    “斯特温阁下,我说的是真的。”索亚重复了遍,放缓语气, 细听之下,他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抖:“莱西少将的战甲, 破渊号找到了。坐标是羟基星系, L-[106.710, +271.105]、V-[62.48, -111.20]。”

    “不久前, 该坐标附近发生过一场中度规模的星磁风暴, 产生的能量导致羟基星系编号为α-4120Z的迁跃点坍塌, 好在无虫伤亡。迁跃点坍塌必定会产生黑洞渊流, 在渊流稳定, 星磁风暴停止后, 驻扎最近的军□□出搜寻队去检查情况…然后就发现了破渊号。”

    “新闻报道有误,破渊号并未完全废弃。只是损毁程度达到了90%,战甲的核心系统陷入休眠状态, 把所有能量供给维生舱运转。”

    “维生舱里的虫是深度昏迷状态, 具体情况未知, 但确定还有生命体征。”索亚深吸口气, “斯特温阁下,莱西少将还活着。我觉得您会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的。”

    梵因久久不能言语。

    索亚前面说的那一大段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思绪完全停滞,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无法再有任何的思维与行动。

    克弥斯汀还活着。

    梵因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心脏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高高拎起再重重砸下,一下一下跳得他肋骨都有些疼,像是要从心腔里跳出来那般。

    他的指尖都在抖, 后脑勺忽的泛起一阵剧烈疼痛,像是有万根细针齐齐刺下,绵密又尖锐,疼得梵因眼泪都要掉下来。

    “梵因!”楚淮撑着靠背越过沙发,动作轻柔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声音微沉:“冷静,不要激动。跟着我调整呼吸,别着急。”

    直到肺腑间也传来一阵抽疼,梵因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憋气,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闭上眼,跟随着楚淮的指令慢慢调整呼吸。只是表情仍旧是空茫茫的,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五分钟后,确定阁下平复了情绪的索亚再次开口:“莱西家族已经派虫去接少将了,您的雌兄,阿莱斯少将也在去往羟基星系的途中。最迟下周,他们就会带着莱西少将返回帝星治疗。”

    “……好。”情绪应激带来的生理性心脏绞痛让梵因连直个身体都格外困难,他弓着背靠在楚淮肩上,声音很轻:“你要是也想去接克弥斯汀的话,就去吧。”

    索亚:“我是很想,但我的第一任务是保护您的虫身安全。请恕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心离开您身边,这是违抗军令。”

    “阁下,请您务必保重身体。如果任何不适,我将在五分钟内赶到送您去最近的医院。”

    “我没事。”梵因摇摇头,缓了一会才说后半句:“克弥斯汀那边的消息麻烦你实时跟进了,有任何变动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会的。”

    挂断视讯后,雌兄阿莱斯的视讯又跟着打了进来。

    接通后,阿莱斯先是一愣,随即深深拧紧眉心,他看着苍白虚弱的弟弟,语气不怎么好:“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梵因这次没戴蓝牙耳机,扩音器里传出来的熟悉声音让楚淮手上动作一顿。

    他在心里轻啧。

    阿莱斯.斯特温。

    少将职衔,现于第二军指挥与战略部门担任总负责人,铁板钉钉的第二军继承虫。

    也是他的死对头。

    和他从军校联赛打到军团演练赛,至今没分出一个胜负来。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在他的宝贝弟弟家,不知道作何感想。

    但楚淮还是没那么缺德,画面框外,他把水杯递给梵因,比划口型:“小心烫。”

    梵因捧着热乎乎的玻璃杯,看着眉心紧得可以夹死蚊子的雌兄,唇角微弯:“哥哥,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你已经出发了吗?”

    “恩。”阿莱斯面色稍缓,“等落地后,我拍照给你看。”

    梵因垂下眼,杯中升腾起的水雾润湿银睫,下眼睑被热气熏上淡淡的红。

    “不用了。”

    “克弥斯汀军籍还在,军长级别以上的军官照片无授权不能随意外传。”热水入喉,唇色也被暖得艳了一些。梵因笑了下,眼中雾蒙一片,情绪并不真切,“哥哥还是不要为我违反军纪了。”

    “差点就成了家属,怎么能算外传呢?”阿莱斯挑了下眉,“全场我的职衔最高,谁敢乱说什么?”

    军雌的低情商直脑筋人设不倒。

    阿莱斯是真的以为自己在担心他违反军纪。

    梵因在心里叹气,“等你们返回帝星了,我去医院看他。”

    “行吧。”阿莱斯也不勉强,他挥了下手,“进迁跃点了。”

    家属。

    梵因在心里默念过这个词。

    只怕哥哥醒来

    要对他失望了吧。

    智脑环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Figea/:【哥哥,你最近住学校公寓还是?】

    /Figea/:【收留我住几天呗,你亲爱的弟弟来给你暖床呀】

    /Figea/:【探头.gif】

    斐嘉

    梵因心口一暖。

    【好】

    梵因看着静坐在一边的楚淮,“抱歉,今天的午餐可能吃不了了。”

    “那就先留着,下次。”楚淮对他伸出手,虽然不明所以,梵因还是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楚淮扣着他的手腕,指尖抵在脉搏上。半响,轻舒口气,“还好,心率已经平复下来了。”

    梵因浅浅地弯了下眼,“突发性情绪应激而已,心静下来就好。”

    “脸色。”楚淮看了他一眼,“好难看。”

    “气血不足,恢复得慢。”梵因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没事的,别担心。”

    “午餐多少吃点。”楚淮起身,抽走他手中空掉的玻璃杯,“想吃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梵因抱着膝盖,歪了下头,“小淮还会做饭?”

    “会一点。”

    “清淡点的,口感黏糊一点,带点汤水。”

    虫族没有粥食这种说法,但梵因现在确实只想喝两口热腾腾的粥。

    楚淮沉思两秒,点点头。

    “我试试。”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餐桌前。梵因看着面前这碗恩,姑且称为粥的热食,红红黄黄白白的谷物炖在一起,卖相确实有点一般。

    再看看坐在他对面的楚淮,脸色黑黑的,语气生硬:“还是点外卖吧。”

    梵因抿了下唇,忍住笑舀起小半勺尝了尝。

    味道意外不错。

    “很好吃。”梵因又吃了两口,才道:“真的,不骗你。”

    楚淮恩了声,“不用这么客气。”

    “待会我就走了。”楚淮微微皱眉,“你一个虫,行吗?”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梵因失笑,“你是对我产生什么奇怪的印象了吗?”

    楚淮盯着他的脸打量一会,很认真反驳:“你不行的。”

    诶。

    梵因有些无奈。

    怎么楚淮也开始了。

    他的雌兄是,克弥斯汀是,斐嘉也是。

    一个两个都觉得他根本照顾不好自己,重点儿力攥一下就碎了。

    哪有那么娇气。

    “得空再来帝星的话,记得联系我。”梵因喝完最后一口粥,面上总算恢复稍许血色,“给你继续精神域修复工程。”

    楚淮噢了一声,冷不丁问道:“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是质问。”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楚淮缓和嗓音,补充道:“可以不回答,纯粹是我好奇。”

    因为

    梵因弯了弯眼。

    “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很投缘。”

    “我没见过那么酷的雄虫。”

    “很喜欢,想认识。”

    “想成为朋友。”

    楚淮仍旧冷着个脸,只是藏在墨发下的耳朵却一点点红透。

    小阁下眼中笑意愈盛,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促狭。

    “主动交朋友,给予好意与善意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回答,小淮长官还满意吗?”

    楚淮闭了闭眼。

    谁能遭得住这么一个漂亮绮艳的大美人,眼眉弯弯、声调轻软的跟你打温柔直球。

    反正他是不太行。

    一吃一个准。

    他要是雌虫的话。

    可能真的会考虑挖谢尔利特墙角的-

    克弥斯汀是在三天后的清晨被带回帝星的。

    梵因知道消息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给缇亚打下手,采集样本分析数据,写对比报告忙得完全没有时间去摸智脑环。直到斐嘉过来给他送晚饭提到。

    那会儿他们坐在实验楼外的小亭中共进晚餐,亭外有一颗高大的粉槿栀。正值夏季,粉粉紫紫的藤花垂了一树,娇娆美丽,尽态极妍。映着夏日傍晚特有的紫蓝色调天空,从浅至深铺陈开来,落成一幅苍远而绚烂的自然画卷。

    等梵因吃完饭漱过口,斐嘉才轻声道:“哥哥,莱西少将的医疗舰于今天清晨落地北蓝星际港,这会已经入住莱西家族的私虫医院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进行身体检查。”

    梵因怔了瞬,眼尾随着浅笑泛开微微上扬。

    “那很好啊,在自己的家族医院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斐嘉盯着哥哥笑意浅浅的眉眼,半响,丧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你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哥哥现在压根就不在乎莱西少将,已经完全放下了?

    “那我该有什么反应呢?”梵因温和地注视着弟弟,声调轻柔,“激动到失态?马上冲到医院去见他一面?那应该不行,我的分析报告还没写完呢。”

    虽然知道哥哥没有那个意思,但斐嘉还是忍不住道:“莱西少将还没有分析报告重要?”

    他呃了一声,快快补充:“我没有道德绑架和任何质问哥哥的意思,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套完盾,斐嘉才说:“我觉得莱西少将对哥哥来说是很重要的虫。你之前还拉着我的手在梦中哽咽着喊莱西少将…怎么他现在回来了,哥哥反而不想见了?”

    是的,不想。

    斐嘉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他能察觉出梵因平静表相下的退却与回避。

    大抵是……

    近乡情更怯吧。

    安静良久,斐嘉听见哥哥轻声说:“斐嘉,其实我有些怕。”

    梵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犹疑不定、瞻前顾后。

    他当然想去见克弥斯汀,可又怕见到克弥斯汀。

    “那可是克弥斯汀。”斐嘉睁大眼睛,声音里透出一点不可置信:“哥哥,你为什么要怕?”

    虽然真的非常不想承认,可斐嘉没法昧着良心说,这世上还会有比对梵因更好的虫了。克弥斯汀要排第第二的话,没有谁敢争第一。

    不过,他的哥哥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就是了。

    自己的双生哥哥,斐嘉自认再了解不过,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猜不透梵因为什么会怕见到克弥斯汀。

    “因为。”梵因顿了下,那些敏感的、纤细的心绪和犹疑不定、徘徊不决的心思,即便是在斐嘉面前,也只是稍稍冒个头:“他还是七年内的克弥斯汀,可我不是了。”

    克弥斯汀失踪的七年,横亘在他们中间,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他就是这么矫情、拧巴和犹疑。

    梵因想。

    所以。

    哥哥,醒来后,别再喜欢我了。

    一阵晚风拂过,携着粉槿栀的甜馥香气,卷落一场纷纷扬扬的花瓣雨。

    梵因捻下发丝间的一片花瓣,清淡柔软的色泽,像是谁剪了落日沉尽、月亮升起前的最后一丝流云放到他的掌心。

    很不合时宜的,他想起前世的一句诗。

    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72章 唤醒 好在你回来了

    睡前, 斐嘉枕在梵因腰腹间看杂志,听到头顶慢吞吞地传来一句:“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

    斐嘉翻过一页,盯着欣赏页上胸肌饱满、八块腹肌的黑皮猛雌, 语调同样慢悠悠:“可以啊,我的哥哥这是终于想通了?”

    静默两秒, 梵因说:“就算是出于礼数, 也该去探望一下。”

    哦, 礼数。

    斐嘉姑且信了,他把杂志一合, 抬手拉下梵因的书, 语气里含着三分揶揄:“分析报告写完了?”

    “……”梵因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小坏蛋。”

    “好啦说认真的。”他看着梵因的眼睛, “等莱西少将醒来后, 哥哥打算怎么同他相处?”

    斐嘉可不觉得他们能做成什么世交关系下的好兄弟。

    “等他醒了再说吧。”在弟弟面前, 梵因的鸵鸟属性装都懒得装一下,“现在想那么多也无用。”

    这倒是。

    斐嘉没再多问,抬手抱住哥哥的腰, 蹭蹭。

    “好啦我明天陪哥哥去就是了, 别怕啊, 如果莱西家族的虫欺负你我给你撑腰。”

    梵因摸摸他的头, 失笑。

    斐嘉这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

    但显然斐嘉阁下的担心是多余的。

    隔天上午,索亚把他们送到莱西家族私虫医院楼下,远远的就看到正门口站了个雄虫在等。

    黑发拢成了优雅又繁复的盘发,浅金色的眼似融化的蜂蜜,不笑的时候也盈着十二分的甜蜜,看虫的眼神仿佛能拉出细细的糖丝来,叫你轻而易举就化在这两汪蜜糖里。

    他眼尾上挑的弧度, 同克弥斯汀如出一撤。

    即便年满五十将近六十,他的眉眼间依然漾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那是只有被爱护得很好才能养出的干净来。

    梵因和斐嘉下车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雪克.莱耶斯一齐抱了个满怀。

    “两位小阁下真是好久不见了!”雪克挨个亲亲额头,一手揽一个,眼神温柔得可以滴水,“小梵因,怎么感觉又瘦了呢?你雌君怎么养你的?”

    “斐嘉宝贝,律师执照考得怎么样啦?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噢。”雪克对他眨了个wink,“我给你独家辅导。”

    别看雪克虫生过了快三分之一了还是一副天真懵懂孩子气的模样,可他在雄虫保护协会十二会议席也拥有一席之位,同时担任雄保协会法律部的部长。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借助他的雌君安其罗.莱西的势力,完全凭借一己之力走上并坐稳现在的位置。

    从一个落魄皇室分支家族出身到拥有如今的权势,你如果把雪克当成只懂奢靡享乐、被雌君供养宠爱的漂亮摆设,那一定会吃大亏。

    雪克和雌君共育三子,全是梆硬耿直的军雌,这让一心想养个漂亮小阁下玩儿的雪克嫌弃得不行。于是乎,他顺理成章地盯上了隔壁世交斯特温家的一双小雄虫,有事没事就跑过去吸崽。克弥斯汀和梵因的竹马情谊能培养起来,有一半要得益于自己的雄父。

    斐嘉也很喜欢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雪克是他最崇拜的雄虫没有之一。他觉得雪克叔叔在法庭上大杀四方只用一张嘴就把对方一个团的律师辩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真的酷毙啦!

    他挽住雪克的胳膊,笑眯眯:“快考下来啦,等我拿到中级执照就去雄保协会的法律部应聘,我要跟在雪克叔叔身边学习。”

    “那我等着啦。”雪克语调轻快,“和斐嘉宝贝共事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他转头看向一路都沉默不语的梵因,语气转得温柔:“小梵因,怎么啦?”

    “是不是不想见到害你在二次分化期这么难受的罪魁祸首?”他抬手摸了摸梵因的发尾,“不想见也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等做好心理准备再来也是一样的。”

    作为了解前因后果,包括长子为什么失踪七年的雪克从来都没有责怪过梵因,此刻也一样,还在轻声细语地开导他:“宝贝,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你的体质不适合承担一星半点的焦虑与烦郁,先以自己为重好吗?反正克弥斯汀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见都是一样的。”

    他把梵因落到颊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看着小阁下微怔的眼眸,心软又怜爱:“梵因,克弥斯汀的事情没有任何虫怪你,包括他自己,我了解我自己的孩子。所以请你也不要再苛责自己了好吗?”

    “那是克弥斯汀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没有压力。”梵因学着斐嘉的样子,挽住雪克的手,轻声:“是我自己想见的……我很想见哥哥。”

    “好。”雪克看着银睫半垂、显得温静又沉敛的小阁下,内心浮现一百点遗憾来。

    唉,明明只差一点,长子就能把小梵因拐回家了。

    他也很期待和小梵因成为真正的家人来着。

    只是……

    雪克在心里叹气。

    等克弥斯汀醒来后,知道梵因和别的雌虫结婚了,怕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说实话,雪克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只怕克弥斯汀并不会就此放弃。

    他对长子不说百分百的了解吧,但有一点却是很清楚————

    这小子随了他爹,别看平时一副冷冷淡淡无欲无求的模样,可对于真的上了心、入了眼的东西是势在必得的。这个东西,包括物件、前程和活生生的虫。

    更何况军雌骨子里的本性是掠夺与占有。

    即便珍宝已经落入别虫手中,只要他们还在意,那就会想方设法、不计代价的抢回来。

    尤其是这件珍宝曾是自己的。

    唉,唉

    雪克对梵因偷偷瞥去一个怜悯且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雌父敢在婚礼现场抢虫,只怕克弥斯汀会做得更狠。

    结婚了算什么?照样给你挖墙脚。

    至于丢掉的面子和里子……

    这玩意哪有雄主重要不是?

    雪克在心里抱着吃瓜看戏、还有非常乐见其成的心态想。

    父子两都是外冷内疯的,只能祝小梵因好运咯,他是拦不住。

    恩,他甚至还有点想推波助澜。

    感觉小梵因现在的雌君也没有把他养得多好啊,不如交给他们家来养吧。

    对此一无所知的梵因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雪克,侧眸不解,“雪克叔叔,怎么了?”

    雪克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银白色滑门,“克弥斯汀就在里面,还没醒,精神修复液里泡着呢,要醒最少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梵因问:“哥哥的精神域受损很严重吗?”

    “严重,但是也没那么严重。”雪克想起医生的检查结果,“精神域损坏程度达到60%以上,但精神核还是完整的,那就问题不大。高级精神修复液里泡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也能好全了。”

    梵因:“……”

    这可真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啊。

    “小梵因,叔叔还想请你帮个忙。”雪克揉揉他的头,“医生跟我说,克弥斯汀的精神域修复归修复,他的主体意识是陷入精神力溃散引起的游离黑洞,也就是俗称的解离状态。因为精神域坍塌,意识无法走出这个状态。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反反复复的做着梦,混淆了现实与梦境,清醒不过来了。”

    梵因眨眨眼,等着雪克的后语。

    他的心理隐隐有了猜测雪克需要他做什么。

    “就是,如果他不从这个状态脱离,那就算精神域修复了也醒不过来。”雪克轻叹口气,“办法有两种,一是精神仪器干预强刺激,二是虫为引导,直白一点就是让克弥斯汀最在意的虫去他精神域里溜两圈,和他的精神力多接触一下,调动新生精神力的活跃度,借此给他的神经认知系统柔刺激,慢慢把克弥斯汀从解离状态中唤醒。”

    溜两圈……

    梵因被雪克的用词给逗得弯了弯眼。

    “好。”梵因唇笑了下,“我知道要做什么了。只是我白天要上课,每天晚上过来可以吗?”

    “这个看你的时间来吧,不急。”雪克目光柔和地看着梵因,“我代克弥斯汀说一声谢谢。”

    “这小子,真是好运。”

    “雪克叔叔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梵因摇摇头,他的声音低了稍许:“这个事…也只有我能做。”

    梵因自己也清楚。

    克弥斯汀最在意的,就是他了。

    他自己就是研究精神力的,当然知道用精神仪器干预强刺激唤醒处在解离状态的虫有多痛苦。

    就当是……一点点补偿了。

    所有虫都跟他说,梵因,克弥斯汀失踪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

    确切得知克弥斯汀失踪消息的时候,正是他二次分化期最痛苦的时候。

    梵因躺在医疗舱里,反反复复的梦及前世的一幕幕。

    他的亲生母亲满脸厌恶地看着他,说,谢梵音,你已经有了你哥哥所求的所有东西,你还要和他抢什么?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

    他的父亲冷着脸说,阿音,你要懂事一点。只是一个生日而已,我们不是给你补了生日礼物吗?

    最后,是他的哥哥,躺在病床上,上半身被母亲拥在怀中,眉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只针对谢梵音一个人的恶意与得意来。

    他无声道:“谢梵音,你不配得到爱,你只是我的附属品,你不该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来。凭什么我在遭罪,爸爸妈妈却在陪着你过生日?”

    谢梵音,你不配被爱,不该得到真心。

    你所珍视的,最终都会失去。

    你所记挂的,最后离你而去。

    谢明安和他说过的话,犹如诅咒,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梵因在梦境里崩溃了。

    他没办法不责怪自己。

    没办法释然放下,心安理得的和自己说,你不是罪魁祸首,你要放过自己。

    没有虫怪他。

    是梵因自己不肯原谅自己。

    但好在……

    梵因伸出手指,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壁,看着静静悬在浅蓝色修复液中的雌虫,一眨眼,泪珠子就落在地上。

    好在你回来了。

    真的见到克弥斯汀那一刻,他的情绪反倒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想象中的期待、紧张、不安…甚至喜悦都很少,只有庆幸。

    克弥斯汀的面容和记忆中无甚差别,全身上下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那头黑色短发已经长及齐腰了。在修复液里泡着,似乎还有生长的趋势。

    梵因的前额抵上玻璃壁,阖眼释放出精神游丝。

    想。

    长头发的克弥斯汀…也很好看。

    他很想看看长发版的克弥斯汀睁眼是什么模样。

    所以哥哥,快点醒来吧。

    我很想见你。

    第73章 醒来 “阿音。”

    之后几天, 梵因规律地在帝国理工学院和莱西家族私虫医院两边往返。

    白天泡实验室,观察样本,收集数据, 撰写分析报告。

    吃过晚饭后,索亚送他去医院, 给克弥斯汀做两个小时的精神柔刺激。做完后再返回宿舍。

    人为的精神刺激是有用的。

    梵因能明显感觉到, 克弥斯汀的精神力一天比一天活跃。医生隔两天过来检查一次他的精神域, 到第五天的时候,满脸欣慰地说按照这个精神力活跃度增幅变化, 少将醒来也就是这周内的事情了。

    医生还说, 少将的精神域已经修复完毕, 明天开始就不用泡修复液了。阁下可以尝试和少将进行深入一点的精神力交流, 精神梳理、构建精神链接进行意识导波交流都是可以的, 这样有助于帮助少将早点醒来。

    ……医生这是误会他和克弥斯汀的关系了。

    精神梳理倒是没问题, 至于构建精神链接进行意识导波交流…那可是要深度精神交流后才能做到的。

    雄虫只会和确定了婚约关系的雌君进行深度精神交流。

    构建精神链接首先需要雄虫和雌虫在彼此的精神域拓下精神印。拓下精神印,情况又有两种。一种是雄虫给雌虫做深度精神梳理的时候产生,一种是双方契合度特别高的情况下, 浅层的精神接触就能做到。

    梵因没和任何雌虫做精神交流深入到可以搭建精神链接的程度。

    包括他的雌君谢尔利特。

    即便是最昏头的时候, 他也没答应谢尔利特的这个请求。

    他不适应和谁亲密到共感情绪, 想法一览无遗地展现给对方看。

    梵因和谢尔利特的精神交流只有过最浅层的精神梳理, 且次数屈指可数。

    他不怎么热衷于亲密行为,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

    若说唯一过界的亲密精神接触…还是他刚成年的时候,缠着克弥斯汀要试试精神梳理。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

    构建精神链接是肯定不行的。

    不过做精神梳理还是可以。

    但他和克弥斯汀的精神力契合度实在是太高了。

    即便只是最浅层的精神梳理,即便梵因已经万般收敛、小心翼翼了———

    但架不住对方的精神力要缠上来。

    精神力缠贴得紧了些,梵因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些东西。

    比如记忆,比如梦境。

    他看到克弥斯汀把三个月的自己抱在怀中,雪糯一团的小虫崽非要攥着哥哥的手指才肯老实睡觉, 一抽出来就要委委屈屈地哼唧。

    实在是又娇又黏。

    为了让小梵因好好睡个午觉,克弥斯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好友阿莱斯的邀约。

    七岁的小少年抱着他,满脸认真地和他雌兄说:“我觉得还是抱他睡觉更重要一点,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你别给我吵醒了。”

    阿莱斯翻了个大白眼,压低声音吐槽:“……这到底是你弟弟还是我弟弟?”

    克弥斯汀微笑:“你不想要的话可以给我啊。”

    “滚!”

    还有克弥斯汀十六岁那年,他们两家一起去某个著名的冰雪奇景星旅游。他玩雪受了寒,克弥斯汀没有半点迟疑的推掉了计划好的游玩行程,留在下榻的别墅陪他。

    那会儿他难受得整个虫都恹恹沉沉的,没什么精神,但是也睡不着。克弥斯汀就把他抱到一楼客厅,用厚软的绒毯裹着他把他拢在怀中,在火炉前给他念带有悬疑元素的探险秘闻故事。

    他在少年温润柔和的故事声、火炉燃烧的哔剥作响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中感觉眼皮渐沉,像小时候一样,攥着哥哥的手慢慢睡着。

    醒来时,窗外大雪已停,克弥斯汀也倚着沙发支头小憩过去。

    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少年,眉眼在天光中显得愈发清隽俊美,垂睫阖眼时,疏冷而锋离的感觉反而愈发重,眼皮薄,唇也薄,怎么看都不好相与。

    只是他一动,一对乌睫就轻颤着掀起,冷淡与疏离像是冻雪融成了春溪,梵因最熟悉的、柔融而温沉的笑意盈满了那双浅霁青色的眼眸,一瞬间春机盎然。

    “怎么了?睡得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往克弥斯汀怀中埋了埋,小声:“去楼上吧…哥哥再陪我睡会。”

    ……

    克弥斯汀好像很喜欢大雪天。

    或者说,和梵因待在一起的大雪天。

    军校休冬假的十来天,除了实在推不掉的社交宴请,剩下的空余时间他几乎都是跟梵因待在一起。

    他陪着梵因在温室花房中侍弄花花草草,一个军雌,手巧得不行,随便两下就能编出一个漂亮的花环手链来。审美也好,在花卉艺术方面完全不输梵因。只是他在过程中从来不出声,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小阁下挑选花枝、修剪插瓶。

    等梵因插花装点好后,才会提出一两句意见。梵因按照他的意见小作修改,就能得到风格截然不同的花艺作品。

    他们也会不那么讲究形象,脱了鞋在毛毯上对坐下棋,落地窗外就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而室内温暖如春。

    梵因要上音乐课,他也在一边作陪。就搬张凳子,支起画架,把认真学习乐理、在钢琴前弹奏的小阁下通通用画笔记录下来。有关梵因的速写,克弥斯汀已经攒了整整厚厚三摞了。

    克弥斯汀也会因为梵因随口一念某道中式甜品,就早起在厨房待一上午,折腾数次,用虫族食材琢磨复刻出来给他的小阁下当下午茶配餐。

    克弥斯汀很喜欢这般,在寒冷的大雪天,陪着小阁下,把光阴消磨在一些琐碎的、无意义的日常上。

    ……

    每一次精神梳理,梵因都能看到一些。

    克弥斯汀惦记最深的,梦里想到的,全是他。

    全部和他有关。

    最后看到的,是克弥斯汀昏迷前的情景。

    破森*晚*整*理渊的机舱内疯狂亮着红光预警,防护视窗外极速流动的星磁风暴苍丽而瑰艳,有种极致危险的绚烂。克弥斯汀的精神力和战甲同频连接,他清楚知道在星尘粒子卷裹上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在精神域坍塌尽碎、彻底失去意识前,克弥斯汀在想。

    他要食言了。

    都已经摘到Painsthrall了,只差一点就能送到梵因手中了。

    真是抱歉,还是要让他的小阁下独自捱过二次分化的疼痛。

    只希望他的死讯晚一点让梵因知晓,至少等他平安度过二次分化期。

    那不然…得多疼啊。

    阿音,真是抱歉。

    还是失约了。

    ……

    不要抱歉啊。

    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我才是。

    梵因竭力平复着情绪,和往常一样,在精神力殆尽前控制精神游丝回到自己的精神域,却感觉有一缕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跟着被带到了自己的精神域里。

    那缕不属于梵因的精神力探入精神域后礼貌的停在外层,没有再进一寸,只是温柔而克制地勾了一下他的精神游丝,松松地牵着晃了晃。

    像是感知到他的难过,在安慰他。

    恍如很久之前,有谁轻柔地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从头抚到发尾,极尽爱重和怜惜。

    ……

    梵因睁开眼,猛地直起身体。

    他微微张唇,怔愣地对上那双浅霁青色的眼眸。

    明邃而澄透的色泽,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那双眼睛微微弯着,眼尾随之上挑,笑意一如记忆中的温润柔和,似笼了烟雨的初春碧潭,笑涟澄澄漾开来。

    他动了下唇,唤道:

    “阿音。”

    啪嗒。

    泪珠子从小阁下的睫尖砸下,在雪白的被单上晕开暗色的水渍来。

    视线被溢出的温热液体模糊,眼中蓄满了朦胧水泽,很快把他的脸颊也染得湿漉漉的。梵因用力攥紧自己的衣袖才没让自己发抖,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鼻腔也酸酸的,费了很大的劲才开口。

    “哥哥。”

    一句哽着嗓音、压着哭腔的哥哥,把克弥斯汀喊得心都在颤。

    他下意识抬手,要去给梵因擦眼泪。只是才动了下手指,就被梵因摁住了。

    “吊着营养液,不要乱动。”

    克弥斯汀的目光在梵因腕子上的手链上停了一瞬,最后凝在小阁下湿漉漉的面颊上。

    他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刚醒来就把你惹哭了,真是对不住。”

    “送你的手链太旧了,再给你配一条新的作为赔罪礼好不好?”

    “阿音,别哭。”

    梵因的唇翕动了下,正要说话,疗养室的门被虫轻轻推开。

    “斯特温阁下,我来替少将检……”

    医生瞪大眼睛,手中的记录本掉在地上。

    卧槽————

    医学奇迹真的发生了!!!

    四十分钟后。

    做完基础检查的克弥斯汀坐在轮椅上被弟弟安格尔从检查室出来,他揉着额头,语调是完全不同于面对梵因时的冷淡:“都说了可以走路,不用……”

    “不行。”安格尔硬着头皮打断长兄的话,“医生说您最好是明日再尝试下地走动,哥。要听从医嘱。”

    克弥斯汀:“……”

    安格尔出息了,都敢打断他的话了。

    回到疗养室内,没看到想见的身影。

    克弥斯汀的指尖搭在轮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他语调淡淡:“梵因呢?”

    雪克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儿子,挑了下眉,“这么晚了,人家不要回去休息的吗?”

    克弥斯汀轻皱了下眉。

    “他没给我留话吗?”

    侍从把餐食从餐车上端过,在克弥斯汀面前一件件摆好。雪克慢悠悠道:“有,让你遵从医嘱好好调养,他先回去休息了,得空了会来看你。”

    克弥斯汀擦手的动作一顿。

    他放下热巾,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了?”

    “没了。”

    克弥斯汀沉默着进食,陷入沉思。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

    梵因在宿舍楼下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谢尔利特一身正装,配饰齐全,甚至还坐做了发型,怀中抱着一大束雪吻红萸。

    他站在树下,眉眼在婆娑摇曳的树影中晦暗不明。

    梵因站住。

    他实在是疲惫,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倦意:“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吗?”

    言下之意是,我要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你也快点滚回家睡觉去。

    谢尔利特往前走了两步,梵因这才发现,他的双瞳竖成了针形。

    声音失了往日惯有的温和声调,平静到有些冷淡:“难为我的雄主还关心我的身体。”

    梵因打了个手势示意索亚不必上前。

    他摁了下刺刺跳痛的太阳穴,眼眉淡倦,“谢尔利特,有话直说。”

    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

    “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刚从莱西家族的私虫医院出来吧?”

    谢尔利特冷笑。

    “梵因,你还记得,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吗?”

    第74章 暗涌 那你去死好了

    其实梵因是记得的。

    他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纪念日礼物了。

    是他亲自画稿设计, 托朋友买了万金一克的稀有矿,打磨定制的一对戒指。

    说来讽刺。

    他拿到戒指的那天,恰好是他知晓一切的时候。

    后来, 梵因自然而然的没把纪念日放心上记着了。

    “旧情人回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贴上去, 连结婚纪念日都可以不过了。”谢尔利特语气冰冷, 深碧色的眼眸浓深近墨, 愠色渐浓,“梵因,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这个问题让梵因真的很想笑。

    谢尔利特, 居然有脸问自己这个问题?

    夜间风凉, 梵因把挽在手肘处的披肩往上拢了拢。他静静地看着谢尔利特, 倏地很轻的扬了下唇角, 笑意并不达眼底, 神色仍旧是清清冷冷的,可微弯的眼眉间却疎艳得生出几分攻击性来。

    他轻描淡写道:“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

    “梵因!”谢尔利特近乎咬牙切齿地喊过他的名字, 神色沉得愈发厉害, “我才是和你结了婚的雌君, 孰轻孰重你就这般分不清吗?”

    他就这般在意莱西?日日定点去医院探视不说, 连纪念日也不过了,眼巴巴地守着一个和他断联了七年的雌虫?

    “谢尔利特。”较比于他的失态,梵因则是冷静到有些冷漠了,即便他唇边的弧度并没有下去,还往上提了稍许,可没有半点温度,眉眼如淬霜雪, “你凭什么觉得,你比他重要。”

    克弥斯汀从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就陪在他身边,守了他十八年。

    而他和谢尔利特相识四年,结婚也才两年。

    谢尔利特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在他这里可以比得过克弥斯汀?

    即便梵因并没有知晓一切,谢尔利特也不可能越得过克弥斯汀.莱西。

    有些事情,梵因自己都没能看明白。

    他在刚成年的时候,懵懵懂懂不知情爱的年纪,就愿意和克弥斯汀携手一生。谢梵音从“门后”走出来,试探着对克弥斯汀伸出手。

    而后来即便他确切的知道自己对谢尔利特有过浅层的心动与喜欢,愿意试试和他成为真正的伴侣,想过有以后,可这个以后,并不和终生划等号。

    梵因是喜欢谢尔利特的,可深藏在灵魂中的,谢梵音的那部分,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谢尔利特袒露过。

    只有克弥斯汀真正窥见和触碰到梵因灵魂底色里,最真实的那部分。

    那个敏感不安、游移不定,需要百分二百的安全感和偏爱,才会愿意从玻璃壳中走出来,确定后却又会坚定走向你的谢梵音。

    ……

    谢尔利特怒极反笑。

    “所以你是打算把他和上次那个一起弄回家当雌侍吗?一左一右,坐拥双膝之福?”

    “还是说打算让我腾位置出来,明天你就和莱西二婚?”

    “说完了?”梵因微掀眼睫,轻落落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要提离婚的话,我没意见。”

    谢尔利特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今晚却过分失态。离婚两个字像是刺到他痛点了般,让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想都别想。”

    “要想离婚,除非我死。”

    “……”

    有那么一瞬,恶意翻涌到极致,梵因很想说,好啊,那你去死好了。

    “是吗。”

    虽是疑问句的句式,可语气却是陈述的平淡无澜,两个字咬得很轻,可气势却半点不输。

    梵因说:“谢尔利特,你想清楚再来和我说这句话。”

    他和谢尔利特的婚姻虽是代表旧制和新派的言和联姻,可这桩婚约里,谢尔利特一直都是受益更多的那一方。

    谢尔利特说是议政院新贵,年纪轻轻,手段和心术都了得。可若没有斯特温家族在后作支撑与运作,就算他再有本事,再能把控权术,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坐上议政院首席秘书兼对外发言虫的位置。

    在原著里,梵因身死后,谢尔利特此生不二婚、雄主之位永远为梵因保留的承诺极大的博得了斯特温家族的好感与信任。所以即便没了实质的婚姻作保障,斯特温家族也还是没有任何保留扶持谢尔利特,倾尽能用的资源为他铺路,让他稳稳当当地坐上了议政院一把手的位置。

    可谢尔利特如何回报斯特温的呢?

    斩断家族根基,斯特温姓氏中稍有作为的虫不是死就是革职流放,全族搬迁离开帝星,让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豪族世家再无复起的可能。

    确切让梵因起了杀心的是,谢尔利特动了斐嘉。

    那句没说出口的你去死好了,是真心的。

    他看着谢尔利特兽化的眼瞳,字句咬得轻而慢,声音清凌凌的,一字似一冰刀,钉在谢尔利特的命脉与痛处上。

    “谢尔利特,议员大选在即。你有时间在这和我发癫,不如回去多改一下你的演讲稿。”

    谢尔利特徒然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乍现。

    “生气了?”梵因把被风撩到身前的发丝拨到肩后,像是对谢尔利特躁动到连抑制环都压不住的信息素一无所查一般,往前走了两步,他微微仰头,苑紫色的瞳珠在月光下呈现一种宝石般的冰冷质感,瑰艳美丽,却毫无温度。

    “那回去消消气,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我想,如果价值不再对等,那这桩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谢尔利特。”梵因笑了下,眼尾潋滟上挑,眉眼间绮色盛极,“我可不需要一个带出去让我丢脸的雌君。”

    谢尔利特神色阴郁,眸色浓稠得近乎成了墨色,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他闭上眼,十几秒的时间,紧攥的手慢慢松开。

    再睁眼,兽瞳恢复成正常的人形圆瞳。

    “请雄主放心,我必定不叫你失望。”

    “困了,先上去了。”梵因同他错身而过,披肩下摆蹭过谢尔利特的手背,“夜安。”

    谢尔利特盯着梵因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宿舍楼电梯。

    他摊开虚虚握住的手,血痕斑斑的掌心,躺着一颗乳白色的珍珠。

    是梵因的披肩上掉下来的。

    …

    …

    梵因烘干头发从洗浴间出来,看着趴在床中间,机械翼蔫了吧唧耷着的小系统,温声询问:“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出bug了,检修不出来。”光团子咕噜噜滚到床沿边,颜表情都成了闷闷不乐的[T.T]:“回去的通道也暂时性关闭了,都没人通知我一下,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梵因摸摸他的尾尖,“你也说了只是暂时性的,别怕。”

    “bug,是克弥斯汀吗?”

    “是,也不是。”07忧愁地叹息,出于一些原因,他没法对梵因讲太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bug可能和我的到来有关。”

    “我感觉我好像闯祸了,又要给柏弥大人添麻烦了。可是大人又联系不上,就……心里头乱糟糟的。”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梵因把光团子拢入手心,托着放到眼前,语调柔和:“如果有我能帮到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呜呜谢谢小梵。”07蹭蹭他的指腹,“不过也可能是我多想啦…没关系的,大人和我说了,真的捅出篓子了也不怕,会有冤大头替我兜着。”

    梵因:“……”

    懂了,小系统也是个有后台的。

    小系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主打一个没心没肺忧愁不过十分钟。它问梵因:“刚刚在楼下,你为什么要激怒讨厌鬼啊?”

    小家伙居然看出来了?

    还有讨厌鬼这个称呼,真是听一次笑一次。

    梵因真的笑出了声,眼眸愉悦地弯了弯,“不让狐狸自乱阵脚,怎么抓住他的把柄呢?”

    把柄。

    说起这个,07想起自己忘记和梵因说的事情了。

    “小梵,我在谢尔利特的智脑环里,找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现在要看吗?”

    “密送到我邮箱吧,明天看。”梵因伸了个懒腰,抹完护肤品后卷着被子舒舒服服地倚进软枕堆里,“工作已经结束了,放部电影吧。”

    “好嘞,小梵想看什么?”

    ……

    对比于梵因看着电影自然入睡安枕的舒惬放松,有些虫则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夜难眠。

    有虫是因为心事,而有虫则是先前睡太多了,这会纯粹生理性的睡不着。

    知道今晚怎么都睡不着,克弥斯汀索性摆弄起了新配的智脑环。

    他的个虫账户并没有随着他的失踪而注销,数据也都还保留着,只要用曈纹认证登陆即可。

    克弥斯汀诈尸……不是,失踪归来的消息早在他还没回到帝星前就已经在圈内传开了,如果不是莱西家族明令拒绝了所有探视和拜访,说他需要静养恢复,只怕要见的虫三天都见不完。

    克弥斯汀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开了隐身模式登陆社交平台,亏得智脑环是目前的军用顶配,这才没让瞬间跳出了9999+的消息给卡住。

    昔日军团战友、特巡队的同僚、帝星权贵圈的塑料朋友和各种不重要的虫都纷纷发来问候,意思差不多都是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什么时候抽空见一面啊?回归宴是什么时候啊有没有我的份啊?

    克弥斯汀军籍并未注销,恢复后回到军团是铁板钉钉的事。他出事前就已升到少将职衔,以后再往上走是必然的事情,再加上一个莱西家族直系继承人的身份,这回归宴的帖子,自然虫虫都想求得一份。

    克弥斯汀神色淡淡,一眼都没多看,径直点开了置顶的账号。

    虫族的官方社交聊天平台采用全实名制信息,所有账户都不能设置名称,ID直接焊死了个虫姓名。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名字+姓氏。

    克弥斯汀并没有给梵因设置特别备注,他用指尖轻抚了下【Vanyn.Stwin】那行ID显示栏,点开放大账户头像。

    不再是记忆中那张雪景图。

    远景是熔金似的日落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而近景则是一段树枝上,栖着一只圆乎乎的、通体纯白的雪绒鸟。鸟团子微微歪着头,用黑豆子似的眼好奇地盯着镜头,看上去灵动又懵懂。

    这雪绒鸟和梵因还有点莫名的相似。

    至于这远景的湖泊……

    克弥斯汀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明湖。

    在他失踪的这几年,阿音去过明湖吗?

    梵因的账号显示离线状态,这会想必已经入睡。克弥斯汀正要退出,悬浮屏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您有3719条私密留言待查看,留言来自特关-【Vanyn.Stwin】」

    第75章 留言 嘴硬心软的小阁下

    最早一条是七年前。

    【二次分化期, 好像比我想象的要疼一些。】

    【好吧,确实很难捱,很疼。】

    【整日泡在医疗舱中睡着…对时间的感知都模糊了。】

    克弥斯汀呼吸一滞。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 很容易就拼凑出梵因经历了什么。

    他了解他的小阁下。

    雄虫身娇皮嫩,对疼痛的感知更是格外敏感, 磕着碰着了就要掉眼泪。梵因却是个很能忍疼也不轻易叫疼的性格, 除非真的是难受到极致, 才会哼上两句。

    克弥斯汀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让沉默忍疼的小阁下在难受时对他坦露自己的疼处和难受。

    他和小阁下说, 梵因, 疼痛和苦处都是要说出来的, 这些东西都很难忍。你不要一个虫瞒着独自捱过, 我在意你, 我对你来说也不是旁虫是吗。都可以告诉我, 我可能没法替你分担,但我想在你难受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拥抱也好,一碗雪糖酥也好, 总归是能给你一点安抚和甜度的。

    他还说过, 如果可以, 我不想阿音受一点疼, 吃一点苦。

    【想吃雪糖酥了】

    【好像谁都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哥哥的配料表是不是格外与众不同啊?】

    可是。

    到头来,他失约的彻底。

    他给小心护了十八年的小阁下,带来了近乎致命的痛楚与伤害。

    梵因最难受的时候,身边没有克弥斯汀,也没有雪糖酥。

    ……

    仅仅看了十几条,克弥斯汀就闭上了眼,缓了一分钟才接着往下翻。

    【总算是可以从医疗舱中出来了, 只是换到了病床上躺着。】

    【近来有些失眠,和斐嘉一起睡会好一些。宁息树的味道很好闻。】

    【又睡不着……爬起来找了本书看,是你给我推荐过的那本讲述虫族战争史的。】

    【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野闻。】

    梵因从医疗舱中出来,在病床上静养恢复的这一个多月,把克弥斯汀和他提到过的书籍全部找出来看完了。他把留言板当读书笔记本用,看到什么好玩的、读出了什么心得感悟、有哪里没看懂的,通通写进了留言板。

    他在某一句留言道:【就当是和哥哥分享这些了】

    【书都看完了,哥哥能不能再给我推荐几本啊?我很喜欢哥哥和我分享的书单。】

    【试着啃了一下指挥与控制系的专业课本,看了一个小时,放弃了。】

    【明明你和我讲军事指挥的时候很生动有趣,怎么自己看就那么无聊?】

    【总算可以出门了。】

    【斐嘉非要扶着才肯让我在花园走一圈…倒也没那么脆弱易碎。】

    ……

    【他们都瞒着我你偏离原定返航路线的原因。】

    【和我有关是吗?】

    克弥斯汀感觉到心脏重重一跳。

    【阿莱斯还是告诉我了。】

    【有点对不住他,说好不会出事的。结果不仅吓到了雌兄,还害得他被雌父关了禁闭。】

    【原来我真的是罪魁祸首啊。】

    【要是不跟你说…就好了。】

    【哥哥,我不要Painsthrall,生理性痛潮也没那么难捱,你能不能回来啊?】

    【对不起。】

    克弥斯汀弓了下背。

    这些文字像是编成了一条麻绳绕上他的心脏,每多看一条,力道就拧紧一分。愈缠与紧,让克弥斯汀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智脑环掉落在软被上,如果不放开的话,只怕要被他徒手拧碎。

    ……

    第一千条留言是:【克弥斯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可第一千零一条缺是:【帝星今天下雪了,我翻出了你送我的绒氅。现在穿有点小了,你要不要重新送我一件啊?】

    嘴硬心软的小阁下。

    克弥斯汀深吸口气,切出一个新的悬浮屏,载入备忘录。

    沉思十来秒,他写下第一条。

    「1.把阿音惹哭的赔罪礼,一条新的手链」

    「2.建立新的书单,要打听一下阿音近几年的读书偏好有没有变化」

    「3.雪糖酥。还要再多研制几道新的甜点」

    「4.带阿音出去旅游散心」

    「5.补上七年的生日礼物和其他节假日礼物」

    「6.去帝国理工接阿音下课」

    ……

    记录到第121条的时候,克弥斯汀才继续去翻看留言板。

    再往后慢慢翻,就开始贴上了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帝国理工学院圣丹维斯医学院雄虫生理医学专业的进修生录取通知书。

    【考上啦,第一个知道的是斐嘉,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录取比例1000000:1呢,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厉害的。】

    看到这的克弥斯汀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他低声道:“是,阿音很厉害。”

    再往后的,进修生学习日常和校园生活记录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留言内容。

    【选到了心仪的导师。缇亚.切尔西,哥哥一定知道吧?他真得好厉害,在座导师他是唯一的雄虫,年纪最轻,可资历和学识却是遥遥领先的。】

    【缇亚老师和我说做他的学生会很辛苦很累的…这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充实的进修生生活。】

    【又通宵做实验了…困,但是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知识。】

    【分析报告没写好,被缇亚老师说了…熬夜改吧唉。】

    【后山飞来了一群青羣鸟,好可爱。】

    配图是一群挤挤挨挨扎成一堆的青色鸟团子。

    【西区食堂推出了新菜,被波雅拉去试了。】

    【好难吃。】

    配图是一盘红红绿绿的菜。

    【不喜欢早八,在哪都不喜欢。在冬天早起真的很艰难。】

    【公共课上得我昏昏欲睡。】

    配图是一张字迹凌乱的课堂笔记。

    【学院的期末考试不难,远远没有缇亚老师随手出的一张小测卷难。】

    【不过我还是全部回答出来了。】

    【放冬假了。】

    【雄父直接把我从学校接走去星际港了,陪他去新发现的奇景星旅游,斐嘉也在。】

    配图是他和雄父弟弟的合影。

    克弥斯汀的视线在照片上多停了几分钟。

    梵因很少在留言板上贴自己的照片,几乎都是吃喝玩乐、好看的花花草草、一些四季变迁的纪录。

    拍摄的时候相机显然是被斐嘉握在手中,他的脸在最前方,只入镜了半张。而梵因被雄父揽着,月银色的长发编成了一个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眼眸浅浅地弯着,眉目舒然温尔,还束起食指和中指,对镜头比了一个奇怪、但在克弥斯汀看来特别可爱的手势。

    而梵因的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手链。

    这么些年,都没摘过吗?

    意识到这点,叫克弥斯汀既是心软,又是心疼。

    阿音的手那么好看,就该日日不重样的佩戴不同的链饰才是。

    【这里的雌虫都好热情,怎么会对视一眼就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啊。】

    看到这句,克弥斯汀唇边的笑意消失。

    小阁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回家了,雌父也放假了,来星际港接的我们。】

    【去了趟明湖,提前把嘉旦节的礼物送过去了。】

    【嘉旦节到了。】

    【宴会一如既往的无聊。】

    【零点了。】

    【哥哥,新历平安,长岁吉乐。】

    …

    …

    往后翻去,有几条留言让克弥斯汀眸光微凝。

    【原来如此。】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蓝弦月影玫瑰。】

    【不该多翻那一下的。】

    【真的很恶心。】

    阿音…看到了什么?

    克弥斯汀微微蹙眉,心头浮现几丝不对劲来。

    这几句话真的怎么看怎么突兀。

    他暂且记下,打算回头旁敲侧击问一下知情虫。

    再往下走,就是近期的生活记录了。

    他生日那天,梵因照例和之前记录的一样去了明湖。

    【做了长寿面,但是好像有点失败。】

    【哥哥不会嫌弃的,我知道。】

    【睡午觉的时候梦到哥哥了。】

    【是一个很好的梦,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

    【哥哥,生日快乐。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一盏手工的蝴蝶灯,尽量按照你的蝶羽模样复刻了,希望会喜欢。】

    【明年就真的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给你了明年再说吧。】

    克弥斯汀轻叹口气。

    他轻抚上心口,这一片酸酸胀胀的,可涩意里又品出几分软甜来。

    阿音。

    阿音。

    克弥斯汀在心里默念过两遍小阁下的名字,才勉强平复躁动的心绪,控制住立刻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梵因的冲动。

    他现在真的很想把小阁下捞进怀里抱紧,然后亲亲他的脸。

    算上昏迷的七年,今年都已经三十一了,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沉不住气?

    克弥斯汀决定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一趟明湖。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邀上阿音一起。想当着他的面亲自拆了七年的生日礼物,然后认真告诉阿音,他很喜欢。

    也不知道阿音近些年的审美有没有变化,如果有的话,那明湖那边的居所怕是要重新翻修一遍了。

    还有就是…

    克弥斯汀轻敲智脑环的指关节一顿,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还不知道,阿音现在的情感状态。

    是不是喜欢上了别虫?这七年是不是有了新的虫陪着他。

    克弥斯汀尚未来得及细细思索,留言板最后几条让他的脸色徒然黑了大半。

    【捡了一个……恩,回家。】

    【柑橘酒。味道还挺好闻的。】

    【手艺也不错。】

    配图是一碗红红黄黄白白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热食。

    克弥斯汀深呼吸几次,决定把提升厨艺的事情记上重要日程。

    还有……

    克弥斯汀眯了下眼,犬齿抵着轻轻磨了下。

    别让他知道这个柑橘酒味的雌虫是谁。

    第一次和阿音回家就挨上了信息素,真是不知分寸。

    克弥斯汀勉强摁下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拉到留言板最顶端,长按第一条留言,点击引用回复。

    ……

    第二天早上。

    安格尔推门进来的时候,克弥斯汀还在悬浮屏上敲敲点点。

    悬浮屏开了防窥模式,安格尔看不清他哥在点什么,当然他也没这个好奇心。

    对于克弥斯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这件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安格尔心里嘀咕他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连夜冲浪了解星网热梗吗?

    “安格尔。”

    安格尔被长兄喊得抖了下。

    他往后退了一步,“哥,怎么了?”

    “问你个事。”克弥斯汀关掉悬浮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状似漫不经心随口问道:“梵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安格尔闭了闭眼。

    “哥哥问哪方面?”

    “所有。”

    第76章 回信 包括克弥斯汀

    我怕我说了后得横着从这房间出去啊。

    安格尔心里苦哈哈, 试图挣扎:“我和斯特温阁下也没什么交集,不是很清楚,我觉得您直接去问您关心的当事虫会好一点。”

    克弥斯汀语气淡淡:“那就说你清楚的部分。”

    他的好脾气和温柔耐心向来只给梵因。对除梵因以外的其他虫, 说得好听一点是冷淡话少高岭之花,说得不好听就是看心情搭理随机气到你心梗的狗脾气。

    至于给虫台子下?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恩…”安格尔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想要怎么说才能让他哥手下留情, “就是……”

    克弥斯汀倚着床靠, 瞥了幺弟一眼, “你在军校里和长官汇报也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吗?”

    安格尔眼一闭心一横想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死,超大声:“就是哥你从小养大的雄主跟别的雌虫跑了!已婚两年!还没有虫崽!报告完毕!”

    克弥斯汀:“……”

    走进来正好听到这震耳欲聋一句的雪克:“……”

    雪克轻轻拍了一下倒霉儿子的头, 轻嗔:“瞎说什么呢?”

    呜呜呜感谢雄父及时赶到救我狗命啊QAQ

    安格尔蹭的一下缩到雪克身后, 狗勾眼可怜巴巴的, “大哥问我斯特温阁下近况, 我只知道这些。”

    雪克不动声色地斜了一眼周身气压明显低沉下去的长子, 呼噜一把小儿子的头, “先出去吧,我来和你哥谈谈。”

    安格尔一秒都没犹豫地滚出房间。

    “过来坐。”雪克对长子招招手,把早餐从食盒中一样样取出摆好, “这碗蘋萝汤是我亲手熬的, 青蘋柑有降火清心的功效, 你先喝两口去去燥气。”

    雪克看着一言不发落座的长子, 揶揄笑道:“少将,给个面子?”

    克弥斯汀有些无奈地看了雄父一眼。

    清澄澄的蘋萝汤盛在透明碗中,浮着碧莹莹的果块,入口凉沁甘甜,冰镇过后食用味道最佳。

    “味道很好。”克弥斯汀放下空掉的碗盏,“雄父可否给个配方给我?”

    “是想学了去做给小梵因喝吧?”雪克一眼就看出了长子的心思,他支颐笑眯眯地道:“这道蘋萝汤就是小梵因教我做的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不知道克弥斯汀脑补到了什么,他蹙起眉,稍有缓和的神色又开始沉下去。

    “梵因的雌君让他动手下厨?”

    “……”雪克森*晚*整*理无言一瞬,“没有,你想哪里去了。是我们那次小聚的时候,梵因说他闲来无事倒腾出一款新的甜汤,做给我们试试。我觉得味道不错,就和小梵因学了一道。”

    克弥斯汀垂眼,乌睫掩去眸色。

    他回来了,阿音以后可以不必再靠近厨房一下。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他自会琢磨研究出来做好送到阿音面前去。

    克弥斯汀轻舒出口气,“雄父,和我说说阿音那位雌君吧。”

    雪克微微敛眉,“你不会怪梵因没等你吧?”

    “克里。”他唤出长子的小名,顿了下才道:“你知不知道小梵因二次分化基因等级暴跌到C-级别?”

    “我知你会有怨和恨,这很正常,只是不要在小梵因面前表现出来。”雪克轻叹口气,“他这些年也很不容易的,也就是近半年才好一些,之前一直都是汤药不离口,到现在日常用茶都是培元固本的药茶。”

    ‘咔’一声,金属餐勺被克弥斯汀生生捏碎在手中。

    梵因在留言板里提到二次分化期相关的只有寥寥数条,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基因等级,也没有提到过他是怎么渡过二次分化期的,只是写了两句有点疼,可是————

    克弥斯汀不敢想象,寥寥几行字的描述后,阿音遭受了多少痛楚,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熬过九死一生的二次分化期。

    克弥斯汀对雄虫的生理分化了解不算甚多,可也清楚最基本的分化定律。梵因的雌父和雄父都是A级高等基因,如若无意外,他该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二次分化期,基因等级是铁板钉钉的A级。

    而雄虫在二次分化期内不能经历一点情绪刺激,稍微有一点点波动,都会让他们在二次分化期内出现意外。

    基因等级从A级跌至C级底层。

    他才是阿音最大的不幸和意外。

    他不仅成了那个朝阿音递刀的刽子手,还让小阁下落得一身病痛和后遗症,至今难以消弭好全。

    克弥斯汀抿住唇,闭上眼不想让兽化的眼瞳吓到雄父,语气尽可能的维持温和:“没有怨恨,我永远不会因此怨上阿音。”

    “雄父先和我说一下,阿音二次分化的事情。”

    心口处传来针扎似的绵密疼痛,顺着神经一路蔓延,让克弥斯汀呼吸都有些困难。

    该说对不起的那个,是他才对。

    ……

    帝国理工学院。

    雄虫学生公寓内。

    难得上午没课,睡了个懒觉的梵因阁下起床后看着【您有3917条来自「Kermistin. Lacey」的留言板回复待查看】的消息提醒,陷入沉思。

    07刚要和梵因说热水都放好了你可以去泡个澡,却发现宿主宝宝默默捂住脸,肩颈那一块儿肉眼可见的一点点红透,连带着薄白的耳尖都泛起酥粉,像是漏了馅儿的草莓大福。

    “怎么了?”小系统不明觉厉,飞过去,用透明翼拍拍宿主宝宝的头,“不舒服吗?我感觉到你心跳好快噢。”

    “不是。”梵因微微哽了下,他侧开食指和中指的指缝,眼眸水润润的,“要放在上辈子,我这经历都可以投稿社死小组了。”

    标题他都想好了————

    《把误以为去世的邻家哥哥社交账号留言板当日记本用,结果他诈尸回来了……》

    梵因默默回想了遍自己在留言板上写过的留言。

    喉间溢出声低低的呜咽,他捂着脸,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扎进被子里。

    首先他没有不希望克弥斯汀诈尸……不是,回来的意思。

    对着一个永灰的账号写各种伤春悲秋的矫情语录、絮絮叨叨琐碎得要死的日常、无聊透顶的生活记录……梵因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他全当把留言板当树洞用,开心的和不高兴的都可以随意倾诉,就当是告诉哥哥,他有在好好生活。

    这个没有心理负担的前提是,账号不会再亮起。

    可是。

    当这个账号的主人回来了,并且挨条回复这些乱七八糟的纪录……

    梵因只觉得无比尴尬且社死,恨不得马上注销账号连夜飞出帝星找个地方躲克弥斯汀几个月才好。

    也就是说,现在销号还来得及吗?

    ……

    但07的看法却和他截然不同。

    小系统看着是懵懵懂懂的天然系,可有时候却敏感又犀利,它说:“其实小梵纠结的点,你在留言板上写下留言时的心态,留言的语调口吻,都是七年前的那个自己,你想保留这部分,也是怀念克弥斯汀。可现在克弥斯汀真的回来了,你却不愿意让他知晓这些。”

    “那天你和斐嘉阁下聊天,说你怕,其实是茫然于现在要如何与克弥斯汀相处吧?你觉得自己变了,而克弥斯汀还是七年前的那个他。你既希望克弥斯汀不要再喜欢你,又怕克弥斯汀真的对现在的你失望。”

    对这个没有等他回来,和别的雌虫结婚的梵因.斯特温失望。

    “可是小梵。”07顿了一下,清朗明澈的少年音放轻时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你有没有想过,和克弥斯汀摊牌讲开呢?”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哪怕没有结成伴侣,他也是你很重要的哥哥、家人,在你的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存在。”小系统很认真地说,“就是因为很重要,所以才要说清楚啊。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憋着消化,这样不好。”

    “我知道不好。”梵因脸上的温度已经慢慢降下来了,这会儿已经泡在浴缸里。他趴在浴缸边,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被雾气蒸湿黏在颊边,浅色的眉睫也沾了层淡淡的水雾,朦胧了眼眸里的情绪。

    “可是我也没办法说出口。”

    “我一直都是个很怯懦的人。”梵因抿了下唇,有些对斐嘉都讲不出口的话,此刻被他轻声道出:“我害怕从我在意的人口中听到让我难过的话,所以宁愿不去问,稀里糊涂的维持现状就好,至少表面是平静的。”

    “哥哥在意的,喜欢的,是七年的我。”他沉下肩背,完全沉入水中,靠上浴缸头向后仰,怔怔地盯着浴室的垂枝吊灯出神,“他付出性命想要守护的人,却在他不知讯息的时候,和别的雌虫结婚了。没有等他回来,连句解释都没有。”

    “小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如果是我啊。”07趴在架子上,温声:“我可能会失望吧,这确实是我的答案。可是小梵,你不要设想旁人怎么想,我觉得克弥斯汀不会这么想的。”

    “他只会在意,你的雌君对你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待你,有没有像他一样,或者比他做得还要好,有把你放在心尖上,珍之重之。”

    “如果你选择的那个雌虫,能让你开心幸福的话,我想他会放心一点。之后会你的哥哥一样守着你。”

    “他在意你,恰如你在意他一样。”

    “小梵,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谢尔利特,和克弥斯汀在一起呢?”

    “没有。”梵因这次应得格外利落,声音很轻,调子也淡:“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了。”

    包括克弥斯汀。

    07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有些难过,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可是小梵。

    你嘴上说着不想和谁在一起的时候,眼神却在像谁求救。

    ……

    慢腾腾的梳洗收整好后,已经是午饭的时间点。

    换了身轻薄家居服的梵因坐在餐桌前,叉起虾排咬了一口,准备点开留言板回复前,手指顿住,切进和克弥斯汀的聊天对话框。

    梵因摁下录音键,给克弥斯汀发了句语音过去:“你才刚醒,不要熬夜通宵,不利于精神域恢复。要好好休息才是。”

    一口气把三千多条留言全部给他回完了……好吧,这确实是克弥斯汀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心底跟着泛出一丝细微的甜意来。

    这丝甜,随着他点开留言板的回复,在心里满满扩散,膨胀成一块绵软津甜的云朵糖,占据了整个心房,不知不觉就把方才那点涩意给驱散走了。

    看到克弥斯汀回复的第一句,就让他不自觉地弯了下眼,稍许无奈,更多的却是松快。

    【下次过来,给你做雪糖酥。】

    ……

    梵因吃过午餐后正要起身,克弥斯汀回了他的语音。

    同样是以语音回的,三条。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沉柔和,含着浅浅笑意:“知道了,一定谨遵梵因阁下叮嘱,好好休养身体。”

    梵因都没意识到,声音放出的那一秒,笑意同样盈上他的眼眉。

    第二条则是:“阿音,留言我全部看完了,希望没给你带来不自在。如果让你觉得不适了,我给你准备礼物道歉。”

    “下次不要写留言板了,可以直接发对话框里。任何事情都可以分享给我,我很乐意看到你和我发这些。我甚至想,你能多发一点就好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仍旧有效。”

    之前说过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请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梵因轻叹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哥哥……太犯规了。”

    干嘛要对他这么好啊?

    些许抱怨,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点点撒娇。

    梵因只回复了第二条语音,这次是打的文字:【礼物就不用了。没有不自在。】

    只是有点社死:)

    【你的好友「Kermistin. Lacey」向您发来视频申请】

    梵因环顾了一圈公寓,发现还算整洁,这才点下接听。

    另一边,视频接通后,克弥斯汀看着拎着水壶浇花的小阁下,默不作声地把花的模样全部记下,同时决定在备忘录里记上「每隔两日给阿音送上一束鲜花」这一条。

    “怎么不说话?”半响没听到声音,梵因侧首看了眼视频框,银睫被阳光映得近乎半透明,似琉璃羽一样漂亮易碎,清凌凌一眼望过来,让克弥斯汀一瞬失神。

    他的小阁下,长大后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浓镌的、直白的、带着杀伤力和攻击性的漂亮。

    “没,刚刚在辨认花的品种。”克弥斯汀扫了眼小花圃,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借口:“那一束粉色的,是樱姬兰吗?”

    “是的。”梵因放下水壶,取过剪刀开始修剪枝叶,“这株樱姬兰还是从明湖边移栽过来的,养了好久才开花。”

    明湖。

    这个词语像是一尾小鱼,轻敏地游入克弥斯汀的脑海。

    他看着雄虫在日光下显得愈发明净清透的侧颜,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指尖轻慢而规律地点着桌面,一下,两下。

    “阿音。”克弥斯汀特意顿了下,等梵因转过头看他,才说:“看你的留言说,明湖一年四季景色各异,皆有不同的观赏性。这会月雾藤和白星蒾该开得很好,后日我就出院了,愿意陪我去看看吗?”

    第77章 视频 极限拉扯

    咔嚓一声, 开得正好的樱姬兰剪落在编篮中。梵因扶着花枝的手顿住,面上浮现出难色来。

    “抱……”

    克弥斯汀少见地截断他的话:“不必抱歉。”

    “阿音,只是拒绝一个请求而已, 不必感到抱歉。”

    “后天,已经有安排了。”梵因有些歉然地看了克弥斯汀一眼, “等我下次得空, 好吗?”

    “任何时候都可以。”克弥斯汀声调轻和, 他看着在编篮中堆得满满当当的粉白花朵,问:“阿音摘这些花是用来扎伴手花球吗?”

    伴手花球是阁下们社交时最常见的通用礼之一, 一般是随赠在下午茶请帖里一起发给邀请虫, 也用于赴宴时赠给主家以示问好。雌虫追求雄虫时会送礼物, 阁下若是对收到的礼物表示满意, 也会回一束伴手花球, 含蓄表示可以尝试继续发展。

    学习扎伴手花球, 是每一位雄虫阁下必学的花艺基础课。

    应对不同的场合、事件、时间,所送花球的品种和品相也有讲究,其中大有社交学问。

    “一半是用来扎花球, 一半是打算用来做鲜花饼。”梵因把编篮交给家务小机器人, 给它下了一道清洗干净的指令, 边说:“如果味道不错的话, 就给哥哥送过去。”

    “我更愿意当第一批出炉的试验品。”克弥斯汀很自然地提起:“我记得你不爱下厨的,何时养成了自己做甜食的习惯?”

    这个啊。

    是二次分化期刚结束那段时间,分化后遗症带来的生理性头疼和情绪低障让他整夜难眠。有时候斐嘉陪着也不管用,在床上辗转翻覆怎么也睡不着难免心烦意乱,他想着找一件可以集中精力、需要专注进行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是打发时间。

    然后

    梵因就养成一个睡不着就进厨房折腾的习惯。

    他并不打算和克弥斯汀细说这些,只是笑了下, “无意间培养起来的兴趣爱好。”

    “那我们阿音的雌君有福了。”克弥斯汀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连眉眼间的柔和笑意都丝毫不减,“想必经常受到阿音的投喂。”

    雌君。

    哥哥知道了啊。

    不过谢尔利特并没有那个“福气”。

    他投喂最多的是弟弟斐嘉,其次是雄父和导师缇亚。和谢尔利特在一起的时候,下厨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梵因把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乳白色的贝珠耳钉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并不正面应克弥斯汀的话,只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我的手艺时好时坏的,还是不要当试验品了。”

    克弥斯汀眸光微敛。

    阿音居然没否认。

    那看来和那位雌君的感情必然不错。

    叫什么来着?

    谢什么多恩?

    听雄父说,是平民出身的议政院新贵?现在是首席秘书官?

    这职衔还是低了些,有些配不上他们阿音的家世。

    如果待阿音好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出手托一把。

    如果不好

    他问雄父,阿音的那位雌君待他到底好不好的时候,雄父只是摇摇头,说好与不好,我说了不算,小梵因说了才算。不过有一点,梵因和他结婚两年,身边一直只有多恩一个雌君,别说雌侍了,就是一点风月绯闻都没传出过。

    克弥斯汀却觉得这不算什么,他了解阿音,小阁下待感情专一,不管和哪个雌虫结婚,都只会有一位雌君。

    现在看来,阿音待那位雌君,应该是有些感情的。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可直面这个事实的时候,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像是有一簇幽微的火焰自心底升腾,妒火窜游至脑海,烧得他有些绷不住理智。让克弥斯汀很想冲动问一句,你是何时喜欢上他的?喜欢到什么程度了。

    克弥斯汀高估了自己的心防与忍耐。

    光是从阿音口中侧面感觉到他对那位多恩的在意,他都嫉妒得理智险些崩断,想要直接手动干掉那个走了大运的家伙。

    忍住,忍住。

    在视频,不能吓到阿音。

    梵因尚不知道,短短半分钟,克弥斯汀想了这么多。克弥斯汀的声音从智脑环自带的扩音器传出,并无变化:“那不知道谁有这个荣幸,能吃到第一口鲜花饼了。”

    “试吃员当不成,阿音的伴手花球做好后,总要送我一份吧?”他懒散支颐看着梵因,

    他支颐侧头看着梵因,“就当是庆祝我醒来?”

    梵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带了点不可思议地看了克弥斯汀一眼。眼眸微微睁圆,少见的表情丰富生动。

    他觉得有些新奇,“哥哥这是在跟我讨要礼物吗?”

    “恩,是啊。”克弥斯汀脸不红心不跳,笑眼温和,“不知道梵因阁下同不同意呢?”

    好难得啊哥哥居然也会有这一面。

    梵因抿唇浅笑,“好啦,花球有哥哥的份,只是不能算礼物,是礼物的伴手品。”

    “这么听来,我还有一份惊喜可以收到?”

    “不算惊喜吧”梵因戴着隔热手套,把煮好的花茶从小炉上取下。随着热茶倒出,空气中氤氲开清馥花香,“是宴会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长子回归,莱西家族是一定会举办一场宴会宣布这个事情的,同时也是帮克弥斯汀熟悉一下七年后的帝星社交圈,该见的虫见一见,该认识的认识一下。

    说不定,还会稍带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梵因话里有意无意透出的回避与疏远让克弥斯汀不免心烦意乱,但还不能发泄出来,至少在阿音面前不能。一旦稍有流露,只会把阿音推得更远。

    他可以接受阿音和别虫结婚,但不能接受梵因和他疏离生分,一点都不能。

    “那给阿音的请柬,我亲自来写。”克弥斯汀若无其事说道,带了一点温和的玩笑口吻:“不过只有你的那份是,你雌君可不是。”

    克弥斯汀的宴会请柬,能由他亲自书写包扎送出的虫,从来只有梵因一个。

    梵因本能想说不用,可话到唇边,又默默咽回去,化为一声轻叹在心里散开。

    他面上不显,只是轻声应道:“好。”

    “阿音。”

    他听到克弥斯汀放轻了两个音调喊自己。

    “你今晚过来吗?”少见的示弱口吻,带着恳求意味,“新生的精神域躁动难耐,我还是有些头疼。”

    “可以再请你给我做一次精神梳理吗?”

    “这是一个请求,前提是你不感到勉强,不为难。”他靠上软枕,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衬得面色愈发苍白,眉眼间还有些未将养好的虚弱,“如果要拒绝的话,请不要觉得抱歉,这是你的权力。”

    嘶好一股茶香。

    07觉得有些牙疼,示弱+以退为进,这段位,可以啊。

    这话说得让小梵怎么拒绝啊。

    果然,安静几息后,小系统听到梵因低低应了声好。

    “我今晚七点过来。”-

    “小梵,这个什么生日宴真的非去不可吗?”第二天下课后,07看着从快递件里取出宴会邀请函的梵因,语气认真:“真的,先不说和讨厌鬼一起出席你得委屈自己做戏。我总觉得你这次去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信我,我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的!”

    梵因看了一眼请柬就丢到一边,这份邀请函是给他和谢尔利特两个虫的。两个名字挨在一起着实让他有些烦躁。

    梵因给07解释:“宴会主虫瓦尔纳.斯特温,按照辈分来算我得叫一声舅舅。他虽不是斯特温的直系血,可他主食的这支旁系血,在家族中的分量和地位排得上前三。我雌父把控着军/团/力/量,瓦尔纳他们则是专/攻/政/界,他本虫现已坐到了议政院十位议事主席第三席的位置。”

    “从两系血脉的交情,还有长辈亲自给晚辈写了邀请函这个举动来看,这个宴会都不能轻易推脱。而且他去年出席了我的生日宴,我要是不去的话,容易落下口舌。”梵因摁了摁眉心,“这是明面上的原因谢尔利特能在议政院晋升如此之快,背后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虽是相互扶持,可我总觉得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其他交易。”

    或许和斯特温家族的倒台脱不了干系。

    而且,瓦尔纳.斯特温的雄主是当今国安署副署长的弟弟。就是“原著”最后,被楚淮一枪崩掉的那个叛徒副署长。

    这其中一定有牵连。

    这次宴会于几方人员来说是难得的碰面机会,可以光明正大聚在一起商议一些事情。梵因直觉,这趟宴会回来,一定会有收获的。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梵因安抚小系统,“再不济不是还有你吗?小七是我最后的保障不是吗?”

    “这倒是啦,谁敢伤害你我就电他!”说着,小系统的透明翼上闪过两道晶蓝色电流,它还是有些忧心:“我能保护你是一回事,你真的碰到不好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谢尔利特也是个危险因子,我觉得他现在精神不怎么稳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敢做什么的。”梵因轻笑了声,“至少在议员大选前不敢。”

    还是

    不要立flag了吧。

    07在心里默默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宿主宝宝说完“他不敢做什么的。”这句后,它愈发感到不安了。

    第78章 宴会 可以回去的

    /Sherlite.Dorn/:【我在楼下。】-已读

    /Sherlite.Dorn/:【上来了, 有东西要给你。】-已读

    梵因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身后的门正好被推开,一身黑色西装的谢尔利特走进来, 两人的目光在梳妆镜中交接。

    替梵因做发型的亚雌很识趣地退开一些,把位置让给谢尔利特。

    谢尔利特的手很自然地搭上梵因的肩, 从背后俯身, 贴在他的耳侧道:“很漂亮。”

    水蓠草味儿的信息素似有似无的盈上感官, 梵因闭眼屏息,声音清清冷冷的:“松开。”

    “学不会控制信息素就多戴一个抑制环。”感受到肩上的力道徒然紧了些, 梵因利落地拂开谢尔利特的手, “离我远点, 我要吐了。”

    现在和谢尔利特稍有一点肢体接触他就控制不住的生理性反胃。

    谢尔利特半点不恼, 唇边的笑容依旧柔和得让虫如沐春风。他若无其事地直起一些身体, 从空间钮中取出一个黑丝绒小盒, 里面躺着一枚嵌着天缥玉的戒指。

    还有一枚,戴在谢尔利特的无名指上。

    “知道你平日要进实验室不能戴戒指,可在外场合还是要戴上的。”谢尔利特抬眼看着镜子, 和梵因在镜中对视上, 两虫的眸色一温柔一冷淡。他丝毫不介意, 笑盈盈地对梵因伸手, “我想我应该有为雄主佩戴戒指的荣幸吧?”

    下一秒,他手中的小盒被取走。

    梵因把戒指套上右手无名指,银睫微掀,苑紫色的瞳珠在冷色调的妆灯下显得寒浸浸的,似华贵却毫无温度的苏纪石。

    “造型还没做完,你出去等我。”

    话未落音,谢尔利特力道轻柔而不容抗拒地握住他的右手, 带了几分强硬意味地牵起,替他调整了下戒指的位置,转动到玉石朝上,戒圈也推到了指根。

    “戒指要这么戴的,宝贝。”他并没有马上松开,而是垂眸欣赏了两秒艺术品。

    梵因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手,线条流凛,修长纤匀,色如新雪,指关节处又透着浅淡的酥粉,着实是漂亮得紧。再名贵精致的饰物缀上其上,都只能沦为陪衬。

    他的眼瞳微移,目光在腕上的流粼晶手链上停了两秒。

    “什么时候换的手链?常佩不摘的那条双珠链不戴了?”

    “昨天换的。”顾忌着还有外虫在场,梵因压着不耐,可话里却已然透出点送客的意味:“时间快来不及了,出去等我行吗?”

    “好,我去外间等你。”谢尔利特在他的手背落下轻吻,笑容浅浅,“你慢慢做,就算迟到了也没有虫敢说你什么。”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对亚雌造型师微笑着点了下头。

    “斯特温阁下,您和雌君感情很好呢。”造型师替梵因拆了头发,声音里透出点羡慕:“传闻果然不假。”

    是吗?

    梵因垂下眼,“麻烦给我找一瓶酒精洗手液来。”

    “感觉手有点不太干净。”

    四十分钟后。

    造型间的门打开,坐在外间沙发上处理临时性工作的谢尔利特下意识抬眼,一瞬怔住。

    谢尔利特早知他的雄主有一副数一数二的好皮相,即便放在最不缺漂亮雄虫的权贵圈内也是极为拔尖的存在。

    十分的好颜色,稍作妆点,就翻为十二分的惊艳,叫虫久久地挪不开眼。

    梵因挑的礼服风格有点近似于地球的新中式风,上衣衣领制用的是小方领,领口边用暗金色丝线绞了花枝样式,古典又繁复。丝带领结方方正正地系在领口,缀了两颗深蓝色贝珠用来压重,低调而不失华贵。

    长袖用的是上窄下宽的样式,手肘处收了一圈绑带,下半截袖子做成了荷叶褶的喇叭袖,层层堆叠,却不会让人感觉到凌乱,反而别具设计感。

    下装远看像穿了条裙子,可细看才发现是阔边裤,只是裤腿过于宽大,看上去才像裙子。

    袖口和下装都选了宽松的样式,收束在阁下腰间的腰封便衬得那段腰身愈发地纤瘦窈窕,颇有点不盈一握的味道,无需上手便知手感有多妙。

    谢尔利特是领略过这绝佳体验的。

    被高领遮住的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下。

    梵因整理好挽肩,不待谢尔利特伸手,自发地挽上他的手臂。

    说实话,在惊讶之余,谢尔利特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终于消气了?”他的眼里浮现两分真心愉悦的笑来,“我还你要对我再冷脸至少两个月。”

    梵因连个眼神也懒得分给他,一把嗓音清冷冷的,颇为的漫不经心:“想多了。 ”

    因为不挽手的话,按照谢尔利特的习惯一定会来揽他的腰。对比之下,梵因觉得还是前者更能忍受一点。

    谢尔利特笑容一僵-

    上了车后,接到主虫眼神示意的司机升起前后座的挡板。梵因听到谢尔利特轻叹道:“终于可以和你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聊什么?

    不是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吗?

    现在装作若无其事是想干嘛?

    宴会车程距离有半个小时,他至少要和谢尔利特在这个密闭空间内相处半个小时的时间。这遭聊天估计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梵因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你说。”

    “梵因,你非要这个态度吗?”谢尔利特的声音里透出点无奈,颇有几分‘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意味,“从星渊玫瑰号回来后,你对我就不冷不热的,我想了很久也没明白我到底哪里没做得好。或许,你可以告知一下吗?”

    不冷不热?

    真会给自己贴金。

    默默聆听的07翻了个大白眼。

    小梵对你只有冷没有热吧?

    “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梵因的手指在悬浮屏上滑动,闻言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谢尔利特,“你没有哪里没做好,有问题的是我。”

    “那我问的再具体一点。”谢尔利特唇边笑容微敛,“到底是什么问题,让你对我避之不及,连一点肢体接触都不行?”

    “”梵因垂眸回复着斐嘉的消息,语气很淡:“这个啊,我最近恐雌。”

    一听就是鬼扯的理由。

    荒诞之余,谢尔利特生生被气笑了。

    “你就算敷衍我,也找个正经的理由可以吗?”

    “如果是你那位旧情人来碰你,亲你,你也恐雌吗?”

    “克弥斯汀不是我的旧情人。”梵因侧眸看了他一眼,眸光清凌凌的,“谢尔利特,注意你的用词。”

    “你都已经察觉出我在敷衍你了,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正经理由呢?”梵因实在是懒得和谢尔利特再绕话弯子,“上次我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能维持现状相安无事最好,维持不了就离婚。”

    “我也说过,离婚,你想都别想。”谢尔利特低低吐出口气,面色仍旧平静,可手指已紧紧攥住,“梵因,你就这般在意那个莱西?他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要我腾位给他?”

    “和克弥斯汀没有关系,他只是我的世交兄长而已。”梵因有点不耐烦,“谢尔利特,你到底要臆想到什么时候?”

    脑子是愈发的不好使了。

    “好。”谢尔利特凝视着他的侧颜,“那回归我们之间,回到从前,没有可能了是吗?”

    梵因撩起眼皮,轻落落地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谢尔利特慢慢松开手,声音轻柔,像是说给梵因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

    没关系。

    可以回去的。

    他会让他的雄主迷途知返的。

    ……

    华灯初上,月泽如水。

    宴会厅内灯火流粼,衣着华丽的权贵们来往走动,言笑晏晏。觥筹交错间,酒香四溢,散在轻声交谈的虫群里。

    金堆玉砌,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这几个词,足矣概括梵因参加过的所有社交宴会。

    步入厅内后,梵因不动声色环视一圈,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还有

    霜冷的眉眼间浮现真切而温融的笑意来,这笑意让谢尔利特怔了瞬,他随着梵因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皱眉。

    “哥哥!”斐嘉走过来,和梵因贴了一下脸,笑眼盈盈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要去医院看莱西少将呢。”

    “”梵因轻咳一声,“还是要亲自和瓦尔纳舅舅森*晚*整*理说一声生日祝福的。”

    下一秒,他感觉谢尔利特的手拦上了自己的腰。身边的雌虫把他往怀中带了带,语调温柔:“说起这个,我们该先去见一下瓦尔纳先生,不然有些失礼。待会再来和斐嘉阁下叙旧,好吗?”

    斐嘉斜了谢尔利特一眼,眼尾上挑,盛气凌人,“迟点去又怎么了?是你有求于瓦尔纳舅舅,我哥哥又没有。”

    议员大选在即,谢尔利特可不得巴结着瓦尔纳吗?可是凭什么拉上他哥哥一起去伏低讨好?或者是蹭他哥哥的脸面?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斐嘉阁下。”谢尔利特轻叹口气,“我并无此意,我和梵因已经结婚,瓦尔纳也是我的长辈,入场后先给长辈送上生日祝福,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这是暗讽他不懂礼数?

    斐嘉轻嗤了声,“你们从政的虫,说话还是这么弯绕恶心。要骂就骂,何必拐弯抹角的。”

    “斐嘉阁下,我没有这个意思。”谢尔利特面上是不变的温和从容,“你是梵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赔罪礼过两日会送到您府上,一家虫,有误会还是早点解开的好。”

    谁是你弟弟啊?

    真真切切被恶心到的斐嘉忍不住攥紧拳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击,梵因先开了口:“斐嘉,我晚点来找你。麻烦帮我拣两块甜食,刚才赶时间,没来得及吃晚餐。”

    “好。”笑容重新回到斐嘉唇边,扎人的刺顷刻软化成津甜的糖,“那待会见,我在花园东角等哥哥。”

    “斐嘉阁下的性格,和你真是大相庭径。”知道梵因不适,谢尔利特稍微松了一点力道,只是虚虚地揽着梵因的腰,并不实质接触到。他状似无意地提道:“如果不是发色相近,没有虫觉得你们是双生子。”

    “这般尖锐凌厉,以后怕是要吃亏啊。”

    “斐嘉性格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管教。”上了楼梯后,耳边顿时清静下来。梵因拉开谢尔利特的手,冷冷淡淡睇过来的一眼,和斐嘉有三分相似,“谢尔利特,管好你自己。”

    管好你自己,不许再打斐嘉和我家人的主意。

    不然,就去死。

    谢尔利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轻笑了声,“梵因,你从来没有像维护斐嘉那样维护过我。”

    “我说一句斐嘉不是,你让我管好我自己。”

    “提一句莱西,你警告我注意用词。”

    “你对待外虫和亲近之虫,完全是两种态度。可你从未用后者态度待我。”谢尔利特垂眸看着梵因,他是背光而站,这么压着眼看过来,无端显得有些阴郁,“结婚两年,一次也没有过。”

    因着身型差,梵因整个被他笼在身影里,可他气势半点不输。闻言唇角微扬,锋利而轻诮,“那你先问过自己配不配了吗?”

    第79章 救场 “没说不救。”

    话落, 谢尔利特的眼神彻底阴沉下来。

    被谢尔利特逼近得腰身抵上楼梯扶手,稍不留神就会往后栽倒摔下去。梵因半点不慌,只是撩眼冷淡地看着自己的雌君, 字句咬得轻慢,生嚼出一股漫不经心的轻蔑来。

    “这就要失态?”长款的雪晶石耳坠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微晃了下, 在颈侧打下银潋潋的光, 似剑影晃过。梵因轻笑, “谢尔利特,那你这些年在议政院白练了。”

    他微昂着头, 仰视的姿态, 气态却半点不落下乘。银睫在冰冷的瞳珠中覆下两道淡影, 眉眼艳得有些咄咄逼人, 极少见地呈现出一种凌人的锋利来。

    “梵因。”谢尔利特抬手捏住他的下颌, 针状的眼瞳垂视过来时, 压迫性极强,“你何时也浸染了我最不喜的贵族腔调?”

    自持身份矜贵,对阶级低于自己的虫只会投以轻蔑和厌恶。态度傲慢, 言辞讥诮, 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

    “是我之前太给你脸了是吗?”谢尔利特突然松了手, 手背凭空多出一道红痕。梵因眸中浮现浅金流芒, 凝起精神力抽开谢尔利特的手,微挑的眼尾清滟而冷厉,“还是说,你近来脑子不好使,忘了我姓斯特温?”

    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贵族,养出来的直系阁下,日常性情再如何柔和, 性格底色也必定是存了两分倨傲骄矜的。那是自幼被权力浸养着、金玉堆锦绣楼里长大才能养出来的傲慢与底气。

    感受到一点的侵/犯,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上,都能果决利落、不带半点犹豫地抽回去,管那个人的脸是不是被打肿了,有没有感觉到憋屈与不适。

    梵因鲜少露出这一面,不代表他没有。

    谢尔利特盯着这张疎艳而冰冷的脸,想。

    倘若没了斯特温给你撑腰,你还能用这样的态度待我?说出这般不讨喜的话来吗?

    他还是喜欢梵因先前的模样。

    抱一下就会脸红,捂一捂就融了冰,乖巧又柔驯。

    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敲断那一身骨头,拔尽扎手的利刺,还得花费一些心思调/教和驯养,是不会伏低学乖。

    谢尔利特厌极了任何虫对他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如果是旁虫,结局只有死。可换了梵因,他还是舍不得的。

    毕竟是自己的雄主。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教他慢慢乖驯温顺。

    “诶呀,你们小两口躲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头顶传来的调笑声让两虫齐齐秒换表情。谢尔利特又恢复成那个温柔好涵养的多恩议员,微笑着和声音的主虫打招呼:“罗伊阁下,夜安。”

    梵因微微颔首,声调温和而疏离:“罗伊叔叔,晚上好。”

    “两位,晚好。”罗伊倚在三楼栏杆边,笑吟吟地道:“别杵那儿了,上来聊吧。瓦尔纳刚刚还在说,你们怎么还没到呢。”

    谢尔利特微张左臂,梵因抬手挽上,动作做得流畅又自然,完全看不出两方刚才的对峙与难堪来。

    谢尔利特笑着接过话:“让瓦尔纳先生久等,是我们失礼了。”

    “不妨事,也才聊没多久。”等他们走近,罗伊多看了梵因一眼,夸赞:“你每次稍作妆点,即便是同性也舍不得挪开眼。”

    梵因挂上营业专用的礼貌浅笑,“罗伊叔叔谬赞了,您才是今晚最璀璨的明珠。”

    会客厅门口的亚雌垂手替他们拉开大门,主位上坐着的灰发雌虫见他们走进,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方才还在和劳恩念叨你们小两口呢,这不就念进来了吗?”

    “那想必是念得必定是好话。”落座后,谢尔利特习惯性地要去揽梵因的腰,中途又转了个方向,改为取出空间钮中的礼物,递给一边的侍从,“略备薄礼,还望您别嫌弃。”

    “贵在心意,不拘形式。”瓦尔纳回得也很官方。罗伊坐在雌君身边,适时地插话不让话场冷下来,他的话语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嗔怪:“我去了个洗手间,你们怎么就背后念起小辈来了?这可是不礼貌的。”

    “随口聊到而已,正好当事虫也到了。”瓦尔纳笑眯眯的,标准的从政多年老狐狸形象,“谢尔啊,你们也结婚那么久了,什么时候能听见新的好消息啊?”

    这种催生的话术不管在哪听来都只想让人起身一走了之。

    梵因垂眼喝了口花茶,不以为然地想。

    “快了。”谢尔利特宠溺地看了眼梵因,“有好消息了一定和您分享。”

    “好消息也记得分享给我啊。”坐在瓦尔纳右手边的金发雌虫跟了一句,笑呵呵道:“快的话明年五月就能看到多恩家的虫崽了,如果是个雄虫的话,考虑一下我们家的臭小子啊。”

    “这就惦记上了?”瓦尔纳玩笑道,“我们斯特温家的阁下可不是那么好求的,你准备用什么相求啊?”

    劳恩:“你这话说的,你当初求取我弟弟的时候我可没这么说过。如果真的事成,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梵因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劳恩一眼。

    先前他都没注意,这位的五官和罗伊阁下有三分的相似。

    原来是他。

    国安署副署长,劳恩.纳多,原著结尾被楚淮一枪崩掉的叛徒。

    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谋算布局了吗?

    “梵因。”正思索着,他听到罗伊轻柔地喊了声自己,对方已经起了身,“我新得了两盆蔷薇,是还未对外公开过的新品,要不和我一起去看看?”

    罗伊看了眼已经拿起烟盒的雌君,有些无奈:“他们雌虫谈起事儿总是离不得烟酒,我们出去躲躲,这味儿可不好闻。”

    “好。”梵因起身,做戏做全套,走之前对谢尔利特微笑道:“你们聊,待会见。”

    离开前,梵因在脑中喊小系统:“小七。”

    07:“明白!你顾好自己噢!”

    “听他们在那聊那些正事着实是无趣得紧。”罗伊侧眸看着梵因,表现得跟一般贵族雄虫那般,对‘正事’毫无兴致,一心扑在花艺、音乐、文学这种高雅事上,“还不如去看花儿呢,你说是吧?”

    “花香好过烟味。”梵因礼貌回应,“很期待看到您的作品。”

    他嘴上这么应着,手指却借着袖口的掩饰轻轻敲了敲智脑环。

    两分钟后,快到花房时,斐嘉从□□小道气鼓鼓地走过来,先和罗伊打过招呼,随后拉着梵因的手摇了摇,撒娇:“哥哥,给我去撑个场子啦。”

    梵因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打牌又输了?”

    斐嘉露出一个讨乖的笑来,亲昵地挽住梵因的手,有些调皮地对罗伊眨眨眼,“罗伊叔叔,不好意思,梵因我就先借走啦。再不找哥哥顶一下,我今晚得输得血本无归。”

    “去吧。”罗伊摆摆手,面容慈和,“你们小年轻凑在一起玩得尽兴。”

    走出好一段距离后,斐嘉才开口:“你们刚才是不是聊到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题了?”

    他看着哥哥表情淡淡的眉眼,确信:“所以才摇我过去给你解围?”

    “是啊。”梵因恹恹道,“催我和谢尔利特早点生虫崽呢。”

    “这群长辈都一个德行。”斐嘉认同地点点头,有点嫌弃,“上次我陪兰顿去参加庆功宴,也有虫问我们什么时候订婚确实挺烦的。”

    “算啦,不管这些糟心玩意了。”斐嘉牵住梵因的手,“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不是没吃晚餐吗?”

    “好。”

    …

    …

    吃了点甜食垫过肚子,才清静不到二十分钟,又有虫找上了梵因。

    在角落里找到要找的虫,艾伦的眼睛蓦的亮起。他步履匆匆地走到梵因面前,啪一下双手合十作乞求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梵因哥哥,可算找到你了,救急啊!”

    斐嘉挖下一小勺蛋糕咬进嘴里,闻言轻嗤,“没能力还要应约,就知道你们还是要找我哥救场。”

    艾伦皱了皱脸,“可是他们说话说得那么过分了,要是不应下的话,显得我们真的怕了他们似的。”

    梵因抿了口花茶,平静:“所以发生了什么?”

    “诶呀边走边说吧。”艾伦急不可耐地拉着梵因就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梵因从艾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看了斐嘉一眼。

    斐嘉心领会神,用最简利的语言讲清楚前因后果:“瑞琪尔和雌虫打赌,赌注是单向精神烙印,结果他输了。”

    单向精神烙印?

    梵因蹙眉,“胡闹。”

    雌虫和雄虫之间可以缔结精神联结,倘若其中一方的精神力等级高出另一方两阶以上,高等级那方就可以对低等级的进行单向精神烙印。

    烙印一旦结下,被烙印那方相当于被高等级那方掌控了思想和情绪,对方可以通过单向烙印肆意调动他的心理,支配他的生理。被烙印那方完完全全沦为对方的所有物。

    “瑞琪尔是我的远亲,家中出了点事,现在借住在我家。我怕他心情不好,所以今天带他来散散心,结果不知怎么,就惹到了艾利克斯.里顿他们。”

    艾利克斯.里顿。

    这个名字梵因倒是不陌生。

    他的雌父就是议政院的院长,谢尔利特的顶头上司。

    梵因摁了摁眉心,“他们打赌的方式是什么?”

    艾伦干笑两声:“共三轮,是象棋、桥牌和射术。目前是一赢一输的局面,最后射术比试是生死胜负局。”

    梵因:“那你们应该找军雌。”

    斐嘉慢悠悠补充:“开始之前,有虫吃了激将热血上头,说比就比,我们还会怕了你们不成?今天要是找雌虫救场,我们直接认输。”

    艾伦的脸色登时涨得通红,“我、我当时气狠了好吧我承认我当时说话没过脑子,拜托啦梵因哥哥,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全场的雄虫没有谁比你的射术更好了,这个场就麻烦你救一下吧。”

    “没说不救。”梵因声音轻淡,“业余水平,不保证一定胜出。”

    “先顶着吧,总比直接认输好。”艾伦再次合起双手,“拜托,请一定全力以赴!”

    花园西角。

    “我说你们搬的救兵什么时候到啊?”小弟A嘲讽道,“你表哥不会是遁走丢下你不管了吧?”

    小弟B附和:“就是,这都过去多久了?我看你们直接认输好了,被里顿学长烙印,这是你一个低等雄虫的福气。”

    这边有阁下听不下去,翻了个大白眼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才过去五分钟,这点时间都等不起了?没一点绅士风度。”

    两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愈发凶,话题中心的雄虫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长长的留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眉,腰背微弓,肩膀不明显地颤着,看上去被吓坏了。

    阁下C揽住他的肩,安慰:“瑞琪尔,别怕,实在不行还有雄保协会呢,他不敢动你的。”

    瑞琪尔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小鹿眼红通通的。他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声音轻细:“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低下头,一副受惊胆怯的模样。

    艾利克斯看着这个貌似柔弱怯懦到不行的雄虫,嗤笑。

    演技是愈发精进了,一如既往的会蒙骗虫。

    当初自己不也是被他这副样子骗到了?

    骗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地想。

    等他把骗子逮回家

    他等得也有些不耐了,“你们到底是搬虫,还是借机拖延时间?”

    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来了!”

    外围的虫自动让开一条道,走在最前面的阁下银发紫瞳,眉眼秾隽疎艳,眸光却清凌冷淡,声音也是被冰雪淬过似的清冷:“开始吧。”

    第80章 射术 这是他的雄主。

    “直接开始?”艾利克斯轻笑了声, “斯特温阁下,都不问一下比赛规则和方式?”

    梵因抬眼看着他,等待下文。

    “三轮两胜, 难度依次递增。”艾利克斯说,“第一轮定向靶, 第二轮移动靶, 第三轮蒙眼听音射物。每轮共两支箭, 最后取综合得分。”

    梵因看了眼早已布置好的场地,“行。”

    “倒是个爽利性子。”艾利克斯从侍从呈上的托盘中取过装备一样样戴好, 半点不掩饰性别差上的轻视与不屑, “你们贵族雄虫素来最重视脸面, 待会输得太难看应该不会当场掉眼泪吧?”

    梵因反手把长发用一根发簪简单挽起, 闻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低头调整着瞄准器位置, 声调很淡:“里顿先生的素质教育和社交礼仪课及格了吗?”

    艾利克斯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希望阁下的射术水平也和您的嘴皮子功夫一样让虫敬佩。”

    “说不过就黑脸破防。”斐嘉坐在最佳观赏位上,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里, 轻抿了口起泡酒, 轻嗤:“新派虫都一个德行, 议政院院长家的公子也不遑多让。”

    “斐嘉阁下。”身后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 浅白色短发的雄虫揪住自己的衣袖,似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和他对视,“我没有扫兴的意思,只是梵因阁下待会要是输了的话,那我是不是……”

    斐嘉轻伶伶地盵了他一眼,“知道扫兴还说?”

    瑞琪尔咬住下唇,一双灰粉色的鹿眼顷刻有些红了,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怕。”

    “梵因不会输。”斐嘉放下酒杯,支颐饶有兴致地盯着拉弓搭箭的梵因,声调慵懒:“里顿也真是会挑比赛项目,每一桩都是哥哥拿手的,想炫技却找错了虫。”

    “你也不必怕。”他从侍从手中拿了碗调好的冰酒酪,顺手递给瑞琪尔,“事后他若还纠着你不放,去雄保协会,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去过了。”说到这瑞琪尔的眼神黯淡几分,苦笑道:“谁敢冒着得罪雄保协会副会长的风险保住我啊。”

    “噢,忘了。”斐嘉轻啧一声,“这小子的雄父是雄保协会副会长来着…那确实,和你对接的负责虫确实不敢冒这个风险。”

    “不过也不算什么,下次你直接报诺兰.萨雷斯的名字,或者直接来找我。”斐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铺垫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句话吗?”

    他伸手掰住瑞琪尔的下巴,看着这张甚是楚楚惹怜、天生揉着一股子无辜意味的清纯脸蛋,“现在听到想要话了,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居然被看出来了。

    瑞琪尔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微叹。

    A+级高等雄虫,果然名不虚传。

    诺兰.萨雷斯。

    这是雄虫保护协会十二会议席的首席,也是斐嘉.斯特温的雄父。

    真是令虫羡慕的出身。

    短短几秒,瑞琪尔脑中思考过很多东西。

    他微垂眉目,姿态放得温顺。

    “能得到阁下的庇佑,是我的荣幸。只是我现在拥有的甚少,有心报答,奉上的东西您也一定看不上。或许阁下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吗?若是能做到,我一定倾尽所有去完成。”

    感觉到掐着他下颌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下他的脸。瑞琪尔轻眯了下眼,想到上流权贵圈的雄虫一些小众癖好,试探着握住斐嘉的手。

    “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是可以的。”瑞琪尔稍稍咬重字音,嗓音放得柔软:“任何,都可以噢。”

    “……”斐嘉松了手,眸中浮现淡淡厌色,“谢谢,我没那癖好。”

    瑞琪尔笑了下,手抵着沙发靠背,微微俯身,“是我自以为是了,请斐嘉阁下不要生气。那之前……”

    “算数。”斐嘉倚着软枕,像是一只娇慵的猫,“我从不食言。”

    “第一轮居然是平手。”全程都在认真关注赛程的艾伦有些遗憾地叹口气,“算了,这个开局也不错啦,希望梵因哥哥接下来两轮能狠狠碾压那个里顿!”

    “第一轮平手是因为定向靶,满分成绩就是射中中心环,两轮拿6分。只要是稍微练过射术的虫,射中靶心一点都不难。”斐嘉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气定神闲,“等着吧,马上就拉开差距了。”

    第二轮是移动靶。

    较比于静态靶射箭,移动靶的难度显然提升了不止一个阶级。目标增加了移动性,从而对射手的技巧和反应速度有更高的要求。

    它对射手的技术和心理素质都有很高的要求。射手需要在靶子移动那一瞬就开始计算,过程中还要兼顾瞄准射箭,对反应速度、专注力和射击技巧都是很大的挑战。

    梵因搁下复合弓,十指交抵反撑了撑,太久没碰过射箭运动,这会手指有些微微的发麻。他道:“里顿先生,这轮你先请。”

    “行啊。”艾利克斯戴上校准镜,用手指弹了下弓弦,“希望阁下别因为我的成绩有什么心理压力才是。”

    “狂妄自大的家伙。”斐嘉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哥练移动靶射箭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过家家呢。”

    “知道梵因哥哥射术了得,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艾伦颇为好奇,“不过移动靶射箭不是军校练习项目吗?梵因哥哥怎么练出来的?”

    还能有谁,克弥斯汀一手教出来的呗。

    斐嘉心里嘀咕。

    除了射术,梵因的枪击、马球和飞镖也练得极为出众,这些全是克弥斯汀手把手教出来的,用军校生的练习方式。

    雄虫该学的艺术课程和文化课程,梵因学得不输任何一个贵族雄虫,门门优秀拔尖。

    不该学的呢,也学得很好,斐嘉合理怀疑根本没有他哥学不会的东西。

    “就随便练出来的啊。”斐嘉有些小骄傲,“我哥做什么都有天赋。”

    艾伦有些牙酸,“你这个全帝星皆知的兄控真是逮着机会就要夸你哥啊。”

    他看了眼戴上校准镜的梵因,忍不住捂了下胸口,“不过你别说,梵因哥哥今天救场的样子真的好酷好帅,如果他是雌虫我真的会主动求婚的。”

    ……

    艾利克斯第二轮的成绩是18分,离满分20只差2分。

    他摘下校准镜,撩了一把有些凌乱的金发,用一种让人听了特别手痒只想揍他一顿的语气道:“斯特温阁下,还要继续吗?”

    银发阁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宽大的校准镜覆住他的眼眉,显得那张脸愈发的小。他摘下长耳坠随手挂在胸针上,对负责虫打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梵因握着弓,站在射击线上,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

    靶子沿着预设的轨道缓慢移动,梵因抬手,伸直手臂准备开弓。弓臂在月色下泛着泠泠寒芒,闪过的光晃了一下艾利克斯的眼,他神色惊诧,“你居然换了反曲弓?”

    “闭嘴,安静。”

    梵因虚眯了下眼,手指扣着弓弦一点点拉开。反曲弓很紧,瓷白手腕随着发力浮现出淡淡青筋来,但他的手平而稳,没有一丝发抖的迹象。

    拉弓如满月。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正中靶心。

    围观人群中响起惊叹和抽气声。

    好飒。

    瑞琪尔在心中赞叹。

    是他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模样了。

    第二箭亦是满分10分。

    梵因取下校准镜,把反曲弓递给旁边的侍从,垂下手后,指尖不明显的颤了下。

    许久不碰反曲弓,果然还是有些吃力。

    “只有军雌训练才会用反曲弓。”艾利克斯挑了下眉,“斯特温阁下,倒是小瞧你了。”

    对比之下用的复合弓还输了的他就显得很废了。

    梵因把散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戒指上的天缥玉在灯下盈着柔润的光泽。

    “什么时候开始第三轮?”

    艾利克斯打了个响指,“既然阁下如此迫不及待,那马上开始吧。”

    “第三轮可以使用精神力辅助。”他微微一笑,“当然,我是不会用的。”

    谁管你用不用。

    梵因懒得搭话,他垂下眼,回想起克弥斯汀和自己说过的话。

    “蒙眼听音射物,表面上来看是练习听觉敏感度和空间定位能力,其实不然。”

    说这话时黑发军雌从身后环住他,轻柔扣住了他的手腕。因着眼睛被蒙住,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克弥斯汀的声音温和而低沉:“梵因,调整呼吸,专注,凝神。”

    “听觉只是作为第二辨别感官,用你的精神力去捕捉你的目标。锁定,瞄准,计算轨迹,然后———”

    “射出。”

    梵因摘下眼罩时,用于训练的机械鸟落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他走近一看,才发现箭矢扎中的是机械鸟的羽翼,完全没伤到要害。

    ……

    而今天的射击物,恰好也是机械鸟。

    按理来说,是只要把机械鸟射下来就好。

    梵因看向艾利克斯。

    “上点难度如何?”

    艾利克斯这会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比赛的目的是什么似的,神色里只剩下单纯的胜负欲,“行,你想上什么难度?”

    “射中尾尖让它掉落。”梵因轻轻敲了敲反曲弓,“这个难度,里顿先生能接受吗?”

    “能,怎么不能。”艾利克斯拍了下手,率先戴上眼罩,笑得恣意又轻狂,“这个时候说不能,也太逊了吧?”

    梵因戴上眼罩,无形的精神游丝开始外扩。

    ……

    “这是哪家的阁下啊,我还以为雄虫都只有花艺文学音乐这种爱好呢。这位真是不一般,结婚了吗?”

    “这是斯特温家的直系阁下,就二次分化等级暴跌那位。都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可惜……不晓得他还缺不缺雌侍哈?”

    “不缺的话,来个露水一夜也行啊……”

    他们并不知道讨论声一字不落的被正主的雌君听了个正着。

    不过谢尔利特此刻无心关注他们,他专注地看着赛场中的梵因,眸色沉沉,晦涩难辨。

    他倒是不知道,他的雄主射术如此了得,都到蒙眼听音射物的程度了。

    握上曲弓时的梵因,有种区别于平时的锋利感。

    可又和楚淮不太一样。

    如果说楚淮是万千道火中淬炼出来的利刃,那梵因就是冬夜月光下的冰刀。

    轻薄、剔透、冰冷,却亦锋利到极致。

    谢尔利特比谁都清楚,蒙了上半张脸的梵因,有多像楚淮。

    头发一挽,就更像了。

    但他看着蒙眼拉弓的梵因,完全没有想到楚淮。

    谢尔利特盯着那道身影挪不开眼,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徒然加快,咚咚咚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脑中剩下唯一的想法。

    他要把这样的梵因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这是他的雄主。

    只能是他的,只会是他的。

    ……

    谢尔利特捡起掉在脚边的机械鸟,朝梵因走去。

    他微笑道:“赢了,恭喜。”

    众目睽睽下,他牵起梵因拉弦的那只手,微微俯身,在无名指上落下轻吻。

    “雄主,你耀如明珠。”

    梵因忍着不适,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被吻过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